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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感》第2节 “我”的建构&人格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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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看不见的人……我仿佛被许多哈哈镜团团围住了。人们走近我,只能看到我的四周,看到他们自己,或者看到他们想象中的事物。说实在的,他们看到了一切的一切,唯独看不到我。

——《看不见的人》

人遇到的原初问题(或者唯一问题),就是如何定义“我”(I)。我(I)是人格的核心,价值、道德、信念等都以这个我(I)为基础进行建构。这个我(I)是个附着点,就像河蚌要产生珍珠,就必须有一个沙粒作为附着点一样。

精神分析认为:人是由本能和早期经验设定的。行为主义则说人是由环境设定的。华生和弗洛伊德派一直处于无休止的斗争之中,但其实两者都传达出一个共同的悲观结论:人是设定的,我(I)的力量微乎其微。幸运的是,精神分析和人本主义提出了对人格进行搅动或扰动的方法(在第四章将讲到)。

弗洛伊德创造性地把我(I)劈成了三个:本我(id),它只说一句话,“我要……”;超我(superego),它只说一句话,“我应该……”;自我(ego),协调前两个“我”和现实之间的关系。

弗洛伊德说:自我认为自己是统治整个“我”的王,但它的能力非常有限。弗洛伊德打过一个比方,来说明三者的关系。比如一个车夫赶着一辆马车。马就是本我,提供最本源的动力。车夫就是自我,它认为是自己决定了马车的终点。实际上,马车去哪儿,根本不是由车夫决定的,而是由客人决定的。客人就是超我,他藏在角落里指挥着马车走向最终的目的地。自我既没有本我的力量,也没有超我的决定权,只是一个“假装的王者”。马惊了,或客人比较怪,或客人要赶时间而马跑不了那么快,马车夫就会无所适从。

本我是动物我,从进化中来,背负着200万年的记忆,追求最直接的快乐,只求吃、喝、性、休息、玩儿,消除机体紧张感。但它有力量。本我的释放不足是病理性的。如果小孩子饿了哭时没人管或者游戏不足,本我就没有力量。他会认为自己是无能的,是必须失败的,只是因为他那匹马是匹瘦弱的病马,没劲儿。

超我是父母权威的内化,也是动物我17,充满了“应当”(should),也就是对自己和他人概括化的认识。超我通过耻感和脏感起作用,认为自己做某些事情/不做某件事情/具有某个特征是脏的,是被自己瞧不起的,会事先阻止某些行为,或在事后用内疚进行自我惩罚。超我中充满了各种真理、偏见和谬论,都是在孩提时代就从父母那里通过仪式感的完成和未完成学到的。对于小小的世界来说,快乐是简单的,天塌地陷也是分分钟的事。比如他用爸爸的胳膊擦自己嘴上的食物残渣,只是为了用这个仪式来确认自己是被包容的。她把脚搭在父亲脸上,只应得到一句“我闺女咋这么可爱呢!”的反馈。他用纸片搭建的小屋得到赞美或被母亲严令推倒,仪式感就完成了或彻底摧毁,“我好厉害啊”或“最重要的人会摧毁我最重要的东西”。(他二十年后会复演这一幕,“作为父亲,我应该破坏他那些看起来无所谓的东西”。)

但不管是真理还是谬论,都是人的核心信念,都是“我”的一部分,恒定存在,根深蒂固,如同珍珠中的沙粒一般永远都在起作用。超我对自我(现实的我)不满意时,它便会把自我对象化,也就是I评价me,并进行攻击。它的目的是通过看不起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更好。当超我是个怪胎时,问题就会层出不穷。(伺候一个性格古怪或诸多要求的客人,不知马车夫会做何感想。)举个例子来说,案主罗依(男)有严重的同性恋倾向,同时又对同性恋很恐惧,且有自杀倾向。寻根究底,原来他是单亲家庭,而母亲的概念“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成了他核心信念的一部分。所以首先他就厌恶自己作为男人的身份,从而选择有同性恋倾向。但是另一方面,如果他自己是同性恋,就得和男性发生情感,而“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脏呢?活不下去了。

超我分为两部分:良心和自我理想。良心是儿童受到惩罚后所内化的经验,是不做某些事情和事后内疚等心理特质的动力。自我理想是儿童受到奖赏后内化的经验,是教育的产物,是早期生活中向父母和其他重要他人认同的结果。“我应该是一个成功的人”,如果达不到,就会激发耻感和脏感,以及持久的自我惩罚,也就是客人要马车夫狠抽那匹瘦马。

超我的发展不足是病理性的,人会没有道德底线,这就是所谓的“自私的人”“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没有上进心的人”,会网进无情的因果链中,得到延迟但注定的外来惩罚。但超我的过度发展也是病理性的,比如“我(超我)的字典里没有‘失败’这个词”,一旦遇到失败,赖以支撑自己的精神框架和支柱就会瓦解。

动物我是不可理喻的。把一头小象从小拴在一个木桩上,小象会乱撞,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慢慢地它就知道,自己无法挣脱,即使它长成大象,也会认为自己无法摆脱木桩。这种影响是由不得它的。同理,如果孩子接收到的信息是“你是不被需要的/多余的”“你是次要的/不被重视的”,二三十年后,他觉得可以自我掌控时却早就忘了到底为什么自己是不被需要的/多余的、次要的/不被重视的,他只记得,自己是不被需要的/多余的(抑郁、自残、失败上瘾),次要的/不被重视的(广泛性焦虑,走到天涯海角都感到不安全)……

罗杰斯的研究表明,理想中的我(超我中的自我理想)和现实中的我常会出现分离,当差异过大,心理问题会不断出现,安全感的基础瞬间崩塌。弗洛伊德认为,超我和本我的冲突无法协调即会导致神经症。从前在维也纳有个好姑娘叫安娜·O.(本名伯莎·帕彭海姆),21岁,聪明伶俐,会唱歌、会跳舞,人还漂亮,人人都喜欢她。但是她病了,是在她去服侍心爱的父亲时开始发作的:全身痉挛性麻痹、精神潜抑、意识错乱、耳聋眼斜等。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体检没发现任何器质性病变。约瑟夫·布洛伊尔18医生通过催眠发现了症结。原来,每当她听到宴会的喧闹,就非常想去;但生病的父亲需要她照顾,所以她又不想去。在本我和超我的巨大冲突之下,她就自己变成了耳聋,听不到声音,斜眼,看不到父亲。其间,她是没有觉知的。当布洛伊尔医生把这种解释传递给她之后,症状立刻就缓解了。

除了内化父母形成的超我,我们还会根据其他人投射19来的标签来组织超我。比如总是听到:“你怎么不知道努力?”超我就会内化这个角色:“哦,原来我是个不努力的人。”听到“你怎么老是迟到?”超我就会恍然大悟:“哦,原来我是个拖拉的人。”我们会通过不断地重复进行确认,深信不疑后,身体的感受都会发生变化。

伦敦大学的调查显示,批评胖人太胖,会使其发胖概率增加6倍。参加研究的2944名英国市民被分为两组,被不断吐槽“你太胖”“一身肉真难看”的小组平均发胖0.公斤,而没被骂的小组则轻松减重0.71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