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荒郊的残破古寺,野坟累累,黄色泥土连茅草都不生长,看起来四野光秃秃的,附近十里没有人烟,更别说香火了。
这一天,刚过了晌午。
古风走在前面,他说这寺里住着一个老和尚,很可能可以提供司徒业的行踪。
老和尚是谁?原来这老和尚是当年岭南五虎岭的盗魁屠明,浑号叫屠夫的便是他,五十年前黑自两道,谁要提起他,莫不敬畏三分。
他为什么来到这里?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无人知道。
董卓英没听说过这个名号,他心中的疑问特别多。
远远的还没有来到寺门,古风一眼已看出寺门已半倒,剥落不堪,寺门上的牌匾,也早已蚀化,字迹模糊已不可辨。
董卓英叹了口气,向古风道:“那个人住在这里?”
“不错,屠明确是住在这儿。”
“这么破烂住所……能住人么?”
“为什么不能?”
“屠明为何千里迢迢到这里来呢?”
“伤心人别有怀抱,行事不求人知。”
“他有什么伤心事?”
“听说他以前犯了一件很大的错误,从此远离人群,隐居避世,痛心忏悔。”
“是为了杀人杀得太多了?”
“也不尽然,是为了感情的事。”
董卓英听他这么说,不由默然,内心感触良多,感情的事,是人生最难调理好的,也是最易伤人的。
二人到了门口。
寺内,一片沉寂苍凉。
古风道:“卓英,咱们进去瞧瞧!”
董卓英摇摇头道:“还是你先进去通报一声较为妥当,就说我董卓英求见。”
古风道:“唔!也好!”
话落,他即走向寺内,一路上破瓦残砖,苍苔满地,根本不像个有人住的地方。
古风终于走到最后一间较为完整的厢房前,厢房门阶上没有芜草苔藓,显示有人住过的样子。
古风在门口高声叫道:“屠老前辈在吗?”
空寺寂寂,静无回音。
古风提高了声调又道:“屠老前辈,晚辈古风和董卓英特来求见……”
风吹草摇,仍是没有第二种声音回答。
古风浓眉微轩,心忖:这老和尚难道是云游四海未归,但阶前落叶甚少,似是有人打扫过。
他心念至此,决心探个究竟,上前伸手向门上一推。
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开了。
木榻上坐着一个老和尚,白色长眉紧闭,坐相庄严。
古风微感一怔,屠老前辈正在坐关,自己闯了进来,实在莽撞之至,只得又轻声禀道:
“晚辈不知道老前辈正在坐关,只是因为董少侠有急事求见大师,晚辈才不得已带他来,请大师恕罪。”
言辞委婉,字字清朗,想不到木榻上的人仍是没有反应。
古风疑心顿起,急急一个箭步上前,靠近榻边,仔细观察老和尚的脸色,并用手轻探鼻息,才知道老和尚已归返道天了。
于是他急速退出厢房,奔向寺门口。
董卓英见他急匆匆的奔来,心中一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古风,屠老前辈是不是在里面?”
古风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在……里面,只是……”
“只是怎么样?”
“只是他已经死了!”
董卓英大惊,道:“此话当真?”
古风喘着道:“当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绝对假不了!”
董卓英大感失望,但侠义之心油然而生,接着又问道:“屠老前辈是被歹徒所害?”
“不知道,在下来不及仔细查看,就先赶了回来。”
“他尸身现在何处?”
“在厢房内。”
“走!咱们去看看!”
二人连袂飞驰,再回到厢房内,董卓英经过一翻察勘,证实老和尚是寿终正寝,返归道天,不是被人所害。
古风走过去掀开老和尚的袈裟,发觉衣襟下压着一张白纸,不由讶道:“快看,这里有一张纸条!”
董卓英道:“快抽出来看看!”
古风把白纸条抽出,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的字,随即交给董卓英道:“你来念念看,老和尚留下什么遗言?”
董卓英接过,念道——“余俗家姓屠名明,幼时生长武夷,五岁起即好弄枪弄棒,嗜武成癖,十二岁时横行乡里,路人侧目。
弱冠后独身前往岭南,在五虎岭占山为寨,劫富济贫,终以杀孽太多,致遭天谴,家中亲人鲜得善终,儿时情侣亦背离别嫁,亲恩爱情,两无一是,遂于知命之年,大澈大悟,远来此荒僻山野,皈依我佛,清修二十五年。
届时当脱却臭皮囊,还我真面目。
届时倘有客人来访,必为武林后起之秀,老衲别无所赠,留赠偈言四句:青中藏青,人在天外,尘里飞石,外甥随舅。”
董卓英念完了,古风听懂了大半,只是后面那四句,混淆不清。
古风道:“老和尚这赠言,是什么意思……”
说着,他又径自接道:“卓英,你好好的推敲一下内中原因,老和尚好像是预知咱们会来似的。”
董卓英沉思了一会,心中有了概念,道:“屠老前辈,一生功过,都已过去,咱们先把他的遗体入土为安,然后再寻求答案!”
古风当然赞同。
就在寺中一块高地上,挖了个大坑,掩埋了老和尚的尸体。
董卓英搬过一块大青石条,竖埋墓前土中,运起金刚指功,龙蛇飞舞的刻上了“故武林怪杰屠明大师之墓”。
古风看了看,道:“你为何不刻上‘五虎岭’三个字?”
董卓英道:“屠老前辈生前已厌倦了那个山岭生涯,何必死后还提它呢?”
古风点点头,没再表示意见。
董卓英最后在墓碑上,再写上“岁次乙丑季秋”六个字。
琐事停当,已是晚鸦噪林,红霞满天的薄暮时分。
二入席地而坐,先吃了点带来的干粮,寺中的古井,汲出来的井水,又清又凉,微带甜味。
古风微喟了一声,无限婉惜的道:“大好甘泉,弃在此荒僻之乡,若是拿来酿酒,岂非胜过贵州茅台!,真是可惜!”
董卓英淡然一笑,没说什么。
二人吃完了干粮,也为沧桑古寺,凭添一份凄切的气氛。
隔了半晌,董卓英道:“古风,咱们来研究一下那四句偈言……”
古风道:“难解,在下想不通,还是你说吧!”
董卓英思索了好一阵,才道:青中藏青,必是一个蓝字,因为蓝字化解开来,岂非青中有青?”
古风点点头道:“好像有道理!”
董卓英不去理会他,继续说道:“人在天外,所谓天外飞鸿,飞鸿是靠什么起飞,是靠羽毛,这或许是个羽字。”
古风欢呼道:“对,对极了,你说得对极了!”
董卓英道:“尘里飞石,尘者土也,土中含有大小石头,石头到处有,本不足奇,但飞来的石头,就不多见,你记不记得有个飞来峰的地方?”
“这个……这个……”
“峰即是石峰,这一句可能是个峰字。”
古风不禁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最后一个字嘛……”
古风忙问道:“是什么字?”
董卓英苦苦思索,也想不出来。
古风嘴里不由连连念着“蓝羽峰”三个字,但他念了十几遍,仍只是“蓝羽峰”三个字而已。
董卓英突然叫道:“有了,最末一个字是个后面的后字。”
古风喜道:“哦!怎么说?”
董卓英道:“这一字最难猜,也最好猜,外甥随舅,俗语说舅舅大于天,外甥随着舅舅,不论行坐,必在其后,所以这一字定是个后字。”
古风忙从头念了一遍,大叫道:“蓝羽峰后,哎呀!老和尚真不得了呀!”
董卓英忙道:“你想到了什么?”
古风兴奋的叫道:“这意思是说,在岭南群峰环绕中,有一座天然的奇峰,这个峰就叫蓝羽峰……”
董卓英也道:“不错,区区也想起来了,蓝羽峰不但峰奇,而且景奇。”
古风得意的道:“这一点该是我先想起来的吧!”
董卓英笑道:“蓝羽峰下有一条河流,当地人戏称绿江,水面如镜,清澈见底,江中绿草绿苔,和两岸削壁悬崖的绿叶绿树,相映成趣。
“整条江水都是绿绿的,而且山重岭叠,奇峰异石,各擅胜场,其风景之美,意境之佳,已不是言语所能形容。
“同时,其中有一处叫做万石林的,干奇百怪,什么形状的石头都有,迤逦沿江而成,蓝羽峰是其中最大的峰头,听说那座山岭更为奥妙!”
古风向往的道:“咱们去看看好么?”
董卓英点点头:“区区也正有此意!”
于是,二人纵身离去。
七天后。
二人来到了慕名向往的蓝羽峰。
经过了长途的跋涉,二人精神不懈,毫无倦意,径奔后山。
蓝羽峰的后山,跟前山可大不一样,景致风光,引人入胜,更隐藏着另一种神秘玄虚的意境。
山形突兀,石洞到处可见,半隐半藏,深幽不知几许。
董卓英登上名山,心情一时激动,不由引吭长啸,发舒心中郁积之气。
这一声长啸,足足有半盏茶工夫,方才歇止。
想不到长啸声止,却引来虎吼相应。
一时风起云涌,满山满谷,到处响应着百兽之王的低沉吼鸣。
二人面面相觑,蓝羽峰没有见到三尺之童,却先已逗来蓝羽之虎相迎。
古风望着那无数的石洞,皱紧眉头,道:“卓英,那老和尚把咱们引来蓝羽峰,难道是要咱们来打虎么?”
董卓英道:“不是打虎,是抓虎。”
“抓虎吁把老虎抓来有何用?”
“你再想想看!”
“在下看到老虎,脑袋先已发晕!”
“亏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此虎不是野虎,背后必是豢养有主,抓住它,何愁其主人不出面?”
“唔!有道理!”
“我看这样好了!”董卓英剑眉一扬:“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开始动手!”
二人一阵商量,便去捕捉那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影的猛虎。
董卓英居右,古风在左,向着山顶矮树丛中阴影内前进。
董卓英艺高人胆大,纵身掠起,几个起落,人便已到了矮树丛林的边缘。
说也奇怪,矮林中一片沉寂。
不但见不到虎影,连虎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董卓英静听一会,便领先进入林中,转过一个比人高的巨石之后,观察地面,发现地上残留有虎爪痕迹。
他急忙打了个手势,古风看了,急奔过来。
“有情况发现?”
董卓英点点头道:“你看,那边地上的脚印是什么?总不会是野猪所留下来的吧?”
二人朝那边看去。
古风高兴得嗓子都变了调,压低了声音道:“好家伙,是两只!”
“是两只猛虎,一大一小。”
“怎么知道是一大一小?”
“从虎爪的痕迹中判别,着地有力,痕迹大而深的必是大老虎。”
“小的那只呢?”
“定是只幼虎。”
“那好极了,咱们抓着它,带回去豢养!”古风不脱稚气的脸孔,高兴得泛红晕,恨不得一下就能捉到。
董卓英附着他的耳朵道:“尊驾最好是慢点高兴!”
“为什么?”
“因为这两只老虎并不是无主之物,咱们也不是专为捕捉老虎而来的。”
像是被淋了一头冷水,古风鼻子里哼着道:“试试看,说不定它的主人同意转让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一声虎啸,发自山岩后方,接着狂风自左近刮了起来,直把矮树林梢的枝叶吹断不少。
风从虎,风助虎威。
古风指着山岩下,惊叫道:“老虎来了!”
果然,一只高大凶猛的白额老虎,徐徐的出现在二人眼前。
董卓英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万兽之王,果是不同凡响,小牛一般高大,隆起的虎背,显示出它正当壮年。
两只像灯笼似的虎眼,闪闪生光,头如笆斗,宽阔的大虎嘴,张开宋有如血盆大口,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
古风怔住了,他没想到这只老虎是如此威猛壮大。
蓦地,古风抬手指向那巨虎的身后,道:“卓英,你快看……”
“什么?”
“不得了,那后面又来了一只老虎!”
董卓英随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又走出了另一只白额虎。
这一只老虎的躯体,比前面那一只要小得多,虎纹花白相间,毛皮同样美丽光泽,它摇尾走过来,停靠在巨虎身旁。
古风一怔之下,倒抽了一口气,道:“现在看你的了!”
董卓英道:“别紧张,让区区试试看!”
那只巨虎似已通灵,听见二人的对话,低低地吼了一声,一双巨眼,一瞬不瞬地对董卓英看。
董卓英见那老虎,背毛微耸,虎爪向地上连抓两下,忙喝道:“古风,快退!”
话声未歇,白额巨虎两只前爪,猛地向地上一按,前弓后箭,形如飞矢,从半空中猛向董卓英扑过来。
董卓英纵身一跳,便闪在老虎背后。
巨虎一扑不中,掠过一丈有余,急把前爪搭在地上,向后一掀,虎身快速地旋转了过来面向着董卓英。
董卓英不与它正面相对,脚尖微点,又到了巨虎身旁。
那巨虎见扑不着董卓英,霹雳般大吼一声,声震山岩,竖起铁棒也似的尾巴,向董卓英立身之处闪电般就是一翦。
董卓英早已有防,横身一飘,又避了开去。
要知道老虎抓人,多是一扑、一掀、一翦三种招式,如果这三招使完,仍未达目的,气势便弱了一半。
这时。那巨虎见扑不倒对方,又怒又吼,转了个弯,将身体向董卓英处转过来,两只虎眼怒视对方。
董卓英见它如此,突然引颈发出一声长啸。
那巨虎果被激怒,也厉吼起来,凶性大发,血盆大口一张,后腿连续猛爬地面沙石,迅速挖了两个坑。
然后,它突地窜起,庞大的虎身,带起劲风呼呼,直朝董卓英再次猛扑,两只巨爪端的厉害非凡。
董卓英估量好了地形,右脚在原地口;点,人已后退了一丈五六,正好站立在一块青石之上。
巨虎一跃之下,势竭力衰,前爪恰好在青石前着了地。
董卓英乘势将虎头一把揪住,用力向地下按,直把虎嘴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方才停止按压。
巨虎极力挣扎,低吼连连。
董卓英尽力揪着,一点也不放松,那还容得它挣扎,一面举起左拳,朝它肚腹猛击了一拳。
这一拳打将出去,巨虎已虎威尽失,负着痛,虽仍在不断低吼,但已不若刚才那般不可一世了。
古风高兴得直鼓掌,欢声叫好。
那另一只幼虎,见巨虎被困,低吼连声,作势欲扑。
就在这时,自山岩后,突地响起一声低沉的苍老声音,喝道:“小羽,不准乱动!”
董卓英和古风闻声同时回头看去,只见山风拂袖,树影摇动中,卓立着一位面目冷漠,长髯及胸的老者。
那老者什么时候来到?站在那里已有多久?董卓英和古风都未注意到,可见得他是位高人。
董卓英松手放了那只巨虎,巨虎转身奔回到老者身旁蹲趴在地,轻轻的摇尾且低声吼叫着。
老者喝道:“大羽,别吵!”
那巨虎果真听话,立即闭上虎嘴,只瞪着一双虎眼骨碌碌注视着。
他是谁?二人满腹狐疑,难道就是屠明老和尚所指要找的人?那老者终于开了口:“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董卓英拱手施礼,道:“在下二人是依照屠老前辈的指示而来?”
“哪一位屠老前辈?”
“五十年前在岭南五虎岭的屠明老前辈。”
“啊!是他?他怎么样了?”
“屠老前辈已去世了。”
“是你们亲眼所见?”
“是的。”
“他有遗言么?”
“有。”
董卓英伸手入怀,从衣襟里掏出那张白纸笺,五指轻弹,白纸笺宛如一朵白雪,飘向那老者。
那老者伸出二指,轻轻挟住纸笺,低头迅速看了一遍。
古风暗暗注视对方,只觉得那老者最初是平静地念着,到后来却双睛微合,似是回忆着往事。
那老者看完纸笺,道:“二位既已找来蓝羽峰,意欲何为?”
董卓英略显激动的道:“在下专程赶来,是想找寻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叫司徒业的。”
“哦!请问小友是……”
“在下董卓英。”
“那边朋友呢?”
“他叫古风,是在下的朋友。”
“小友要找司徒业,请问有何事找他,能见告吗?”
“这个……”
“小友不愿说?”
“在下暂时不便奉告!”
“为什么?”
“在下认为时机尚未成熟,有必要保留。”
“老夫所居的蓝羽峰,十五年来甚少访客,即使是附近的猎户,也因惧怕大羽和小羽,不敢擅入禁区,二位远道而来,应以实情相告为宜。”
“在下生平不喜作假,前辈如有疑问,就请直说好了!”
“好。”那老者面无表情的道:“老夫现在就有一个问题,请据实回答。”
“请说!”
“二位对老夫的了解有多少?”
“一无所知。”
那老者忽然冷笑道:“老夫多年来豢养大羽和小羽,武林中朋友赐予一个雅号,称为‘伏虎尊者’,不过,这雅号老夫并不欣赏,十五年来已甚少用它!”
二人见他面容忽冷忽热,都没有接着说话。
“伏虎尊者”可能是多年来与虎相伴,疏离世人,性情乖僻了些。
只见他又沉凝着双眼,手抚虎毛,无限爱怜的说道:“人世间尽多的沧桑变化,倒不如蓝羽峰上一片清净无争,二位以为如何?”
古风不由接口道:“这么说来,尊者已十五年没下山了?”
“伏虎尊者”一片迷惘之色,道:“老夫已记不得在此渡过多少寒暑了!”
“尊者对人世间已毫无留恋?”
“伤心人别有怀抱,留恋它则甚?”
“前辈在此与清风明月为伍,两虎作伴,往日创伤,该是早已平复?”
“问得好!老夫的创伤只有一个人可以平复,可惜他已经死了!”
“他是谁?”
“屠明。”
“屠老前辈?两位前辈到底是什么关系?彼此伤心—一—”
董卓英急急拦住,没让古风继续说下去,道:“古风,你胡扯些什么!”
“伏虎尊者”叹了一口长气,缓缓地道:“小友,不要心急,让他把话说完也好,人生若梦,何必急在一时!”
古风腼腆地道:“老前辈别见怪,在下就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
“没关系,老夫已多年没有和人长谈了,盘餐市远,无物款客,二位远来,也是有缘人。”
“尊者和屠明大师当年必是旧交了?”
“岂止是旧交,而且是密友。”
“是否还有别人?”
“有的,当时一共八个人。”
“那些人现在何处?”
“其中除了四位尚在人世,另四人已撒手人寰了!”
“司徒业就是其中之一,是吗?”
“不错,三人中,柳铮在河北沧州柳家庄,还有一位麻衣鸠妇李九幽也还在人世,她现隐居在南海紫薇洞天中。”
“麻衣鸠妇李九幽前辈必然是位女中英豪,尊者能说得详细点吗?”
呼了口气,“伏虎尊者”道:“好!老夫告诉你,反正事过境迁,再不说出来,恐怕就没人知道了。
“五十年前,就在一个中秋月夜的晚上,在岭南七星峰顶绝云坪上,咱们八个人,其中七男一女,志趣相投,共同在坪上倡议组织天南派,誓同生死,准备问鼎中原,向中原各大门派挑战……”
古风听得两眼瞪得老大,失声道:“前辈们真有这么大勇气?”
“咱们八人的勇气是足足有余,只欠缺了最重要的一点……”
“欠缺的一定是没有周详的计划?”
“伏虎尊者”倏然扫了董卓英一眼,说道:“不是没有周详的计划,小友,你何妨补充说说看!”
董卓英倒抽了一口冷气,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他指定要自己补充说明,难道有什么用意?想到这里,他口中却不由把心中最好的答案说了出来,道:“依在下的判断,前辈们所欠缺的是团结心。”
“伏虎尊者”顿时苦笑道:“一针见血!说得一点也不错。”
董卓英意味深长的道:“人心最可怕的就是私欲,私欲蔽公,尔虞我诈,最后必然是走上失败的路子。”
“伏虎尊者”猛点头道:“精辟之论,发人猛省!”
古风道:“尊者何不进一步详予说明?”
“不必了,往者已矣,说出来徒伤人意,不说也罢!”
“那司徒业人在哪里?”
“老夫知道他有个落脚处。”
“在什么地方?”
“河北沧州柳家庄。”
董卓英大为感激,急于想赶去沧州,便抱拳道:“多谢老前辈赐告,唐突之处,请尊者见谅,在下这就告退。”
离开了蓝羽峰,二人兼程赶路,马不停蹄。
这一日,行到了山东省边界的一个小城镇。
当晚二人刚驰马入市,便有一名店小二上来牵住马头,说道:“这位是董少侠吧?请来小店歇马。”
董卓英大是一怔,奇道:“小二哥认识在下?”
店小二笑道:“小的在这儿等了半天啦!”
于是不由分说,牵着马在前引路,到了一家房舍高敞的客店,进入房间后,一看窗明几净,布置雅洁,连茶水都准备好了。
董卓英心里大是疑惑,问小二道:“小二哥,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店小二笑道:“董少侠名震江湖,咱们山东人是最敬重汉子的,谁还能不知道么?”
古风傻愣愣地在房内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出什么,跑过去一把抓住店小二,单臂一提,店小二双足悬空,手脚乱撑,急叫道:“古少侠,请高抬贵手!”
古风一怔,喝道:“你也知道我姓古?快说,是谁主使?”
店小二哭道:“古大爷,你就饶了小的吧!”
董卓英道:“古风,放了他,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有吃有住,何乐不为。”
古风坦然一笑,放下店小二。
店小二干恩万谢的离去后,不久就送来丰富的菜肴酒食,董古二人饱餐一顿。
次晨,掌柜的送上一盘程仪,打恭作揖的请二人收下。
董卓英见问他也不会得到结果,懒得和掌柜的噜嗦,拒绝了程仪,跃上马背疾驰而去,掌柜的只得目送他们离去。
沿途上,到处听得人声喧嚷,众说纷纭。
董卓英耳尖,听到其中提到“沧州英雄宴”五个字。
提到沧州,必与柳家庄有关,既然与柳家庄扯上了关系,那自然必与自己此行有关,董卓英心中暗暗想着。
一打听之下,这才知道正是柳家庄庄主柳铮,东邀北五省黑白道上的好汉,在柳家庄的翠柳池畔,举行五年一度的英雄宴。
董卓英以往也曾听过,这五年一会的英雄宴,是北五省武林中的大事。
被邀的人,都是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想不到自己无巧不成书的赶上这场热闹,那司徒业必也在其中。
古风望着他笑,笑得好不开心。
董卓英瞪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在下笑你的运气好!”
“你我运气还有分别?”
“当然有分别,要不要在下说给你听听?”
“好了,古大侠,你留点精神赶路吧!”
“不行,非说不可。”
“那你就请吧!”
“咱们这次到沧州,为的是找庄主柳铮是不是?”
“这还要你说!”
“柳铮交游遍天下,到了柳铮的家,柳铮的朋友就是咱们的朋友,是不是?”古风一副顽皮的口吻。
董卓英一怔,没有体会出他话中的含义。
古风意味深长的拖着语音道:“气浮沧海,颜映青山,摘星追月,技惊天人,以阁下的英才,还怕不一战成名?”
董卓英摇摇头道:“你知不知道北五省有几个老魔头不大好斗?”
“知己知彼,在下的信心很乐观。”
“就你所知,你能举出几个?”
“武林中大门派,历史悠久,渊源有自……”
“老的你不必多提,人尽皆知,只说近二十年来崛起的英雄人物。”
“太原帅家父子,辽东黑白双星,嵩阳玉哪咤,辰州言老怪……”
“这几人的确是不凡的高手人物。”
“还有河朔的谭一腿,号称‘绳挂一条鞭,赛过活神仙’的谭公望。”
“谭公望也确是一号人物。”
“还有洮南鬼母紫观音,汾阳甘大耳。”
“甘大耳?”董卓英沉吟着道:“不是听说甘大耳,曾经在百灵庙的山沟中了仇人的埋伏,身受重伤,病发而亡了么?”
“重伤是事实,身亡倒没有。”
“那他还能来参加英雄宴?”
“不但能来参加,而且可能还会带两个资质极佳的徒弟,外号冷热玉麒麟的来参加!”
古风一副万事通的样子说。
董卓英轻喟了一声,道:“后起之秀,可谓得天独厚。”
古风思索了一下,道:“还有一位,就是那一指擎天司徒业。”
董卓英心头一动,目芒大闪。
古风抚掌笑道:“你现在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吧!请君好自为之。”
董卓英哼了一声,道:“过度自信,小心失败也大,走吧!别胡扯了!”
二人勒紧马缰,纵蹄疾驰,迅速离开鱼台城。
想不到离开鱼台后,沿途所投宿的客栈,受到的接待和礼遇,如此一连三日,都是这般隆重。
第四天,董卓英在途中思得一计,道:“古风,这卜天沿途至多怪异,咱们来一个脱袍换骑,乔装改扮如何?”
古风大喜道:“好计谋!”
二人立即去买了二套衣裤换上,打扮成主仆模样。
董卓英假发假须,头戴小帽,身着长衫,手持长烟管,骑着一匹驴子,古风改穿一件青色长裤,煞像一名小仆。
二人相互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日傍晚到了郸城,细雨蒙蒙,行人稀少。
只见大道旁站着两名店伙计,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董卓英心知他们正在等候自己,心中暗笑,径去投店。
掌柜的心焦气躁,没有等到要接待的人,随便给他们两个偏房。
古、董二人不声不响的住下。
半夜里,忽然大道上一阵马蹄声响,蹄声急骤,疾驰而来。
董卓英暗中窥探,只听得人声喧哗,大厅上来了位雄赳赳的汉子。
掌柜的一见到那名汉子,态度显得异常恭谨,道:“柳管事,董少侠半路转了弯,不知去了哪里?”
柳管事怒责道:“接人都接丢了,庄主怪罪下来,你的脑袋可不保。”
掌柜的吓得直发抖,嗫嚅着说道:“小的派了人去接,没有接到,小的也没办法!”
“放屁!”柳管事叱道:“派人去接,就不能派远一点,现在把人弄丢了,你负得了全责?”
“小的实在是尽心尽力了!”
“嘴巴还硬得很,他奶奶的!”
右手巨灵掌暴伸,顺势一耳光刮了过去。
掌柜的不及提防,左脸颊登即红肿一片,双膝一软,摔倒在地。
掌柜的倒在地上,不住叩头道:“请柳管事恕罪,小的下次一定小心!”
柳管事不屑地道:“老小子,没有下一次了。”说完,转身上马,带着掌柜的满腹惊讶一阵风似的驰走。
董卓英默不作声,回到房中。
古风好梦方酣,也不去打扰他,便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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