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说,苍蝇人?哈—哈—哈!到眼下为止人还只会把苍蝇变成大象①,而您却想把苍蝇变成人……”
①把苍蝇变(说)成大象,是一句讽刺吹牛的熟语。
“不是把苍蝇变人……”
“那就是人变苍蝇!越说越轻巧了。哈—哈—哈!”
这段对话就发生在查尔斯·海德先生的实验室里,海德是一位伟大但又不为世界所承认的科学家,他在丹达拉特找到了栖身之处。这地方对他挺合适。他在科学界的对头们早就说过,海德的位置是在疯人院。而丹达拉特同疯人院的唯一区别就在于疯人院是替疯子治病,而丹达拉特则是把健康人搞成疯子。
在学校的教师和“科学顾问”当中,有一些人的心理不正常,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他们又是些出类拔萃的人物。海德便是其中之一。
海德的实验室像条走廊,又狭又长,敞开的扇扇窗子上挂满了遮挡亮光和烈日暴晒的草席。室内一片昏暗,摆着几张桌子,上面放着各种几何形状的玄妙机器,有立方形的,有球形的和圆柱形的,还有用铜、玻璃和橡胶制作的盘子,这些东西上面都缠着藤蔓似的导线。这里简直就是一片科学仪器的热带莽林,外行人到了这儿连步子都迈不开。这里就是没有一本书。因为一个藏有各学科书籍的巨大“图书馆”就在海德的脑子里,从那红得像熟透了的百红柿一样的根毛不剩的大秃瓢底下,记忆绝佳的海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取出任何参考资料。
海德在印度生活了几年,发了福,蓄起一大把火红的大胡子,人也变得懒了,养成了当地的习惯。
他经常只穿着一条白短裤,一连几个钟头地偎在草席上。身边总是放着装冰块和柠檬的罐子,还有两只洋铁皮做的盒子:一只里放着蔞叶,另一只里盛着烟丝。他的嘴唇就像血一样通红,这是被蔞叶染红了的口水弄的。他的一只手拿着扇子,不停地摇来摇去,另一只手拿着烟袋锅;他就这样嘴里嚼着蔞叶,一边抽烟,一边思索。时不时吩咐他的两个助手——一个是孟加拉人,另一个是英国人——记录他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或是做实验。如果他们出了什么差错,海德就会火冒三丈,连喊带叫,但绝不从草席上爬起来。而过不了一两分钟,他又会心无芥蒂地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大腿旁边的一张低矮藤椅上,坐着他在丹达拉特的同事奥斯卡·福克斯,这也是一位不被人承认的科学家。福克斯像个苦行僧一样骨瘦如柴,刮得溜光的脸因为刚害过一场疟疾,一片焦黄。在这两颊深陷,阴沉的脸上透出一股失意人的怨毒之气。他说起话来声调里总带着郁郁不得志的劲头,眼睛一直盯着手表,每隔15分钟就准时打开一只小洋铁匣,取出几粒药丸吞下去。
海德和福克斯对校方给他们提出来的课题已经研究一年多了:制造一个会飞的人——要找到一种办法,使人能像做梦时梦见的那样,不借助任何机器飞起来。只要能保住这种方法的秘密,神智学者和通灵术士们就可以得到一个强大的新武器来大肆宣传。用飞人可以造成不少神奇动人的场面,足以把正经科学赶进死胡同。
这样的课题对海德和福克斯这种科学家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他们胆大脸皮厚,既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又是富于幻想的真正天才。而丹达拉特恰好给他们提供了别处无法提供的东西:实现异想天开的点子所必需的物质材料。他们曾经为丹达拉特发明过许多“妖法和仙术的奇迹”。但所有的这一切无非是些构思奇巧的魔术罢了。而制造飞人这件事则要复杂得多。
海德和福克斯走的是完全不同的途径。福克斯是个工程师、物理学家,而海德是个生物物理学家。福克斯属于那种干起来孜孜不倦,但心里却总对成功持怀疑态度的科学家。他没有胆量从正面攻克科研难题,总是没完没了地做试验进行“侦察”,不是隔靴搔痒,就是半途而废。他缺乏自信心,所以经常来找海德商量。只要海德表示出一点儿怀疑或是嘲讽,他就会放弃自己的想法,另想新招儿。
海德则恰恰相反,他对自己信心十足,干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没把自己制造飞人的设想告诉福克斯,只是露了点儿口风:“这个问题得以物理学、生物学和生物物理学为基础来解决。”
这一次谈话是从福克斯开始的:
“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望成功的设想。制造飞人的难题应该从苍蝇的飞行问题中去寻找答案。”
海德嘲笑了他一番,就住了口。福克斯感到很委屈,就开始解释,竭力要证明自己的想法并不像可敬的同事海德认为的那样荒唐可笑。
他喋喋不休地讲了科学家对苍蝇的飞行所进行的观察,说这种飞行貌似简单,实际上却非常复杂。他提到“苍蝇的胸部有几块特别的肌肉,既可以‘纵向’起作用,也可以‘非纵向’起作用”。苍蝇一飞起来,翅膀就呈“8”字形。由于这一特点,苍蝇可以只耗用相对来说较小的力量,利用面积不大的翅膀,使相对较重的身体升空。如果能够造出一种类似的机器的话,人就可以安装上面积不大的翅膀,也用不着什么马达,完全可以凭借自己肌肉的力量飞起来。
“太好了!……妙极了!……了不起!……棒极了!……真绝了!……”海德说一句,笑几声,还不停手地朝脸上扇着扇子。
福克斯气得脸色焦黄:
“这一切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不是您根本就没听懂我的意思,要不就……”
“要不就是您什么也不懂,”海德截住他的话头说道,“很明显,您对任务的实质根本就没有理解。您在设计什么?是一种新的飞行器。如此而已。飞行器!这种机器可以安装在任何一个笨蛋的肩膀上……”
“干吗非得安装在笨蛋的身上?”
“机器可以成批生产。就能造出几百个、几千个苍蝇人来。这样的方案不该提交丹达拉特,而应该提交军事当局。会飞的士兵、侦察员和掷弹兵,这当然不坏啦。总的来说真是个不坏的主意。让那些楼梯、电梯、自动升降梯通通见鬼去吧!苍蝇人就像从蜂箱里飞出的蜜蜂一样从摩天大楼的窗户里飞出来,成群结队地满街飞来飞去。太妙了!这为登山家们开辟了多么广阔的前景啊!他们鼓起自己的苍蝇翅膀,粘满了珠穆朗玛峰和勃朗峰,就像真正的苍蝇密密麻麻叮在糖块上一样!……您瞧,我本人对您的方案极为赞赏。不过,我亲爱的同事,我们要做的完全是另外一码事呀!我们要制造的是一个独一无二的飞人,他用不着借助什么机器,就这么,啊,一使劲,就飞起来啦……”
“既然能制造出一个,那不也就能制造出成百个、成千个来?”福克斯反问道。
“当然可以。”
“那还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您的苍蝇人只要被人家逮住一个,任何一位工程师只消研究一下您的机器,就能仿造出来。而我的飞人呢,即使被人抓住,谁也休想解开这个谜。这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飞人举世无双!要造第二个,第十个嘛,只有我才能办到,还得专门到丹达拉特来定做。懂了吧?”
福克斯完全被挫败了。他吞下一粒药丸,觉得这一粒的药丸味道特别苦。沉默了片刻,他又说道:
“不过,您说的我认为根本就行不通。这使我想起江湖术士关于‘飞天’的胡编乱造来了。关于‘飞天’,人们说的和写的都不算少。但我们是科学家,总不至于相信这些天方夜谭吧。我在印度住了9年,从来也没见过一次‘飞天’。就算是我完全信得过的人亲眼看见过‘飞天’,他若跟我提起这事,我也会对他说:‘我的朋友,您不是叫巧妙的骗局蒙了,就是上了催眠术的当。’”
“咱们还是让那些江湖术士一边儿待着去吧。威廉!”海德叫了一声。
从隔壁房里走出一个年轻人,他的面色苍白,一脸的倦容。
“给福克斯先生演示一下第一号试验。”
威廉出去了,又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有一个小匣子。
“请用钥匙把匣子打开,福克斯先生,再把盖子掀起点儿来。”
福克斯莫名其妙地转动了一下钥匙。还没等他去掀,匣盖自己就被弹簧的弹力弹开了;只见匣子里突然飞出一团拳头大小、有许多小孔的黑糊糊的东西,这东西笔直地升了上去,在天花板上轻轻地撞了一下,就好像粘在上面不动了。
福克斯茫然地仰起头,一声不吭地看着那团像黑乎乎的海绵似的东西。
“把它够下来,威廉!”海德吩咐道。
威廉搬来一张梯子,用手抓住海绵,下了梯子。
“您拿好,福克斯先生,不过得拿紧点儿,别让它跑了。”
福克斯没觉出这团海绵一样的东西的分量。恰恰相反,手里这团海绵还使人有一种轻轻地从下往上飘的感觉。威廉从福克斯手中拿过海绵,锁进匣子,出去了。
“我这个第一号实验涉及到您的领域啦,福克斯,”海德说,“薄膜物理学。这个多孔物体是由极小极小的隔膜构成的,隔膜的空隙都充满了氢气。这是第一块会飞的金属。超轻的,没有重量的,因而也是会飞的金属!对建筑和交通来讲,这是怎样的一个突破啊!摩天大楼可以盖到同温层去,会飞的城镇!单凭这个发明,人们就应该给我披金挂银。可是他们否定我,不理睬我,他们这样只能落个更坏的下场!还是让丹达拉特利用我的发明去创造它的奇迹吧!您来想象一下,一块巨大的岩石用锁链锁在地上。一个人走过去,抓住岩石,解开锁链,不但能轻而易举地托起巨石,还能随它一起腾空而起。这效果够惊人吧?”
“您就把这个叫‘飞天’?”福克斯讥笑地问道,“那么,连小孩玩的气球都是‘飞天’了!”
“我并没把这叫做‘飞天’,”海德反驳说。“要是能用这种无重量的多孔物体制造一个真正的人来,那才能算‘飞天’呢。到那时,他只消轻轻一跺脚,就可以高高地飞到天上。可惜,就是我也对解决这个问题无能为力。但还有一个更为简便的途径。威廉!演示第二号实验!”
威廉像开饭上菜一样,又用木托盘端进一只带把手的黑箱子,箱子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立方体。威廉把托盘放到福克斯跟前的地上。
“转动把手!”海德指挥道。
福克斯看见,那个立方体稳稳当当地升到了天花板上,待了一会儿之后,威廉将把手反向转动起来,立方体又同样稳稳当当地降落下来。
“是电工学奇迹?电磁学奇迹?”福克斯问。
“只猜对了一半!”海德笑着答道。“您是个物理学家呀!再想一想,猜猜看!……”
福克斯木头木脑地盯着立方体。海德又笑了起来,他自鸣得意地说道:
“是啊,这个坚果现代物理学根本就啃不动!我的研究大大地超前了,不过我可以向您透露一点儿秘密。这就是分子的布朗运动。明白吗?”
福克斯一言不发,大瞪着眼睛看着海德。
“您惊讶了?那还用说!布朗运动是一种不规则的不定向运动。诚然,概率论告诉我们,理论上不能排除所有分子同时向上运动的可能。那时石头或者人就会离开地面腾空而起。
然而,产生这种现象的概率,将是一与一后面带上无数个零的数的比,所以我们要说,这种机会实际上比太阳与其它天体相撞的机会还要少。简而言之,概率等于零。
在一般情况下,粒子相互碰撞时,会受到来自上下左右的推力,因此,它们才会驻留原地。
无怪乎现代的学者们声言:‘我们不能对利用布朗运动的可能性——比方说,利用它把砖送到正在建造中的大楼的屋顶上——抱有任何幻想。’这也就意味着不能指望人体能克服地球引力。于是这个问题就被打了叉。
可是我却想到:大自然中的闪电具有桀骜不驯的破坏力,而控制这种力量的想法多少世纪来一直被人认为是不可能实现的愚蠢念头。而现在怎么样呢,同样的电力不是乖乖地在导线里流动,替我们开动机器,给我们光和热吗。”
“于是您就给自己提出任务,要控制住布朗运动,操纵分子的不规则跳跃?”
“我不仅仅是提出任务,而且正如您之所见,我还完成了这个任务。威廉!让福克斯先生看看烧瓶跳舞!”
桌子上出现了一个又扁又长的仪器,上面摆满了玻璃烧瓶。这些烧瓶突然蹦跳起来,而且越蹦越高。其中有的升降缓慢,有的起落飞快。威廉转动了一下仪器的开关,只见一个烧瓶突然像子弹一样飞出窗外。
“您所看见的是我研究的阶段成果之一。这个烧瓶卡德里尔舞可没少让我操心。训练河马、大象、苍蝇都比训练小小的分子容易得多。主要的困难在于,我的这些分子舞蹈家们蹦蹦跳跳的速度迥然相异。烧瓶里有氢分子、氮分子、碳酸气分子。您自己来想想看,要让烧瓶们按同一个拍子跳舞该有多难吧:在摄氏零度时,氢分子的运动速度是每秒1692米,氮分子是454米,而碳酸气就更低——362米。就氢分子而言,这个速度不仅超过了飞行的枪弹,而且超过了炮弹,接近于超远程炮弹的速度。分子运动的速度随着温度的升高而不断增快。您不是看见那只盛氢分子的烧瓶是多么快地飞出去了吗?您想象一下,如果子弹和炮弹都受自身分子的内在力量而运动起来会怎么样!”
“您是如何得以把分子无规则运动变成定向的呢?”福克斯问。
“这说起来话就长了。我暂时只想指出,在研究分子运动时,物理学家们向来都是只注意温度的作用而忽视电现象。我曾经对组成分子的原子内部所产生各种力的复杂活动做过深入研究,并且掌握了这种活动。”
“这样说来,这在实质上已经不是布朗运动,而是电的运动了?”福克斯问。
“两种现象互相关联。”
福克斯沉思起来。
“好吧,”他说,“就算您已经成功地掌握了分子的运动。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现在已经能借助于电的引力和斥力、以及改变电势和电荷等因素,控制了分子运动。不过,您所展示的一切,都属于无机物的范畴。”
“难道人体不是由无机物组成的,不是由分子和原子组成的?”海德反驳道,“困难并不在这儿。其中首要的困难,是要使不同速度的分子运动变得一致,否则,人体就会被肢解。所以我就得把物理学和电生理学这两个领域结合起来进行研究。为了增强电势,我往机体内注入能提供辐射能的人造放射性元素。结果形成这样一个通路:思维产生的脑脉冲传入神经系统,神经系统就产生电生理现象,从而控制分子的运动。”
“连这您也成功啦?”
“还是您自己来判断吧,萨季什,拿毛虫来!”
海德的第二个助手端来一盆花,花的叶子上爬着一条毛虫。他弹了花枝一下,毛虫就应声落下,可是掉到半截就突然停在空中了,并没有掉到地上。
福克斯怀疑毛虫是挂在丝上的,伸手抄了一把,但什么也没抄到。萨季什小心翼翼拿起毛虫,放回叶子上,连盆端走了。在这以后,他没等海德吩咐就又送来一只翅膀上还没长出羽毛的雏鸡,放到地上。
萨季什大声拍了一下手。没有羽翅小鸡吓了一跳,猛然跳到空中,叽叽叫着在房里乱飞,然后飞出了朝向花园的窗口。
福克斯走近窗口,看见小鸡已经落到了草地上。
“请别离开窗口,福克斯,”海德说。
萨季什抱着一只猫走进花园,把它放在一棵树上,然后叫道:
“库德!库德!快来!看哪,猫儿!猫儿!”
传来了狗吠声,库德(一只吃奶的小狗)跑到了树跟前。
它看见了树上的猫,就汪汪叫起来,然后向起一跃,突然可怜地尖叫起来,它上天了。它愈飞愈高,可怜的哀嚎声渐渐远了,小了。
“库德!库德!库德!”萨季什叫起来。
已经飞到了100多米高的小狗,开始下降。它很快就落到。萨季什旁边。小狗欢实地连蹦带跳,差一点儿又腾空飞去,幸亏萨季什及时把它一把抓住,带走了。
“现在,请看我们计划的倒数第二个项目,”海德兴致勃勃地说,“福克斯先生,别离开窗口。”
萨季什把一只大癞蛤蟆放到路上,用脚轻轻踢了它一下。只见癞蛤蟆一蹦,就飞到了灌木丛上头,树梢上头,越飞越高,很快就从福克斯的视野里消失了,但他接着又往蓝天上望了许久。
“怎么样,您有何高见?”海德问。
福克斯一声没吭地坐到椅子上,机械地看了看手表,打了个哆嗦,赶紧把两粒药丸塞进嘴巴,但这一次竟连一点儿药味都没觉出来。
“我想,这一切总称得上是‘飞天’了吧?”海德摇晃着扇子说道,“您想必注意到这些‘飞天’们的行为了吧。您看见的那条毛虫,本来具有吐丝能力,可以吊在丝上下降。但我们堵住了它纺绩腺的吐丝管,使它在腾空时无法吐丝,无法悬在丝上。然而,它的神经中枢仍然在正常活动,并且产生相应的脉冲。这就足以重新组织分子运动,使分子带上与地球电荷相反的电荷,于是毛虫就‘挂在空中’了。小鸡是一种飞行的本领几乎完全衰退了的飞禽,但它还保留着飞行所必要的本能。正因为有这种本能的存在,所以它比毛虫能更充分地利用新的‘飞天’能力。狗只会蹦蹦跳跳。虽说它属于智力水平较高的动物,但突如起来的飞行也会弄得它惊惶失措,如果不是萨季什的呼唤及时刺激了它,使它产生返回地面的愿望的话,这条小狗就会飞到天上,一命呜呼。至于那只还处于相当低级发展阶段的癞蛤蟆,它已经飞到了寒冷缺氧的大气层中,死于非命了。实验证明,动物一死掉,‘飞天’能力也就消失。我们那只癞蛤蟆,说不定这时候早就掉到某个农夫的脑袋上,叫他大吃一惊啦……不过,‘飞天’能力的消失应该是在机体内人造放射性元素衰变之后。”
“通过刚才所做的一切实验,”海德继续说道,“您自然而然就会得出一个结论:动物的高级神经中枢越发达,驾御‘飞天’的能力就越大。因此,只有人才能完全彻底地掌握‘飞天’。”
“您把癞蛤蟆的实验称为倒数第二个项目,最后一个您还没有演示呢。”福克斯说。
“这不难猜吧,最后一个项目将是对人进行实验,”海德答道。
“将是!这么说,这样的实验您还根本没做过?”
“您已经看到了,这项实验已经打下了充分的基础,”海德说道,“就拿用狗做的实验来说,它的神经系统,特别是大脑的两个半球,显然没有因为‘飞天’而受损,不过它机体内部的血液循环、神经系统的活动及其他方面想必会发生很大变化。我等的只是……”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只见勃哈拉瓦—皮尔斯走进房来。
“啊,皮尔斯先生!可敬的勃哈拉瓦老师!”海德挪揄道,“有什么新闻吗?”
“布朗洛先生让我来找您……”
“布朗洛已经同我谈过了。他挑上谁啦?”
“阿里埃尔。奥勒留·高尔顿。”
“那就让阿里埃尔做第一个飞人吧,”海德用无所谓的腔调说。
“我看这简直就可以说是命中注定,”皮尔斯抬眼望着天花板说,“您知道,丹达拉特学校通常要给学生起个新化名。我们根据谐音把奥勒留叫阿里埃尔。而阿里埃尔是天王星的卫星。同时‘阿里’表示‘空中’之意,而‘天王星’呢,是代表苍天的神……”
“您就饶了我们吧,皮尔斯先生!您对自己勃哈拉瓦圣者的角色太投入啦,竟然班门弄起斧来了!”
“习惯乃第二天性也,”皮尔斯笑着换了一种口气说道。“海德先生,鄙人想向您请教一二:实验会不会危及阿里埃尔的生命?”
“我想不会,”海德回答。“不过,您若是如此珍惜他的生命,何不自己来做头一个试验品?我倒不在乎从哪个人开始。会飞的校长!那效果才叫绝呢!”
皮尔斯把海德的恶毒取笑当成了耳旁风,又提出了个新问题:
“实验会不会损伤智力?”
“绝对有可能。”
“咳,有什么法子呢?考虑到事业的重要性,我们只能担点儿风险啦,”皮尔斯叹了口气说道。
“您要是再用这种耶稣式的仁慈腔调说话,那我现在可就不能干了。好在我早就把您看透啦,皮尔斯先生。您首先希望的是阿里埃尔活着;其次,是希望他发疯,可是又不能疯得太厉害,以便还能在你们的神智学,还有——哈哈哈!——通灵术方面派上用场!是这么回事吧,老狐狸?”
皮尔斯本要发作,可一想到海德还有用,就忍住怒火,不动声色地说道:
“服从顶头上司是我们的职责。我非常高兴您能理解这次行动的要点。阿里埃尔今晚就到您这儿来。不过您必须谨慎从事,海德先生。您得让他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知道他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突然之间就具有了飞行能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别叫他一下子就撞坏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