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超】,2015
曾经有那么一次,我见到那个在学校的人嘴里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徐欣了,那天我们打LOL打到五点,天都蒙蒙亮了,徐欣带着一身酒气,提着一个苹果电脑的包走进来,我们在他的眼里都好像空气一样,于是我知道,他是来找苏鹿。
让我惊讶的是,苏鹿这小丫头好像永远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力量,她和徐欣坐在一起,就像两个最普通的好朋友一样,互相交流着三国杀的心得,甚至还约好了周末一起去吃火锅。
“他就是徐欣啊,”等那个人走了出去,我嘿嘿一笑,这种笑总被苏鹿骂成猥琐大叔,“真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什么啊,”苏鹿的声音在苍白的黎明里显得疲惫而凛冽,“没看出来他是个人渣?”
“这人渣不是和你聊得挺好的吗?”我在电脑上飞快地操控着末日使者。
“你别管他。”她不知从哪儿抓了一个大苹果,清脆地咬下去,“他每次喝多了都这样,不管我在哪儿都要给我打电话来找我叙旧。”就着苹果甜美的汁液,她打了个疲倦的哈欠,“你放心吧,明天他醒了,就把什么都忘了。”
“我看这人,也不像你们说的那样,挺正常的一个人。”末日使者闪现空了个大,然后被对方的英雄围了起来,送出了本局比赛的第十六个人头。旁边坐着的简意澄哈哈地笑了,“超哥你怎么打得比我还坑——”
“哪有人渣把人渣两个字写在脸上的——”苏鹿吃苹果的时候看起来特别甜,总让别人也忍不住想去拿一个,“超哥我告诉你,你就是同情心泛滥。真正的人渣都是不动声色的,等你和他们混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她整个嘴被苹果塞得鼓鼓囊囊的,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从别人的三言两语里就能猜出来,总之,苏鹿这丫头那次是闹了个彻彻底底的大错。别人想怎么样都是别人的事儿,哪怕是自己的好朋友也别去插手。否则会有很多人恨你入骨。
“我操,林哥掉线了。”简意澄眯着眼睛看着屏幕,“我估计不是掉线。”哈欠这东西会传染,我也跟着苏鹿打了个哈欠,“都五点多了,这货估计撑不住睡死过去了。”
“那这局20吧。”简意澄飞快地点下了投降键,瞬间三票赞成。“我们四缺一,打不了战队排位了啊。”他一边打字喷对面一边问我。
“我来陪你们打。”苏鹿从房间里搬了电脑过来,“大早晨怪困的。我玩个蕾欧娜辅助你们吧,就算一边睡一边打也能掌控雷电。”
“好吧。”我很赞同地点点头,然后迅速地把选人页面上的上单盲僧换成了我最擅长的鳄鱼。
其实苏鹿的中单打得真不错,男刀妖姬中路杀神。她是我们之中第一个上白金的。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总心甘情愿地给我们打辅助。别人高兴的时候,她永远不忍心拆台。但她的辅助打得令人细思恐极,总喜欢用琴女在对面机器人面前秀一发飘逸的回旋身法光速QA,回头才发现ADC不见了。
人总是这样,好心办坏事儿。毕竟谁都不是圣诞老人。
其实我看见了徐欣开门之前的那种哀伤的眼神,那么伤心刻骨的眼神我根本就不相信是一个男人眼睛里的,在那一瞬间我真的相信他喝醉了,我想我如果没那么困的话,可能会上去拍拍他的肩,跟他拽两句,其实醉生梦死只不过是她跟你开的一个玩笑之类的。不过我困得挪不动步,也张不开嘴,这件事儿我一直没说,更没告诉苏鹿。
“超哥,”我不知不觉的时候太阳已经洒在我脸上了,像刀尖一样,刺得我眼睛直疼。可能是睡觉的时候扭到了,我总觉得我的脚腕也在隐隐作痛。“我×,你怎么又睡着了。”胡城,这也是我通过苏鹿认识的一个兄弟,北京老炮,人特能侃。“你这是昨天晚上找花姑娘去啦?”
“得了吧您那,”我学着他的北京口音,“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花姑娘,都是聊斋里变出来的。”
隔着他车窗的玻璃,我看着窗外,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日没夜地下着雨,忽然出了点太阳,竟有几分柔软的味道。4月份,连在夏天和冬天这两个我都很喜欢的季节之间,人们管这玩意儿叫春天。毫无疑问的,这是我最讨厌的季节,但我这时候却在汽车的靠背上躺了下来,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它,像小的时候拿着放大镜看蚂蚁。满天的云慢悠悠地晃过去,如果我在外面的话,一定会被空气里的花粉呛得打起喷嚏。这就是春天,又混沌又慵懒,永远不讲理地拂过山山水水,让所有人都一醉数年,明明隔不了多久就烟消云散,却以为自己真能暖尽千山绿销尽万柳寒。
又来了,自从玛丽莲,简意澄,苏鹿他们走了这段日子里,我尤其地喜欢怀旧。大概是从前和他们这群文艺青年来往多了,把我也给带坏了。算了,我深吸一口气,都过去了。什么诗情画意,英雄美人,快意恩仇,都是他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拿出来自己哄自己玩的。
【苏鹿】,2013
不出预料的,给了徐欣什么破机会之后,思瑶和徐欣顺理成章地开始吵架了,吵架内容从今天该吃越南粉还是韩国餐厅,到他在思瑶减肥的时候大摇大摆地吃汉堡——反正,你知道,都是每个平常的小情侣互相争执的琐碎内容,而这种琐碎,因为事实上他们根本不是情侣而变得更难忍受。而他却在这种争执里找到了一种恋爱该有的感觉而怡然自得。我甚至觉得,他有的时候喜欢找茬和瑶瑶吵架。
“徐欣总说我不像他女朋友。”思瑶坐在图书馆靠窗的椅子上,满身都是湿漉漉的咖啡豆味儿。“还说我总和别的男生闹来闹去,让他很没面子。”
“他并不配拥有女朋友。”我一边修改一篇令人心烦的论文,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早就知道这人肤浅,你和他在一起就是陪他演戏。”
“我是真的不会。”思瑶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说别人的女朋友都要和男朋友住在一起,还要会做饭。我哪能会这些。现在和他走在一起,看到学校里认识的人我都不敢打招呼。”
“他让你和他住在一起?”外面雨水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大。“你还是趁早和他分手。早看他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他也能想得出来。”
可能是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图书馆里几道陌生的目光投在我们的背上。思瑶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脑,被白光照出了一点凄然的神色。她又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好像要甩掉发梢上的一点露水。“我也觉得我是对他太冷淡。毕竟他总是开车接送我们,帮了我们那么多。这件事本来就是我错了。可能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对人好。”
“你没有错。”我忙着把电脑上几个拼错的词改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身涌上来一种海浪一样的悲凉,蛮不讲理地冲上眼眶。“这样吧,我过两天马上和你一起去签房子。这样你也有个理由拒绝他。”
西雅图的天光越来越暗了,树木,低矮的小房子,都在黄昏里变成了一束束的剪影。我在房间的画板上涂着漫无边际的色彩,我得快一点把瑶瑶从火坑里救出来。我一边想,一边往画纸上涂上越来越浓郁鲜艳的色彩,一开始是中药带着苦味儿的海藻绿,就像生活本身的琐碎,烦躁一样,接着是明黄金黄锈红血红,冒着咕嘟嘟的泡,像是一锅太阳煮的汤,马上要烧起来。
我说过了,我来自中国北方,我没有去过农村,可是我的审美就一直停在那里,蓝天,荒野,一望无边彻彻底底的荒凉,你站在万里晴空下面,听着云轰轰烈烈地滚过去,原野都收获过了,被烧焦了,这么一站就过了几百年,金戈铁马慷慨悲歌忽然都烟消云散了——
“苏鹿,”顾惊云撞开我的房门,横冲直撞的走进来,“——”我想他是看到了我的画纸,竟然震惊的退了两步,然后在门口呆住了。“这颜色用的。”他摇着头,说不清是赞叹还是指责。
我转过身去,挡在画作前面,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睛被一种说不清的东西点亮了,好像是道连·格雷发现了自己的肖像,这种震惊让我有种从心底里的欣喜,“苏鹿你知道吗?”他吸了吸鼻子,“你这幅画让我吓了一跳,我不懂艺术,但我知道能让人吓了一跳的画肯定是好画。”
“哈哈哈——”我夸张地大笑起来,我向来都喜欢我自己的这种笑,能让屋子里的每一个小小的分子都染上莫名的喜悦,顾惊云也跟着我笑起来,“走吧,林家鸿在楼下等着呢,今天带你们吃火锅去。”
火锅总是个好东西,当你谁都不信任了你至少还可以信任火锅。那么热气腾腾的,把牛羊肉,粉丝,菜,豆腐,海鲜,那么多水火不相容的东西全都用一锅红彤彤的水煮得生机勃勃,一团和气,它对谁都没有差别,每个人吃的时候都被辣得舌尖发麻龇牙咧嘴,被热气把脸上的妆容糟蹋得一塌糊涂——但我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融化在了太阳里。
“苏鹿,我好像跟你说过了吧——”顾惊云在下楼梯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问我,“下周徐庆春就要走了。”
“哈哈,你难不成要千里送京娘啦?”我心不在焉地和他打趣着,其实我已经注意到了,四周慢慢地被庄严的气氛笼罩起来,因为这种庄严和即将到来的火锅我心里有那么点愉快,阶梯好像变成了一截截的弹簧,卡门序曲的前奏响起来了,我的脚步踩着节奏的鼓点,几乎就要欢快的唱起歌。
我一直不懂为什么顾惊云要执着地和徐庆春在一起,我明明可以看到他们对视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一点也没有关于爱情的东西了,就连残留的一丝都没有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是一种笨拙的妥协,一种苟且偷生。不过我那个时候只是单纯地为了顾惊云高兴,他终于可以不用忍受徐庆春每隔几个小时就爆发出来的,歇斯底里的尖叫,终于可以给自己放个假,给我们的神经也放个假。
“千里送京娘那是人家赵匡胤搭救无辜民女,”顾惊云拉开门,门外残留的雪气热热闹闹地向我扑过来,“本来以为你是一文化人,没想到是一假冒的。”
我现在想起来,他的脸上时常会浮现出那种表情,欢乐的永远不彻底,最热闹的时候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刻骨的哀伤来,我想他的过去是一地的玻璃碎片,一直洒在地上突兀地闪亮着,不一定什么时候心脏就会被割出血。
他的车眨了眨眼睛,愉悦地鸣叫起来,我拉开车门,毫不犹豫地钻进后车厢,林家鸿就坐在那里,推了推眼镜,非常礼貌地和我挥挥手。顾惊云上车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把车座扶正,“去哪吃?”
“等一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在背包里翻找着我的手机,“我得叫上思瑶。”
“叫她干吗?”顾惊云把车顶灯打开,到处找着他的烟盒,“这小妞太吵了,我可受不了。”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把窗户打开了,气定神闲地点了一根烟,给我一个打电话的时间。“瑶瑶你在哪儿——”我听着她背景里嘈杂的音乐声,这肯定不是在她家,“我在林梦溪家,”她的声音被电话线拉得走形了,“等下这里说话听不清楚,我去洗手间和你讲。”
“出来吃火锅吗?”我徒劳地问她,其实知道她早就已经吃完了饭。
“不去了吧,林梦溪刚刚煮好了饭,正准备招待我们呢,”这句话说完,她忽然压低了声线,“徐欣也在我们家,苏鹿你们两个是怎么啦——”
“我们俩没怎么啊。”我笑了,“这两天我都没见过他。”
“不是这么回事,”思瑶的声音很着急,“我刚才,就刚才还听见他和林梦溪抱怨,他讲得那个可怜,就像没爹没娘的小白菜似的,你知道吗?林梦溪差点都发怒了,差点到你家去找你——”
“和林梦溪说我坏话?”我皱起眉头,阴凉的树木苦味儿和风一起吹到我脸上。“你放心吧,她不可能到我家来找我的。”我紧紧地攥住了手机,“好了宝贝,没事的话你就先吃饭吧。我挂了。”
【林家鸿】,2013
从我跟着苏鹿和顾惊云参加他们那些纸醉金迷的宴会开始,苏鹿就开始慢慢蜕变,散发出让她后来举世闻名的那种耀眼的光芒来。她好像是天生为了宴会,欢笑,为了那些香气四溢的佳酿而活着的,我有的时候,看着他们的聚会,都会不自觉地心惊胆战,那种聚会和颓废无关,它早在1000多年前就被李白写进《将进酒》里,是一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的生机勃勃的挥霍。再看着在人群里神采飞扬的苏鹿,我觉得她简直就像是那个用灵魂换取永恒的欢乐的浮士德——当然,是个迷人的浮士德。
“你说你干吗要这么活着呢——”这常常是宾客都醉倒在她家的地毯上之后,我对她说的一句话,她那时在楼上的房间里仰面躺着,妆也不卸,手中拿着半瓶没喝完的酒。“你看楼下的那些人,他们平时都是一本正经的,他们忍耐了多久才能把今天晚上的话全都说出来,比起他们平时的模样,我就更喜欢看——”她朝我微笑,“更喜欢看他们现在的样子。
我到后来才懂苏鹿说的是什么意思,夜店,宴会,歌舞升平,历朝历代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闭关锁国还是漂洋过海,人们总需要个这样的场所,来替他们延伸开白天永远要藏起来的那些爱,恨,笑,泪,隐忍的痛苦,阅尽世事的疲惫,你可以把功名利禄都无比潇洒地踩在脚下,可以借着酒挥斥方遒对着月亮讲话写下一大堆流传千古的诗,可以破口大骂看你不顺眼的那个教授,也可以和你喜欢了很久的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拥吻——每个人都是场上的主角,灯光和酒精制造出了一种迷乱的柔情似水,让所有人都可以堂堂正正地放纵,反正明天一早起来谁也不会再记得,反正狂欢的尽头就是永别。
“可你总该注意点名声吧。”我那时候还对这个道理困惑不解,在苏鹿的卧室里挠挠头,她走到画板前面去,慢慢地调着颜色,“你们这些人真他妈没劲。”她只有喝了点酒,才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和我说话,“什么时候这个世界上,男女才能真正的平等。”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了,我看着她在画板上淋出那种狂风暴雨将至之前的色彩,“我平时看他们那些人,都是平面的,”苏鹿一边凶狠地泼上暴风雨一样水汪汪的红,一面漫不经心地和我说话,“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对我讲了那些半真半假的前半生之后,我才觉得他们都是立体的,都是和我一样的,活生生的人,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心跳和呼吸,我觉得无论是谁,在某一刻至少都是真诚的——”
“苏鹿你在画什么啊?”我站起身来,没出息地走到她旁边去,我总是这样,害怕这种彻底的,荒凉的沉默。我看到她画上油纸一样凄凉的老月亮,黑暗里用力地摆动着纤细腰条的柳枝——当然这都不是重要的,她画的是戏台,被风吹雨打之后破败肮脏的戏台,用灰金色的重墨勾着边,好像真有什么传奇的角儿在上面站过似的,整幅画都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山雨欲来的气息,她画山雨用的是天上被水润开的红色,那种即将到来的,气势磅礴的危险就像是一只暴戾的猛兽一样,懒洋洋地伸出舌头来,舔着刀尖上的血。我看见这幅画的时候,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幅画是送给简意澄的,”她笑盈盈地把笔放在地上晾干,每当她喝了酒的时候,总有这种看上去很迷醉的笑,“它叫《霸王别姬》,还记得程蝶衣吗?”
简意澄是冬天来的新生里一个著名的小GAY,喜欢了一大堆男人都被连讽刺带骂地拒绝,最后一次还被人把表白的记录贴到网上。刚刚还在苏鹿家楼下歇斯底里地讲着胡话,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苏鹿喜欢听别人的故事。我们从来没听过她自己的故事,她总是把那些故事用桀骜的色彩记录下来,有的时候我觉得她好像游离在时光之外似的,艺术家啊,我感叹着。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她的这种气质到底是真诚还是故作玄虚的面纱。
“林家鸿你不懂艺术,”她整个脸像是海棠花一样娇醉,笑嘻嘻地看着我,“你这就是在为你不懂艺术找借口。”
“那群神经病,不是自恋就是变态,我干吗要懂。”我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你还别说,我这辈子就读过三本小说,一本是《三国演义》,一本是《我的大学》,全都是我们班那更年期的老妖婆班主任逼着我读的,还有剩下的一本,我都不好意思说——”
“你不是把语文书也算上了吧,”她梦呓一般地回答我,迷迷糊糊地扯着床单上开裂的线。
“不是,是《泡沫之夏》——”我感觉到我的脸涨红了,好像小的时候黑丝袜锡纸头的非主流照片被人翻了出来,然后为自己辩解道,“那是我当时的女朋友逼着我看的,看了第一本,我第二天就死活把三本都还给她了,我就他妈觉得那种东西简直就是浪费木材。”
“那本书不就讲了一群大老爷们儿整天围着一个女人,整天紫薇、尔康的。不像话。”苏鹿半睁着眼睛。“不过话说回来,你居然有女朋友。我还以为你们学软件工程的都是那些年,我们班上没有女孩呢。”
“这,我也不是从生出来就开始学软件工程的吗。”我尴尬地摸了摸头发,每次我尴尬的时候总会有这个动作,我觉得让我自己看起来很幼稚。“高中有个谈了三年的,前两天才分手了,她说我距离太远,她没有安全感。”
我想苏鹿一定是没跟上我的话题,一直不管不顾地往下说,“其实我最讨厌那些青春片了,每次拍出来都是蓝天白云青草地,有个白衣服长头发和小龙女似的姑娘被一大群毛头小子暗恋,对,这姑娘还得是学跳舞的,好像高中除了谈情说爱就没别的一样,×,你们上高中的时候不写作业啊,不被数学折磨得昏天暗地啊,老师不都一边等着学生对她山呼万岁一边挑动群众斗群众吗?还港台腔地互相骂笨蛋,大笨蛋,哪来这么小清新的事儿啊,都是傻×,大傻×——”我忍不住哈哈地笑了,她像个兄弟一样一脸认真地搭上我的肩膀,在灯光下看着我,“鸿爷你说是不是,你说我们小的时候哪有你是风儿我是沙,都是你是孙子我是儿。”我成功地又一次被她严肃的表情逗笑了。她总有这个本事,坦荡得让你觉得她是你的一个知己,就算灯光和酒精调出完美的暧昧气氛,也能让你一点想法也没有。
像她这种真正胸无城府的漂亮女人,威力就像是个开着保时捷却从来没泡过妹子的富二代,可想而知的会在以后的日子里遇到接连不断的坏男人。但我在这些能从市政府到警察局首尾相接绕一圈儿的男人里挑出来几个稍微不那么败类的同类,当然也有和我同舟共济的围观群众,比如江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