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个段子叫《迎芒果》,写得非常好。我抓这个题材的时候,当时还处在“文化大革命”中,巴基斯坦送给毛主席一些芒果,毛主席没舍得吃,就送给了特钢工人。当年人们对领袖非常崇拜,感到非常荣耀,谁也不敢吃,怎么办呢?就传开了,结果芒果被神话了。这个段子我在现实基础上进行了夸张,这个芒果传到哪儿哪儿折腾。那时候的人都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为了迎接芒果,派专机护送,八个彪形大汉持枪保卫,三十里地戒严,四十里地站岗,下了飞机,万人夹道欢迎。迎芒果的代表即是甲,甲大义灭亲,首先把他大爷揪了出来。因为他的大爷打了一个喷嚏,唾沫星子溅到主席像上了。他母亲的罪行更严重,洗衣服老洗领子和袖子,这不污辱领袖吗!接着甲炫耀地说,自己家里有多少像章,多少多少语录,最好的一枚像章是用一个盘子俩茶碗换的。甲这个代表在接芒果时,一直琢磨像章戴哪儿好,戴左边太左,戴右边离心太远,最后别到肉里了。甲走到前边去接芒果,革命群众夹道欢迎。甲把芒果接到手激动地说:“这个芒果是伟大的果实,它金黄色的外表代表着辉煌的胜利,它那坚硬的果核代表着胜利的种子,芒果就是圣果。为什么是圣果呢?就剩这一个了。”话音未落,革命群众就高喊:“我们要看芒果!我们要看芒果!”没走几步口号变了:“我们要摸芒果!要摸芒果!”最后甲大叫:“不要摸了,再摸成了烂桃啦。”
当时这个段子由殷培田和刘晨合说,在北京电视台播出。
据电视台的朋友说,当即有人说这是一段反动相声。团里也有人反映这段相声有问题。为了搞清这段相声到底有没有问题,北京曲艺团艺术室专门召开了一次研讨会,参加的人除了艺术室的人外,还有各分队领导。我就像一个被告,拿着《迎芒果》给大家念。本来我应当是个挨批的对象,没想到这个段子我一念,所有在场的人咯咯大笑,我从头念到尾,大家从头笑到尾。念完让大家提意见,大家说:“提什么意见?那会儿不就是这样吗?”主持会议的是老主任田明。田明老太太说:“没意见,散会。春明,把这段给我,我念给我们老头子听去。这段子太可乐了!”就这样散了会,那位说有问题的骚不打脸地离开了。
马季老师也特别喜欢这个段子,马季说他们广播说唱团就是这样的,专门为芒果弄了一个精致的玻璃罩子,把芒果罩起来。革命群众排着老长的队见到芒果就鞠躬,马季说迷信到这种程度,他要演这段相声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这种历史不要再重演了。他还说:“你们团殷培田演了不要紧,我演你这段,我演的和他不一样,我要在你这个段子的基础上修改,这个段子弄不好就是第二个《如此照相》。”马季给这段相声的评价非常高。
《迎芒果》这个段子一经上了北京电视台,马上引起不小的轰动。一天,我正在西单剧场开创作会,《人民日报》的一位编辑找上门来,问哪位是廉春明。我不知找我什么事,原来,《人民日报》看上了这段相声,那位编辑说:“《人民日报》从来没有发过相声,如今要发你这段相声,恐怕要做一些小的修改。”我不敢耽误,按要求连夜修改,快速发给了《人民日报》编辑部。很快这个段子出了小样,马上就要发表了,就在这个节骨眼儿,出了一些问题。那位编辑来到团里再一次找到我,说对不起,这个段子暂时不能发表了。原因也没说。我略微感到了一点什么,心知肚明。这段相声就成了《人民日报》尚未发表的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