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秋色更加朦胧了。流云在天际散漫地游荡,暮色中的田野还勉强可见轮廓,只有那河面似乎比天空还显得明亮,可以看到好几十对白鸟在嬉耍翩舞,这鸟也许是叫赤味鸥吧,好像在京都的鸭川河畔也看见过,可是,当我的目光落在对面那房子上高高耸立的屋顶时,便马上明白,此时此地并不是在日本。
我心头油然而起的那一缕思乡之情一下子便被掐断,目光又茫然地在那暮色中模糊成了一片的山川、田野、森林中游荡。
我发现眼前城堡外黄昏的景色竟是如此地祥和,特别是那条默默无语的河,前面河岸的田野里有一个男人在从右朝左慢慢地走着。也许是一位农夫吧,头上戴着黑帽子,手里拎着个皮口袋,当那男子走到我正前方时,城堡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悦耳的钟声。我不由地看了一下表,正好六时,于是省悟到是山丘下教堂里的大钟在向人们报时。那男子听到钟声便停住了脚步,仰着头注视着这城堡。由于距离太远看不出那男子的表情,但可以看到他放下了手里的皮口袋,朝着城堡双手合掌鞠躬。看着那男子虔诚的样子,我感到这城堡对周围的人们来说,是个十分神秘而又崇敬的象征。
现在这城堡中教堂的钟声响起,那些跑在国道上的汽车驾驶员,在田野里走着的农夫,还有在那些小镇上购物的妇女,全都会停下身子来,仰望起这城堡,心里肯定是在感谢,感谢这中世纪的城堡,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一个个和平安稳的日子。对他们来说这城堡无疑是与生俱来的,是时时刻刻应该憧憬仰望的,是高高在上的东西。
这么想着,我突然感到自己在这城堡之中有着一种君临的荣耀。在这万人仰望的城堡之中,有着我这么一个他们完全陌生的东洋人,而且他们万万也不会想到我正高高在上地在这里俯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呢。
我突然感到自己有些特别了,感到我与周围的那些人是那样的不同了。这同样的想法,过去曾经住在这城堡里的,或者说是去远处狩猎归途在这里稍作休憩的法国王公贵族们,也是肯定有过的!
朝着城堡仰视的,在城堡里朝外俯视的,这两种人的身份、出生、性格、趣味,以至所追求的东西,肯定也是截然不同的!
现在正在外面朝着这城堡仰望的人们,他们的生活常识、伦理道德肯定是无法变改的,从他们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天开始,他们便受着背离人的本性的教育,而且将这信以为善良和道德,忠贞不渝地遵循着。
然而此时正在城堡里面俯视着外面的人,他们已从心底里看穿了这种所谓的伦理道德的伪善与邪恶。一旦他们跨过那吊桥,置身于这坚固的城堡之中时,他们便会恢复人的本性,在这极尽奢华的环境之中,沉溺于美酒佳肴、淫逸乱伦之中的。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我此时置身在城堡的一间斗室之中,可心情却已是沉醉在了昔日贵族们的那种觥筹交错、娇喘艳吁的气氛之中了呢。这也许是我与生俱来太喜欢幻想,或是因为置身于这么一个神秘而又令人心猿意马的城堡之中的缘故吧。总之,我现在站在这高高在上的房间里,眺望着周围的一切,真正地感到一种中世纪以来几百年酿就的浓浓的妖荡之气正在将我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
教会的钟声停止了。周围又陷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静穆中。这静穆太令人难以忍受了,正在焦虑不安之时,我处在的房间的四角亮起了灯,于此同时,听见了两下轻轻的敲门声。
我慌忙返身,想去将门打开,可还没走到门口,那门便已开了,随即露出了一个姑娘的倩影来。
乍一看那姑娘,毫不夸张地说,我真疑是仙女下凡呢。只见她一身洁白的礼服,短袖中露出一段凝脂似的双腕,一头如练的金发披散在肩头,那张脸蛋更是与天使一般无二,艳丽而又甜美。
“让您久等了。”
姑娘一开口,说的竟是日语,令我着实吃了一惊。只见她说着话,款款地对我行了个礼,与此同时又有一位青年走了进来,在那贵妃榻前的桌子上放了一个水壶和一只杯子。
您请坐。
受着姑娘的邀请,我诚惶诚恐地在那张贵妃榻的一只角上坐了下去,随即便见那姑娘伸手在那桌子前的豪华梳妆台子的一端轻轻地推着。
直到这时,我还没有察觉到,原来那台子的四个脚上都装有滑轮,姑娘轻轻一推,那柜子便朝右移了过去,随即墙上出现一块四方形的空间。
“这墙上有窗可以打开的。”
姑娘依然用她那十分标准,但带着些外国人口吻的日语向我解释道。她那抑扬顿挫的语调,使得这石头屋子里也荡漾起了一种醉人的芬香气味。
不要说醉人,她的衣着打扮才真正的醉人呢。雪白的礼服裸背露肩,丰满的酥胸,令人魂不守舍,腰上一根黑色的流苏腰带,再加上那白色的礼服左右和前襟都开着长长的叉,短短的下摆使她的臀部若隐若现。我一开始疑她为天使下凡,现在仔细一端详,实在是与天使正好相反,活脱脱的一个勾人魂魄的妖女。
“从这里的窗可以看到那边,那边却看不到这里。”
姑娘说的窗,只是块1米见方的墙面,也许本来这就不是什么墙面,隐约能看到从那边透过来的一些亮光。我不太明白,所谓这里可以看到那边,那边却看不到这里,这是扇怎样的窗子,不会是一面神奇的魔镜吧。
“窗马上要开了,不过在此之前有个要求。”
姑娘这么说着,用手指着她的前面:
“从这里看到的东西,你不管怎么表现,叫也好,喊也好,都没关系!但有一点,千万不要产生奇妙的冲动。”
“奇妙的冲动?”
我不由地诘问。姑娘用她那长长的睫毛遮盖着的忽闪忽闪的眼睛盯着我的脸说道:
“是的,冲动!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产生闯入那边屋子里去的冲动!……”
我也盯着她那兰色的眸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本来我到城堡里来,能看到他们怎样调教月子便已心满意足了,我压根儿也没想过闯入他们调教现场。如果我这样一个旁观者一下子闯了进去,当然会给那些当事人添加不少麻烦的,在月子眼里,我也会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丈夫的。所以此时我的心情与其说怎样控制住自己将不闯进现场去干扰他们的调教,倒不如说在考虑碰到尬尴之时,自己是否能够尽快地逃离这座城堡呢。
姑娘好像对我的心思一目了然,用手指着墙上右角处的一个黑按钮说道:
“如想回去了,或是有什么吩咐的话,请务必按一下这个按钮。”
我又一次点了点头,同时我终于对这房间有了一些了解。
刚才进这房间,总感到这里有些特别,现在才明白,这是特意为了窥视隔壁房间动静而设。这四壁都是石头,也许原来这是间仓库。至于那些与房间极不相称的家具,虽说使这房间显得不伦不类,但也实在是有其用处的,是为了客人的观看舒适而设的。
明白了这些,我的心里安定了许多,于是便朝那姑娘试问道:
“我想出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出去的吧。”
“不过,呆在城堡中可不行呢。”
“当然,我是说回去。”
“想回去,当然没问题的。”
姑娘最后那句“没问题”的语调稍稍加重了一些,说着又正面看着我问道:
“约好的事,都明白了吧?”
姑娘所说的“约好的事”我知道是指我与“Z”先生订合同时所说的事情。这便是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情况,对今天在城堡里的所见所闻,绝不对别人说起,并保持终身的沉默。这是入城堡来的人所必须遵守的规矩,如果破了这个规矩,那不管此人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逃不脱遭人追杀的可能。
当然,我是万分清楚这“约好的事”的,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也当然是绝对不想破坏这里的规矩的!
“都明白了!”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姑娘终于露出了温柔的微笑,然后掉转身去,摇晃着她那魅力无比的臀部与双腕,消失在了她进来的门口。
石屋子里剩下了我一个人,我突然感到口干舌燥,渴得要命。这无疑是第一次进城堡,心情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中的缘故。于是我端起桌上那个老鹰形状的水壶,往杯子里倒了些水,端起来喝了一口。
刚才还透着些夕阳亮光的窗口,现在已显得漆黑一片了,屋里的四角,各有一盏灯将那石墙照得比刚才那夕阳光下还要亮堂。不过,比起平常的房间,这灯还是不太亮,四盏从天花板上吊下的灯,除了灯下一圈,别的地方就不能看清书本上的铅字了。为什么不装上一盏稍微漂亮些的水晶吊灯呢?我自己问着这么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一声钝浊的声音响起,将我的思路打断,面前墙上随即豁开一扇窗,屋里一下子显得非常明亮了。
由于正面的墙上突然开出一扇窗来,那亮光使我有些按捺不住地从贵妃榻上探起了身子朝那窗中看去。
瞬间,我的目光凝住了似的不能活动了。
展现在我眼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幻?是电影?还是幻灯?或是一张绘画?我真的有些无法区别了。
这石头墙壁隔开的窗子的那边,刺眼的光芒中能看到下面是一间房子,这房间的中央,站着一位全身裸体的女人。她此时手脚张开,整个人形成一个“大”字,腹部下面的部分也暴露无遗。
说老实话,我迄今为止还没有看见过一个女人如此地张手开脚的样子。再仔细看,那女人的两手是分别被左右两边天花板上垂下的两根绳索缚住的,她的双脚也是被地板上的两个铁圈锁住的。
猛一看去,我不由赶紧将目光转向了别处,这实在是我不忍心看那女人的样子,更是不能相信这竟是现实中存在的事实,就像偷看到了不能看的东西那样感到惊恐不安。
“啊”女人发出了叹声,我猛地扑向了石墙上的窗户,死死地盯着那屋里的女人看去。
确确实实,我现在看到的不是什么电影或绘画,是实实在在的东西:那女人双手被吊在空中,垂下的头和腰部分明还在微微地晃动着。
奇怪的是,我盯着那女人看了许久,却还没能看出她就是月子。月子浑身真正地一丝不挂,只有眼睛被一条白布蒙住了。我之所以一下子认不出她来,实在只能说我的眼睛和头脑,受这突然的刺激还没有清醒过来。
终于,我头脑有些清醒时,是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阵音乐以后,同时那女人嘴里发出了一声“啊”的呻吟。
音乐传了过来,这一瞬间,我的眼睛、耳朵以及五官的感觉才恢复了正常。再紧凑着窗户看去,发现那女人身材瘦瘦的,并不太高,与欧洲女人相比显得相当的娇小,头发是黑色的,被绳子吊起了双手,两腋形成深深的窝窝,胸前的乳房很是丰满而富有弹性,腰际线条清晰,平滑的小腹下方那一丛油亮的青丝惹人心跳。整个身子虽已不是少女了,可还是隐藏着某种未成熟的稚气,而且富有某种高贵的气质。
我终于察觉到了,但由于我所处的屋子光线太暗,窗那边的强烈光线一下子照得我眼花缭乱,所以我眼里最初的月子全身只感到一种超乎寻常的苍白,看到的并不是什么裸体的女人,而是月光下一尊玉立的宝石……
我这样形容着那房里的女人,嘴里禁不住喃喃地叫了起来:“月子。”
那真的是月子,那细腻的肌肤,那白得显得青苍的肌肤,只有月子才具有。想起刚认识月子时,她曾经不无自豪地说她由于生下来时肌肤白得似透明的月光似的,所以才取名为月子。我是从来没有看到过月子的这种形象,迄今为止曾无数次地请求她让自己看看她的裸体,可不管是在洗澡时或者还是睡觉时,她都不允许我看她的身体。只是在新婚那天,与月子洞房之夜,初次看到她那晶莹透白的胸脯,一下子有些发怔,惹得她赶紧用衣被将自己捂住,以后就再也不让我看到了。
而且最近一年来,她又变本加厉地拒绝与我同床共枕,我实在忍耐不住央求她,哪怕只让我看看,她也只是一个劲地叫着“讨厌”,十分冷酷地置我的满腔热忱于不顾。
然而,此时此刻,就是这位月子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全身一丝不挂地站在房子的中央,而且她那显得十分傲气的尖鼻子,她那薄薄的可爱的小嘴巴,她那垂头丧气、白如凝脂的颈脖子,一切的一切都无法再隐藏,全部彻彻底底地暴露得无遮无掩。还有她那身子,丰满的乳房,细细的腰,圆滑似少年的屁股,平滑的小腹,再下面那绒绒的毛,甚至于她那微微颤抖着的胯下,都无法逃过我的眼睛。
这样的时刻,我是乞求了多少时候了呀!这样的情憬,我是憧憬了多少次数了呀!我曾无数次地臆想着,为了发泄,只能依靠自慰。然而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了,由于家庭条件的悬殊差别,月子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我总有一天要将她剥得精光,任我观赏,这愿望我现在终于实现了。
我又一次为这城堡的坚固与巨大而感动。不愧为中世纪建造的城堡,有厚厚高高的围墙,还有深深宽宽的濠沟阻隔,才能使我这祈盼已久的宿愿得以实现。
“怎么样,月子……”
我不由有些快乐地叫出了声来。这时有几个男人出现在月子的面前。先是一人,穿着黑色的丝绒外套,下身是白色齐膝盖的短裤,再加上那长统袜子,完全是一副19世纪法兰西绅士的打扮。接着一个,上着一件白色高领喇叭袖的毛衣,下身一条黑裤子,这是个身体修长的男子。还有一位比这一位稍微胖一些,也是白衣黑裤的打扮。最后一位穿着长长的茄克衫,脖子上围着条白围巾,全部四个男人,打扮得都很奇形怪状,而且脸上都带着动物形象的假面罩:狮子、鸡、羊和刺猬。
这也是刚刚才发觉,原来那房间是有着高底两层的,中间月子站立的地方高,她前面临我窗底下的地方低,由于是在眼鼻子底下,我是看不到的,现在发觉的四个男人刚才就一直在那房间里,只不过是蹲在低的地方,我看不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