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2月22日,在袁世凯的逼迫下,清廷颁下退位诏书,令袁世凯组织临时共和政府。同一天,孙中山履行政治诺言,在南京辞去临时大总统一职,转而举荐袁世凯相代。
清帝退位后,黄兴电令蓝天蔚停止进攻,蓝天蔚将所辖军队交由袁世凯接收改编,之后选择了出洋游历。虽然表面的军事攻伐已经停止,但这并不表明革命党人与张作霖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张榕的姐姐张焕桂、大哥张焕柏多次向新成立的北洋政府及其最高法院提出控告,要求法办张作霖。
张作霖乃手握东北兵权的封疆大吏,连袁世凯都得哄着骗着,政府自然也不能拿他怎样,只能批示让张作霖发还当年从张家抄没的财产。张作霖顾及脸面,宁愿以赠送的名义,拿出比抄没时更多的财产给张家,而不肯承认抄家的事。张家兄妹也同样憋着一口气,拒绝赠送,坚决索讨。
当年4月,黑龙江省军方代表团入关参加全国南北军统一会议,回省路过奉天时,张作霖予以了盛情款待。代表团成员刘德权告诉张作霖,南方各省对他十分痛恨和鄙视,上海舞台上演戏剧,竟然还有演员扮成“三花脸版张作霖”,加以讥笑和丑化。张作霖听后并不感到吃惊,说:“无论他们怎样毁谤我,也不能动摇我的事业,只要他们敢来,我决以铁血对待之。咱们东三省保护地方和百姓,应当成立铁血团。希望你和我时常通信联络。”
刘德权是士官生,听到他路过奉天,几个同学便相约来找他。因为张作霖曾经在省城“杀秃子”,外界都风闻其最恨留学生,听刘德权说张作霖就在现场,几个同学怕撞见,赶紧匆匆离开。不料正好又被张作霖看到了,他回头问刘德权:“这不都是你的同学吗?”
因为同样担心张作霖对士官生这个身份敏感,刘德权便回答说的确是自己的同学,不过都是规矩的人。没想到张作霖不但不在意,反而对刘德权说:“你可以告诉他们,千万不要走,我们奉天讲武堂就要开办(辛亥革命爆发后,讲武堂已经停办),都要用他们。军队没有教育哪能行呢?”
刘德权知道张作霖以前做过“胡子”,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从日本留学归来的人,其实骨子里对张作霖的这种出身是很看不起的。然而张作霖的一系列言论却让他不由得刮目相看,特别是张作霖关于军队教育的认识更使他认识到,此人胸有大志,绝非一个等闲的草头王。
刘德权等人回省后,把自己的所遇所见向都督宋小濂(辛亥革命后,各省督抚均被已改为都督、民政长)报告,宋小濂也惊叹张作霖见识不凡,是个做大事的人。
几个月后的一次兵变更加证实了张作霖的魄力和能力。这次兵变起自于驻北大营的第二混成协,协统聂汝清目不识丁,平时比较倚重二等书记官朱道南。朱道南不是革命党人,但同情革命党。第二混成协的官兵以皖籍为主,安徽人占到七成,朱道南常利用同乡的关系对他们加以启发。
清朝灭亡后,一群遗老组成宗社党,把东北作为复辟基地。奉天城内时有他们活动的身影,赵尔巽、张作霖在政治态度完全改变之前,与宗社党也有联系和合作。朱道南就对官兵们说:“保皇党起来,我们汉人都是死。”
除了认为赵、张与宗社党勾结外,“客军”常受“本兵”欺压也成为官兵不满的一个重要因素。1912年6月18日是端午节,当晚一些士兵携枪出营,发动了兵变。这些士兵一路奔军械局,一路奔造币厂,余下的人在奉天省城北门外抢劫商店、银行、钱庄。一时间,枪声震耳,火光冲天,奉天城内陷入一片混乱。
第二混成协是徐世昌入奉前,从北洋陆军第二、第四两镇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步、炮、工加一起有十一个营,并且拥有当时最先进的二十四生大炮(生是厘米的音译,指德造二十四厘米口径的克虏伯火炮)。连日本领事都认为,在事发仓促的情况下,张作霖难以守住奉天城,因此以保护侨民为由,派人向省府要求派日军进城参加防守。
赵尔巽、张作霖自然不能干这种引狼入室的事。张作霖一边下令紧闭奉天的八座城门,一边亲自率部坚守北大门。混成协的士兵目标分散,各干各的,形不成重点,要攻城也被守军死死堵住攻不进去,气恼之下,放了把火就返回北大营去了。
聂汝清也身不由己地被裹挟到兵变中,稀里糊涂地成了兵变的指挥者。天亮后,赵尔巽派人请他进城会商善后事宜,表示今后“客军”与“本兵”可以充分合作,争取立功赎罪。
聂汝清召集全旅官兵开会,众人都认为赵尔巽是在使诱杀之计,力阻他进城。朱道南更是鼓动大家:“千载难遇这个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大家愿干,唾手可得。只要我们二十四生的大炮两响,就可以吓死赵尔巽,活捉张作霖,举聂旅长为奉天都督,大家不是都有好处吗?要是迟疑不决,大祸立至。”
官兵们听后果然都决定放弃会商,造反到底,然而聂汝清却不是一个能赌得起的人,还没等二十四生的大炮响起来,他就失踪了。朱道南见势不妙,也托词逃走。主心骨一失,军心大乱,张作霖趁机率部包围和击溃了哗变士兵。此后,他对混成协进行清洗,共擒杀变兵两百多人,两千多名有参与兵变嫌疑的官兵被陆续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