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牵着小伊回到“红唇”网吧,这帮孙子正忙着炸坦克,吵吵嚷嚷完全没有发现我们俩就站在他们身后。一局打完,魏星、许宁这边的坦克被老二、鲍哥和小马炸得万劫不复,魏星用地道的长沙话大骂了一句:“娘里的咧!”回头冲老板喊道:“老板,拿瓶可乐!”接着,用鼠标点开继续游戏的按钮,“再来!”……五秒钟之后,他再次扭过头来,双目圆睁瞪着我,以及被我搂在怀里笑而不语的小伊,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方鹏!你这也太快了吧?”兄弟们闻声纷纷回头,呛水的呛水,噎槟榔的噎槟榔,缓过来就是一片“我靠”之声……
“文明点儿都!”我示意大家安静,“来,喊嫂子。”
“滚!”鲍哥腾地站了起来,“方鹏,现在你是我们的妹夫了!”
“对!”许宁跟着站了起来,“妹夫,How do you do!‘豪都’You do啊!”
“对对对,‘豪都’You do!‘豪都’You do!……”他奶奶的,一帮馋鬼。
2
关于谈恋爱这件事,从来都没有人教过我们,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我们只能自学成才。尤其是我,自小接受我爸方处长的严厉管教,能接触到有关恋爱的书籍以及影视剧不仅数量有限,而且异常幼稚和做作。以至于中学时代,我对恋爱生活最浪漫的幻想,就是和我暗恋的对象在公园的小树林里追逐,姑娘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丫不断地变换路径,时而急刹时而折返,我就这么傻X地跟在她身后屁颠屁颠地追,竟然一直都没有撞在树上。回忆我这段懵懂的岁月,实在是一件很羞耻的事,可当年我叼着圆珠笔幻想着这幅画面,觉得真他娘的浪漫死了。
上了大学,谈了恋爱,和陈陈的那段恋情,让我逐渐了解有女朋友以后,生活会发生哪些真实的变化。可我并不确定这些变化是否具有普遍性,小伊和陈陈似乎是挺不一样的两个女孩,比如小伊在夏天穿的裙子,通常比陈陈的短一半,所以我并不太确定那些我曾经用来讨好陈陈的小花招,是不是可以让柯依伊同学觉得欢喜,如果不能,我还可以做些什么?……这对于20岁的我来说,可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以至于我思考了一夜,竟然失眠了。
第二天7点,我肿着俩大眼泡去做早操,脑子里还在纠结着ABC三个计划,结果出门迎面就看到柯依伊同学正站在晨光中向我微笑,就是《东京爱情故事》里赤名莉香对着永尾完治的那种微笑:“方鹏!”
我浑身一个激灵,感觉被巫师施了魔法,原地满血复活。我把双手插进裤兜,相当潇洒地走到小伊面前,“哎哟,这位姑娘很眼熟啊!”
“呀,你怎么都睡肿了?”
“肿了?”
“眼泡!”小伊很得意地笑着,“哎哟喂,再激动也别不睡觉啊。”
“都是让思念憋的。”
“还说呢,昨晚回去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我,我等得都睡着了。”
“这个……”
“哎,你做操吗?”
“做!”
“那走吧!”小伊把我的胳膊一挽,往操场去了。
我俩挽在一起在操场上晃了一圈,等于向社会各界宣告我俩已经正式勾搭在一起了。我听见操场上一片心碎落的声音,尤其是跳跃运动的时候,噼里啪啦地满地都是。
3
做完操,我冲出去买了四张肉饼,我两张,她两张。我们一边啃着肉饼一边往一教走,到她教室门口,我刚准备进,她转身停住了,“喂,这是我教室!你要陪我上课?”
“嗯!”我点点头。
“不要啦……”小伊同学伸手把我往外推,“你去上你的课啦,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好吧,一起吃饭,一起自习,和小伊在一起之后,我又回到了近似和陈陈谈恋爱时的日子。几乎和一年前一模一样,我还是会睡到没谱的时间才起床,那时候小伊已经上了一两节课了。她也一样会占两个座位,我要是不去上网,就会去她的班上陪她上课。中午我们会一起吃饭,有的时候还会喊上许宁、刘萌萌他们一起。我还是每天傍晚去操场踢球,小伊也开始在我踢球的时候,一直坐在操场边上陪我,只是她来的时候不会带着单词书,她只是乖乖地坐在那里看我踢,不管我那天踢得多好或者多臭,除非我进球了,她会跳起来鼓掌,大多数时候,她就那么乖乖地坐着,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就那么一直注视着我。刚开始的时候,我会努力表现,想在她面前做出很牛X的样子,但结果常常是事与愿违,越踢越急,时不时还摔个屁墩儿或者狗吃屎。每到这时候,小伊就会很紧张地站起来,走到边线附近,看我有没有怎样。我承认我喜欢她这么关心我,但我不能总用狗吃屎来讨人心疼,所以我努力刻意地不去想她,安心踢球。半个月以后,我终于可以做到踢球的时候,小伊在与不在一个样了。
现在想来,这真是让人沮丧。我和小伊的绝大多数回忆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没有私奔,没有殉情,没有爱到山崩地裂,没有爱得鬼哭狼嚎,我们就是在一起吃饭、自习、看电影、逛商场,在校园里游荡、在拥抱时放空……这些事情在这之前,我几乎都和陈陈一起做过,在这之后,我也和之后的女朋友做过,似乎爱情就该是得到之前的相互吸引和你争我夺,或者失去之后的无尽思念和悔不当初。而当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一个一个循环往复简简单单的日子而已,彼此习惯,彼此无视,直到有危机产生,或者分道扬镳,才会意识到我和你之间,原来如此欣赏和在意。
是的,当我现在说我爱你,小伊,是因为我陷入无尽的忏悔之中无法自拔。
是我发现,原来你曾对我那么好,而当时我却毫无意识,轻易地把你丢了。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我们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誓言,你都当了真,而我,没有。
4
三天后,我在第一师范对面一家叫“人民公社大食堂”的饭店摆了一桌,花了大几百块,不是“豪都”不好,但毕竟那里是我和陈陈摆“喜宴”的陈年旧地,不适合一对新人。出席方鹏、柯依伊牵手成功宴的有:许宁、刘萌萌夫妇,鲍哥、徐徐夫妇,小马、齐娜夫妇,以及魏星和老二,王佳和张倩。参加这场饭局的名单完全可以验证我之前关于“大二是恋爱频发期”的观点,你看我们这帮人已经基本完成了从一堆一堆到一对一对的进化,而且老二、王佳还在暧昧着,真正光杆的只有魏星和张倩。这俩人彼此不来电、互相瞧不上,于是把满腔荷尔蒙化作食欲,尤其是魏星,都快扑到盘子上了。还不到半个小时,一桌鸡鱼肉蛋虾就只剩下盘碗碟盆勺,再舔舔就能接着用了,我不得不招呼服务员把所有菜按原样再来一份。
小伊拦着我,“啊?不用再来一份吧,吃得完吗?”
“够吃就不错了,”我指着魏星,“你问他吃早饭了没?”
“没。”魏星咧着嘴笑得特别开心,“别瞪我,他们都没吃早饭!鲍哥昨晚都没吃!”
“扯呢!”鲍哥正在擦嘴,把餐巾纸揉成一团就丢了过去!
“没吃你吃啊,还有红辣椒青辣椒洋葱蒜苗……”小伊指着盘子里星星点点的配菜。
“等下一轮,等下一轮……”魏星举起啤酒,“啧啧,多好的媳妇啊,还没过门呢就这么顾家……来来来,祝福方鹏、小伊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早生贵子啊!”
“早生贵子,早生贵子!”一桌人纷纷应和。
我搂着小伊站起来,和兄弟们一一碰杯,一饮而尽,然后偷偷在她的腰上捏了一下。小伊回头笑盈盈地看着我,脸都红透了,伸手也在我腰上来了这么一下。我一丁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被嘴里的啤酒呛得半天喘不上气来。
柯依伊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两个字概括,就是“大气”。毕竟是皇城根儿下长大的姑娘,大眼睛,大高个儿,大瓜子脸,一副格格相,爱起人来轰轰烈烈,撒起娇来也不藏着掖着,经常走着走着吧唧就亲我一口,然后该干吗干吗,若无其事。此外,她心善、顾家、温柔、爱笑,但口无遮拦,还有点儿小自恋,时不时对着镜子赞美自己给我听:“哎哟,我这俩大长腿哎。”小伊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宽无脑,对一切人情世故都琢磨不明白,在入学的一年多里,柯依伊同学干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她们班上的一对情侣已经分手并各有新欢,而小伊却抱着一颗赤子之心,作死地撺掇人家复合,结果自然是两面没落好。小伊是这么跟我解释的:“他们从大一就在一起,是多好的一对啊,他俩分手了,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当然,缺心眼儿也有缺心眼儿的好处,我很快就发现,作为柯依伊的男朋友,我讲什么,她就信什么,我曾经跟她说,青岛的海滩上到处都是刺豚,她竟然信了,还写信给她在青岛念书的高中同学,提醒人家不要光脚去踏浪……
我们男生把柯依伊这类女孩统称为“白纸”,白纸的含义之一是单纯、没心机;含义之二是脑组织简单,部分脑神经缺失。在金融学院非官方排行榜中,柯依伊名列2000级“白纸”排行榜首位。
我的女朋友是金融学院头号“白纸”,对于这事吧,我感到非常骄傲!
5
在我和柯依伊的蜜月时期,我的兄弟们是这么过的——
完美先生许宁,三天两头约刘萌萌去市区吃饭,从麦当劳的鸡翅吃到塔克堡的牛排,吃完回来就到BBS上发一篇辞藻华丽的抒情文章,发完了就喊刘萌萌上网去看。据说刘萌萌每次看完了都会热泪盈眶,对许宁的爱意与日俱增,恨不得“把每天当作是末日来相爱”,小姑娘整天处于一种可以随时殉情去了的精神状态。兄弟们对许宁这“扇一巴掌补一枪”的爱情攻势啧啧称奇,赞不绝口。
东北小伙儿鲍哥,他和徐徐虽然早就出了蜜月,但依然如胶似漆,他们交流感情的方式除了身体上的“让我取暖”以外,就是互相赠送小礼物。鲍哥几乎每天都要去学校门口那个叫“花季雨季”的礼品店消费,什么耳环、吊坠就不说了,他还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儿,比如一只身穿袈裟、双手合十、远看和唐僧一模一样的唐老鸭,只要稍有震动,唐老鸭的脖子就会前后摆动,如果插两节5号电池,底座还会有一排小灯闪烁,并且发出《茉莉花》的音乐。
足球小将小马,给他青梅竹马的发妻齐娜买了一条小博美狗,买回来的时候金黄金黄的,后来越养越白,再后来越养越灰。虽然小家伙不断挑战我们的审美底限,但齐娜仍然对它爱不释手,给小狗吃的用的都不低于她对马海波的饲养标准。小博美的名字叫“小乖”,其实淫荡得要死,前街一带的母狗没少被它糟蹋,小马为小乖的事经常低三下四地去跟其他狗主人道歉。后来小乖睡觉的时候,被小马不小心踩断了一条腿,光看病就花了好几百块。当然,小马因为被小乖狠狠咬了一口,打狂犬疫苗什么的,也没少花钱。
花花公子魏星,一个礼拜交了两个女友,一个本校的,一个外校的。这两个女人都深爱着魏星,而爱的表现形式都是想和魏星一起共进晚餐。所以魏星常常先陪着本校的女友在学校门前的小饭馆吃一顿,再以各种理由脱身,打车赶到另一个学校,再陪那位女友吃一顿。约会的餐饮水平从来都是高标准严要求的,丫穷得连牛仔裤都卖了。
这就是我们的恋爱生活,虽然形式略有不同,但统一的精神层面档次不高,经济层面开销不小。谈恋爱绝对是一件烧钱的事,在2001年的最后一个月里,我们几个男生都陷入了经济危机,连“千年单身”的老二,都被我们借钱借到捉襟见肘。兄弟们除了约会时的打肿脸充胖子以外,个人的生活水平每况愈下,每餐基本除了炒粉就是炒饭,最艰难的日子里,甚至买炒饭都要跟老板强调“不加蛋”,以省下一块钱,留在下一顿,万一老板不小心顺手打了个蛋,咱都能跟他急。
兜比脸还干净的时候,我们会用各种借口不去约会。有一天晚饭时间,121寝室里除了我和老二,竟然连鲍哥、魏星都在。“都没钱了?”老二问,我们仨彼此望了望,都苦笑着点点头。“你们还有多少?”老二又问。我们仨摸索了一阵,凑在一起,一共摸出了七块钱。老二皱了皱眉,“我卡里还有100块,你们都不约会,应该够我们这几天吃饭了。走,取钱吃饭去。”
“等等,”我拦住了老二,“你那100块能多晚取就多晚取吧,取出来很快就没了。”
“不取钱吃什么啊?”
“我还有上次青岛啤酒在音协搞活动送来的一叠海报,我一张都没发,都是铜版纸。”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么一茬儿来,“去废品收购站应该能卖一些钱,加上我们这七块钱,也该够吃一两顿吧?”
6
那叠海报真够沉的,保守估计得有二三十斤,我们四个男人一人拎一个角,向望麓桥方向的废品收购站走去,出门就撞见了话剧团的老团长柳哥。
“又有活动啊?”柳哥看了一眼我们拎着的海报。
“呃……是,是啊。”我尴尬地应道,脚下加快了步子。
“别急走,我有事找你。”柳哥说。
“嗯?什么事?”
“你先把海报放下。”
“哦,对。”
放下海报,我跟着老团长走到旁边,“柳哥,怎么了?”
“我现在在湖南卫视实习,你知道吗?”
“知道啊,大导演嘛!”我心想,这我能不知道吗,老团长一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据说上大一的时候搞乐队,因此和电视台的人混熟了,后来就一直在那个节目组实习,说白了,就是个跑腿的,在录节目的时候站在摄像机后面领着观众鼓掌,自己还觉得多牛似的。
“导演谈不上,”柳哥假惺惺地谦虚了一下,“不过我现在是实习编导了!”
“实习编导?这么牛!”我更假惺惺地捧了一句,心想你现在才是实习编导,那以前是个啥?
“还好还好。哎,方鹏,你帮我一忙,这个周末我们要录孙楠歌友会,”柳哥把“我们”俩字说得特别重,好像自己就是节目制片人似的,一脸得意,“你给我组织100个观众过去。”
“多少?100个?”我差点儿把下巴吓掉了,“开玩笑吧?”
大家可能不太清楚我为什么这么惊讶,其实组织100个学生是很简单的事,作为学生干部,别说100个人了,就算组织1000个人,只要找几个协会主席帮忙随随便便就能凑起来,可关键是得把人弄到湖南卫视去。大伙儿不知道,湖南卫视的演播基地在一个多么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团长曾经带我去看过一期录影,散场以后没公交车坐,打车花了我40多块钱……
“方鹏,你可以的。”柳哥拍拍我的肩,“不行的话,你就包两辆公交车去,收学生点儿车费呗,公交车跑一趟差不多400多块钱,100个学生一人10块也有1000呢,多出来的你可以自己收着。”1000减去两个400等于200,这200块对于连吃个饭都得靠卖废纸的我们来说,就是那雪中的炭、沙漠中的水。我琢磨着这是条不错的生财之道,但又隐隐约约觉得这似乎没那么靠谱,说了句“再考虑一下”把柳哥先应付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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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多斤铜版纸一共卖了五块五毛钱,收废品的老板一口咬定这铜版纸上面有蜡不值钱。我们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凑个整,无比郁闷地攥着全部的十二块五,来到了前街的东北面馆,一人要了碗两块五毛钱的小鸡蘑菇面(至今我也没想通为什么这家面馆里最便宜的面要叫小鸡蘑菇面,而且面碗里既没有鸡肉也没有蘑菇)。吃面的时候,我把组织观众的事跟哥儿几个说了,大伙儿都觉得这事情绝对没有柳哥说得那么简单,但又觉得不做有些可惜。
魏星没几口就把面吃完了,他搁下筷子,使劲打了个嗝儿,接着用手一抹嘴,“方鹏,我要吃水果。”
“吃毛水果!”大伙儿纷纷骂道,“就剩两块五了,你还要吃水果!”
“反正就两块五了,买橘子吃呗?”魏星摸着肚皮说。
橘子是长沙最廉价的水果,学校后面的岳麓山上全都是。水果摊上的橘子按个头分成三块钱一斤的,两块钱一斤的,一块钱一斤的和一块钱三斤的。我们四个衣着都还光鲜,走过去的时候卖水果的老板非常热情,“刚到的荔枝,来点儿?”
“不了,”我摆了摆手,“买橘子。”
“哦,要哪种?”
“一块钱三斤的,”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坦然淡定,“来两块五的。”
老板撇了撇嘴,扯了只塑料袋,从筐里抓出一把一把又小又黑的橘子往里塞。上秤的时候,老板不小心碰掉了一只三块钱一斤的橘子,骨碌骨碌滚了一两米,停在路边。我们都注意到了那只橘子,只见它澄黄油亮丰润饱满,我们的橘子跟它一比压根儿就是煤球,哥儿四个的眼神中全是渴望,只是碍于面子,犹豫再三,还是没拉下脸把它捡起来。于是我们拎着一袋煤球橘子垂头丧气地回了宿舍,在这一刻我已经下定决心,组织观众这事我接定了,再差还能比现在更惨吗?
8
公交车很好租,我随便找了个312路的司机,一拍即合,他答应帮我再找一辆车,往返一趟只要300块,也就是说,每个学生交10块钱,100个学生一共要交1000块,扣除两辆车的往返成本600,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一趟我可以赚400块。
组织观众也很顺利,小伊帮我画了一张大海报,颜色鲜艳、字体可爱,在右上角还画了一个睫毛长长的大眼睛姑娘,戴着一只鲜红的蝴蝶结。我怎么看怎么觉得画得像小伊自己,可是小伊就是不承认,“我哪有那么漂亮?”
我仔细对比了一下,坚定地说:“哪儿都有!而且你那儿比她……”
“讨厌!”小伊把画笔一丢,“不许耍流氓……”
海报贴出去才半天,100个人就报齐了,孙楠怎么说都是内地歌坛的一哥之一,号召力真的还行。1000块人民币实实在在地攥在了手里,我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只求老天爷让这100个人顺顺当当出去、平平安安回来,400块赚到手,我把老二献给您都成!
别想歪了,我说的老二是赵国勇。
9
录影当天,约好了5点半所有观众集合,我5点钟的时候来到校门口,已经看着满眼都是人了。黑压压一片人头,我感觉这事搞大了,顿时心也虚腿也软,恨不得把钱都退出来让大伙儿散了算了。可是上坡容易下坡难,局面已然是骑虎难下了,我赶紧给许宁打电话叫他们提前来帮忙,不一会儿,兄弟几个都急匆匆奔过来了。
“怎么样了?”许宁问。
“目前还好,估计待会儿上车肯定乱。咱们得把车门先把住,千万别一窝蜂都往上冲!”
正说着,一辆空荡荡的312吱吱嘎嘎地过来了,在校门口停了下来。所有等候着的观众立刻朝两个车门涌了过去。我连忙喊道:“快拦着,别开车门!”兄弟几个连忙扎进去维持秩序,我走到车头冲司机挥挥手。司机也冲我挥了挥手,打开他那侧的车门跳了下来,走到我面前,递过一颗槟榔,“小兄弟,今天不好意思嘞!那辆车出了点儿问题嘞!”
一听这话,我只觉得五雷轰顶,眼前一黑,“怎么了?”
“我那个朋友过不来了,”司机吐出一颗槟榔渣,“这次只有一辆车了。”
“一辆车,我这儿100个人呢!”我都气疯了。
“你莫急啊,100个人,坐得下嘞!”司机一点儿都不急,“130个人都没问题!”
我扭头看了一眼这辆车,就是那种普通的没有空调的公交车,要是舒舒服服坐着也就是三四十个座,真说要是当罐头挤的话,能塞下多少人我还真没数。事到如今也没别的选择了,赶紧把人弄走再说,堵在校门口别再把校领导给招来,那就彻底完蛋了。于是我挤到公交车的前门口,大喊一声:“喊到名字的上车!……陈功成……”
“就这一辆车啊?”有的学生很不满意。
“别吵,都听不见名字了!”小马还混在观众里,顺嘴就当了个托儿。
“对!大家都静一静,听我喊名字!叫到名字的上车……陈功成!”
“来啦来啦……”一个精瘦的男生几乎从人群的最外层使劲儿往车门移动,人群又被搅得躁动起来。
“挤毛啊,一个个来!”鲍哥挡在刚刚打开的车门口,放那个精瘦男生上了车,“进去往里走啊,别堵在门口!”这话一听就是跟315路小巴售票员学的。
“王怡萌……”
“马文涛……”
“赵塞冰……”
“我叫赵寒冰!不是赵塞冰!”
“哦,赵寒冰!……你这字写得不清楚啊!”
就这么吵吵嚷嚷地用了十多分钟,这辆公交车就像吸尘器一样,把堵在校门口的这100号人消化得干干净净,车门一关,都拖走了。
谢天谢地,四个小时以后,这辆车吱吱嘎嘎地拖着那100个学生,以及几个顺路蹭车的观众平安回来。这一路虽然有人抱怨,但毕竟10块钱往返这么远一趟,又可以免费看明星演出,大家还是觉得很值的。到了校门口,车门一开,满满一车人瞬间卸了个干净,叽叽喳喳聊着笑着四下散去。我长舒一口气,点上一支烟,瘫坐在引擎盖上,终于感受到了从侧面车窗里吹来的一丝凉风,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还好不咯?”司机师傅递过来一颗槟榔,我接过来塞进嘴里,和他相视一笑:“合作愉快。”
“记得下次再找我啦!”接过我的300块揣进兜里,司机师傅发动起车,“你住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就是这个学校的。”我掐了烟站起来,走下车去。
“方鹏,方鹏,方鹏!”小伊抱着两本书一路小跑扑到我怀里,“你可算回来了,我都被蚊子咬死了。你怎么样?都顺利吧?”
“那当然,你老公我多厉害啊!”恋爱中的男子总不放过任何一个吹牛的机会。
“嘟嘟”公交车响了两声喇叭,司机从驾驶室的窗户探出头来跟我打招呼:“哎,这个妹子蛮漂亮的啦!”
“我媳妇!”我很幸福地说,用力搂了搂小伊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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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赚了700块,直接解决了我们一票男人的吃饭问题。更关键的是,因为我这次组织得好,受到了节目组的肯定,加上有柳哥的照顾,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接下了明星歌友会几乎所有大学生观众组织任务。在那期间,我再没有为钱的事发过愁。
转眼到了年底,节目组连续录了几场节目,我七七八八赚了不少。元旦的晚上,我定了学校门口的“弦子”KTV里最大的包间请大伙儿唱歌。我们从上半夜哄到了下半夜,从2001年哄到了2002年,在老二已经醉得吐了一回又一回,许宁已经倒在刘萌萌的怀里鼾声如雷,鲍哥和徐徐已经回出租屋自己庆祝,剩下的人已经一半熟睡一半神志不清的时候,小伊悄悄地又点了首《催眠》,坐在电视机前面轻轻地唱——
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一件玩具带来的安慰,太阳下山,太阳下山,冰淇淋流泪。
第一次吻别人的嘴,第一次生病了要喝药水,大风吹,大风吹,爆米花好美。
从头到尾,忘记了谁,想起了谁?从头到尾,再数一回,再数一回,有没有荒废,啦……
啦……
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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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月2日凌晨,这个日子我真的记得,那天我几乎是用强奸的方式把小伊从处女的行列中拉了出来。在我瘫软地躺下之后,柯依伊同学一直抱着我哭。她说,你都不知道心疼我,疼死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地亲,不停地亲。她就这么哭了很久,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把头发都哭湿了。然后她哭累了,不哭了,却不知道下面该做什么,就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我看,看了一会儿,又看看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继续盯着我看。她说,你是不是困了?我说,没有啊。她说,困了就睡吧。我说,我不困。她说,那也睡吧。然后她把头埋到我的怀里,再不出声了。我保持着这个姿势,脑子里不断浮现着各种爱情片的画面。
清早睡醒,我一睁眼,她还在盯着我看。这把我吓了一跳,我连忙把她扶坐起来,晃她的肩膀,“小伊,你还好吧?”她又看了我半天,幽怨地说:“哎,你怎么又打呼又磨牙啊?以后我可怎么睡啊?”我笑了:“那以后你先睡,我把你哄睡着了我再睡。”她想了想说:“好吧,看在你那么爱我的分儿上,昨天的事情就不跟你计较了。”
等我再睡醒的时候,小伊正趴在我的胸前抠被子玩,一边玩一边念叨:“公啊,公啊……”
“小伊,说什么呢?”我摸着她的小脑袋问道。
“我说,公啊,公啊,公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老公啊,老公啊,老公啊……”小伊认真地说,“以后我就喊你‘公’了。”
“哦……”我点了点头,“好的,母!”
小伊扑哧一下笑了,笑得把脸埋在被子里,浑身直颤。
“母啊,出来喘口气,别闷死了。”
小伊笑得更厉害了,半天才从被子里钻出来,“讨厌!不许叫人家‘母’,我又不是……‘母’!”说完又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笑得喘不上气了。
“那你是什么?”
“我是婆!老婆!”小伊骄傲地说。
“知道啦,婆!”一声唤出,心中柔肠转千回。
12
元旦之后,这个学期很快就结束了。我没有过四级,期末考试也挂了两科,但并不影响寒假准时到来,我送小伊到机场,并且嘱咐老二路上要把嫂子照顾好。老二很不恰当地跟我开了个“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的玩笑,我把他单独拉到一边,说了很多恐吓的话。老二最后忍无可忍地叹了口气,说:“方鹏,你别说了,柯依伊就是我妈,亲妈!”
我对老二这个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
寒假从没有那么漫长过,虽然我和小伊每天都通电话,但相思不相见的痛苦还是那么难熬。我经常在吃饭的时候走神,在看电视的时候走神,在和爸妈聊天的时候走神,在串亲戚拜年的时候走神……一走神,我的脸上就呈现出一副白痴相,我堂弟刘可偷拍了我走神时的照片,我看了一眼,那么英俊的脸上却写着“白痴”两个字。我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对,幻想着我和柯依伊同学在小树林里追逐。对对对,我知道这很蠢,但这么多年的习惯让我情不自禁就会幻想到这个场面,即使在我告别男生时代之后,我的幻想也只是升级到2.0版——有一天我梦见我和小伊在海边嬉闹追逐,对,还是追逐,但是已经在海边了!她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后来我被一个海螺扎到了脚,仰面摔倒在地,小伊咯咯笑着扑倒在我身上,我们一个侧滚翻交换了彼此上下的位置,然后拥吻。这一幕描述起来非常低级趣味俗不可耐,但已经是当时我在放空状态下可以幻想到的浪漫的极限。这其实说明了,我在骨子里还是个非常传统的中国男人。
过完年,我就急不可耐地准备回长沙,把火车票订在了我认为爸妈可以忍受的最早的一天。可事实上我判断失误,我爸听说我要在大年初七赶回长沙之后怒不可遏,他让我“不想回家就别回来了”,为了安抚老爸,我退了初七的票,订了开学前一天回长沙的票(能如此顺利地订到票,还得感谢我有个在铁路上工作的姨夫)。虽然我推迟了返校的时间,可事实上,从初七到我走的那天,我爸就没在家吃过几顿饭。我妈说:“你爸是舍不得你,你在家待着,他心里也舒服些。”我妈又说:“你要是有女朋友了,就带回来给爸爸妈妈看看,只要你喜欢,爸妈是不会反对的。”
我听完这句话,腾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哪个说我有女朋友的啊?”
我妈笑着说:“看你脸上的死相就知道啦!你当年早恋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自从我爸去交过电话费回来,他们就意识到在那个区号是010的地方,一定有个姑娘,跟我关系非同一般。
13
春暖花开,乍暖还寒的时候,我和小伊又在南湖大学北校区重逢了。把小伊的行李放好,我捧着小家伙的脸,擦去她额头上星星点点的汗珠,轻轻吻了一下。小伊闭着眼睛,保持着被我亲吻的姿势,紧紧地抿着嘴巴,突然睁开眼睛对我说:“公啊,我们爬山去吧!”我想都没想,“好啊好啊!”于是我们就手拉着手,沿着后街来到了岳麓山北面的山口,一路走了上去。刚到山顶,小伊突然背过身来看着我,“公啊,我们去溜冰吧!”我努力地平复着呼吸,还是很爽快地应道:“好啊好啊!”
于是我们沿着公路冲下山,在东方红广场坐上了公交车,奔向青少年宫里的海岛船溜冰场。小伊其实根本就不会滑,她紧紧攥着我的手,在滑道的最外圈一小步一小步蹚着,颤颤巍巍,左摇右晃。而我也就是个半吊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不让她跌倒,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不让自己先摔着。但公共的溜冰场毕竟不是我们的二人世界,经常有染黄毛的小子飞快地从我们身边穿过,一阵妖风把我们俩人都带倒在地上,我能做的就是在小伊之前站起来,然后把这位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姑娘拉起来。
期间有一个长相相当不错的姑娘从我身边经过,也不知道踩着什么绊了一下,趔趔趄趄地就快跌倒了,她伸出手努力保持平衡,也不知怎的就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裤腰带。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毅然决然地甩了她一下,姑娘随着惯性飞扑出去,摔得四仰八叉,然后她就坐在地板上,无比怨怼地瞪我。我呢,心中毫无悔意,看着小伊憋着笑的样子,幸福得恨不得再来一次。
就这么玩了半个小时,小伊突然扶着墙站住了,“公啊,我们去吃饺子吧,我知道这旁边有一家饺子店特别好吃。”“好啊好啊!”我说。
走出海岛船的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春雨,雨不算太大,但也不小,我刚抬头看了看雨势,小伊已经一把拉起我的手冲进了雨里。
“婆啊,饺子店在哪儿啊?”
“公啊,我忘记啦!”
“婆啊,不认得路,你就跟着我走吧!”
“公啊,你知道它在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公啊,我不跟你走!”
“你不跟我走,那我把你抱走啦!”
“别抱,别抱,别抱,别抱……公啊!”
“干吗?”
“我们到啦!”
我顺着小伊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一家红砖青瓦的老房子挂着饺子店的招牌,小伊牵着我沿着木制的台阶走到二层阁楼上。下午3点多的时间,阁楼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扇正方形的木窗打开着,可以看到淅淅沥沥的雨帘在一片老房子的屋顶上交织错落。我们点了一盘牛肉和半斤饺子,就坐在窗边埋头吃。吃着吃着,小伊突然又笑了起来,我诧异地看着她,只见她收住笑,无比认真地注视着我,“公啊,你对我真好!”
14
小伊决定正式从宿舍搬出来,和我蜗居在一起,当然所谓的“正式”是不通知校方的。
刚开学我就接到柳哥的电话,他说了句“你可回来了”,接着就是通知我四场录影的时间,每场150个人。我有了上回的经验,知道每辆车坐75个人还是很宽松的,所以只安排了两辆车接人,一切顺利,四场一共净赚3000多块,这对于大学二年级的学生来说,绝对是一笔大钱。我用这笔钱付了房租,在望麓桥边的“蓝色公寓”租了一个单间。蓝色公寓是新盖的六层公寓楼,全是单室套,盖它的目的就是出租给学生,这从它的内部陈设就可以看出来,几十个单间都是标准配置——写字台和双人床,一边是好好学习,一边是天天想上……房间都很干净,如果你愿意每个月多出100块,就可以租到临河的房间,打开窗清风拂面,还有旁边菜地的草香味。我和小伊去看了一次,都非常喜欢,当天就付了半年的房租,第二天打扫打扫就搬进去了。
半年的房租2000多块,我组织观众赚的钱还剩一千好几百。为了把这笔不义之财嘚瑟干净,我和小伊打车到芙蓉广场的家乐福逛了一圈。小伊歪着头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走在前面,我推着一辆购物车紧紧地跟着。除了卖零食的柜台以外,我们在家电柜台停得最久,小伊看了几个电饭煲,又看了几个电磁炉,“公啊,你看两个都买吧,咱们钱不够;只买电饭锅吧,只能做饭;只买电磁炉吧,只能做菜。这可怎么办啊?”
我琢磨了一下,“婆啊,你会做什么菜啊?”
“我会煮面。”小伊很认真地说。
“别的呢?”
“煮鸡蛋。”
“再别的呢?”
“煮饺子……煮不太好。”
“咱别买锅了行吗?”
“为什么呀?以前我不会,以后我可以学啊,学会了就可以做给你吃了。”小伊气鼓鼓地说,“我妈也不会做菜,都是我爸做,我爸特忙,都没教过我,不过我爸做羊肉特别好吃……”
“等等等等……”我拦住了这位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小丫头,“婆啊,等暑假我带你回家,我妈特别会做饭,你跟她学,学会了咱再买锅,好不好?”
“嗯?”柯依伊同学扬扬得意地坏笑着,“公啊,你就这么确定我愿意跟你回去啊?”
“你猜!”
“才不呢!”
最后电饭锅和电磁炉我们都没买,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我们买回了一台小型的组合音响,又在校门口的音像店里搬回了一堆盗版CD。那天晚上,我和小伊并排躺在床上,把雪村音乐评书从头听到尾,一边听一边笑。雪村唱,“老张开车去东北”,我俩齐声合道,“撞了!”雪村唱,“肇事司机耍流氓”,我俩接着合,“跑了!”最高潮是雪村唱那首脍炙人口的《办公室》,到副歌部分,我和小伊就四目相对跟着一起唱,“一个有夫之妇,一个有妇之夫,今天要看清楚……”
小伊绷不住先笑了,“公啊,我们能不能听点儿别的啊?”
“不能。”
“为什么呀?”
“治疗五音不全得从易到难,循序渐进……”
“讨厌!”小伊一下扑在我身上就开始掐。
真的,可能在这个世界上会听着雪村音乐评书做爱的,除了雪村夫妇,只有我和柯依伊同学吧?
15
2002年春天,所有人都在看《流星花园》,所有女孩都在迷恋F4,所有男生都会说“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那年开始,鲍哥留起了长发,虽然看上去有点儿像当时的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但无论如何,那一年的校园特别梦幻。
我很享受这个梦幻的季节,但是我没有看《流星花园》,因为有一天,我看见魏星把自己倒挂在宿舍的床上,我问他是不是被蝙蝠咬了,丫对我的疑惑表示非常不屑,“操,你知道花泽类吗?……花泽类说过,要哭的时候就倒立,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
“流泪?你怎么了?”
“被胡椒面呛的。”
我不看《流星花园》,除了魏星这一幕让我念念不忘之外,其实我压根儿就不怎么看电视剧。我喜欢看书,那段时间,我又把我钟爱的一部青春小说翻了出来,从头看起。那本书叫《晃晃悠悠》,我认为它是石康写得最好看的一本,比后来那部红到臭了街的《奋斗》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这本书是我在高三的时候买的,买它是因为看了《南方周末》上的一篇书评,书评大致意思是说,她在看完《晃晃悠悠》之后觉得自己的大学四年算是彻底白活了,什么都没经历,什么都没留下。于是我去新华书店买回了这本书,一气读完,还写了篇自己的读后感在扉页上,大致意思是,原来大学生活是这样的,我准备未来就照这么过了。
重读这本书让我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触,再次读完的那天下午,我点了一支烟衔在嘴里,仰面朝天躺着,思考一个问题:《晃晃悠悠》的男主角周文混到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已经陷入了很深的迷茫,他总在纠结一些成长中的哲学问题,这让他显得深刻而且……很酷。我呢,我也在人生的同一个阶段,但是我……却没那么迷茫,甚至大多数时候,我压根儿什么都不想。我不事学习,不事劳作,唯一的心思就是想和小伊把恋爱谈好。我作为新时代的青年人,胸无大志却心安理得,没有志向就算了,连迷茫都少得可怜,这会不会显得太……肤浅?
“肤浅”一直是我的死穴,我这小地方来的普通青年本来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除了课本和练习册,也没读过多少正经算书的书,说实话我连四大名著的小人书都没看完。鬼使神差找到一个皇城根下三环以内土生土长的北京大美妞做女朋友,我私心里一直认为这就是小伊被鬼迷了心窍,我幸运的级别和港片《开心鬼》里那个傻X学生能得到一只清朝僵尸帮她期末考试一样,算了,说这么老的电影你们也不知道,这几乎就和地球竟然能得到奥特曼的拯救一样幸运,属于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所以,吾日三省吾身,尽量避免在小伊面前暴露自己的缺点,但是打嗝放屁都可以背着人,而肤浅却是无可回避的大问题。我不怕自己肤浅,我就怕我暴露了自己的肤浅,小伊就不爱我了。
怎样才能不肤浅呢?真是个让人头痛的问题。
小伊就在这时候推开门进屋,正看见我像叼着烟囱一样笔直地叼着支烟,“方鹏,你又在床上抽烟!”
我看见小伊嘟着嘴冲我生气,心里却特别高兴,因为刚才想问题的时候,我已经把烟抽了一多半,烟灰还笔直地竖着,而我的双手都枕在脑后,她不来,我靠自己还真难把烟拿下来而不把烟灰碰掉在脸上。
我咬着过滤嘴,冲小伊讨好地耸了耸眉毛。
小伊理都没理我,把课本往写字台上一丢,“别冲我放电,你今晚不拖地,就不许亲我!”
我见小伊背对着我,于是用鼻子幽怨地哼了一声,想引起她的注意。可是效果并不明显,小伊完全没有发觉我的窘境,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你看你吧,每天要抽那么多烟,你上次怎么跟我保证的,说你绝对不把自己抽成一块烟熏肉,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你的人生理想就是不要做烟熏肉!”
我嘴里的烟已经抽到屁股了,烟熏得我的两眼刺痛,眼泪都流下来了。
“你看你看,我批评你,你理都不理我一声……你还装睡,你还装睡!”
“我……”我实在憋不住了,这一动,所有烟灰都掉在我嘴上,嘴唇立刻被烫出个泡。
因为这件事,小伊写了100字的检查,至今还夹在我的日记本里,放在淮安老家。
因为这件事,小伊亲了我一夜,醒了就亲亲,醒了就亲亲,她说嘴唇上有泡,亲亲就不疼了。
那天晚上,我也下了决心,不能再这么有一天没一天地混下去了。除了学习,我准备做几件正事。其一,我要多看书,我去校门口的租书店买了几本盗版书,一本余秋雨全集,一本余华全集,一本刘墉全集,但最后我只看完了温瑞安全集。其二,我准备把自己的文艺范儿再升华一下,组织一场话剧专场,展示一下我就任“金融话剧团”团长以来的工作成绩。
但是在这两件事之前,还有一件眼面前的事要解决——必须得给老二找个女朋友了!
16
在这个梦幻的季节里,单身的老二特别扎眼。我们这个小圈子,除了老二,全都处在热恋之中。平常日子里,大伙儿还有意无意地排个班,丢下一秒不见如隔三秋的女友,陪老二打个桌球什么的打发一下时间,但赶上逢年过节,谁也舍不得不过二人世界,于是只能暂时忘记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孤独的胖子。
还好老二也不哭也不闹,除了把自己的网名改成了“有人性没异性”以外,几乎没发过什么牢骚。他开始玩CS,经常杀得两眼血红,回寝室睡觉……起初我们并没有觉得老二这种随遇而安怡然自得的精神有什么不好,多玩这种铁血的游戏,至少还可以保证老二不会因为单身太久而变成同性恋,但是自从发生了“钥匙门事件”之后,大伙儿达成了共识,老二的个人问题得不到解决,他会永远都是这个和谐社会的不安定因素,俗称“隐患”。
“钥匙门事件”是这样的,那天魏星趁着月黑风高,把外校的女友偷偷领回了自己寝室。他们寝室的舍友早就被他用每人10块钱打发掉了(其实我一直想不通魏星是怎么考虑的,30块钱已经足够他在我们学校门口开一间日租房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魏星假模假式地和姑娘在电脑前看了十分钟《浪漫樱花》,就爬到铺上去了,时间还不到晚上8点……他俩正情到浓时,突然听到了钥匙插门的声音,因为门已经被反锁,那人没能把门打开,于是他开始使劲儿推拉门锁,发出嘭嘭嘭的巨响,似乎是一定要把门弄开。
魏星都快吓傻了,也不知道门外是宿管老师,还是自己那位校内的女友,因为除了舍友之外只有那俩人有这道门的钥匙,而这两位甭管是谁来,都够自己喝一壶的。魏星连忙用被子把床上这位女友裹起来贴墙边儿藏好,自己套上裤衩从床上跳了下来,“谁啊?”门外那位没有回答,但并没有停止推拉门锁,而且越来越用力,门框周围的墙皮都被震得啪啪掉石灰。魏星抖抖索索把门打开,就看见老二满脸尴尬站在门外,“钥匙卡住了……我把它拔出来就走,你……你继续。”
魏星顿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但没过一秒,这种幸福感便被满腔理直气壮的愤怒取代,“靠,赵国勇!你开我门干吗?你哪儿来的钥匙啊?”
其实这事真怪不得老二,使坏的是魏星那屋的吕小平。那天老二刚买了一套强手棋找不到人玩,吕小平告诉老二说魏星一个人在寝室,还把寝室的钥匙给了他……当然,结果就是老二惊着了一对鸳鸯,魏星差点儿因此在某些方面产生障碍,并从此再没有在寝室胡搞过。而他那位外校的女友,因为魏星在危急时刻竟然把她裹在被子里弄成一套煎饼果子,害得姑娘差点儿憋死在里面,放出来之后,那姑娘不仅断然拒绝继续把好事做完,还差点儿因此和魏星分了手。魏星同学损失惨重,苦不堪言,后来找个碴儿狠狠把吕小平痛扁了一顿,还讹了老二好几顿火锅。
17
为了给老二介绍对象,我们专门开了一次会。会议地点定在后街的“豪都”美食城,负责掏钱的毋庸置疑必须是老二,而负责喊人的是单纯到缺心眼儿的柯依伊,她连老二暗恋的王佳都叫上了,以至于老二一进屋差点儿背过气去,而我们几个男的则幸灾乐祸、胃口大开。
在这次会议上,大家把自己能想到的姑娘都搬出来了,几位女生都分别介绍了自己身边的单身女同学,王佳对老二说他和自己的舍友孙淑艳很般配的时候,老二都快哭了。男生们的表现相对不太积极,毕竟当着自己女朋友的面,说自己还认识什么优秀单身女青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只有魏星趁着自己本校女友上厕所的机会,偷偷告诉老二,他愿意贡献出自己的前前前任女友,并表示只要老二不介意,他就不介意。但是显然,老二很介意。
这顿饭没有解决任何问题,于是经举手投票表决,这回不算,下回接着吃,还是老二埋单。
不过,第二顿饭还没来得及吃,老二就找到女朋友了。
这事还得感谢魏星,他最近新加了一个湖南商学院女网友,聊了没多久,魏星就死乞白赖要和姑娘见面。那时候见网友还是一件很流行的事,姑娘大多也不介意,只是会拉上一个朋友陪着,俗称“垫背的”,魏星听说姑娘还带了一个人,就把老二也拖上了,四人见面吃了一餐火锅,魏星回来大骂火锅钱花得不值,那女网友竟然是个正经人,吃完火锅擦了嘴就要回宿舍,连碟都不看。而老二有意外收获,因为“垫背的”姑娘对老二一见钟情,饭后第二天竟然发短信跟魏星打听老二的手机号。魏星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人,一边给垫背姑娘发去了老二的手机号、宿舍号以及QQ号码,一边第一时间跑到我们寝室来通报好消息。老二本来就是情场省略号,哪儿享受过这“倒贴”的待遇,经过我们一忽悠,只觉得垫背女孩也算清秀善良有情趣,虽然比不上王佳,但是聊胜于无,大二都快过去了,初恋还没开始,说出去太丢人,要不然试着接触一下看看也好。
所以,第二天,老二和魏星又去了商学院。
走过路过不能错过,随同老二前往的还有方鹏、鲍哥、小马、许宁以及柯依伊、徐徐、齐娜、刘萌萌,一行人打了三辆的。
垫背姑娘大名叫……什么来着?反正网名叫毛毛,很好记,所以我们都管她叫毛毛。毛毛学国际经贸,和我们一届,湖南岳阳人,个子不高,身材瘦弱,长相普通,最大的优点就是一张小嘴能说会道,笑起来两个小酒窝,挺讨喜的。毛毛是个比较独立的姑娘,虽然老二告诉她,说他“会和朋友一起来”,但毛毛还是选择了独自赴约,只不过她没想到老二带了九个朋友一起来……当然啦,一般人也都不会这么干,可老二是一般人吗?不,他不是。
18
11个人的约会很HAPPY,吵吵嚷嚷又吃了一餐火锅,佐餐的话题是对老二的无耻吹捧。起初只是单纯地夸老二而已,后来为了拔高老二的形象,就开始拿虚构的完美老二与同席的其他男人做对比,比着比着场面就演变成为男人之间的人身攻击,我嘲笑鲍哥的普通话,鲍哥嘲笑许宁的爱装X,许宁嘲笑小马的野蛮粗暴,小马嘲笑魏星的用情不专,魏星嘲笑我的学习成绩……一来二去,男人们快打起来了,幸亏有女人们拦着,只是互相灌酒而已。可我们这一番折腾,反倒无意中在毛毛心里树立了老二“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形象,这顿火锅吃完,俩人就确立了恋爱关系。
老二牵着毛毛的手走出饭店,我们九位亲友团成员也吵够了灌饱了,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老二没走出多远,突然转身问道:“哎,你们就准备一直跟着?”
“有吗?”许宁左右看看,“没有啊!”
“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老二这孙子,是个标准的重色轻友的货。
“扯淡!”魏星骂道,“九个人怎么打车啊,他们都是一对一对的,就我没带女朋友,最后肯定剩下我啊!滚滚滚,你和毛毛约你们的会,我们玩自己的,等你。”
“也行,那你们别跟着我啊!”老二用怀疑的眼神扫视了我们一圈,“说正经的呢!”
“走吧,傻X才跟着你呢!”鲍哥一脸不耐烦。
“公啊,我们真的不跟着看看啊?”小伊凑到我耳边悄悄问道,我低头一看,小丫头俩眼放光,充满了兴奋。我笑着捏了一下她的鼻尖,“你认为呢?”这时候小马已经骂上了,“鲍哥你傻X啊!骂自己用得着那么狠吗?”
“嘘……”鲍哥竖起食指抵在嘴边,“别吵吵,悄悄地跟着,说话的不要。”
一行人就这么缩着腰,蹑手蹑脚地跟踪起前方的那对小情侣,也亏得老二一直往没灯的地方钻,俩人竟然真的没有发现我们九个人就一直藏在他们身后不到十米的地方。
“搂上了,搂上了……”鲍哥压低嗓门报告。
“闭嘴,看得见!”魏星骂道,“我何苦来的呢,你们都有的搂有的抱的,老子快冻死了。”
老二和毛毛在夜色中走了大半个小时,绕着商学院的体育场走了五六圈,终于在操场边上坐下来了,我们小心翼翼地跟着绕了五六个圈,终于可以停下来,远远地观望着这场无声电影,我发誓这是这世上最无趣的影片,老二这人这么长时间连姿势都没变过,就是老老实实地把右手扶在毛毛的腰间,连毛毛笑的时候都不松开。“这孙子的手是焊上了吧?”魏星发出这声抱怨的时候,我们大多数人已经在玩自己的了:许宁在指着夜空给刘萌萌讲星座,小马和齐娜在联机玩手机游戏,我和小伊趴在操场边的草地上咬来咬去,简单地说就是我咬她一口,她咬我一口,咬得俩人脸上胳膊上全是口水,在月光下莹莹发亮,只有鲍哥夫妇和魏星在关注着老二初次约会的实时动态,鲍哥和魏星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评论,还给老二毛毛配音,听得徐徐捂着嘴止不住地笑……
“哎哎哎,亲了!亲了!”
我们连忙起身,都凑到鲍哥身边,只见老二搂住毛毛的那只手已经扶在了她的肩上,一对男女在商学院操场最黑的地方,脸对脸凑在一起,虽然看不清楚,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他俩吻上了。我由衷地在心里对老二说了一声“恭喜”。
可是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老二突然站了起来,而毛毛似乎还歪靠在老二身上,老二在使劲儿摇晃毛毛的身体,嘴里大声喊着:“毛毛,毛毛……”
“什么情况?”小马低声问我。
“我哪儿知道。”
“咱过去吗?”魏星问。
“等等,再看一下。”许宁说。
我们于是保持静默,死死盯着老二那边。只见毛毛倒在老二怀里,一只手按住胸口,另一只手松垮垮地垂着,老二似乎有点儿手足无措,想干点儿什么又腾不出手,终于他大喊一声:“有人吗?救命啊!”
我们就像一群猎狗一样冲了过去,瞬间就出现在老二面前,把丫吓了一跳。我凑近看了看毛毛,夜色太黑看不清脸色,只感觉她的呼吸又急又浅。
“怎么搞的?”许宁问。
“不知道,突然一下就这样了,”老二已经六神无主了,只是不停摇晃毛毛的身体,“毛毛,你怎么了?”
“你先别动。”许宁拉住老二,“打120!”
“嗯……”毛毛表情痛苦地摆了摆手,还是说不出话来。
“她说不用……”
“她说不用就不用啊,你看她都什么样了!”许宁掏出手机,按下了三个按键。
19
救护车到的时候,毛毛已经好了。
毛毛告诉我们,她有先天性心脏病,紧张激动的时候就会发病,这次是她的初吻,她没想到,接吻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反应。我看了一眼老二,他强作的淡定根本掩盖不住他的沮丧,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毛毛,这也是他的初吻。
回学校之前,老二小心翼翼地把毛毛送回了寝室,分开之前千叮咛万嘱咐,除了没有吻别以外,基本尽到了一个男友全部的责任和义务。回到学校,我们把各自的女朋友送回住的地方,告别之前,小伊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安慰老二一下。我回到宿舍大门口,看见他们几个已经蹲在路边抽烟了。我也走过去蹲下,大伙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就拼命抽烟,我的半包散给大家,很快抽完了,小马又接着散,我们又接着抽,抽得口干舌燥。保安室里的保安警惕地盯着我们,我们就和他们对视打发时间。过了很久,老二把最后一根烟屁股丢在面前,站起身来狠狠踩灭,一挥手,迈步就走,我们也都起身,默默地走向宿舍。走到宿舍门口,回头发现鲍哥还在原地蹲着,丫已经睡着了。
此后一个晚上,老二只说了一句话:“这是我的初恋。”
“我知道。”我说。然后,老二就不说话了,期间他的手机来了几条短信,老二也回了,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我知道的是,老二和毛毛就此分手了,距离他们初吻的时间绝不超过24个小时。我问老二:“你这算不算一夜情?”老二没搭理我,只是给了我一个曾经沧海的微笑。那个男孩,一夜长大,一夜长大……
老二和毛毛的故事还有一段很扯淡的续集,那是大半年之后,老二过21岁生日,那天中午毛毛买了个六寸的生日蛋糕送到寝室,老二虽然收下了毛毛的礼物,但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个蛋糕里被毛毛下了毒药,至少是泻药,因为当年自己曾经如此无情地在刚刚吻了毛毛之后就抛弃了她,毛毛应该恨死自己才对,而不是记住自己的生日,并送上一份精美的蛋糕,所以老二研究了这个蛋糕一中午,就是不敢吃。就在他最纠结的时候,我推门进来了……于是老二说:“方鹏,来吃蛋糕啊!”
毫无戒心的我,毫无顾忌地吃下了一大块疑似有毒的蛋糕,最可气的是我还为此感谢了老二。老二观察了我五分钟,见我没有异样没有死,便也开始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告诉我他之前的顾虑。你们可想而知,当我得知内情之后气炸了,而柯依伊知道这件事后,甚至都被气哭了。她说:“赵国勇,你怎么这么狠啊!要是方鹏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说实话,老二当时纯属一时糊涂,就算把我毒死了也顶多算个激情杀人,谁叫我点儿背,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呢?但我依然耿耿于怀,虽然老二后来请我和柯依伊吃了一顿肯德基赎罪,但其实我并没有完全原谅他。这件事告诉我们——
老二没碰过的东西不能吃;老二在甩了毛毛这件事上,是有极大的负罪感的。
20
相比较而言,话剧专场这件事就顺利很多。
自从我宣布话剧团要搞专场,并且征集剧本以来,大家的创作热情都很高。很多平时看着挺白丁的同学,都拿出了自己的原创作品。这些作品大多数都是校园题材,描写的是我们自己的生活,风格上以自恋和矫情为主,但是那时我们的审美情趣就在那个水平线上,所以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最后经过集体审议,入选的五个剧本分别是——
许宁写的剧本叫《初恋音乐盒》,故事的原型是他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故事非常琼瑶,大概意思就是男的爱女的,女的也爱男的,但是俩人纠结着都不明说,互相传递各种暗语和信物,可惜不知是智力不够用,还是压根儿心无灵犀,总之男人的暗语女人没看懂,女人的暗语男人没明白,最后毕业了,错过了,死都没在一起。许宁觉得这个剧本可以断人肝肠,事实也证明,这是话剧专场当晚最催泪的作品,但我觉得鲍哥说得对:“这俩孙子连说人话都不会,真要在一块儿了,肯定得互相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