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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城》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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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楚妍只是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忽然间,听到“唰唰”几声轻响,地上黄叶飞起,被扫做一堆。一个道装束发的女冠从旁边小径上,一路将落叶扫作一堆,慢慢行过来。

  “师——”看见那个低着头扫落叶的中年女冠,她几乎脱口唤出那个熟悉的称呼,然而手指抓紧了怀冰的胳膊,终究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怀冰也是震了一下,然而不知道如今静冥换了什么道号,犹豫了一下,却只是轻轻招呼了一声:“道长好。”

  那个素衣女冠停住了手,抬头看着两人,目光清亮而悠远,忽然目光停留在薛楚妍身上,定了定,才缓缓笑道:“——今日山上有素斋宴,两位早点赶上去罢。”

  薛楚妍迟疑了一下,还想再和师傅说几句什么,然而静冥已经自顾自的转头扫起了枯叶,不再理会两人。

  那些叶子在她的云帚下、在风中纷乱的飞着,撞击着,旋转着,漫山漫野,发出萧萧的声音——似乎是抗议着秋风、不想离开枝头,却终归敌不过造化枯荣的力量,终于飘荡着落地化为泥土。

  看着师傅的背影,薛楚妍陡然感觉眼睛有些热,连忙拉了丈夫的手继续拾级而上。

  “秋池不自冷,风叶共成喧。”

  蓦然间,她听到背后有人吟了这么一句。她一惊回首,从石阶上看下去,看见师傅正拄着云帚,望着漫山的黄叶沉吟。然后,轻轻叹息一声,继续将那些枯叶扫做一堆,扫进挖好的土坑中去——原来,师傅竟然是在埋葬那些叶子。

  然而,这漫山的枯叶,每一阵风过后都是无尽的摇落,这样一个茕茕女子独自在空山中,又能埋葬得了多少?

  静冥在转头拿花锄时,看见站在台阶上看着她的两人,微微笑了一下,仿佛解释似的说:“这些叶子埋到地下后化成了土,来年在上面种上新的花树,便能长得更繁茂呢!”

  “原来如此。”薛楚妍也是微微笑了一下,答了一句,心下恍惚疏朗了一些,“不打搅道长了。”她拉着有些莫名奇妙的卫庄,继续沿着长长的石阶往前走,远处山门上“白云宫”三个字已经遥遥在望了。

  她不想告诉丈夫,也不想告诉风阁主,刚才听到的那一句,依然是李义山的诗!——原来,至少师傅心里还有一点前尘往事不灭。然而,既然想拥有这样的收梢,那末,所有爱她的人便不应该再去打扰她。

  然而,在这个世间,终究有一些事情是不会死去的,即使在代代流转中,也能不灭。

  已经看见成了白云宫宫主的华清师姐站在门口迎接他们,华璎轻轻笑了笑,抬头看看卫庄,挽紧了他的手臂,将脑袋轻轻靠在了上面——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但是,至少此刻,实实在在地、他在她的身旁。

  (完)

  2002/10/1-2002/10/10

  后记、华丽缘

  「□沈璎璎」

  五月初,沧月说她要写一个中年人的故事,果然写了出来,轮到我评论。是中年人的故事,中年人的情感,而我只是小玠灵儿那个水平的人物,最多不过是用“那样羞涩、孤独、热切而仰慕的眼光”,望着那些“老女人和老男人”。我能说什么。

  写手圈子里,沧月是有名的文笔好。自她出道,终于有文字漂亮故事新奇的武侠看了。且沧月又是有名的高产,日码万字,著作等身。两年内红遍各大武侠网站,才情加勤奋,名声不是凭空来的。如今亮相过的篇章不过是冰山之一角,粗粗一数,已经有一点花了眼。

  《曼青》,一如女主角的名字曼青,是透骨的青绿,嫩稚而执拗,清苦甚至有毒。

  《乱世》,是一个深沉的故事,不知怎么的有一点黑白线描的感觉,硬朗的,开阔的。

  《夜船吹笛雨潇潇》,热辣的金红,沧桑的月白还有凝重的铁黑杂呈。这是一段铁血勾勒的历史,英雄美人的沉重,配上野蛮女友的轻灵,怎一个好看了得。

  《碧城》,是碧绿的底子,却是玲珑滴翠,闻得见清新气息。沧月把她的修辞做到了极致,用李义山的诗境,托出晚唐独特的绮丽深幽。

  沧月是一个华丽的写手。

  开始发现是文字的华丽,令人目不暇接的是那些漂亮的形容词和流畅的句子。后来发现是故事的华丽,千人千面,匪夷所思,家国征战,儿女情长,统统拢到笔底,听她长篇大论道来。最后发现是情感的华丽,少女手刃生父,新娘子仗剑追夫,老道姑自己洗脑等等,这一回又是小男孩爱上了老女人。

  她收藏很多人世间极端的情感体验,行文之中不时流露出激烈的或者婉转的情绪,字字句句牵动着读者的神经。这种华丽,是沧月独有的风格,也是月版武侠的神髓。

  我猜想建筑专业的沧月,心里该是给自家修了一个宫殿。紫禁城一样的博大,印度王公式的奢华,吴哥窟一样的古老。月宫里面收藏了比金璧辉的陪嫁还要丰富的古玩珍宝,比白螺的苗圃还要瑰丽的奇花异草,当然还有比湛碧楼夜宴还要丰盛的美味珍馐。她自己是宫殿里的公主,一切随她的主意。披了金缕衣,闲闲的站在高台上,审视她的梦想王国,看那些仗剑的帅哥美女们来来往往,悲欢离合。

  (暗笑,以后沧月设计出来的房子,怕也是要极尽奢华绚丽之能了。)

  其实我知道,沧月如你我一样简单,是个文静的闺秀。简单的生活中,结一段华丽之缘。张看乾坤,笔底沧桑,可比拟者只有张爱玲了。

  要说《剑歌》的丽色,这个故事该是绯红的,带一点凄烈,带一点温暖,还有一点红颜剑的锋利,——以及剔透。中年的滋味,大概就是五味杂陈,又怎么说得清呢?只有慢慢体会吧。只不过,还是想不出,沧月是怎么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少年听雨歌楼上,竟然听出了断雁叫西风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