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报纸报导罹难的上田伍郎尸体已经寻获的消息。他的尸体漂流到三浦半岛,被渔船发现。头部有一处很大的横的扑打伤痕,这是突然打击所造成的伤痕。
上田伍郎是海鸟号改变方向时,主帆突然反弹,被主帆的组杆撞击而落入海中。
遇难地点大约在东经一百三十九度十一分,北纬三十五度七分的地方。从三宅岛回油壶时,多半沿着东经一百三十九度三十分的线北上,而在海潮和风向的影响下,多少会偏左或偏右,海鸟号则在一百三十九度三十分线略微偏左的地方发生意外。这个地点,正巧是相模川注入海湾的地方,平塚的海口。
报纸同时刊出芝村简短的谈话。
“来到遇难地点时,我在船尾操作舵棒。因为船有些偏西,我想修正方向,靠东边一些。就在这时候逆风强劲地扑入主帆。当时上田君在主帆下面。我也没想到会发生意外,帆突然弹向左边,就在这一刹那,上田君好像一只球被抛入海中。我立刻停船,以上田君落海的地点为中心寻找,但找不到他。我一直盼望上田君能够生还,现在听说找到的是尸体,实在非常难过。”
这番话是芝村在横滨的A医院发表的。
上日遇难的经过,晋吉已经大体上了解,同时知道芝村还在横滨的医院。
美弥子到底怎么了?有没有到医院去都不知道。她仍然没有打电话来。
究竟要不要到医院去探病,晋吉又犹疑起来。芝村既然已经可以接受记者的采访,发表谈话,显然健康方面已经恢复。那么,不久就要出院了吧。昨天已经在电话中和芝村公司的人说过话,所以不能佯装不知道。
觉得不能不去探病,却又踌躇不决,鼓不起勇气,还不知道美弥子的消息就要和芝村见面,到底无法做心理准备。因此,决定今天不去横滨。考虑明天去。到了明天,也许就有她的消息。
现在开始担心暂时存放于东京车站的美弥子行李了。那是黑皮镶一条红线,有特征的皮箱。不知是否已经有人认出那是美弥子的东西。暂寄行李的窗口经常挤满了存放行李,和提取行李的人。在等候之间,眼睛停在行李架上,看到那有特征的皮箱,会产生怀疑吧?知道美弥子失踪的人,不见得就不会到这窗口来。失去音讯的女人的行李在那里,当然就要追究这存放行李的人。从晋吉手中接过这皮箱的人是大约四十岁,有一张方形脸的男人。这人在忙碌中仍盯着存放人的脸看了几眼,说不定是在默记人的面貌。
晋吉很想到东京车站去把皮箱取回来。但这样做,等于再一次让对方记住自己的面貌。假使皮箱取回,就不必担心被人发现。但镶红条皮箱在美弥子的失踪闹大时,只有到车站的行李存放处寻找。因此,不能让那负责人留下强烈的印象。
其次,如何处理这只皮箱也是个棘手的问题,当初存放于车站时,也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处理它,才暂时存放车站。不能带回家来,虽然可以藏在管家不知道的地方,但万一变成被警察怀疑的立场时,不能说没有遭受搜索家宅之险。
美弥子究竟怎样了?这件奇怪的事已经使晋吉的脑筋快要失常了。近来“蒸发”的说法大行其道,这件事简直就是“蒸发”。晋吉连想起外国曾经发生的离奇失踪,在海上航行的一艘船,船上所有的人员全部失踪。那是外国的例子,现在事情发生在身边,晋吉几乎是坐立不安,何况这件事不能随便说出去。独自思考,独自苦恼,而且觉得自己的身上也似将发生奇怪的事,弄得快要神经衰弱。
结果,第二天他仍然没有到医院去给芝村探病。因此,从十六日那天与美弥子看大文字送火以来第六天,也就是二十一日上午十点多,当管家告诉他,一位姓芝村的人打电话来时,无法形容的阴暗混乱,和明朗的希望交错地袭击他。
“女性吗?”
“不,是先生。”
知道不是美弥子时,晋吉的希望破灭,代替的是猛烈的不安和恐惧。芝村打电话来,要来的已经来了,他以迎向海上暴风的心情,拿起电话听筒。
“嗨,好久不见。”芝村粗大的声音相当明朗。
“呀,是你。”晋吉说,但接下去的话却一时说不出来。
“听说,那天你打电话来探病,谢谢你。”芝村先开口。
“那里,我是看到报纸的消息,很不放心。已经好了?”
晋吉这才返回自我,但仍然忐忑不安。
不能这样,必须好好应付芝村,免得引起他的怀疑。虽然这样警告自己,但电话来得太突兀,一时应变不过来。
“托福,已经完全好了。不好意思,让你担心。”芝村仍然以明朗的声音说话。
“那真恭喜,不过,据报纸的报导,你的朋友遭遇那种事,实在不幸令人同情。”晋吉终于恢复常态说话。
“这一次确实很糟糕,本来自以为对游艇很有把握的。那样可怕的事,没有办法预测,我不晓得对上田君怎么办才好,对他的遗族感到很抱歉。”
说到这里,芝村的声音才转为忧伤。
“过去的事,已经没有办法了。这又不是你的错,这是不可抗拒的力量。”晋吉安慰地说。
“早知道就不参加那次竞赛了,真是悔不当初。”
说着,芝村突然沉默下来。好像有话要说,一时无法启口的样子。领会这含意后,晋吉的心脏再度猛烈的跳动起来。
“是这样的,”芝村的声调与先前截然不同,低微地说:“内人不见了。”
晋吉彷佛被石头打中脑袋的感觉。他早就想过,也许有一天芝村会说出这句话。也许不至于有这种事,但万一发生了,该如何回答?
不过,到底是美弥子失踪这决定性的事实,比芝村的声音更令他眼前昏黑。
“真的?”
“啊,我也想到你不可能知道,我只是试着问问看而已。”
到底怎么回事?夫妇吵架,太太一声不响的跑出去吗?晋吉说出了事先考虑过的话。芝村回答说:
“哦,不是。我出去参加游艇比赛之间,她说有同学会在奈良一带举行,从十五日就去了,到今天是第七天,所以我才查问了一下,发现并没有同学会,很奇怪。”
芝村阴沉地笑笑,挂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