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戟公侯》16
公孙璇越发大为惊奇,也有点不服地,皱眉问道:“我漏了马脚?我漏了什么马脚?”
孟迟笑道:“仇侄不该起了一念仁心,替那郑宾筑墓立碑,你不妨想想,除了你外,还有谁能知郑宾之名,并对他感念筑墓?”
公孙璇恍然大悟,顿足叫道:“对了,对方只要看见这座坟墓,便知道我没有中计殒身,在壑下惨死!”
孟迟走入林中,把自己所烧的“叫化鸡”,略一翻转,含笑说道:“仇侄,你从对方所派遣的各路人马之上,是否可以断定这暗中主持之人,手眼通天,势力广及各地?”
公孙璇点头答道:“不单如此,我始终觉得对方会与‘天魔派’有点关系,不然何以在暗中,要说那‘红花白藉青莲叶,三教同心拜天魔’呢?”
孟迟指着林间树桩,命公孙璇坐下,含笑问道:“仇侄请想,对方既然知你未死,又复手眼通天,势力广及各地,则在你去往‘杏花山菩提坪’的一路之间,会不会仍像先前一般处处设伏,步步弄险?……”
公孙璇不等这位“游龙侠丐”说完,便即点头答道:“这是意料中的必然之事!”
孟迟目光一闪,轩眉又道:“万一,必然成为‘不然’,在这一路之间,竟毫无风吹草动呢?”
公孙璇细一思索,剔眉朗声说道:“那就是对方希望我去找那‘铁胆神龙’秦悟非的麻烦,换句话说,也就证明了对方所用,果然是‘嫁祸江东’之计!”
盂迟一面把“叫化鸡”略加翻动,一面微笑说道:“仇侄如今知道我为何说是可以在途中获得资料了吧?我们只消看途中有无动静,便可把对方的阴谋毒意,猜个十之八九!”
公孙璇连连点头,忽然目光一亮,面呈喜色,看着“游龙侠丐”孟迟,扬眉叫道:“孟师叔,你既有‘我们’二字,莫非竟肯与我一去走趟‘杏花山’么?”
孟迟正色答道:“我已说过昔日受你爹爹恩惠甚深,今日既知仇侄功成出道,谋报亲仇,则无论是站在武林道义,或私人衔恩立场,也应该勉强尽绵薄,助你一臂之力!”
公孙璇站起身形,向孟迟深施一礼,目含泪光,悲声说道:“多望孟师叔仗义相助,不单小侄衔恩,连先父在九泉之下,也当感激不尽!”
孟迟摇手说道:“仇侄千万不可如此说法,我除了义当助你之外,也该去找那下流堕落的沈正明,告诉他,他伯父是死于‘天魔凶徒’及‘塞北双凶’手下,叫他赶紧迷途知返,拔足泥淖,千万不可再认贼作父!”
公孙璇颔首说道:“这是一桩重大任务,否则,我沈师伯的泉下英灵,也必不能瞑目!”
孟迟叹道:“话虽不错,但色之一字,诱力太大,我们虽然费尽苦口婆心,也不知能否劝得沈正明那小子,孽海回头,幡然觉悟?”
公孙璇满面神光,正色说道:“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至少也该对此尽一切努力!沈正明兄既是沈师伯的嫡亲侄儿,平日深受熏陶,总有几分慧根,不会完全泯没了吧?”
孟迟苦笑说道:“这话难讲,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叫化鸡’的火候已够,我们吃完这只鸡儿,便赶赴‘杏花山’……”
公孙璇接口说道:“孟师叔,你与那位‘中州大侠’,‘铁胆神龙’秦悟非,是否旧识?”
孟迟答道:“相识不深,只是见过一二面而已!”
公孙璇轩眉说道:“对方单单选择这位‘铁胆神龙’秦悟非来施展‘嫁祸江东’之计,决非偶然,似是想一石二鸟?可能与秦大侠也结有深仇重怨?”
孟迟颇表嘉许地,向公孙璇点头笑道:“仇侄虑得有理,我们见了秦悟非,定可研究出一点迹象!”
公孙璇又取出那根“光明箭”来,扬眉说道:“我认为这根箭儿,是桩重大线索,秦大侠昔日定以此箭伤敌,未曾收回,才有借以嫁祸之事!孟师叔务必提醒秦大侠,他若能想得起箭伤人?或是箭落何处,便略有眉目的了!”
孟迟把那根“光明箭”,揣入怀中,怪笑说道:“这事我来负责,仇侄暂撇恩怨,且快朵颐,来尝尝‘叫化鸡’的风味!”
说完,便把“叫化鸡”的泥封打开,以竹筒盛酒,请公孙璇撕了一条鸡腿,一尝之下,点头说道:“这‘叫化鸡’虽然盐质略差,但鸡既够肥,火候也恰到好处!……”
孟迟笑道:“仇侄是知味内行,我希望你能烧个拿手菜儿,给我吃吃!”
公孙璇点头笑道:“好,我一定烧个‘天下第一菜’,请孟师叔品味品味!”
孟迟目光一亮,向公孙璇含笑问道:“天下第一菜?是‘奇香猪肚’?还是‘金镶白玉版,红嘴绿鹦哥’呢?”
公孙璇微说笑道:“菜的别名甚多,孟师叔何必先问?反正你是饕餮名家,到时候我把菜儿做好,给你一尝,究竟是什么东西,一定逃不过你的品味!”
孟迟被他说得心痒难熬,不禁吐吐嘴儿,目注公孙璇道:“仇侄,你不要吊我胃口好么?这‘天下第一菜’,究竟何时做给我吃?”
公孙璇见了他这副馋涎欲滴神情,失笑说道:“孟师叔不要着急,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炊’,这一路间,我只要发现可以烹制‘天下第一菜’的材料,便立刻烧给你吃!”
两人一番说笑,把整只“叫化鸡”吃完,便离却骊山,向河南镇平赶去。
孟迟号称“游龙侠丐”,长年行侠江湖,地理极熟。
由骊山去镇平,自然途径甚多,孟迟所采的是经长安,奔蓝田,走商县,通龙驹寨,从西坪入豫,直赴“杏花山”。
还不单是条捷径,并还有官道可循,不必老是翻山越岭,徒自消耗体力,走那些人迹不到之处!
公孙璇此来,本想寻找“追风侠丐”沈飞之侄沈正明,略报恩情,谁知竟闻得沈正明业已投入“天魔派”认贼作父,心中自然十分感慨!
报恩不得,遂想报仇,一路上除了浏览山川景色之外,公孙璇颇希望曾一再暗算自己的阴险对方,有甚埋伏举动?
天下事往往如此,越是怕事,事儿越多,越是期待它来,它便越是偏偏不至!
静……静……
一路上,静得像一泓死水,未曾起半点波纹!
孟迟看出公孙璇脸上的失望神色,微笑说道:“仇侄有点烦闷了么?根据我的经验,郁闷之后,必有霹雳,我们这一路之间,不至于寂寞到底,总有点花样的呢!”
公孙璇指着周围的风光山色,扬眉说道:“此山林壑深邃,景物幽胜,不知何名?”
孟迟接口笑道:“这就是‘商山’,也就是‘地肺山’,又名‘四皓山’,秦末东园公等四位高贤,便遁世隐居于此。”
公孙璇叹道:“秦末既有高贤隐居,如今也应有奇人寄迹,怎么我们竟遇不上……”
一语未毕,忽然听得前面松林之内,有人作歌,朗声吟道:“不惜轻抛项上头,不辞热血颈中流,杀人弹剑少年游……”
孟迟低声笑道:“气吞河岳,心雄万丈,仇侄想遇奇人,奇人果然来了!”
公孙璇嘴角微撇,哂哂说道:“其词虽雄,但其意却莽,因为他并未说明他之愿意抛头颅,洒热血,究竟为了什么?假如只是漫无目的地杀人逞狠,弹剑逞豪,则此人不单不是奇人,而且可能是个疯子……”
孟迟抚掌笑道:“仇侄高论甚是,你何不根据此意,对他教训几句?”
公孙璇委实有点闲得无聊,遂一时兴起,接口朗声吟道:“泰岳鸿毛均一死,留芳遗臭总千秋,劝君莫负少年头……”
孟迟听得“哈哈”大笑,向公孙璇双翘拇指,点头赞道:“好个泰岳鸿毛均一死,留芳遗臭总千秋,尤其再加上一句‘劝君莫负少年头’,委实垂训良深,把草莽英雄,改成真侠士了!”
公孙璇正自逊谢,松林内突然闪出一位青衫少年!
这青衫少年看去约莫二十上下,相貌极为英俊,尤其一双星目,神光炯然,令人一望而知,是位内功极强的武林高手!
他走出林口,目光暗扫孟迟,公孙璇,似乎神情一震?
他不是认出孟迟来历,震于“游龙侠丐”威名,而是震于公孙璇竟有比他更秀美,更冲朗的绝世标格!
这青衫少年目光微扫以后,面带怒容,沉声问道:“刚才是谁在多事接吟……”
公孙璇应声笑道:“是我,莫非仁兄认为有点不惬意么?”
那青衫少年以为朗吟之人是“游龙侠丐”孟迟,故而满面怒容,似欲责问?
如今,面对公孙璇,他那想发的脾气,不知怎地,竟发不出来,把怒容褪去,换了一副笑容,点头说道:“不,你接得颇好,请教怎样称谓?”
公孙璇不便不答,仍以化名说道:“小弟孙天仇,仁兄你呢?”
青衫少年答道:“我叫秦剑吟,这位……”
目注孟迟,正待发问,松林内突然又起吟声!
这次,是个异常娇媚的女子口音,吟的是:“侬是多情多义女,君为有貌有才郎,鸳鸯好结莫傍徨……”
秦剑吟闻得林中女子吟声,俊脸一红,向公孙璇抱拳叫道:“孙兄,小弟与你一见投缘,本想就此订交,但因有桩约会,须去了断,我们江湖再会……”
说完,一抱双拳,便自转身隐入林内!
公孙璇目送秦剑吟的背影,不禁秀眉微蹙!
孟迟因知公孙璇是女儿身,未免错会了意,以为她有点醉心于秦剑吟的倜傥英姿,遂含笑问道:“仇侄,我们要不要也进松林,搅散秦剑吟与那女子之间的幽期密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