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赶上“文化大革命”,高指导等一些人就遭殃了。他是反动艺术权威一开始就挨斗的一批,后来大批判深入进行他已经属于死老虎,反正已经没跑了,一般情况下没人理他。他没事弄个破筐背着,手里拿一根竿,竿上拴着一个弯针,见了落地的大字报残渣废纸,用针一扎然后抬起竿来甩到背后的筐里。这不是他的创举,大街上捡破烂的都这打扮。
再后来又成立了高元均专案组,我是一名成员。那会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找出一些他过去的发言,说他不应该这么说、那么说。专案组有分工,组长是张立发老师,冯大龙老师是主攻,司万通老师是副攻,我是记录员,一共就我们四个。主攻冯大龙开始发言,一发言就出笑话了。他说:“高元均你明白吗?”高元均说:“我明白。”冯大龙说:“我还没说你怎么就明白了?高元均……不老实。”
这几句对话简直就是说相声。说完大家都乐了,怎么都忍不住,连被斗的高元均都忍不住了,说:“没事,我先走了。”他出了屋我们几个都乐趴下了。现在想起来我们那会儿真是无事生非。
那会儿的死老虎还有歌舞团团长陈耕,他是长征组歌的作曲家之一。有次歌舞团到了罗马尼亚,有位外国朋友问陈耕:“毛主席为江青女民兵题照写的诗怎么解释?”陈耕:“说飒爽英姿五尺枪,就是美丽的姑娘拿着五尺长的枪。”这在革命群众看来是有问题的,毛病出在不应该说女民兵是美丽的姑娘,淡化了阶级斗争。那会儿是个人就能把一个死老虎叫住批判一顿。现在想起来不是有多么的恨他,而在于表现自己是革命的。否则,见了资产阶级反动权威不斗争那就是与其同流合污。
一天,陈耕被几个人围住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批斗他,我正好走过去,也加入人群里。我说:“陈耕,毛主席说的飒爽英姿五尺枪,你为什么说成美丽的姑娘五尺长啊?”我说完大家又都乐了。当时就是顺嘴,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说了。
后来随着发展,斗争越演越烈,我这出身不好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干什么都很被动,我也不积极了,好多活动能不参加就不参加。有一次,我听说要斗高元均,我偷着去首钢了,等我回去已经斗完了。有人问我:“小廉你怎么没参加?”我说:“我不知道啊。”
那会儿斗争扩大化,许多人一夜之间从革命派变成了反革命派,抓的人也越来越多。高元均进了监狱;刘学智被打成反革命;队长刘洪斌和琴师白凤林都挨了批斗。我的处境也非常不好,有一种岌岌可危、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我实在在那里待不下去了,不久,有个机会我立刻申请复员。
总体来说,在战友文工团那些年还是美好的,只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我体会出四个字: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