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海群英》69
“今晚驿馆共住了三个知县,全被掳走了。我以为所有的人,都在打那位博平阎知县的主意,岂知三个知县都遭了殃,岂不可怪?”
“晚辈一位朋友,被那严知县不问情由,硬指是匪类,酷刑逼供,身死大堂被头箍锁破了颅骨,因此晚辈发誓要那狗官抵命,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走吧!咱们去仔细查查看。三个知县中,那位应山知县颜耿文是个好官,我想替他尽一分心力,走!”
三人脚下一紧,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
忙中有错;急功心切更是错误百出。
由于闻风赶来的人愈来愈多,志在必得的人都有同一念头:尽快下手。谁都想早着先鞭,所以爆发了这场匆匆忙忙、糊里胡涂的争夺战,知县们一到驿站,所有的人迫不及待不约而同一起发动,错误百出自是意料中事,闹得乌烟瘴气,杀得昏天黑地。
脱离现场要快,而且走得愈远愈好,这是作案的金科玉律。因此事发后不久,几乎重要的人都出了城,这些犯罪专家偷渡城关的经验丰富,两丈多高的城墙,三四丈宽的城壕,阻拦不住这些为非作歹的行家。
天快亮了,雨也小了。
出东门约五六里,路通无极、嵩城两县,有一条横跨在滹沱河上的中渡桥。
桥东半里地,向南岔出一条小径,小径尽头就是有名的中渡贡宅,江湖朋友称之为真定贡家。
贡姓算是稀有的姓,因此江湖人反而容易记忆,而宅主人飞虎贡延津的飞虎绰号,反而没有贡延津三个字更为人所周知。
当然,在黑道无数高手名宿中,飞虎贡延津的名号并不怎么响亮,除了轻功不错敢斗敢拚之外,武功修为只能名列三流人物,所以知道他的人不多,在本地稍有名气而已,甚至还没有五福客栈的东主五路财神响亮。
中渡贡宅,也就是二君一王的秘窟,明里的住处却在城内掩人耳目,谁知道这些一等一的高手名宿,会暗地里躲藏在一个三流人物的宅院里?
只有最精明的有心人,才知道其中隐秘。
所谓秘窟,可知藏的人并不多,人多出入频繁,很难避过仇家的侦搜。
大多数的人,皆在城中吸引敌对的人,让那些人追错方向疲于奔命,分散对方的注意。得手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偷越城关急奔贡家藏匿,行动有计划一切尽在意料中。
共有七个人,一个背上有掳来的俘虏,冒雨一阵急走,平安地过了中渡桥。
他们却不知,先片刻已经有人藏身在桥头的草木暗影中,留意往来的人。
贡家是一座大宅,后堂中点起了灯火。七个人都穿了夜行衣,黑巾蒙面,完全是贼的打扮。
留守在家的有十几个人,有人接下湿淋淋被打昏了的俘虏,兴高采烈往大环椅里一放。
“不必等公羊前辈回来,咱们先问口供。”那位留守的高瘦花甲老人,坐在主座大环椅中发令:“问出秘密启运珍宝的下落,等公羊前辈那些人一到,就可以立即安排另一步妙计了。”
“屁的妙计!”还没脱掉夜行衣的一个人说:“咱们有几个人送了命,善后的事多得很呢,那能立即进行另一行动?你们在马钦差身边的人,只会一股劲说干、干、干,怎知咱们干活的人辛苦?哼!”
“唷!你关老哥发什么牢骚呀!咱们……”
蓦地,有两个人同时惊叫起来。
“这是阎狗官吗?他会变?”
两个人正在察看昏迷不醒的俘虏,看出毛病来了。
“咦!难道他化装易容了?”第三个人也讶然叫。
内厅宽阔,十几个人也没感到拥挤,这一叫嚷,所有的人都向俘虏围过来。
“该死!什么化装易容?你们捉错了人。”那位花甲老人怪叫,几乎要跳起来。
“什么?捉错了人?”带俘虏的主事人吃了一惊:“也明明说他是阎知县呀!可是……脸貌……”
有人立即双手齐动,弄醒俘虏。
啪啪啪啪!另一人用不轻不重的手法拍双颊,帮助同伴将人救醒。
俘虏终于醒了,嘴角流血仍在糊胡涂涂。
“你是不是阎知县?”主事人不死心,揪住俘虏的领口将人揪起厉声问。
“问个屁!”花甲老人接口嘲弄地说:“你认识阎狗官,我也认识阎狗官,咱们这里的人,有九成的人认识阎狗官。你明明知道不是阎狗官,还问什么?你认为他像阎狗官吗?要不,就是咱们这些人昏了头认错了。”
俘虏还没完全清醒,怎知揪住他的人问什么?这时总算逐渐清醒了,疲倦的双目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是阎知县吗?”揪住他的主事人再次厉声问。
“是啊?我是颜知县。”他强作镇定大声答。
“你不是!见你的鬼!”主事人把他重重地推坐在椅中,举掌要揍他。
“我本来就是颜知县。”他书呆子的顽固脾气冲上脑门:“你们这些是什么人?为何……”
“啪”一声响,主事人一耳光把他的话打断。
“你这狗东西!谁要你冒充阎知县的。”
“你这歹徒岂有此理!”他国字脸膛本来就颇有几分威仪,被打耳光依然不惊不惧:“我颜耿文先后出任三县县丞,两任知县,谁不知我是一个强项书生颜耿文?难道我会冒充我自己?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不法之徒?”
强项书生颜耿文七个字,所有的人总算听清了。
这些人要捉的人是知县阎忠,而不是颜耿文。
天雨混乱,投驿匆匆,而动手劫人的人又操之过急,个个抢先动手,唯恐被别的人所擒走,事先根本不知驿馆同时有三个退职的知县投驿,更不知鬼使神差三个知县住在一栋官舍里,更不知道三个知县的姓读音相同。
黑夜中一听对方是阎知县,打昏就背走,半途再和追逐的人缠斗,那有工夫仔细察看查问擒来的人是真是假?阴错阳差笑话闹大了。忙中有错,错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你……你不是阎忠?”主事人仍不死心。
“阎忠住在我的邻舍,你们……”
“天杀的混蛋!你……”主事人崩溃了,凶狠地一掌劈向颜知县的天灵盖。
斜刺里来一只手,架住了下落的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