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社诗僧苏曼殊,柳亚子很称许他,说他是:“独行之士,不从流俗。奢豪爱客,肝胆照人,而遭逢身世,有难言之恫。绘事精妙奇特,自创新宗,不依傍他人门户。零缣断楮,非食烟火人所能及,小诗凄艳绝伦,说部及寻常笔札,都无世俗尘土气,殆所谓却扇一顾,倾城无色者欤!”苏曼殊的作品,的确不少。一九一八年,苏曼殊客死上海以后,许多朋友,纷纷搜罗他的遗著,刊印流传。如王德钟编辑、柳亚子印行的叫《燕子龛遗诗》,薄薄的一册,印数不多,那是非卖品,作为赠送留念的。沈尹默亲书他的诗篇,由张氏影光室印行,名为《曼殊上人诗稿》,由上海亚东图书馆寄售,也早已绝版。《燕子龛诗》,冯秋雪编辑,雪堂诗社印行,见到的人也不多。《燕子龛残稿》,周瘦鹃辑,大东书局出版。《燕子山僧集》,段庵旋编辑,湘益出版社印行。《苏曼殊诗集》,柳无忌辑,北新书局寄售。《曼殊说集》,卢冀野辑。《曼殊逸著两种》,柳无忌辑。《曼殊上人妙墨册子》,李根源、蔡哲夫为之刊行。
汇刊他各方面的作品,搜罗较广的有周瘦鹃的《曼殊遗集》,精装一册,由大东书局印行,题签者王西神,瘦鹃有弁言一篇。又附柳亚子的《苏玄瑛传》《苏玄瑛新传》,附铜版图数幅,有遗像、遗墨。内容分七部分:一诗、二译诗、三书札、四随笔、五序跋杂文、六小说、七附录。附录是友人纪念曼殊的小文,如姚鹓雏的《曼殊上人示寂十周纪念感旧诗》,周瘦鹃的《曼殊忆语》、顾悼秋的《年华风柳》、沈尹默的《刘三来言子榖死矣》,刘半农的《悼曼殊》,又文公直辑《曼殊大师全集》,由教育书店发行,虽自称为最完备本,可是远不及柳亚子无忌父子两人所辑的《曼殊全集》。全书由北新书局出版,共五大册,一千九百余页。由搜集,而编纂,而钞写,而校对,历时两年有半,才得完成。第一册为诗集、译诗集、文集、书札集,较为庞杂。译诗且加入原文,以便对照。第二册为杂著集,有《燕子龛随笔》《岭海幽光录》。翻译小说集,有《惨世界》《娑罗海滨遁迹记》。第三册为小说集,有《断鸿零雁记》《天涯红泪记》《绛纱记》《焚剑记》《碎簪记》《非梦记》共六篇。第四、第五册全为附录,大都由亚子搜集到的。曼殊的诗文非常丰富,且插入铜版图很多,如曼殊僧装像、中装像、西装像、西湖墓塔、诗画手札墨迹、曼殊所居的国学保存会藏书楼、病殁的广慈医院,以及与柳亚子、朱少屏、郑桐荪、刘申叔、何志剑、江彤侯等的摄影。此外又编刊了一大册《苏曼殊年谱及其他》,也由北新书局发行。萧纫秋处,藏有曼殊的画稿二十四幅、杂记四十二页,以及照片、墨迹、戒牒、袈裟等等,由亚子向萧氏藉来摄影制版,编成《曼殊遗迹》一册。以上三种,合成整套。
是不是所有曼殊的作品都搜罗无遗了呢?可以说遗漏尚多,如《无题诗三百首》《曼殊画谱》《泰西群芳谱》《泰西群芳名义集》,《埃及古教考》,《法显佛国记》《惠生使西域记地名今释及旅程图》《英译燕子笺》《梵文典》《梵书摩多体文》《沙昆多逻诗剧》《文学因缘》,这许多都是有书名而没有发现的遗著。柳无忌曾一度征求,而没有征求到。
《曼殊全集》刊行后,广益书局又有《曼殊小丛书》出版,凡七册,为袖珍本,装一锦盒,时希圣编辑。《曼殊小说》三册,《曼殊诗文》《曼殊笔记》《曼殊手札》《曼殊轶事》各一册。其中资料,《曼殊全集》大都收入,但也有未曾收入的作品,如时孟鄰的序文,且校出全集所刊《断鸿零雁记》第八十八页标点的错误,及文字的颠倒。全集原文为:“其句度雅丽,迥非独逸、法兰西、英吉利所可同日而语”,改正为:“其句度雅丽独逸,迥非法兰西、英吉利所可同日而语”,否则把‘独逸’当作国名,那就成为笑话了。又有杨鸿烈的《对于断鸿零雁记》,罗建业的《对于‘断鸿零雁记’的意见》二文,也没有收入全集。其他《曼殊轶事》一册中,有《民国日报》的《曼殊上人怛化记》,陈果夫《曼殊大师轶事》,程演生《曼殊轶事》,陆灵素《曼殊上人轶事》,张卓身《曼殊上人轶事》,以及陈去病《与柳亚子书》,《太平洋报》的《文艺消息》等涉及曼殊的内容,全集中也没有刊载。《苏绍琼轶事》所记载的苏绍琼,是曼殊的侄女,因蒙不白之冤,服毒自杀而死,年仅十余岁。能诗,有一诗赠其叔曼殊云:“诗人,飘零的诗人!我!你的小侄女!仿佛见着你:穿着芒鞋,托着破钵,在樱花桥畔徘徊着。诗人,飘零的诗人!我又仿佛见着你:穿着袈裟,拿着诗卷,在孤山上吟哦着。寂寞的孤山呀,只有曼殊配作你的伴侣!一八,三,三,绍琼于神山。”全书也没有收入。
解放初,文芷从海外获得曼殊上人手写诗稿十页,装裱成册,发现有两首绝句,为各集所未载,的确是珍贵的佚诗,录之如下:第一首题为:“久欲南归罗浮不果,因望不二山有感,聊书所忆,寄二兄广州,兼呈晦闻、哲夫、秋枚三公沪上”,诗云:“寒禽衰草伴愁颜,驻马垂杨望雪山。远远孤飞天际鹤,云峰珠海几时还。”第二首题为:“游不忍池示仲兄”,诗云:“白妙轻罗薄几重,石栏桥畔小池东。胡姬善解离人意,笑指芙蕖寂寞红。”又有与人唱和之作,各集刊中也未收入。这确是一个新发现。
黄鸣岐辑有《苏曼殊评传》一书,百新书局出版。内容分《曼殊的身世》《曼殊的思想》《曼殊的著作》《曼殊的生前与死后》,不啻为曼殊所有的作品作一总结,一九四九年刊行,叶圣陶题签。
曼殊逝世,距今已逾半个世纪,施蛰存教授忽又重编《燕子龛诗》,由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作为《百花洲文库》之一,收集的诗,比任何本子为多,复加入诸家投赠的唱和、题画、哀悼诗一百六十八首,内容更为充实。原来蛰存也是曼殊诗的爱好者,所以有此雅兴。他的引言这样说:“苏曼殊是辛亥革命前后最为青年热爱的诗人。他是南社社员,他的诗大多发表在《南社丛刻》上,为数不多,但每一篇都有高度的情韵。当时我也是他的崇拜者之一。他的诗,我几乎每一首都能背诵。后来,年龄逐渐长大,浪漫气氛逐渐消失,对诗歌的爱好,逐渐转变方向,苏曼殊的诗也逐渐被遗忘了。但是,一直到三十年代,苏曼殊的诗始终为青年人所热爱,当时曾印行了好几种版本的苏曼殊诗,甚至有了苏曼殊的全集。从抗日战争开始至今四十年间,没有印行过苏曼殊的诗,旧有的印本,也大都毁失,很少流传。于是,苏曼殊也被现代青年人遗忘了。一九七二年,我在很孤寂无聊的时候,忽然得到一本柳亚子印的《燕子龛遗诗》,重读一遍,好像遇到了青年时代的老朋友,竟使得我恢复了青春。于是开始搜觅并钞录集外的诗,编为一卷,又从其他文献中汇钞了当时许多诗人所作的有关曼殊的诗,也编为一卷,作为附录,标题仍为《燕子龛诗》。……”并有一跋,节录一段如下:“近日又有友人钞示海外所传曼殊本事诗十章,并陈仲甫和作,曼殊诗下自注暨仲甫诗,皆未尝有刊本,复有章孤桐、包天笑题《曼殊遗墨册》诗二十五首,并有自注,述曼殊遗事,亦未尝为世人所知。……”这里所说的友人,指的便是我,我是从香港《大公报》副刊《艺林》钞给蛰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