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红颜》193
彭五先生见第五坛业已猜对,遂心中有谱地,含笑说道:“醉大师,我在猜测第三坛中,所盛何物之前,有桩问题,先要问你。”
醉头陀道:“有话快问,我是知无不答。”
彭五先生笑道:“我们适才吃过的美味鱼干,是什么鱼?”
醉头陀被他问得一怔,略加寻思,摇头苦笑答道:“准确名称,我可说不上来,只可以说是一种小型的‘大头鱼’。”
彭五先生颇为高兴地,微笑说道:“对了!我也觉得应该是‘大头鱼’,才符合我的推理。”
醉头陀摇头叹道:“乖乖!你的推理,简直比我佛门掸理,还要奥妙精深,包罗万象,才推断到江浙乡音,如今又来推断鱼头大小。”
彭五先生笑道:“醉大师不要胡乱讽刺,我如今便以‘大头鱼’来立论。”
醉头陀点头笑道:“好,我就以酒洗耳,敬聆你的‘大头鱼论’,倒看你这‘哀牢大侠’,是如何学富五车?能论出什么八索九邱,三坟五典?”
彭五先生摇手说道:“哪里会那么精深,我只从独孤智所说‘三味酒菜’之数,和‘大头鱼’三字的关系,加以整理论断。”
醉头陀苦笑说道:“这两者之间,有啥关系?能论断么?”
彭五先生颇有把握地,应声答道:“当然有,当然能,我一说你就明白。”
醉头陀心痒难搔,一迭声地,怪叫说道:“说……说……说……快说……快说……”
彭五先生指着第一只坛口的残余鱼干问道:“这第一只坛儿上的酒莱,是不是‘鱼’?”
醉头陀答道:“是!”
彭五先生又指着第五只坛儿中的“清蒸人头”,问道:“这第五只坛儿中的酒菜,是不是‘头’?”
醉头陀有点不耐烦地,皱眉答道:“是……是,我不懂你为何老说废话?”
彭五先生再指着尚未开视的第三只酒坛,笑道:“好!第一坛上是‘鱼’,第五坛内是‘头’,醉大师只要想想它们与‘大头鱼’三字之间的关系,则第三坛中,所藏的是什么酒菜,便用不着我再说了。”
醉头陀满面惑然神色,先把“大头鱼”三字,念了两遍,失声叫道:“一是‘鱼’,五是‘头’,难道第三坛中是‘大’?”
彭五先生也效法醉头陀的抚掌狂笑姿态,点头赞道:“妙极!这回该我来称赞醉大师猜得对了。”
醉头陀满脸通红地,跳将起来叫道:“对!对个鬼,你们‘云南菜’我曾吃过,不过是些‘大薄片’、‘汽锅鸡’、‘锅贴乌鱼’、‘乳扇’和‘牛肉干巴’等等,就连‘湖南莱’、‘四川菜’、‘苏浙莱’、‘广东菜’甚至于‘福建菜’、‘台湾菜’,都一齐算上,也从未听说过有味‘大’‘菜’。”
罗大狂听他说得滑稽,不禁展颜一笑,并从酒葫芦中,喝了几口酒儿。
彭五先生笑道:“醉大师,你莫要仅从表面着眼,且往骨子里头想想。”
醉头陀瞪着一双醉眼,诧然问道:“往骨子里头想想?我不懂你这句话儿,是何用意?”
彭五先生微笑说道:“清蒸人头,既然当菜,难道独孤智就不能再上一个‘红烧全人’,或‘酒糟活人’等等?”
醉头陀骂道:“那独孤老魔,心肠毒辣,什么恶事,都做得出来,他自然可能再请我们吃点‘人肉’,但‘人肉’与你所猜‘大头鱼’三字之中的那坛大菜,又有什么关系?”
罗大狂手指醉头陀,呵呵笑道:“醉头陀,我们不必等把十坛酒儿喝完,业已分出胜负,你这‘醉佛’之量,到底不如‘醉仙’。”
醉头陀哂然问道:“你别往脸上贴金,要想说‘醉佛’不如‘醉仙’,必需提出事实,我什么地方不如你呢?”
罗大狂笑道:“因为你已醉了。”
醉头陀双眼一翻,怒道:“胡说!我连丝毫酒意都没有呢!”
罗大狂摇头说道:“你若未醉,参不透彭五兄语内禅机,想不通坛内若是什么‘红烧全人’,或‘酒糟活人’等等,便恰好合乎‘大头鱼’三字,是味‘大’菜。”
这几句话儿,听得醉头陀连连搔首地,向彭五先生茫然问道:“彭五兄,你……你的话儿中,还……还有禅机?”
彭五先生笑道:“不是深奥禅机,只是浅显谜语。”
醉头陀苦笑说道:“你真把我搞糊涂了,这谜语恐怕不太浅吧?”
彭五先生向他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委实是极浅显的折字格谜语,醉大师纵有酒意,也应该知道‘一人是大’。”
醉头陀怔了一怔,皱眉说道:“我未曾想到其中还有谜语,‘一’字加上‘人’字,确实是个‘大’字……”
说到此处,突然听得有人“唉”的一声,浩然长叹。
彭五先生不曾叹气,罗大狂未曾开口,醉头陀正在说话,这声浩叹,不是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人所发。
倘若加以譬喻,颇像是“幽灵自悲”,叹气声从重泉地府之中,隐隐透上而出。
这一声浩叹,把三位武林奇侠,全都有点毛骨悚然,纷纷目扫四外。
直等他们看清周围确实无人,而叹气声也不再作之后,彭五先生方含笑说道:“奇怪?这叹气声,是谁所发?从何而来?此人仿佛有满腹伤心,无穷抑郁?”
醉头陀笑道:“这叹气声从何而来,我虽不知,却知道是谁所发。”
罗大狂意似不信地,失笑说道:“咦,你知道么?莫非你蔽塞灵光的昏昏醉意,已经略为清醒。”
醉头陀把眼一瞪,罗大狂摇头笑道:“不要瞪眼,如来世尊的五百大弟子中,从未听说有‘瞪眼罗汉’。我还是说明,你认为适才浩叹之声,是谁所发?”
醉头陀应声答道:“这还用猜,自然是独孤智。”
彭五先生笑道:“独孤智叹气则甚?”
醉头陀笑呵呵地答道:“这位‘六残帮主’,自诩智计无俦,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等等优胜条件,对我们大弄玄虚,谁知一切心事,竟被你这‘哀牢大侠’,猜得透透澈澈,宛如目睹,怎不叫他伤心难忍,抑郁难伸地,失声浩叹。”
罗大狂抚掌笑道:“你的醉意果然消了,说得极有道理。”
醉头陀举起自己的酒葫芦来,饮了两口,目注彭五先生,狂笑叫道:“彭五兄,还有一点玄虚,倘若再被你猜对,独孤智不单废然浩叹,并将会失声痛哭。”
彭五先生问道:“什么玄虚?醉大师且说说看。”
醉头陀指着尚未开视的第三只酒坛,怪笑说道:“这坛中虽被猜出,装得是‘人’,但其‘人’是谁?是熟人?是真人?是假人?是红烧人是干炸人?是……”
彭五先生不等他往下再说,含笑摆手叫道:“醉大师不要说了,这坛中原料,和烹制方法,并不难猜。”
醉头陀道:“哦!原料是谁?”
彰五先生接口答道:“是你。”
醉头陀听得一怔,念了声佛号,苦笑说道:“是我?你怎么知道是我?”
彭五先生笑道:“这理由极为简单,我们两人,一同由‘云南’来到‘桐柏’,举动早就在独孤智的耳目监视之中,他怎会仅仅蒸了我彭五的项上人头,而轻易放过你呢?”
醉头陀瞪眼叫道:“他不肯放过了我么?他敢把我怎样?”
彭五先生微笑说道:“他既不会把你红烧,也不会把你干炸,据我所料,这味坛中名菜,可能叫做‘酒糟醉佛’,是把你泡浸在你爱喝的美酒之内。”
醉头陀气得脸色发青,微一拂袖,那第三酒坛之上,便起了一片低低碎裂之声。
罗大狂失笑说道:“镇日笑口常开的‘天山醉佛’,居然发脾气了,足见人仍是人,佛竟非佛,七情不净,六蕴难空,慢说做到什么无人相,无我相,便想把这灵台之中的一点名心嗔念,完全消除,也着实不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