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矜传》云:“父隆礼,历州刺史,善捡督吏,以严办自名。开元初,为太府卿,任职二十年,年九十馀,以户部尚书致仕卒。”今案《宰相世系表》,载“隆礼”为“崇礼”,此盖隆礼以开元时避明皇帝讳,以崇易隆,理亦当然。而史家遗落其事,止书旧名,此其失也。或者谓此乃史之小疵,亦不足云。愚以为不然。夫史之作,岂独止于劝惩而已哉?其笔削取舍,必使后世有考焉。方开元时,君父即名隆矣,为臣子者亦名隆,而无所迁避,岂尊君严上之谓哉!今隆礼既尝易名,而史不载,使后世不知者,或归罪于隆礼,或遂援之以为说,此实史氏之深责,岂止小疵而已哉!况韦思谦尝避讳而以字行,王绍、陆质亦尝避讳改名,而史皆载于传。以例言之,则隆礼之传,其失昭然矣。
《礼乐志》云:“千秋节者,玄宗以八月五日生,因以其日名节,而君臣共为荒乐。当时流俗多传其事以为盛,其后巨盗起,陷两京,自此天下用兵不息,而离宫苑囿,遂以荒堙,独其馀声遗曲传人间,闻者为之悲凉感动。”盖其事适足为戒,而不足考法,故不复著其详。自肃宗以后,皆以生日为节,而德宗不立节,然止于群臣称觞上寿而已。今案《唐会要》云:“开元十七年八月五日,左丞相源乾曜、右丞相张说等表,请以是日为千秋节,著之甲令,群臣常以是日献万寿酒。”又宪宗元和十五年七月诏云:“朕诞辰奉迎皇太后宫中上寿。”又文宗太和七年庆成节,是日,上于宫中奉迎皇太后,宴乐,群臣,诣延英门上寿。是盖人主因其诞辰,感其亲生育劬劳之恩,不敢同之常日,于是为之宴乐,以致其爱敬之心焉。
为臣子者,又喜其君父生于是日,愿其享无疆之祚,亦相率奉觞献寿,以致其祝延之诚焉。是皆出于臣子之情,而饰以礼文,故后世不可得而废者也。是以累朝沿袭,未之有改。且上寿之礼尚矣,古人每有吉庆喜乐之事,则上寿于君亲,以致其诚意。《经》所谓“称彼兕觥。万寿无疆。”则其比也。如汉高祖、车千秋、东方朔止偶因一事,而犹且为之,况当君亲诞育之日,臣子若恬如平时,不少致其诚敬,则人情礼意,其可安乎?由是言之,因诞日立节名,上寿酒,亦臣子奉君亲之礼耳,未可遽削而不著也。且天宝之乱,盗起兵兴,而唐遂衰,其所以召之者,盖有由矣。刑政垂戾而任用匪人也,非以立千秋节也。使当时不立节名,不上寿、不宴乐,亦未免乎盗起而唐衰也。其后肃宗,文宗以至武、宣、懿、僖、昭、哀八朝,各尝立诞节,名亦不闻其召乱迨,其亡也,亦不自诞节起。然则史之所书,使后世可以为戒者,在乎刑政之得失,任用之贤否尔。立诞节而上寿宴乐,以致臣子之情礼者,非所以为戒也。徒使后世有司欲考按故事,则返区区乎求之于他书,是未可谓善为史者也。又按《唐会要》,自肃宗以后,有代、德、顺、宪、穆、敬,六朝皆不立诞节名。今《志》以为独德宗不立,亦未知其孰是。
今案裴耀卿,守真之子也。而《耀卿传》居第五十二卷,《守真传》居第五十四卷,次序如此,于义无乃未安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