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觉得古怪,有心不交,似乎这时候再抗议也无意义,反正三日之内有定夺,到时候女王要么付出代价滚蛋,要么坐稳这里的座位,如今便让她接触一下,也决定不了大局。
众人纷纷提出自己要议的事,递上本子,景横波果然不说话,只是认真听着,在心里默默记忆分析。
座下几个臣子对望一眼,收了原本想要说的话头。本来今天耶律祁派系的官员,是打算进行反攻,将耶律祁从昭明公署的调查中捞出来的,然而今天宫胤不在,女王代理,和女王说这事各种不妥,只好按捺下去。
蒙虎退到一边,眼底微微有惊异的光。
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绝对劣势毫无帮助下,陛下真的能最后坐稳了这里的位置,让众臣围绕她进行议事。
这是前女王一直努力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也是大荒建国数百年来,不下十任女王,在不甘心的心态下想尽各种办法要做,都没有做到的事。
在接到国师密令时,他十分惊讶,觉得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甚至布置了护卫,准备在群臣愤激动手情况下,抢出景横波。
结果此刻他看着坐在宫胤位置,微笑款款和众臣说话的景横波。如在梦中。
不可思议。
他忽然微微有些感叹。想着事实证明,还是国师永远眼力超凡。
只是……
他心中掠过一丝忧虑,在心底无声叹息。
静庭朝会散场时,景横波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摆手相送。
“诸位下次记得准时来啊!”她不忘嘱咐。
众人撇嘴——说得好像以后她就在这议政了似的。
等最后一个人走出门,景横波抬头看看天空。一个若明若暗的闪电,正割裂了灰色的云层,似一条蛇,倏忽没入天际不见。
“你说我什么时候成为天下第一?”她转头问跳上桌的二狗子。
“就在今天!就在今天!”
灰色的乌云似阵列,缓缓推过了半个天空。将昭明公署的院子,笼罩了一片沉凝的灰。
这座专门用来羁押高官进行调查,令大荒朝臣闻名色变的昭明公署,此刻静悄悄的,只靠宫道的一座院子的厢房,开着窗。
耶律祁就站在窗前,正举起手指,对着天际乌云,比划了一个方框。看上去像在计算乌云抵达窗口的距离一样。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鸟叫,他抬头,横梁上落下簌簌的灰,灰粒却显得有些大。
耶律祁摊开手,接了一粒“灰尘”在掌心,灰尘碎裂,露出小小的纸条。
“宫胤未至,女王代理。”
纸条通报了今天在静庭发生的事。
耶律祁眉头微微挑出三分惊异。
随即他闭上眼睛,想了想,忽然睁开眼。
第一眼看向静庭宫胤寝宫方向。
他向那方向走了几步,似乎在盘算,随即手指敲击门板,一长两短。
不多时,门后鬼魅般出现一个人影,看打扮是照明公署的官员,但弯腰弓背,不见面目。
他双手递上一柄极细的小刀。
耶律祁接过,笑容几分歉意,轻声道:“忍着点。”
那人似被感动,点头转身,默然撩起衣襟,露出后腰。
耶律祁笑容心疼,下手却毫不犹豫,小刀落在肌肤上,刻出血字。
照明公署在有官员被调查期间,一律不得外出,如有人有急事外出,则需要进行搜身。
宫胤的规矩向来严苛,哪怕是公署总长,这时候出去也要搜,而且必须脱光。
只是时间久了,大家都熟人,有些条令执行得自然不会太彻底,虽然不敢违背,但一般多少都会给同事留点面子,比如,留条犊鼻裤什么的。
后腰字迹渐渐显现。
“宫胤可能有变,今夜可前往试探。”
还有一个小小记号。
刻完后擦去鲜血,那男子自己取出药沫一洒,血迹淡去,连刻痕都不太清晰了,这样保证不会有血迹湮染,被人发现。
“务必传达,抓紧时辰,发现有异,下手决断。”耶律祁道。
男子点点头,无声走出。
属于耶律祁的秘密力量,都是单线联系。一个昭明公署的内应口述,并不能获得信任,皮肤上刻字并留下耶律祁的标志,才能调动属于他的精锐力量。
送走那内应,耶律祁抬头看乌云,灰色的微光已经蔓延了大半个天际。
“就在今晚。”他道。
景横波快步回了自己的寝宫,将门一关,不许任何人进入。
她坐在床上,霏霏跳上她膝头。
“我霏。”景横波抱着它,指了指远处高塔,“今晚去那里,给姐毁掉一样东西。”
她做了个毁坏的手势,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个长长的圆柱形的东西。
“差不多就是这样子,长短难说,但应该不短。金属制作。或者可能会是别的造型,总之必须金属制作,你只要看见铁丝钢线,就差不多是了。这东西应该放在高塔的顶尖,就是传说中日夜护卫守卫不绝的地方。”
“这是一个避雷针,是保证祭司高塔不被雷劈的重要道具。我不知道她家是得了什么秘法,还是祖辈有过一个穿越人,反正十有八九所谓神迹就是这个。”景横波在霏霏耳边絮叨,“她今晚一定派了很多人守卫,不能派任何人去送死,只能你去,需要我派二狗子给你帮忙吗?”
霏霏拼命摇头——算了吧,人间有二狗,倒霉必须有。
“那么,我家阴险狡猾装萌卖傻的小怪兽!”景横波一拍它大脑袋,“雷暴雨下来之后,去吧!去把那一柱擎天的玩意儿,拔下来吧!”
霏霏摇晃着大尾巴轻巧地跃了出去。
然后景横波就上床准备睡觉了。
桑侗想要安排多少人对付她,都是白费心机,她是女王,有见过女王亲自上阵的吗?
她舒舒服服躺着,想着静筠来说,教引嬷嬷来了后,被紫蕊问得满头大汗,都赶紧回去翻《宫典》《仪典》了,顿时笑得更加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