我爱看的是:事物危险的边缘。
诚实的小偷,软心肠的刺客,疑惧天道的无神论者。
——罗伯特·勃朗宁
诗人艾略特曾说:“坏诗人用‘借’的,好诗人用‘偷’的。”
不要怀疑,在创作的世界里,“偷”比“借”好。因为借了,你得还回去;而偷了,东西就永远是你的了。
下面我们就来“偷”东西方最会说故事的小说家——格林和黄春明的创作法宝。
曾被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21 次,却始终与之无缘的英国小说家格雷厄姆·格林(Graham Greene)的墓碑上刻了这么一段话:“我爱看的是:事物危险的边缘。诚实的小偷,软心肠的刺客,疑惧天道的无神论者。”
(引自英国诗人罗伯特·勃朗宁的诗句)
注意到了没有,小偷 vs 诚实、刺客 vs 软心肠、无神论者 vs 疑惧天道,以上三句叙述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矛盾”。现在让我们重新整理一下:格林最爱看的是事物危险的边缘,而所谓事物危险的边缘就是“矛盾”,也就是说,格林最爱矛盾。
试着想象一下,如果你的小说主角是个软心肠的刺客,那么他的工作就会和他的性格相互矛盾,于是已经够凶险的刺客任务,会因为矛盾这个内在的敌人,而变得更凶险。
刺客越心软,任务就越凶险,小说也因此越精彩。所以深谙此道的小说家格林当然喜欢矛盾。
如果矛盾是内在的,藏在性格里。那什么是外在的?藏在环境(处境)里?
小说家黄春明曾说他有个念兹在兹的赛鸽故事始终没有写出来,内容梗概如下(我凭记忆写下来的):
有个家伙养了好几年,足足有一两千只的鸽子,却始终养不出一只像样的、有能力可以赢得比赛的好鸽子。所以,他被其他同业讥笑为“落屎林”。有一年,落屎林的运气来了,他的鸽子歹竹出好笋,生了一只飞得很快的鸽子,他对这只鸽子寄予厚望,不断地训练它飞行,希望有一天能帮他雪耻。对待这只鸽子,落屎林简直就像对待儿子一样,疼爱极了。很快地,雪耻的一天来临了,落屎林派他最得意的鸽子去参加首奖一百万元的赛鸽比赛。这一次比赛的飞行距离很长,最快也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才飞得回来。随着七天的时间越来越逼近,落屎林越来越紧张。第七天早上,他照例到顶楼喂鸽子的时候,发现那只去参加比赛的鸽子居然出现在顶楼,它已经飞回来了。落屎林欣喜若狂,但因为比赛的终点是庙口,他的鸽子却因为经验不足而飞回家了。落屎林本想上前去把它捉下来,拿到庙口换奖金,但这只鸽子可能在长途飞行中受到了什么惊吓,落屎林一靠近,它就飞走,无论怎么哄怎么骗就是捉不到它,眼看下午就要到了,其他鸽子就要飞回来了……最后,故事就在落屎林万分挣扎地拿了一把枪,瞄准鸽子的时候结束了,小说家把最后的决定权丢给了读者。
让我们试着拆解上面的故事,像剥洋葱一样,把小说的语言、形式、内容一层一层剥掉,看看小说的“核心”究竟是什么?
答案是一种类似“鱼与熊掌无法兼得”的两难处境。
故事里的主人公陷入了两难的处境:想要获得一百万就得牺牲鸽子,想要留下鸽子就得放弃一百万。
同样,处境越艰难,人生就越难以抉择,小说也因此越精彩。
所以深谙此道的小说家黄春明当然喜欢两难。
东西方两位说故事的高手,格林的创作法宝是内在的“矛盾”,而黄春明是外在的“两难”。
借用诗人艾略特的话,我要说:“坏小说家用模仿的,好小说家用偷的。”
聪明的你,请把故事的核心“矛盾”和“两难”偷走,那么你也有机会变成故事大王。如果你一味地模仿表面,那么你不只会写出一篇很笨拙的小说(有一个倒霉的家伙,养了几百只的赛狗,但从没得过任何名次,有一天他的好运到了……),而且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
“请跟我到警察局一趟,因为我们怀疑你的小说《赛狗》涉嫌抄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