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井很深。往下落了几秒钟之后,阿里埃尔就试着减缓下落的速度。结果他成功了,当然,这费了很大劲。但是,能不能上升呢?石头在往下坠他。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口袋冲破了水面。阿里埃尔浑身上下一激灵——井水冰凉刺骨。为了不白白耗费体力,他尽量只保持着头部露出水面。口袋沾了水之后更不透气了,何况井里本来就又憋气又缺氧呢。阿里埃尔不但有被淹死的危险,还有窒息而死的可能。
口袋落水的回声消失之后,静了片刻,接着传来了说话声:
“完啦!……真可怜!……”
“阿克沙伊,你不是说,他即使不神,也多少和神沾亲带故吗?如果他真是什么神的话,也不致于像条狗崽子似的淹死!”
“今天是他,明天就说不定会轮到我们之中的哪一个啦……”
说到这儿,悼词就算是念完了。马上就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接着是大门砰的一响。
阿里埃尔张大嘴巴向上冲。他觉得全身简直就要爆炸。有一刹那间他甚至失去了知觉,石块立刻又把他坠入水中。好在冰凉的井水又把他激醒了。
“要是我不马上上去——肯定就没救了,”他心头一闪念。他屏住呼吸,紧闭双唇,握紧手指,开始重新向上飞起,这一次上升得更加缓慢。两股力量的决斗开始了:一股向上拉,另一股却往下坠。
此刻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失去知觉,千万不能对下坠的力量让步,掉下去就是死……
上去了,又下来了,接着又上去了,又上去了一点儿,又是一点儿……阿里埃尔浑身冒汗,抖个不停。他的嘴巴里感觉到一股鲜血的咸腥味。眼睛不知是被汗水还是井水浸得发疼。
高点儿!再高点儿!
可是,再也没有一点儿气力了……要不,就让这可怕的非人磨难结束?
阿里埃尔只觉得脑袋里乱成一团,耳朵里一片嘈杂和尖叫声……也许是血管正在爆裂……这是谁?是在哪儿?匕首射出冷森森的钢铁蓝光,刺得眼睛发疼……下去吧,不活了……
万一脱险的机会就在眼前呢?……
阿里埃尔竭力去摸索井壁,但什么也没碰到。他毕竟又升高了一些,突然他的脑袋撞到了什么东西上。他已经到了哪儿?难道说仆人们离开之前把井口用石板盖上了?那可就全完了!
脑子里闪过最后一线理智之光,阿里埃尔猜到自己是撞在井口上方的拱顶上了。可千万别再掉下去!
他失去了知觉。
阿里埃尔在昏迷状态中大概躺了很久。当他苏醒过来之后,兴奋地确信,自己是躺在一个坚实而又干燥的地方。
只有飞人才能从这口井中死里逃生!
但他毕竟还被捆在盛着沉重石块的口袋之中。
他试着想挣脱双手,可绳结打得很紧。他唯一做成功的事,是在口袋上咬出一个窟窿来。呼吸轻松些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他就这样在口袋里沿墙拱去,拐了一个弯之后,爬到一个门口;隔着口袋,他摸到了门扇,推了推,门没开。他又接着往前拱,又拐了个弯。墙越来越长。像是条走廊。也许,这条走廊就通向自由……他拱拱歇歇,时不时陷入半昏迷状态之中,阿里埃尔就这样慢慢向前挪着。口袋磨出了好几个窟窿,绳子也由于动来动去渐渐松了些。
他终于感到,有一股新鲜空气不知打哪儿钻进了这闷热的地窖,很快,他果真找到了一个墙洞。他试着往里钻了钻,可惜墙洞太小,只能容得脑袋进去。
他又接着往别处拱。一连经过好几个同样的墙洞,显然它们是通风窗。最后,他终于找到一个大点儿的墙洞。他开始用力往里挤,破了不少窟窿的口袋终于彻底烂成碎片,石头滚了出去。阿里埃尔轻松地腾空而起,飞到一个拐角处,顿时感到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阿里埃尔欢乐地纵情呼吸起来。
该判定一下方向了……阿里埃尔转身面向朝霞。那里是东……往后——西,往右——南,往左——北。往哪个方向飞呢?往洛丽塔、阿里埃尔和沙拉德那里飞!他转身朝大路飞去。
他飞临花园上空,飞过了他救起小男孩的那口井,阿里埃尔听见下面有人惊叫起来。
“可他毕竟是和神沾亲带故呀!”一个仆人摇着头说道,这是阿克沙伊。“飞走吧,飞得远远的,亲爱的!”他向阿里埃尔祝愿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说我见过你!只是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哪!看来你那些天上的亲朋好友在你遇难时也没给你帮多少忙!”
阿里埃尔既没听清这些话,也没认出井边这个人: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尽管他现在的飞行已经没有任何负担,但他的体力却渐渐有些不支。昨天那惊心动魄的一夜,那种非人的磨难……不,他飞不到善良的尼兹马特的茅屋了……
阿里埃尔落到路旁的灌木丛中,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