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箫》二七一
唐璇微微一笑,又道:“连雪娇外主握权,内蕴刚劲,而且聪明才智,尤似在这位上官兄之上。如果两人常在一起,连姑娘必然迁就个郎,甚至将放弃武功,改习针工,学作贤妻,这岂不耽误了她的才华──”
他微微一顿,轻轻叹息一声,道:“事无尽善,人无尽美。连雪娇如花容貌,匹配袁孝,固然在夫妇之间缺少些鱼水和谐之情,但对两人武功的成就却将有极大的帮助。那袁孝天生异禀,外拙内灵,但因自知容貌过丑,难配娇妻,必将把毕生精力用注于武功之上,自当身集大成。”
杜天鹗点头道:“先生的立论,真使人敬服。”
唐璇微微说道:“连雪娇傲骨凌人,虽觉夫婿容貌不配,亦必将克尽妇道,决不致移情变性,但兰闺寂寂,何以排遣这悠悠岁月?袁孝既不解柔情蜜意,连雪娇自不会妾意如绵,必将集中精力于行谋之上。此人心机料事决不在我唐璇之下,如能得──”忽然住口不言。
杜天鹗欠身说道:“先生日夜不得休息,今日看先生和初见先生之时,又见瘦弱了。恕我杜天鹗说一句放肆之言,看先生的气色──”
唐璇缓缓站起身来,接道:“有劳关爱。天不早了,杜兄也该早些休息一下。”
杜天鹗轻轻叹息一声,欠身作礼,缓步向外退去。将要走在门口之时,突然停了下来,道:“上官琦偏劳先生了。”
唐璇道:“杜兄放心,上官兄的神智只一清醒,在下当尽我力说服于他,让他放开愁怀。”
杜天鹗一抱拳,退了出去,早有一个灰衣人迎了上来,带他到一处清净的茅舍中休息。
这一段时日之中,杜天鹗一直没有好好地休息过,既要防备被滚龙王的手下识破,又要防备穷家帮的人误会,只因他身着黑衣卫队的衣装,一个失慎,势非引起双方的围剿不可。但他又必须经常和黑衣卫队中人接触,刺探滚龙王手下的动静。
这是一段艰苦的日子,随时随地充满着凶险死亡。
幸好滚龙王手下之人,大都已服用过迷神药物,彼此之间,情意冷淡,除了几个重要人物之外,大都不相往来。杜天鹗凭借着丰富的江湖阅历,混迹其间,得以讨巧,竟然被他安然渡过了十余天,但他在这些时日之中,耗心耗力,两俱劳疲,此刻得以找到了一处安全所在。
近月来的紧张,立时完全松懈下来,不知不觉间倒头睡了过去。
§第六十九章 仁心仁术
这一阵好睡,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光,醒来时,只见红日映窗,不知是旭日初升,抑或是夕阳返照。
一声轻咳,来自室外,逍遥秀才唐璇手执折扇,缓步而入。
杜天鹗急急站起,迎了上去,道:“不知先生大驾到来,恕我有失迎迓之罪!”
唐璇摇头笑道:“杜兄为我们冒险犯难,供给了不少滚龙王的活动阴谋,敝帮主和在下都为之感激不尽了。”
杜天鹗道:“哪里,哪里,区区微劳,何足挂齿。”
日光照射下凝目望去,只见唐璇苍白的脸色上,隐隐泛现出困倦之色,不禁暗道了两声惭愧,忖道:“他一个全不解武功之人,身体又异常虚弱,但治事的精神,却是这等的认真,当真是难得得很。”
只听唐璇轻轻叹息一声,严肃地说道:“在下早想叫醒杜兄了,但见杜兄好梦正甜,不忍惊扰,故而相候到现在。”
杜天鹗听他说得十分严重,不禁微微一怔,道:“先生有什么指教?”
唐璇道:“令友的病势变化,大出了在下的预料──”
杜天鹗吃了一惊,道:“病得很厉害么?”
唐璇道:“迄今为止,神志一直没有清醒过一次。”
杜天鹗道:“可有性命之忧?”
唐璇道:“目下很难说,杜兄请去瞧瞧吧!”
杜天鹗一抱拳,道:“有劳先生带路。”
唐璇缓缓转身过去,大步而行,出了室门。
杜天鹗紧随在唐璇身后,走约七八丈,进入一棵大树下的茅舍。这是一座两间大小的茅屋,但室中却打扫得十分干净,靠壁处放着一张木榻,上官琦紧闭双目倒卧在木榻上面。
杜天鹗沉声喝道:“兄弟,病得很重么?”大步走了过去。
上官琦紧闭的双目,连睁也未睁动一下。
杜天鹗行近榻前,举手摸去,只觉他头上热烫,强烈异常,不禁心头一跳,失声说道:“他烧得这等厉害。”
唐璇轻轻叹一声,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上官兄的心已先死,万念俱灰。他虽已烧得神志晕迷,但他仍恍恍惚惚地记着那伤情痛心之事,不肯以本身功力和病势抗拒。唉!如无法说服他先有求生之志,这场病就异常难以疗治了。”
杜天鹗黯然一叹,道:“以先生的医术,如仍然无法挽救他垂危之命,只怕他生机已绝了。”
唐璇淡淡一笑,道:“杜兄不用心急,上官兄的病势虽然沉重,但并非完全无救,兄弟请杜兄来此,只想请杜兄决定一事。”
杜天鹗道:“什么事?”
唐璇道:“目下最为紧要之事,必须先使他神志清醒过来。不过,此刻要使他神志清醒,必须采用一种迅快的救急之法。兄弟怕他醒来之后,神志尚未尽复,不见杜兄守在身侧,引起误会。”
杜天鹗道:“听凭先生处理。”
唐璇回顾了门口一个灰衣人一眼,道:“准备好了么?”
那灰衣人道:“早已备好多时,等候先生吩咐。”
唐璇道:“你拿进来吧!”
灰衣大汉欠身应了一声,退了下去。片刻之后,两个大汉抬了一块七八尺长、两尺余宽的青石板,走了进来。两人身后,紧随着一个灰衣人,提着一桶冷水。
唐璇吩咐那两个灰衣人放下青石,把上官琦抬了上去,然后缓缓把一桶冷水,浇在上官琦的身上。
只听上官琦长长吁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目。
杜天鹗急急蹲了下去,说道:“兄弟,醒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