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政府即将批准明斯特伯格和舒马赫两家银行联合成立新股份公司当天,施蒂纳一大早就把绍尔找来,吩咐道:
“把明斯特伯格和舒马赫的股票全部抛光,一张不留。”
“可它们一夜之间又涨了26点。已经得到可靠消息,政府一定会批准成立股份公司。我觉得……”
“您什么也不用担心,只要不折不扣地照我的吩咐办就行了。您马上亲自去一趟交易所,用电话把所有情况通知我。”
绍尔耸了耸肩,走了。
等电话铃响起来时,已经是1个小时之后了。
“大家争先恐后抢购股票。它们还在猛涨。”
“好极了,绍尔。政府几点开会?”
“下午2点。”
“这段时间之中能否把所有股票全部抛光?”
“这有1小时就足够了。”
“这就更好啦。1小时后给我来电话。”
没过半小时,绍尔就打电话通知说:
“股票全部抛出。交易所里的情况有些叫人莫名其妙。交易所门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交通阻塞,电车还勉强能开过去,可汽车无法……”
“这我不感兴趣。我们的股票行市怎么样?”
“唉,一直下跌。”
“妙极了。等它们再跌一些,就开始吃进……”
“路德维希,你很忙吧?”埃尔莎走进办公室问道。
“……只要人家抛出,您就全部吃进。”施蒂纳继续对着话筒说道,“勤来电话。”说完,他这才扭脸对埃尔莎说道:“对,我非常忙,亲爱的,你自己去吃早餐吧。今天我得在电话机旁守一整天,也许连夜里也走不开。”
埃尔莎做了个不满的手势。施蒂纳挂上电话,走到埃尔莎跟前。
“怎么办呢,亲爱的,你再忍耐一下。今天我要进行一场决战。我一定得打赢,到了明天你就会成为无冕女王,你手中的财富将……”
“路德维希!”埃尔莎责难地说道。
“好吧,我不说这个了。埃玛的情况怎么样?你去看过她啦?”
“大夫说她肾脏不正常——这可真想不到!——生孩子有危险……”
“噢,噢,”施蒂纳漫不经心地应付着。
“可她说了,就是死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噢,好极啦。”
电话铃声猝然响了起来。施蒂纳浑身一震,急忙吻了埃尔莎的额头一下,对她说道:
“想开点儿,别烦啦。等这里的事情一完咱们就去里维埃拉。喂!是我。”
埃尔莎叹了口气,出去了。
“……12点?也就是说就在1小时之后?这就更妙啦!您一得知政府的决定就马上通知我……”
施蒂纳丢下电话听筒,激动得在办公室里转起圈来。
“政府原定2点议决这一问题,现在改成了12点。这就是说,起作用啦!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坚信会成功的,既然这件事能干得成,那我就会所向无敌!施蒂纳无所不能!”
他把头向后一仰,半闭上眼睛,脸上的笑容足有1分钟没退。
“可现在还不是忘乎所以的时候。必须集中力量,给他们来个最后一击。”
施蒂纳走进自己房间,反锁上房门。1小时后,他脸色苍白,疲惫不堪地走出房门,用手把耷拉在脑门前的一绺头发往后一掠,便坐进圈椅,闭目养神。电话铃响了。施蒂纳像根弹簧似的跳起来,抄起话筒。
“喂!对,对,是我……是您吗,绍尔?”但来电话来的不是绍尔,而是施蒂纳的一个代理人施皮尔曼。
“真叫人难以预料!会刚开完。政府否决了股份公司的章程。舒马赫在会上冲着部长大骂:‘叛徒!’,明斯特伯格中了风,昏迷不醒,被送回家去啦。”
施蒂纳已经顾不上把话听完。他激动得手直发抖,把听筒往回一扔,对着空屋子大吼一声:“赢啦!”
喊声惊动了趴在圈椅旁睡觉的法尔克,它一骨碌窜起来,莫名其妙地望着主人。
“赢啦,法尔克!”施蒂纳掏出手帕往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一扔,吩咐道:“给我叼回来!”
猎狗三两步就窜了过去,叼起手帕送还主人。
“他们现在全都跟你这样啦!哈哈哈……”施蒂纳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大笑。他抓住狗的两只前爪让它立起来,在它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可我决不会去吻他们,法尔克,因为他们比你还蠢,再说他们也恨我。啊哈,这样一来,逼着他们去叼东西就更让人开心啦!”
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绍尔吗?对,我已经知道啦,施皮尔曼告诉我的。交易所里有什么反应?”
“比响了颗炸弹还厉害。交易所变疯人院啦。”
“明斯特伯格的股票呢?”
“跌得让人头晕眼花。您可真是个天才,施蒂纳!”
“现在还顾不上听您的恭维话呀。等到这两家破产银行的股票跌到包装纸的价钱时,不妨再把它们买回来……我们可以恢复它们本来的价值。不过这事儿倒用不着着急。大功告成,您可以脱身啦,绍尔!”
“我出不去呀。人们疯狂得就像炸了窝的牲口。连抢救那些昏倒或挤伤的病人的救护人员都过不来。”
“那怎么办呢,既然您已经失去了自由,那就在电话里跟我说说您那儿的情形吧。”
于是绍尔就讲了起来。
股票经纪人开了个只有10分钟的会,会上认为,没有任何必要再支持明斯特伯格和舒马赫两家以及和他们有关系的所有银行的股票,崩盘已成定局。每分钟都有一批工厂企业宣告破产。股票每分钟都在倒手。
午夜之后,神经紧张达到顶点。不仅交易所前的广场,连附近的广场也塞满了股票大户们的汽车。他们通宵达旦地坐在自己的轿车里,脸色灰白,憔悴不堪,惊慌失措地东张西望。报道股票价格持续下跌的行情通报如雪片般飞来。这些行情又通过电话传送出去,可话没说上半截,情况早就变了。
人们就像遇上地震洪水似的在临近的街心花园里安营扎寨,想在花园的板凳上坐上一会儿吗,掏钱吧,租金比最豪华的饭店的房租还贵好几倍。
天将破晓,两名经纪人和一名银行家突发了躁狂型精神错乱。
“宰了施蒂纳!”一个经纪人狂吼道。
人们费了好大劲才把疯子们送进医院。
直到曙光初现,骚乱才像火灾的余火渐渐平息。
昨天的百万富翁们走出交易所,一下子全都老了10岁,背也驼了,头也白了,腿也软了。人群变得稀稀拉拉。绍尔也终于从交易所大厅脱身而出,他累得摇摇晃晃,憋足劲儿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眼下这种风潮已经笼罩着全国……”他暗自思忖道,“一夜之间有几十万人倾家荡产,几百万个小投资者丧失了自己积蓄。那个疯子把这一切归咎于施蒂纳。可施蒂纳有什么错呢。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嘛。施蒂纳是个好汉。脑瓜儿真聪明!”
绍尔微微一笑,紧接着就疲倦地打个呵欠。
施蒂纳听完绍尔从电话里讲的最后一条消息,便从桌子后面站起身来,甜甜地伸了个懒腰。他的亢奋状态也已平复。他此刻感到的是一种舒适的倦意,就像一个人苦干一番大获成功,虽累犹甘。
他胜利了。他的这一胜利,其意义远远超出仅仅击败几个银行家和部长。他制服的是人的反抗精神!戈特利布一家,埃玛、绍尔、埃尔莎……现在又加上他们!……
“世界上再没人能与我抗衡,整个世界不久就是我的掌中物!”他傲然说道。
他毫无睡意。
他走到楼上,敲响了埃尔莎的房门。她还没有宽衣就寝。急急忙忙打开房门之后,容光焕发地向他伸出了双手。
“你总算想起我来啦,路德维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