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红颜》192
醉头陀叫道:“罗醉仙,你看些什么?怎不继续喝酒,难道一坛酒儿,便把你喝尽了兴?”
罗大狂微笑说道:“酒儿当然是要喝,但我们总得先判断判断,哪六只坛儿是酒?哪两只坛儿是菜?”
醉头陀呵呵大笑说道:“你如此自寻烦恼则甚?不必判断,干脆打开来看,给它来个见菜就吃。见酒就喝。”
罗大狂摇头笑道:“不行!我们怎可示弱?”
醉头陀瞠目叫道:“示弱?”
罗大狂道:“人家考较我们,我们若不接受考较,岂非等于对独孤老魔,低头示弱?”
醉头陀听完罗大狂所说,向那八只酒坛,看了几眼,念声佛号说道:“假如独孤智含有考较之意,则他在那两坛菜儿之上,定然留有花样,使我们能够参悟。”
彭五先生一旁点头笑道:“理该如此,否则便成了撞运拈阄,不是考较我们的判断能力。”
醉头陀重又细行小目,皱眉叫道:“彭五兄,这答案不太好做,所余的八只坛儿,无论大小色泽,都完全一模一样。”
彭五先生笑道:“醉大师莫要猛钻牛角尖,我们不一定非在形式上加以判断不可。我确实有点想法,但这种想法或许想过了头,不是灵机,而是魔念。”
罗大狂含笑问道:“彭兄,你这想过了头一语,应该怎么解释?”
彭五先生股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智慧神光,微微一笑,应声答道:“我所谓‘想过了头’,是以为我不单可以判断那两坛是菜,并可以判断出是什么菜?”
醉头陀悚然一惊,合掌念佛说道:“乖乖!吹得够劲,鸡鱼肉鸭,海味山珍,菜儿的种类,比酒儿又多出许多,你能猜得准么?”
彭五先生笑道:“准不准,三分稳,我认为独孤老魔自诩高明,必有暗示。”
醉头陀不服气地,扬眉叫道:“好!说你的灵机,破他的暗示。”
彭五先生颇为慎重地,又复注目审视了一会儿,方始缓缓说道:“我认为原来的第三坛和第五坛,也就是如今的第一坛和第三坛中,盛的不是美酒,而是卤菜。”
罗大狂含笑问道:“彭五兄是从何立论?”
彭五先生笑道:“独孤智一切安排,皆具匠心,譬如拿那业已被我们吃光的异味鱼干来说,他就放在第一只酒坛坛口,代表泥封,因为我们非去泥封,无法饮酒,倘于去封之时,不曾看破他这层机关,自然便算走眼,落了下风。”
罗大狂点头笑道:“彭五兄分析得极有道理,独孤老魔定是这种心思。”
醉头陀因自己于开坛饮酒时,几乎失眼,遂赧然苦笑道:“也只有独孤智那镇日瘫痪,坐在轮椅上,闲得无聊的老怪物,才会挖空心思,想出这些花样。”
彭五先生笑道:“我就从独孤智一切安排,皆具匠心之上,推断出第三坛,也就是如今的第一坛,应该是菜!”
醉头陀翻眼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彭五先生微笑答道:“既称酒菜,应是下酒之物,那点鱼干,滋味虽美,数量不多,喝了两坛酒后,照理应该吃光,则第三只坛儿之中,不应该盛的是菜了么?”
醉头陀“咦”了一声说道:“不错,经你这么一加解释,我也觉得蛮有道理。”
罗大狂笑道:“彭五兄,第五坛中是菜的推理,你又是怎样着想?”
彭五先生答道:“第三坛是根据推理,第五坛是根据暗示。”
醉头陀向那第五只酒坛,盯了几眼,茫茫然地,播头
苦笑说道:“我今日怎么灵光大蔽,觉得这第五只酒坛,与其余九只,完全一样,毫无异处。”
彭五先生笑道:“本来就毫无异处,并非大师的灵光蔽塞。”
醉头陀怪叫一声说道:“既无异处,你却怎样发现独孤老魔在这第五只酒坛之上,作了暗示?”
彭五先生含笑道:“大师难道忘了,方才独孤智那张纸柬,便是放在这只坛儿的坛口之上。”
醉头陀有点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那也能算暗示?”
彭五先生道:“除此以外,别无其他迹象可寻,何况所谓‘暗示’,原就令人容易忽略过去,异日相会之时,独孤老魔便将对我们大肆讥嘲。”
醉头陀又喝了两口酒儿,咂咂嘴道:“算你有理,你再猜猜坛中盛的是什么东西?我们然后开坛加以察看。”
彭五先生笑道:“我先猜第五坛吧,假如猜对,才有再猜第三坛的资料。”
醉头陀怪笑说道:“随你的便,我只是有点不相信你能把独孤智的心思,料度得这般正确。”
彭五先生笑了一笑,仿佛胸有成竹地,缓缓说道:“根据我所作推理,第五只坛儿之中,盛的是一味‘清蒸人头’。”
此语一出,连“金剪醉仙”罗大狂都吓了一跳,大感意外问道:“清蒸人头,清蒸谁的人头?”
彭五先生笑道:“我的人头。”
醉头陀道:“你是根据哪条歪理,如此推断?”
彭五先生摇头笑道:“不是歪理,是根据正理。”
醉头陀道:“歪理也好,正理也好,赶快说来我听,听完我就立即开坛验货。”
彭五先生目注罗大狂问道:“罗醉兄,据我所知,独孤智好像是江浙人氏?”
罗大狂方一点头,醉头陀业已怪叫问道:“你胡扯则甚?独孤智是不是江浙人氏,与坛中酒菜何关?”
彭五先生笑道:“当然有关,因为江浙人对于盛酒容器,有种称呼,与我的‘彭’姓发音,完全一样。”
罗大狂想了一想,点头答道:“不错!江浙人确有这种叫法。”
彭五先生指着那第五只酒坛,含笑说道:“酒坛既可称‘彭’,则第五只酒坛,岂非就是‘彭五’?”
醉头陀先是一怔,然后抚掌笑道:“你真是异想天开,但却想得极妙,原来这第五只酒坛之中,装的是你。”
彭五先生苦笑又道:“独孤智既能在‘人头宴’上,以一具酷似我面目的‘清蒸人头’,把衣儿急得当筵晕倒,则不难故技重施,我遂猜他在这只代表‘彭五’的酒坛之中,又把我的项上人头,清蒸一次。”
醉头陀几乎笑得打跌地,抚掌赞道:“妙极!妙极!我欣赏你的奇妙精细推理,也欣赏独孤智的挖空心思安排。”
罗大狂向醉头陀看了一眼,含笑问道:“你欣赏独孤智的安排则甚?”
醉头陀叫道:“怎么不欣赏呢?倘若彭五兄猜得对了,则‘归云堡主’用‘归云堡主’的清蒸人头下酒,岂非传奇百世的佳话妙事?”
他一面说话,一面立即走向第五只酒坛,把坛口泥封,仔细除去。
坛口才开,浓香四溢,并从坛腹之中,腾起蒸蒸热气。
醉头陀吹散热气,细一察看,越发暗佩彭五先生观察周密,析理入微,坛中一只巨盆之内,蒸的正是酷似彭五先生面目的一颗首级。
彭五先生一见醉头陀脸上神情,便知自己猜对,但仍含笑问道:“醉大师,我猜得对是不对?”
醉头陀近前细看之下,已发现这第五只酒坛,系特别装作,上半截坛身,可以随意取下,遂伸手揭过一旁,露出坛腹中那盘“清蒸人头”,双挑拇指,呵呵笑道:“高!彭五兄着实够高,猜得半点不差,毫厘不错,你再猜第三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