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16业火魔刀》英雄志16业火魔刀(19)
琼芳见他歪着一张小脸,想来内心打着古怪念头,当即拉住他的手,交到娟儿手里,笑道:“这儿离长安大街有几里路,我瞧这孩子是迷路了,咱们把他带回五辅家去。”
回家便要吊起,吊起便要挨打,阿秀惊道:“别!别!我回家晚了,爹爹会打死我的!”娟儿笑道:“谁要你贪玩?一会儿娟姨帮着向爹爹求情,让你少挨两下鞭子,好不好啊?”
阿秀慌道:“不管用啊,我家大老爷表面应付你,等你掉头一走,更狠十倍!狠抽!大凶神也似,你把我领回家,明日就要来祭拜我啦。”双姝闻言,无不放声大笑,绢儿道:“胡说八道,你爹爹是白面书生大学士,哪里会这般凶。”阿秀忙道:“你可孤陋寡闻了,黑脸打老婆,白脸揍小孩,脸越白,心越狠,你可不能害我啊!”
三人正自讨价还价,忽听大街上铜锣阵阵,好似有车仗仪队来了,听那锣鼓之声,来人必是大官无疑。阿秀面色发苦,心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别要遇上爹爹,那小弟可必死无疑。”一时拼命想逃,偏生又给娟姨牢牢拉住了,直是避无可避,眼看死定了,只得苦着小脸,等爹爹过来拎回家。
马蹄踏地,打得路上一片脆响,阿秀的心头也是怦怦跳着。正怕间,听得一人提声喊道:“肃敬……回避……”阿秀眯着小眼,偷眼去瞅,只见一名威风武官骑在马上,四下跟着百来名官差,两面大木牌威风凛凛,左书“护国保境爵赠四方威武侯”,右言“泽民安生御赐五军大都督”。虽说阿秀读书日久,过目必忘,二十六个字里有一半认生,此时还是哈哈笑了起来,一时连拍心口,大笑道:“不是爹爹!不是爹爹!是爱挥百姓的伍大阿姨!”眼看娟儿面色困窘,已然别开头去,琼芳不禁奇道:“什么爱挥百姓?说明白些。”
阿秀笑道:“挥百姓,就是用手向百姓挥舞啊!你瞧,就是这模样。”说着鼓起腮梆子,露齿含笑,怪模怪样地高举右手,前摇后摆。娟儿见了猴儿把戏,登时怒道:“难看死了,快住手。”阿秀故做呆滞,手指远方,鬼声鬼气地道:“姑娘叫我住手……不如叫她住手吧……”
双姝回首去望,道路一片喧哗,大批武官开道护卫,车仗仪队夹在人群之中,缓缓向前行来。
素手启珠帘,一名美妇坐于大车,正向满街百姓挥手示意。看她星目回眸,含羞带笑,指上宝石闪耀生辉,正是都督夫人到来。
那果子摊老板大为兴奋,赶忙爬到了车上,拼命来看美女。带队军官也不驱散人潮,只任凭众人围拢道旁。锣鼓喧天,父老夹道欢呼,儿童蹦跳玩闹,鞭炮声串串暴响,直如新娘出嫁也似。琼芳掩嘴莞尔,阿秀自也嘻嘻贼笑。看这伍伯母一向自负花容月貌,欢喜阿谀奉承,过年时自己快马加鞭,好好拍上一拍,也好多领红包。
都督夫人凤钗玉冠,肤光胜雪,轻颦笑颜中,当真是一代骄女。那卖果子的老板见得绝色天香,自是竖起拇指,大赞曰:“京城第一名花,果真爱民如子,名不虚传!”美女游街,自有好色之徒到来,听得一声笑:“爱民如子,那多没劲儿?你瞧她这白白小嫩手这么招了几招,咱的魂儿都飘过去了,这般美女要爱民如夫,那老子才大欢喜……”
那人唧唧聒聒,正说得起劲间,忽然脑门剧痛,好似被人重重敲了一记。他怒目转身,喝道:“是谁?”眼见众人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人人目光大是奇怪。那人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惊见自己光溜着下半身,裤带居然莫名其妙地断裂,霎时惨叫一声,急忙要逃,却给自己的棉裤绊倒,只能半滚半爬地走了。
琼芳轻摇折扇,掩住了嘴,笑道:“娟掌门好高的剑法。”娟儿双目半睁半闭,俨然道:“好说,这就是轻辱我师姊的下场。”说着朝阿秀斜睨一眼,冷冷一笑:“把手举起来,给我好好挥。”阿秀心下害怕,一手抓着裤带,一手向车队摇晃摇荡,真如招魂也似。
正招得有气无力,突见车窗里送来两道羞愧目光,看那女孩儿缩着脸,低着手,躲在娘亲怀里发窘,不是华妹是谁?阿秀心下大乐,忍不住圈嘴高呼:“华妹快挥百姓啊!不然回家要给阿娘挥耳光了!”那华妹已然看到自己,她从车里探出头来,叫道:“阿秀!你跑哪儿去了!你们管家到处找你呢!”
阿秀惹祸上身,果然那伍伯母听得自己在场,立时吩咐驾车军官,好似要停下车队。阿秀深怕给她抓住,忙朝娟儿喊道:“娟姨快走!不然你也要给押上车,一同挥百姓了!”娟儿咳了一声,忙向琼芳道:“时候有些……有些晚了,你那口子等着吃饭。我们得走了。”琼芳眨了眨眼,微笑道:“怕手酸么?”娟儿听她取笑,恨恨一跺脚,气愤道:“你再取笑我师姐,我可不和你好了。”说着掉头转身,便朝人堆挤去。
众人连推带挤,一路闯出人潮,过得几个街口,娟儿方才停下脚来,看她兀自噘着小嘴,想来心中仍是不悦。琼芳忍住了笑,躬身作揖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姑姑也是一般模样,镇日里神像出巡,游街示众,我每回看了都好笑。”娟儿白了她一眼,道:“你姑姑是国母皇后哪,她要不游街,百姓还能瞧谁?”
正说话间,忽听地下传来说话声,道:“好啦,游街示众大家有份,就别吵啦。倒是少爷我肚子好饿,你们请我吃饭去吧。”双姝垂目去看,说话的却是阿秀。娟儿骂道:“小调皮要再取笑大人,休怪我打你屁股!”阿秀见她这幅神态,忙做愧疚状,低声垂泪道:“人家只是饿得慌,娟姨恁凶哪……”假戏真做,阿秀红了眼眶,说到心伤处,更似泪如雨下。娟儿最是心软,忙道:“对不住,快别哭了,娟姨唱歌儿给你听。”
几条儿歌轮番唱来,阿秀听得小老虎、小山羊蹦蹦乱跳,一时破涕为笑,啊啊笑了起来。心中却想:“无聊愚蠢,本少爷四岁就拒听这等荒唐东西了,这女子当真幼稚可悲。”想起吃饭要紧,喉头却也挤些声音出来,算是为五斗米折腰了。
三人牵手同行,娟儿口哼小曲儿,琼芳滑腻腻的手掌伸到面前,阿秀来者不拒,当下左手牵琼芳,右手拉娟儿,左右逢源,耳中还听着曲儿,享尽齐人之福。他有些志得意满,俨然道:“先说了,一会儿吃饭,我喜欢涮羊肉、桂花糕、不喜蔬菜鲜果,你们可得记好……”
自言自语间,却听娟儿道:“五辅家在城郊,一会儿咱们从百岁楼经过,刚好把这孩子送回去。”琼芳也道:“可不是么?他家里瞧不见人,这当口一定找得急切……”
阿秀惨然道:“不是说好去吃饭么?你们……你们出卖我……”慌忙间只想逃窜,奈何左右两边各有一名高手挟持,功力到处,逼得他无路可逃,连拖带夹,好似重囚一般。
一路给人拖过了大明门,积雪皑皑,望去一片银白。娟儿与琼芳无视地下的拖行痕迹,自来赞叹冬日美景。阿秀只是拼死寻找因头逃命,他喊了几声腹痛,却都不管用处,忽然间行经一条小巷,他朝巷中深处望去,忽地大喜大叫:“等会儿!我要找娘!”
黔驴技穷,娟儿睬也不睬,讪讪便道:“你娘在家里。要找她,便回家。”阿秀抵死不从,双脚蹲地,惨叫道:“真的!我要去找娘!你们两个妖精放开我!”说着尖叫道:“拐带婴儿啊!当街勒赎啊!”杀猪也似地呐喊起来,路人无不为之侧目,娟儿嘿嘿冷笑,正要点上哑穴,琼芳却格开了。她蹲地问向阿秀,微笑道:“好孩子,你娘在哪儿?可不准骗芳姨喔。”阿秀一本正经,手指小巷,大声道:“我娘真的在巷里,我瞧见灯亮着。”
双姝微起诧异,两人转头望去,只见巷中一片积雪,深处真有处小屋,看那窗格上透出点点灯晕,冬日里望来倍加温馨。琼芳微笑道:“姑且信你一回,去吧。”当下放开了他,那阿秀如获大赦,拔腿狂奔而去。白雪飞溅,地下便留了两行小小的足迹。
双姝一同眺看,那房舍格局窄小,并无庭院,屋内屋外更只一张薄门板相隔。阿秀乃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母亲怎可能在这寒舍之中?琼芳心中迷惑,忍不住便问娟儿:“这孩子可是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