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9月底,巴布扎布想出新招,准备向中国军队已撤出的郑家屯一线以东开进,乘虚攻入长春城。可就在他跃跃欲试的时候,派去与日军进行联络的信使却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日军发出通告称,严禁蒙军及“勤王军”进入郑家屯一线以东,如果他们要强行进入,就解除其武装。
发现老大突然变了脸,巴布扎布整个人都傻了,他急忙与宗社党的川岛浪速进行联络,川岛答称:“本国政府有改变方针征兆,目前正反复交涉,要求其继续执行前此之政策。”
原来大隈内阁的对华政策受到元老派的批评,早就维持不下去了,被元老派选定为首相继任者的寺内正毅主张“中日亲善”,以缓和中国国内的仇日情绪。虽然寺内尚未正式组阁,但大隈内阁成员已提前处于涣散之中,曾经积极支持所谓“第二次满蒙独立运动”的一帮军政要员,如参谋本部第二部长福田雅太郎、外务省政务局长小池张造、海军省军务局长秋山真之等纷纷离职。
巴布扎布见形势不妙,这才急急忙忙地率部逃往外蒙。当逃到内蒙林西境内时,一看林西是一座孤城,又没有多少守军,就想攻下林西抢劫一把。可是他们不知道林西的守军并不是一般部队,乃是张作霖早年加入的毅军,厉害得很,不管怎么死打硬撞,城池就是攻不下来。
也是巴布扎布这厮活该晦气,他攻城心切,亲自在山上进行指挥,正拿着一个望远镜往城里看呢。守军见了立即举枪瞄准,结果一发即中。巴布扎布一死,蒙军失去斗志,残部狼狈逃往索伦山区。
索伦山区就是当年张作霖剿灭陶克陶胡部的所在,蒙军残部退到那里后已是人困马乏,纷纷倒头呼呼大睡。不料天降大雪,雪有四五尺深,当地气温达到摄氏零下三十多度,一大半蒙军官兵就这样被活活冻死了。
还在蒙军进兵奉天的时候,一直组织对张作霖进行刺杀的土井大佐化装成中国人,准备带上他的“苦力队伍”(系从中国各地找到的游民所拼凑而成)乘乱占领奉天。只是奉天并没有出现他意料中的混乱,不久蒙军也败逃乃至溃灭,使得他的计划尚未能够实施就已胎死腹中。
土井很不甘心,便带上自拟的契约条件去与代理总领事矢田商谈,目的是让矢田支持他推翻张作霖。矢田本身和町野等人一样,属于保张派,又得知日本政府已改变对华方针,于是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的要求。至此,“第二次满蒙独立运动”遭到了完全失败,连回光返照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日方政策的变化也影响到了郑家屯事件的谈判,双方都不再针尖对麦芒,而是彼此寻找台阶,希望赶快收场,即便对于前面争执最激烈的派驻警察一项也是如此。1916年10月27日,林权助突然在谈判桌上提出,奉吉两省“事实上已有日警派出所,并非新问题”。
林权助倒不是信口雌黄,早在日俄战争结束不久,日本即在东北设警所多处,郑家屯事件后,又在奉天各处设立警察官吏派出所。问题是它跟“军政署”一样,并没有得到中方的承认,日本政府自己也曾在相应条约上明文规定,非附属地的日人必须服从中国警察的法令。
北京政府向张作霖了解了具体情况,但到1916年末,却又有了在设警问题上对日让步的初步打算。征询张作霖的意见,张作霖表示坚决反对,他明确表示,设警问题属于内务行政范畴,国权所系,不容觊觎,如果在谈判中因顶不住日方压力答应其要求,必定会贻害无穷。
1917年1月22日,经过多达十余次的谈判和反复交涉,中日双方终于就郑家屯事件达成协议,主要内容为中方应申斥第二十八师师长、惩处有责任的中国军官,以及对日人进行抚恤、道歉等。虽然仍很无理,不过与当初日方的原提案相比,已有本质不同,在至关重要的设警权等权益方面都未有丝毫让步。
无论是郑家屯事件,还是郭家店对付蒙军,张作霖都是其中重要的当事者。在这些事件处理的过程中,他虽有迫不得已的妥协,但更多的还是进行极力抗争,也因此从中积累了一定的能力和经验。比如对付蒙军,就是以软磨代替硬顶,表面可与日军立约,答应怎样怎样,但只要找到空隙和机会,照样我行我素。
又比如,郑家屯事件发生后,欧美国家曾对日本表示不满。日本政府极为不安,为此要求中国新闻界不得报道郑家屯事件及中日各轮谈判的详情。北京政府出于避免开罪日方的考虑,还真的以“于国交致有妨碍”为由,对国内舆论进行压制。张作霖则持有异议,他致电外交部,主张不仅应开放国内舆论,还要将实情通告各国公使,并通过欧美报纸的报道来给日方造成压力。后者实际成为张作霖的对日策略之一,即远交近攻——远交欧美,抵制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