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日,上田喜一接到举报电话,一名中年男子反映,区内杉子原町二四七番地有违章建筑。
“那个很明显是违章建筑!已经开工很久了,你们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该男子详细告知了违章建筑的地址。
“我们会立即到现场调查,并检查相关的手续资料。请问,您是住在此建筑附近的居民吧?”
“没错,不过我不愿透露我的姓名。”
“好的,感谢您协助我们的工作。”上田喜一对这类电话早已应答自如。
根据举报者提供的地址,上田已经大致判断出具体方位。吃过午饭,他立即跨上轻型摩托前往该地。那地方以前是个苗圃,后来不断有人在此搭盖商品房。举报人说的应该就是那块地方。
上田骑着摩托车在那片区域转悠了两三圈。满眼都是宽敞的住宅,在它们旁边,到处是随意搭建的违建商品房。建筑科再次晚了一步,直到接到这次举报,才发现这里又出现了许多违章建筑,甚至还有人付了房款已经入住。
如果所有的入住者都到建筑科去喊冤,那科长会迫于人情事理,对违章建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话说,那位举报者所反映的违章建筑,从大道上看不到,需要拐进小路才能看见。它位于道路的右侧。骑着摩托的上田一进入这一带,就看见工人们正在敷设板壁。
这块地的总面积看上去大约为五十坪,住房占地三十坪,二层楼。根据该地区的建筑密度规定,此房的建筑面积超标十坪。这幢房子搭建得极为简陋。
由矮墙围绕的五六户人家依地势而建,小路旁还有由厚厚的水泥墙围成的两三户人家,再往后走也是类似的住家。这些房屋的三面都由围墙围绕,北面朝着一条三米宽的小河,河对岸也是住宅区。
“你好,”上田喜一向一位正在劳作的工匠询问,“这栋房屋的所有权人是谁啊?”
工匠们没有回答。此时,房屋的基本框架已经建成,他们现在正忙于内部装修。工程进展到这一阶段,工匠们自然不会去搭理执法人员。上田拿出写有“违章建筑停止施工”的红纸,贴到柱子上。工匠们一边劳作,一边斜着眼看他,暗自发笑。
上田贴好字条,正要返回,突然看见迎面走来一位四十四五岁、身着工装的男子。两人四目交合,不约而同地认出了对方。此人名叫杉子原,是个工头。上田知道,杉子原在一家名为“希望建设有限公司”的开发商工作。
“上田,又碰壁了?”杉子原那黝黑的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你啊!看来开发商是希望建设吧?”上田也笑着问。
“是啊,不过不要说这是我告诉你的。而且,我承包的工程已经结束了。”杉子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上田返回区公署,向监察股长滨岛作汇报。
“又是希望建设?真不好办……”滨岛叹了口气。
希望建设有限公司的总裁叫高锅友三郎,就住在附近。高锅就是那种死皮赖脸的开发商,在业内,他的狡诈是出了名的。迄今为止,监察股不知为这个希望建设费了多少心思。
“你先给他们打个电话,虽然高锅不会立刻就来。”滨岛股长已经对执法失去了信心。
一名女职员接了电话,说话的态度却像个男的。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话筒里很快传出了高锅的声音。
“被你们发现了呀?”电话那边的高锅笑着问,“我正想这两天向你们提交施工申请书呢。”
“高锅先生,我已经去过工地了,那个违章建筑太明显了。我不知道你会在申请书上怎么写,反正那幢违章建筑必须拆。”
“我们明天当面再说吧。”高锅笑着挂断了电话。
上田把通话内容告诉给滨岛股长,滨岛说:“这个高锅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今天居然接了电话,不过,这家伙嘴上说明天来,我看他一定会拖到下周。”
“高锅这么不守信用,股长,你这次一定要好好处理他。”上田回话道。
然而,到了第二天,高锅竟然出乎意料地拿着设计图和申请书,真的出现了。
高锅三十三岁上下,体格很健壮。据说,他以前曾是黑社会的成员之一。
“这是设计图。”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图纸上分明画着一栋不足二十坪的平房。一旁的上田看着愣了一下,说:“有没有搞错?这是别处的房子吧?”
“你看看清楚啊,申请人可不是我,我只不过承包了建筑工程。”高锅回答。
申请人是本区长门町二街六一七番地的云井规太郎,高锅称他是代表申请人来的。
“那么,请你转告他,让他本人来。我先按这个地址给他发个通知。”
滨岛股长接着又强烈要求高锅停工。
但是后来,高锅并没有把那个云井带到局里,并且三天后,发往长门町二街云井规太郎的通知书也因地址不明被退了回来。
“这个云井规太郎明明就是子虚乌有!股长,有叫这名字的人吗?”上田愤愤地说。
此事后来的发展,就和我们前面提到的那个A的事例差不多。不,或许比A还更甚一些。监察人员给希望建设的高锅打了几次电话,电话那头不是说他休息就是说他出差了。当然,所谓的云井规太郎也从未出现过,寄出三次通知书也全部被退回,那地方根本就无人居住。
工地的施工仍在继续,上田贴的红纸也不知被谁扯掉了。房子的装修已接近完工。
监察人员向工人们说明,表示这是违章建筑。可对方回答说:“我们是雇来的工人,不管这些。”
他们本来也不是商议解决问题的对象。
后来,监察人员总算与高锅联系上了,高锅表示他会停工,到现场查看,发现工程的确停止了。
“你好。我说,那个违章建筑怎么还在盖?你们究竟上班是在干吗的?”对方谴责上田。电话里又是上次那位匿名举报人,声音听上去是名中年男子。
上田喜一再次骑上摩托车,向现场驶去。
两天前停止施工的简易房现在差不多完成了八成,屋外已经上了窗板,涂成了巧克力色,木工和瓦工正在作业。
“真头痛!”上田面对着那里的工人自言自语。
当然,没有人搭理他。建筑的大门紧闭,上田无法进入。监察人员只需根据建筑物的外部大小来算建筑密度,不会去关心内部情况。
和工人们交涉也是白搭,上田只好推着摩托,沿着小路走向大道。
这时,迎面过来一位头戴遮阳帽的男子。他身着英国风格的毛衣和长裤,红脸膛,白头发,戴着黑框眼镜,叼着烟斗,一看就知道是个总裁级别的大人物。
上田跨上摩托,与其擦肩而过。他回了一下头,发现对方正牵着狗站在那里,也朝自己看。
上田忽然想,是不是这个人打的匿名电话,举报这里的违章建筑呢?电话里是中年人的声音,语气听上去从容不迫,应该是个有点来头的人。
当然,这只是上田的猜测,并没有什么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