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丙寅,幸下蔡。斩前济州马军都指挥使康俨于路左,坐桥道不谨也。朗州节度使王进逵奏,领兵入淮南界。戊辰,庐寿巡检使司超奏,破淮贼三千于盛唐,获都监伪吉州刺史高弼以献。诏释之。兵部尚书张昭奏,准诏撰集兵法,分为十卷,凡四十二门,目之为《制旨兵法》,上之。优诏褒美,仍以器币赐之。壬申,今上奏,破淮贼万五千人于清流山,乘胜攻下滁州,擒伪命江州节度使、充行营应援使皇甫晖,常州团练使、充应援都监姚凤以献。 王
铚《默记》:李景闻世宗亲至淮上,而滁州其控扼,且援寿州,命大将皇甫晖、监军姚凤提兵十万扼其地。太祖以周师数千与晖遇于清流关隘路,周师大败,晖整全师入憩滁州城下,会翊日再出。太祖兵聚关下,且虞晖兵再至,闻诸村人,云有镇州赵学究在村中教学,多智计,村民有争讼者,多请以决曲直。太祖往访之,学究曰:“我有奇计,所谓因败为胜,转祸为福。今关下有径路,人无行者,虽牌军亦不知之,乃山之背也,可以直抵城下。方值西涧水大涨之时,彼必谓我既败之后,无敢蹑其后者,诚能由山背小路率兵浮西涧水至城下,斩关而入,可以得志。”太祖大喜,且命学究以指其路,学究亦不辞,而遣人前导,即下令誓师,夜从小路行,三军跨马浮西涧以迫城,晖果不为备。夺门以入,晖始闻之,率亲兵擐甲与太祖巷战,三纵而三擒之,遂下滁州。 甲戌,江南国主李景遣泗州牙将王知朗赍书一函至滁州,本州以闻,书称唐皇帝奉书于大周皇帝,其略云:“愿陈兄事,永奉邻欢,设或俯鉴远图,下交小国,悉班卒乘,俾乂苍黔,庆鸡犬之相闻,奉琼瑶以为好,必当岁陈山泽之利,少助军旅之须。虔俟报章,以答高命,道涂朝坦,礼币夕行”云。书奏不答。乙亥,今上絷送所获江南二将皇甫晖、姚凤至行在,诏释之。壬午,江南国主李景遣其臣伪翰林学士户部侍郎钟谟、伪工部侍郎文理院学士李德明等奉表来上,叙愿依大国称臣纳贡之意,仍进金器千两,锦绮绫罗二千匹及御衣、犀带、茶茗、药物等,又进犒军牛五百头,酒二千石。是日,赐谟等锦绮绫罗二百匹,银器一百两,袭衣、金带、鞍马等。丙戌,侍卫马军指挥韩令坤奏,收下扬州。 《东都事略·韩令坤传》:率兵袭扬州,将吏开门以迎之,令坤整众而入,市不易肆,人甚悦。 丁亥,寿州城内左神卫军使徐象等一十八人来奔。庚寅,朗州节度使王进逵上言领兵入鄂州界,攻长山寨,杀贼军三千余众。辛卯,今上表伪命天长军制置使耿谦以本军降,获粮草二千余万。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上言,泰州降。癸巳,荆南上言,朗州节度使王进逵为部将潘叔嗣所杀。 《九国志·王逵传》:领众逼宜春,道出长沙,耀兵金波亭,有蜜蜂集伞盖中,占者以为不利,遂留长沙,令行营副使毛立领兵南下,以潘叔嗣、张文表为前锋。叔嗣怒,至澧陵拥众而还。逵闻兵叛,乃乘轻舸奔归武陵,叔嗣追杀之于朗州城外。 遣人诣潭州,请周行逢为帅,行逢至朗州,斩叔嗣于市。
三月丙申,行光州刺史何超奏,光州伪命都监张承翰以城归顺,寻授承翰集州刺史。庚子,文武百僚再上表请听乐,诏允之。行舒州刺史郭令图奏,收下舒州。 《隆平集·王审琦传》:世宗征淮,舒州坚壁不下,以郭令图为刺史,命审琦、司超将兵攻城,一夕拔之。令图入,复见逐于郡人。审琦方进军援黄州,闻令图被逐,乃选骑衔枚袭城,夜败其众而复纳之。 江南国主李景表送先隔过朝廷兵士一百五十人至行在。其军即蜀军也,秦、凤之役,为王师所擒,配隶诸军,及渡淮,辄复南逸。帝怒其奔窜,尽戮之。丙午,江南国主李景遣其臣伪司空孙晟、伪礼部尚书王崇质等奉表来上,仍进金一千两、银十万两、罗绮二千匹,又进赏给将士茶绢金银罗帛等。庚戌,两浙奏,遣大将率兵攻常州。延州留后李彦頵奏,蕃众与部民为乱,寻与兵司都监阎绾掩杀,获其酋帅高闹儿等十人,磔于市。彦頵本贾人也,贪而好利,蕃汉之民怨其侵刻,故至于是。辛亥,赐江南李景书曰:
顷自有唐失御,天步方艰,巢、蔡丧乱之余,硃、李战争之后,中夏多故,六纪于兹,海县瓜分,英豪鼎峙,自为声教,各擅烝黎,连衡而交结四夷,乘衅而凭陵上国。华风不竞,否运所钟,凡百有心,孰不兴愤?朕猥承先训,恭荷永图,德不迨于前王,道不方于往古。然而擅一百州之富庶,握三十万之甲兵,且农战交修,士卒乐用,思欲报累朝之宿怨,刷万姓之包羞。是以践位已来,怀安不暇,破幽、并之巨寇,收秦、凤之全封,兵不告疲,民有余力。一昨回军陇上,问罪江干,我实有辞,咎将谁执?朕亲提金鼓,寻渡淮、淝,上顺天心,下符人欲,前锋所向,彼众无遗,弃甲僵尸,动盈川谷。收城徇地,已过滁阳,岂有落其爪牙,折其羽翼,溃其心腹,扼其吭喉而不亡者哉!
蚤者,泗州主将递送到书一函;寻又使人钟谟、李德明至,赍所上表及贡奉衣服腰带、金银器币、茶药牛酒等;今又使人孙晟等并到行朝。观其降身听命,引咎告穷,所谓君子见机,不俟终日,苟非达识,孰能若斯?但以奋武兴戎,所以讨不服;惇信明义,所以怀远人。五帝三王盛德大业,恆用此道,以正万邦。
朕今躬统戎师,龚行讨伐,告于郊庙社稷,询于将相公卿,天诱其衷,国无异论。苟不能恢复内地,申画边疆,便议班旋,真同戏剧,则何以光祖宗之烈,厌士庶之心,匪独违天,兼且咈众。但以淮南部内,已定六州,卢、寿、濠、黄,大军悉集,指期克日,拉朽焚枯,其余数城,非足介意。必若尽淮甸之土地,为大国之提封,犹是远图,岂同迷复。如此则江南吏卒悉遣放还,江北军民并当留住,免违物类之性,俾安乡土之情。至于削去尊称,愿输臣礼,非无故事,实有前规。萧察奉周,不失附庸之道;孙权事魏,自同籓国之仪。古也虽然,今则不取,但存常号,何爽岁寒。傥坚事大之心,终不迫人于险,事资真悫,辞匪枝游,俟诸郡之悉来,即大军之立罢。质于天地,信若丹青,我无彼欺,尔无我诈,言尽于此,更不繁云,苟曰未然,请自兹绝。
窃以阳春在候,庶务萦思,愿无废于节宣,更自期于爱重。音尘非远,风壤犹殊,翘想所深,劳于梦寐。
又赐其将佐书曰:
朕自类祃出师,麾旄问罪,绝长淮而电击,指建业以鹰扬,旦夕之间,克捷相继。至若兵兴之所自,衅起之所来,胜负之端倪,戎甲之次第,不劳尽谕,必想具知。近者金陵使人,继来行阙,追悔前事,委质大朝,非无谢咎之辞,亦有罢军之请,但以南邦之土地,本中夏之封疆,苟失克复之期,大辜朝野之望,已兴是役,固不徒还,必若自淮以南,画江为界,尽归中国,犹是远图。所云愿为外臣,乞比湖、浙,彼既服义,朕岂忍人,必当别议封崇,待以殊礼。凡尔将佐,各尽乃心,善为国家之谋,勉择恆久之利。
初,李景遣钟谟、李德明奉表至行阙,使人面奏云:“本国主愿割寿、濠、泗、楚、光、海六州之地,归于大朝。”帝志在尽取江北诸郡,不允其请。使人见王师急攻寿阳,李德明奏曰:“愿陛下宽臣数日之诛,容臣自往江南,取本国表,尽献江北之地。”帝许之,乃令李德明、王崇质赍此书以赐李景。
夏四月甲子,以徐州节度使武行德为濠州城下行营都部署,以前邓州节度使候章为寿州城下水寨都部署。己巳,车驾发寿春,循淮而东。辛未,扬州奏,江南大破两浙军于常州。初,两浙钱俶承诏遣部将率兵攻常州,为江南大将陆孟俊所败,将佐陷没者甚众,李景亦以表闻。乙亥,驻跸于濠州城下。丁丑,扬州韩令坤破江南贼军于州之东境,获大将陆孟俊。今上表大破江南军于六合,斩首五千级。时李景乘常州之捷,遣陆孟俊领兵迫泰州,王师不守,韩令坤欲弃扬州而回。帝怒,急遣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帅亲兵往援之,又命今上领步骑二千人屯于六合。俄而陆孟俊领其徒自海陵抵扬州,令坤迎击,败之,生擒孟俊。李景遣其弟齐王达率大众由瓜步济江,距六合一舍而设栅。居数日,乃弃栅来迫官军。今上麾兵以击之,贼军大败,余众赴江溺死者不可胜纪。己卯,韩令坤奏,败楚州贼将马在贵万余众于湾头堰,获涟州刺史秦进崇。丙戌,以宣徽南院使向训为权淮南节度使,充沿江招讨使;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充沿江副招讨使。 《宋史·向拱传》:扬州初平,南唐令境上出师谋收复,韩令坤有弃城之意,即驿召拱赴行在,拜淮南节度使,依前宣徽使兼沿江招讨使,以令坤为副。时周师久驻淮阳,都将赵晁、白延遇等骄恣横暴,不相禀从,惟务贪滥,至有劫人妇女者。及拱至,戮其不法者数辈,军中肃然。 丁亥,车驾发濠州,幸涡口。己丑,以前湖南节度使马希崇为左羽林统军。
五月壬辰朔,以涡口为镇淮军。戊戌,车驾还京,发涡口。 马令《南唐书》:天子驻于涡口,犹欲再幸扬州,宰相范质以师老泣谏,乃班师。 乙卯,上至自淮南,诏赦都下见禁罪人。丁巳,陈州节度使王令温卒。戊午,以江南伪命东都副留守、工部侍郎冯延鲁为太府卿。己未,太子宾客于德辰卒。辛酉,诏:“天下公私织造布帛及诸色匹段,幅尺斤两,并须依向来制度,不得轻弱假伪,犯者擒捉送官。
六月甲子,以凤翔节度使王景为秦州节度使,兼西面沿边都部署;以宣徽南院使、陈州节度使向训为淮南节度使,依前南院宣徽使,加检校太尉;以曹州节度使韩通为许州节度使,加检校太尉;以亳州防御使王全斌为陇州防御使,遥领利州昭武军两使留后。丙寅,许州王彦超移镇永兴军,邓州田景咸移镇鄜州。御史中丞杨昭俭、知杂侍御史赵砺、侍御史张纠并停任,坐鞫狱失实也。丁卯,以翰林学士、户部侍郎陶穀为兵部侍郎,充翰林学士承旨;以水部员外郎知制诰扈载、度支员外郎王着,并本官充翰林学士;以给事中高防为右散骑常侍;以前都官郎中、知制诰薛居正为左谏议大夫,充昭文馆学士,判馆事。壬申,曲赦淮南道诸州见禁罪人,自今年六月十一日已前,凡有违犯,无问轻重,并不穷问。先属江南之时,应有非理科徭,无名配率,一切停罢云。戊寅,以右卫上将军扈彦珂为太子太师致仕。庚辰,以西京留守王晏为凤翔节度使。戊子,升赡国军为滨州。淮南道招讨使李重进奏,寿州贼军攻南寨,王师不利。先是,诏步军都指挥使李继勋营于寿州之南,攻贼垒。是日,贼军出城来攻我军,破栅而入,其攻城之具并为贼所焚,将士死者数百人。李重进在东寨,亦不能救。时城坚未下,师老于外,加之暑毒,粮运不继。李继勋丧失之后,军无固志,诸将议欲退军,赖今上自六合领兵归阙,过其城下,因为驻留旬日,王师复振。
秋七月辛卯朔,以武清军节度使、知潭州军府事周行逢为朗州大都督,充武平军节度使,加检校太尉、兼侍中。丁酉,以太子宾客卢价为礼部尚书致仕,以给事中李明为大理卿。庚子,卢州行营都部署刘重进奏,破淮贼千余于州界。丁未,濠州行营都部署武行德奏,败淮贼二千人于州界。庚戌,太子太保王仁裕卒。辛亥,皇后符氏薨。淮南节度使向训自扬州班师,回驻寿春。时王师攻寿春,经年未下,江、淮盗贼充斥,舒、蕲、和、泰等州复为吴人所据,故弃扬州并力于寿春焉。 马令《南唐书》:向训请弃扬州,并力以攻寿春,乃封府库付主者,遣淮南旧将按巡城中,秋毫不犯而去。淮人大悦,皆负糗粮以送周师。
八月壬戌,河阳白重赞移镇泾州,张泽移镇河中。甲子,以前邓州节度使侯章复为邓州节度使,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彰信军节度使李继勋为河阳节度使。乙丑,太仆卿剧可久停任,坐为举官累也。戊辰,端明殿学士王朴撰成新历上之,命曰《显德钦天历》,上亲为制序,仍付司天监行用。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奏,破淮贼于下蔡。先是,江南李景以王师犹在寿州,遣其将林仁肇、郭廷谓率水陆军至下蔡,欲夺浮梁,以舟实薪刍,乘风纵火,永德御之。有顷,风势倒指,贼众稍却,因为官军所败。己卯,工部侍郎王敏停任,坐荐子婿陈南金为河阳记室也。
九月丙午,以端明殿学士、左散骑常侍、权知开封府事王朴为尚书户部侍郎,充枢密副使;以右羽林统军焦继勋为左屯卫上将军;以左卫上将军杨承信为右羽林统军;以左监门上将军宋延渥为右神武统军。
冬十月辛酉,葬宣懿皇后于懿陵。癸亥,以右神武统军宋延渥为庐州行营副部署。乙丑,舒州刺史郭令图责授虢州教练使,坐弃郡逃归也。丙寅,诏曰:“诸司职员皆系奏补,当执役之际,悉藉公勤,及听选之时,尤资干敏,苟非慎择,渐致因循。应诸司寺监,今后收补役人,并须人材俊利,身言可采,书札堪中,自前行止,委无讹滥,勒本司关送吏部,引验人材,考校笔札。其中选者,连所试书迹及正身引过中书,余从前后格敕处分,仍每年只得一度奏补。”丁卯,宣懿皇后神主入庙,时有司请为后立别庙,礼也。己巳,诏:“漳河以北郡县,并许盐货通商,逐处有硷卤之地,一任人户煎炼。”壬申,以武平军节度副使、知潭州军府事宇文琼为武清军节度使,知潭州军府事。癸酉,淮南招讨使李重进奏,破淮贼于盛唐,斩二千级。太子宾客致仕薛仁谦卒。丙子,襄州节度使、守太尉、兼中书令、陈王安审琦加守太师。审琦镇汉上十余年,至是来朝,故以命宠之。癸未,右拾遗赵守微杖一百,配沙门岛。守微本村民也,形貌朴野,粗学为文。前年徒步上书,帝以急于取士,授右拾遗,闻者骇其事。至是为妻父所讼,彰其丑行,故逐之。 《东都事略·张昭传》云:世宗好拔奇取俊,有自布衣上书、下位言事者,多不次进用。昭谏曰:“昔唐初刘洎、马周起徒步,太宗擢用为相,其后硃朴、柳璨在下僚,昭宗亦以大用,然则太宗用之于前而国兴,昭宗用于后而国亡,士之难知也如此。臣愿陛下存旧法而用人,以刘、马为鉴,硃、柳为戒,则善矣。” 甲申,宣授今上同州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宣授内外马步军都军头袁彦为曹州节度使兼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戊子,右神武统军张彦超卒。
十一月己丑朔,诏废天下无名祠庙。庚子,日南至,帝不受朝贺,以宣懿皇后迁祔日近也。乙巳,江南进奉使孙晟下狱死,江南进奉使钟谟责授耀州司马。戊申,放华山隐者陈抟归山。帝素闻抟有道术,征之赴阙,月余放还旧隐。庚戌,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奏,败濠州送粮军二千人于下蔡,夺米船十余艘。宰臣李穀以风痹请告十旬,三上表求解所任,不允。
十二月己未朔,以给事中张铸为光禄卿,铸诉以官名与祖讳同,寻改秘书监,判光禄寺事。辛酉,以许州节度使韩通兼侍卫马步军都虞候。壬戌,以右领军大将军、权判三司张美领三司使。壬申,以滑州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驸马都尉张永德为殿前都点校。发陈、蔡、宋、亳、颍、曹、单等州丁夫城下蔡。辛巳,故襄邑令刘居方赠右补阙,男士衡赐学究出身,奖廉吏也。癸亥,诏兵部尚书张昭纂修太祖实录及梁均王、唐清泰帝两朝实录。 《五代会要》云:同修撰官委张昭定名奏请,至四年正月,张昭奏请国子祭酒尹拙、太子詹事刘温叟同编修。 又诏曰:“史馆所少书籍,宜令本馆诸处求访补填。如有收得书籍之家,并许进书人据部帙多少等第,各与恩泽,如是卷帙少者,量给资帛。如馆内已有之书,不在进纳之限。仍委中书门下,于朝官内选差三十人,据见在书籍,各求真本校勘,署校官姓名,逐月具功课申报中书门下。”戊子,淮南道招讨使李重进奏,破淮贼二千人于塌山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