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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学会了和生活开玩笑》我知道的李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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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打虎》

说起李金斗的艺术便离不开《武松打虎》,一提这段《武松打虎》也就离不开我,是这段相声把我和他紧紧地连在一起。我们深厚的友谊也从这次合作走到一个新的高峰。

在他接我的本子《武松打虎》之前,我们的私人关系很好。我和李金斗很早就认识,1968年我在战友文工团时,那年他18岁,他和相声演员殷培田到战友文工团办事,我们俩就相识了。

我初到团里的那几年,说实话他一直没有从我手里拿到理想的本子。一个相声演员没有好本子是一个很头疼的事。还好后来他时来运转,得到了他一生最得意的相声段子《武松打虎》。

说到武松打虎这里面也有个故事。那时候不叫《武松打虎》,我起了几个不成熟的名字,像什么《武松的故事》等等。同时还写了一个叫《黑白分明》的子母哏的活儿。子母哏就是甲乙互相捧逗。

有一个礼拜天,李金斗拎了一瓶上好葡萄酒来看我,我说:“兄弟有事吗?”他说:“哥,没事,想跟您说说话。”哥俩聊天必然说到相声,他说:“您在家写什么呢?”正好,《黑白分明》那个本子在桌上呢,我说:“你看这不有一个吗?”李金斗看看说:“不错,给我吧。”我说:“你拿走吧。”然后李金斗又说:“你还写什么呢?”我说:“还有一段《武松的故事》。”李金斗看了说:“这个也不错,我也想要。”我说:“我写这个遇到了一点困难,我不太懂京剧。”李金斗立马说:“陈涌泉老师懂啊!”于是他就把这个本子拿走了。

按理说我写得比较好的作品应该是团里分配的,但因为李金斗的年龄及在社会上的影响,他拿走后,团里不好反驳他。

李金斗来之前,付振江曾来我家玩,看到过这个本子。付老师是安徽省曲艺团的相声演员,他看后就和我商量,说:“你帮哥一把,你把这个段子给我,我能凭着这个段子到北京曲艺团。”我想了一下,我写的给你,团里同意吗?不可能啊!因为作为团里的作者,曲艺团给我开支我怎么能把好段子给他呢?所以我就婉言谢绝了,付振江只好作罢。实践证明这个段子给了李金斗是对的。李金斗说了《武松打虎》之后大火,也有人来找我,说能不能给他们也写一段。还有特铁的老师带着徒弟来,让我也给他们写一个火活儿,他们也能火起来。

可我觉得李金斗不说我的《武松打虎》也能火。道理是当时李金斗已经非常成熟,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果只有东风,演员没有基础也不行,两个因素必须齐备。

我和李金斗的关系非常好,李金斗到现在都感谢我,说:“哥,您给我写的这段《武松打虎》,我火了。”我却认为没有演员就没有作者。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平台,演员在这个平台上叫好不叫好那就要看演员的了。

李金斗为了说好这段相声下了好大的功夫。亲自到京剧艺术家李万春老师家请教,这一去就是三四趟。让李万春老师一点一点给他指导。除了李万春老师外,李金斗还得到了京剧界其他老师的帮助。他在舞台上要表演许多人物,这些人物都要采用戏剧表演手段来完成,最精彩的是他表演的酒保、县官,惟妙惟肖,滑稽、可爱,令人捧腹,不但让外行看着可笑,也让内行称赞不已。

所以一个好段子不下功夫是肯定不行的,我在写这个段子时,从有创意到写好用了两年的时间。李金斗也付出了很多的心血。《武松打虎》也成为我们哥俩事业的里程碑。这是李金斗相声艺术的最高水平。我的相声作品中,无论是之前的还是之后的也都没有超过《武松打虎》的。一个人能有段相声被人记住,说明我们这一辈子已经被人认可,我很满足,辛苦没有白费。

其实1986年的第一次相声大赛,我们压力都很大。《武松打虎》能不能得奖我们都没谱。之前行家们都预测说可能要得一等奖,可是比赛瞬息万变,谁也不敢打这个保票。

从当时的演出效果看,争夺一等奖的有两个作品,一个是《武松打虎》,一个是《包公传奇》,两个效果都非常好。因为这两对演员都演得好。最后还是《武松打虎》胜出。

1986年中央电视台举办全国首届相声电视大赛。那时候频道不多,所以影响非常大,收视率不亚于春晚。颁奖的时候我没有上台,尽管没有上台领奖,但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央视给的奖品是电视机,一等奖是18寸的,二等奖是14寸的。因为我的两个作品都得了奖,那天我抱回两台电视机,收获颇丰。李金斗更是风光。一个演员在全国观众面前露了脸,光宗耀祖,喜悦之情自不必说。

说到我得的电视机也有故事。在得了两台电视机后我非常后悔,不是得奖不高兴,是之前我正好买了一台电视机,要知道那个时候电视机不好买呀!因为得奖电视机可以留着作纪念,这就是奖杯。

那年头电视机还是抢手货,很不好买的。相声演员李建华的一个朋友是石景山文化局副局长,他也想要一台电视机,于是他开着卡车就把电视机拉走了,当时还没给我钱。剩下一个小的也没放多久。我岳母在电视里看我得了两台电视机想要一台,我二话没说给她了。问题出来了,我得了两台电视机,人家问我儿子,哎,你爸得了两台电视机,没给你一台?这让我想起来就很愧疚。怎么办?他正要买摩托车,干脆给了他500块钱平了这件事。电视机没了,事情没有完。团里很多人说你得奖了应该请客啊!得,我又得花钱请客。结果是得了奖,却什么也没有捞着。

当时各大媒体到处宣传,登照片和消息,一时间我和李金斗真是很红。我这人做人一贯低调,我觉得我能有成绩是我有地利,我在北京得天独厚。

现在走到哪儿,李金斗、刘洪沂就捧我,说我是《武松打虎》的作者,《包公传奇》也是我写的。事实上没有他们的成功表演,我的作品就等于零。我们之间都很注意团结,关系好是众所周知的。

遭遇打压的日子

因为一些事我与领导搞得很不愉快。尤其是我写了一个戏,他想要署名字我没有答应,那个戏没有排成不说,后果也不问则明。

当年中央电视台和文化部有两个大赛。为了压制《武松打虎》,领导不让参加中央电视台的大赛,只能参加文化部的。众所周知,不让《武松打虎》参加中央电视台的大赛,实际就是扼杀,不是说文化部的大赛不重要,而是即使参加了,没有通过电视台播放影响就小多了。

为了压制《武松大虎》,当时采用的手段是开艺委会,由艺委会做出决议。理由是:北京曲艺团是属于文化部管理的,《武松打虎》理所应当参加文化部举办的活动,中央电视台与北京曲艺团没有隶属关系,可以不参加。人家是领导,别人又不好反驳,我与李金斗又不是艺委会的成员,这个决议就这么定了下来。 那时,这位领导和李金斗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原因就是一个,这个段子没有通过他手,是底下私自敲定的,所以这段相声当时的处境相当危险。我和李金斗都觉得这位领导这样做事会遭到报复。在这种情况下,李金斗实在是忍无可忍。因为这个领导在困难的时候找李金斗借过钱一直没还,李金斗也不客气,在大街上当着很多人的面让他还钱,关系搞得很僵。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当职位变成为个人谋利的权柄时,就会出现问题。现在我们反腐,都是因为这个。领导应该为底下的演员、作家、作品服务,帮助推上去,哪能扼杀?

后来这件事让中央电视台知道了,金成导演觉得事情严重,因为相声大赛要有过硬的段子,不能没有《武松打虎》的参加。通过电视台、电台有关人员找团里领导谈话,意思是如果不让《武松打虎》参加,今后团里所有的宣传都会受影响,他们也应该知道,也没有道理不让参加。我和李金斗经过争取,最终相声《武松打虎》参加了大赛,我们也没有辜负家人和朋友们的期望,《武松打虎》在比赛中,获得了创作一等奖和表演一等奖。

我认为忍让是有限度的,忍让不能到卑躬屈膝的分儿上,这件事对我后来的生活影响很大。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让我们得出一个道理,我们做人就要正直。我认为一个人要有人格的标准,没有标准是不行的。我这个人是最能委曲求全的,但不能什么事都委曲求全。

这次成功后,我们两人又继续合作了一个水浒系列,包括《武松打店》《武松做报告》《宋江验收二龙山》等。

咱们友谊长存

我们之间合作确实很默契,由于我们的结合,电视台需要节目找我也就先找李金斗。电视台要找李金斗,李金斗就叫我来完成。

值得一提的是相声《武松做报告》。那是一个十一晚会,电视台让我写指名让李金斗说。这是以讽刺为内容的相声作品。说的是武松打虎后,成了英雄,大家叫他做报告。一个很简单的事,非要把他拔高,武松被抬得太高,高得胡说八道。报告里讲老虎扑过来后,武松马上定格,老虎在空中悬着,然后武松想起了黄继光、董存瑞……各种英雄事迹。作为一个当事人,在一刹那不可能想这么多。现在也是,一辆汽车来了,看到有小孩,一般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救孩子,哪有那么多想法,否则车早压过去了。这个相声讽刺了社会上的一种不正风气,立意深刻,让人记忆深刻。

后来我又写了个反对大吃大喝的段子,叫《宋江验收二龙山》,说的是水浒实为讽今。如今的社会常常是你有政策我有对策。比如,上面规定接待的标准是四菜一汤。为了欢迎上面领导,虽然四菜一汤没变,变的是盘子。四大盘,一盘能盛四个菜,其实是16个菜。

我们之所以能合作那么多相声作品,从两个方面可以看出,一个是我对李金斗的表演相当的熟悉,另一方面李金斗老师对我作品的套路也非常喜欢。这种几十年的合作也说明了,我们不光是一种业务合作的伙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两个人一定是非常密切的朋友。

我和李金斗老师合作的相声有十几段,可以说是当今社会上作家与演员合作最多的搭档之一。除了水浒系列,我还给他写过《夹板气》《刺梅》《二嘎子传奇》《不乐的相声》及群口相声《森林之歌》等不少脍炙人口的相声段子,也包括后来我和方清平写的《新夜行记》。

《不乐的相声》写的是团长写了一段相声让演员说,演员不说不成。因为就要评职称了,领导要评高级职称,需要他把这段相声说好;演员要分房了,不说好别想分房。本来相声是可乐的,可这个相声写得不可乐。更糟的是领导要听录音。演员只能求观众配合,怎么配合呢?演员放好录音机,手里举着三面小旗,绿的笑,黄的鼓掌,红的停。这段相声是多义性的,既反映领导的独断专行和不学无术,也反映了演员弄虚作假,欺骗讹诈。

《人民文学》很少发表相声,这个作品竟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了。那个时候刘心武是主编,找我要相声,我就送给了他这一段。

还有一段是《二嘎子传奇》,是个带哲理性的相声。二嘎子是斜眼,听说有人摔一跟头能把眼睛摔好了,他就去摔,想把眼睛摔好。这是一个很荒诞的笑话,老太太过来看他摔个跟头,就说哟,你眼睛摔斜了!本来就是斜的。二嘎子天天摔,从楼上往下滚,从床上往下滚,怎么也摔不过来。后来问人家眼睛在哪里摔好了,人家说是正义路。他一琢磨坏了,怪不得人家越摔越正。自己在下斜街摔,越摔越斜。嫉妒外国人的眼睛是彩色的质量好,自己的是黑白的还老不好。后来为了摔这个眼睛,二嘎子参加了摔跤队,心想天天摔总有一天能摔过来。没想到别人看他眼斜,说他眼斜心不正,就欺负他。二嘎子被摔急了,说:“我让你们摔眼睛,你们怎么老摔我屁股呀?”一生气他就把摔眼睛这事忘了,开始专心练摔跤,然后又练武术,俗话说武术加跤,越练越高。摔跤讲究擒拿相横,通天贯日,踢抽盘肘卧,轴辙展拧空,崩拱拔合套,把拿里倒钩。李金斗还设计了一段贯口,最后二嘎子摔出了一个冠军。原来的冠军看不上他,说你这个斜眼还能当冠军,非要和他较量一下。结果摔的时候对方不占便宜,因为二嘎子是斜眼啊,一眼看这儿,一眼看那儿,对方不知道他要使什么绊儿。最后二嘎子愣把冠军眼睛摔斜了。

这段相声寓教于乐很有哲理,说明一种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现象。另外,我还想说,有些事情由于个人条件不一样,别人能够成功你就不一定成功。

有些专家就说我这个段子写得很深刻,大俗见大雅,李金斗经常演出这段,效果极好。

《二嘎子传奇》还差点上春晚,当时审查的时候,这个段子效果也好,立意也深,很可乐。但那天我们出师不利,原因很有趣。因为审查那天没有观众,就把食堂大师傅请来了,结果请来的坐在第一排的就是斜眼。李金斗对着斜眼说相声,我们也乐,人家也乐,大家后来考虑到这个相声涉及有生理缺陷的问题,所以上级说别说了。其实后来大伙儿想想都觉得没什么,当时那个大师傅也笑,也觉得很有趣。没办法,春晚要求很严格。后来有人建议我改成电影,也挺好玩的。

李金斗后来就成了一个大腕,但不管多大腕,李金斗对师父特别尊敬。他是个孝子,对母亲孝顺,对师父、师爷都非常孝顺。无论谁家的事情,他都跑前跑后。对我们曲艺团的老先生,他也是这样,逢年过节也好,有事也好,不管他身份有多高,他都为大家做事。李金斗现在是北京曲艺协会的主席,热心给大家做事情。在北京成立了第一家相声俱乐部,把相声送到了广大群众中。没有李金斗相声俱乐部的带领,北京也不会有那么多相声俱乐部。

我和李金斗之间有说不完的故事。回想一下,很有意思。当时曲艺团在大栅栏小剧场,李金斗家在前门那边的广和剧院。我有时候办完事,赶上中午饭就到他家。

我有个毛病,做了胃切除后肠粘连,吃完饭要斜着躺一会儿。除了到他家,还到王谦祥家、唱评剧的马泰老师家,去马季老师家都是如此。只要去别人家吃饭,都要斜侧卧。有意思的是,那次在李金斗家吃完饭,我躺在床上,正好李金斗的母亲也在,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手术做坏了,肠粘连得侧卧一会儿。”老太太说:“那你往边上点,我也要躺会儿。”敢情也是手术后落下这么个毛病。

李金斗家里有个大坛子,坛子里泡有药酒,这种酒特别好喝,有一个响亮的名字—“一碗灵”。每次到他家我就爱喝这“一碗灵”。后来,这坛子酒让老先生杨少华抱走自己喝去了。

李金斗也是一位传承传统艺德的模范,他和孟凡贵等为相声界恢复拜师仪式,为继承师祖教义做了很大贡献。

如今他已经很有名了,是北京曲艺协会的主席。但是,他依然谦逊有礼,忠厚待人。比如,他和我一起吃饭只要有烤鸭,他都站起来拿起薄饼,放好肉蘸好酱,一卷一卷地卷好,递到年长的老师手里,也包括我,这使我很是感动。包括王谦祥等,他们这一批北京曲艺团培养出来的相声艺术家,没有辜负老艺人的教导。每逢节假日,尤其是春节,挨家挨户看望那些团里的老艺人。难能可贵的是年年如此。

李金斗也是个非常孝敬的人,他师父赵振铎去世都是他操办的。不光是师父,他有个师叔叫丁玉鹏,年老多病,他不光自己关心,还让他徒弟方清平、付强去照看,还让他们跟老先生学艺。老先生家里有困难他也解囊资助。

我二儿子结婚的时候,李金斗知道后,马上就说,主持我来。原来我大儿子结婚早,那时我写相声正火,我要告诉大家,肯定都来出份子。所以,我没有大张旗鼓地张罗。李金斗却跟我说:“大哥,你看你儿子结婚,大家都来主动问我,可是你却不办。别人的儿子也要结婚,让我通知大家,大伙都躲。”

我儿子结婚不想让大家知道,但是,像李金斗、王谦祥这样的朋友没法交代。最后我想了一个招,跟我走得近的人,像李金斗、王谦祥、李增瑞、李国胜这些朋友,我就实话实说,说我儿子要结婚,但不举办婚礼,可能我钱不够,到时找你们借点钱。这几位一听,虽然不举办婚礼,春明要借钱也就欣然同意了,当然后来我谁也没借。那会儿也简单,后来我想想也觉得一个人一辈子就那么一回,有些对不起孩子。

李金斗的儿子结婚也没办,谁也没叫,只是很小的范围,到结婚的头一天,李金斗觉得不叫我有些过意不去,就和他徒弟我的干儿子付强说:“要不把你干爹叫来?”付强说:“算了,这里有讲究,头一天叫就叫提溜了。”李增瑞是他的老同学,李金斗也没叫,他硬是带着媳妇去了。

现在我和李金斗都上岁数了,很少见面,但心是相通的。一次方清平上央视《艺术人生》接受采访,方清平请了师父李金斗,也请了我做嘉宾。两个人见面,李金斗深情地对我说:“哥,咱们友谊长存!”

我与李金斗(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