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复员后就上了首钢宣传队,开始由于比较左,建这个队时凡是参加宣传队的人都要经过政审,那会儿也没有什么重要标准,主要是看出身。所以,在这个条件下,挑上来的演员水平有限。虽然我出身不好,但是我是从部队文工团复员的,属特殊批准的。
队员都是从首钢各单位调过来的。有一个姑娘叫王秀梅,这个姑娘挺老实,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然而,在跳舞的时候,她做动作总比别人慢半拍。她生活上也慢吞吞的,我就说:“秀梅,你怎么生活上也慢半拍呀?”后来大家都叫她“慢半拍”。因为首钢挺大,慢半拍这形象比喻很快就传下去了,后来又传到社会上,以至于现在社会上也流行说慢半拍,就是那年我形容王秀梅后传开的。
所有能够流传的,都是因为它生动、新鲜、准确。我一生创造过很多类似的话,比如在相声《指妈为马》里,刁媳妇说她婆婆装病,不就是那心脏有时候跳,有时候不跳吗?现在社会上流传一句俏皮话,“老太太抹红嘴唇,给你点颜色看看”。这也是从我作品里流传出去的。
那时候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都是从基层抽调来的普通工人,他们热情很高,水平有限,所以我就成了首钢宣传队的主要创作力量。演出队在那个时期思想也是比较左的。演出出了事故除要挂白旗外还要做深刻检查,以致上纲上线到对毛主席忠不忠的态度上来。
宣传队有一个编舞的叫王文治,是队里的副指导员,管宣传,抓思想工作。平时他对别人要求都很严,一旦谁出了差错,他都要严厉批评,誓死捍卫毛主席。他忘了一点,人无完人,谁能保证自己不出错呀?那时候工农兵演工农兵,演员都穿着背带裤,背带裤中间有一个大兜,兜里装着毛主席语录。他在台上翻跟头的时候,兜里的毛主席语录就掉出来了。大家都知道这是严重事故。看他怎么说。哎,这位同志非常机灵,见语录掉在地上,没有马上捡,而是满怀深情,做着一系列非常珍惜的动作,半天才把毛主席语录掸掸放到兜里。现在想起来实在滑稽可笑。现在看起来不严肃,但是那会儿觉得挺认真。
王文治看我写他也积极地写起来,写完让我提意见,我记得其中有那么两句听着有点别扭:一句是毛泽东思想闪红光,一句是毛主席语录耳边响。我说:“人家都说闪金光到你这儿闪红光,恐怕不行,还有毛主席语录耳边响,这不是人话,没人这么说。”他一听还挺不服气,说我不懂。然后拿着他写的节目跑到指导员存世华那里让他看。老存看了也说闪红光好像没人这么用,毛主席语录耳边响听着也别扭。这回他终于承认自己不行了。最后他学得挺虚心,他每次写的节目上场或者下场都喊“杀——”我说:“你这个节目总是杀上场,杀下场,就没别的办法了吗?”他说:“不杀下不去。”最后死乞白赖让我想办法。我也让他逼得没辙,说是再下不去就给他押下去。
后来宣传队逐渐来了一些转业复员的老师,使首钢宣传队整体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后来“文化大革命”结束了,这些从专业团体下来的人才大部分都离开首钢去干自己的事业了。必须承认这些艺术家们为后来的首钢艺术团打下了良好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