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箫》一八二
连雪娇道:“父王言出法随,女儿早已警惕于心,从不敢稍有逾越,以身试法──”
她轻轻叹了口气,接道:“适才东平侯以父王恩赐的刑锁,加诸女儿之身。女儿见锁如见父,不敢稍存忤逆的举动。”
青袍人淡然一笑,道:“如你不遗失那使者之剑,东平侯纵有我相赐的金锁刑具,也不敢擅自加诸在你的身上。”
连雪娇突然抬起头来,泪光盈盈地说道:“那使者之剑既然如此重要,女儿愿和新收属下,重入穷家帮中,不论明抢暗夺,总要设法取回此剑。”
那青袍人微微摇头,也不答话,目光重又转投到上官琦的身上。
只觉这少年似曾相识,似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却又想它不起,看了一阵,反而生出了陌生感。
上官琦心神受迷药控制,人已变得浑浑噩噩。他没有了欢笑,也没有了惊惧。
那青袍人瞪着他,他也瞪着眼睛看那青袍人。
连雪娇暗中留神,察看义父的神情变化,只见他双目连连眨动。
他的脸上虽然如死一般,看不出有何奇异,但他那不断眨动的双目中,看出他心中还有着极大的波动。不由心中大感奇怪,暗暗想道:“义父一向遇事镇静,不论什么突发大事,他都能从容应付;至低限度,从不形露于色。此番情形大异往常,难道这人还和他有着关连不成?”
忖思之间,忽听那青袍人“啊”了一声,直向上官琦走去。
连雪娇忽觉心头一凉,不自觉地把目光投注到那青袍人的身上。
她心中很明白,这青袍人甚可能一举手间,结果了上官琦的性命。他杀人就像踏死一个蚂蚁一般,事先毫无警兆。
没有人能从他神情间,看出他是否已动了杀机。他那张死板的面孔,忿怒和欢乐,都是一般样子。
上官琦神智虽已为那迷药控制,但他五官并未失去作用,两道目光,也盯注在那青袍人的身上。
连雪娇心中开始了剧烈的冲突。她既不敢反抗青袍人的神威,但又不愿上官琦白白地送命在青袍人的手下。
她忽然发觉了一件事,那面色枯黄、猿臂蜂腰的少年,已在她心目中,占了极重要的地位,平时并不觉得,但当面临着凶险死亡时,忽然给了她极深的痛苦。
她只要一举手,立时可使上官琦挺身而起,和那青袍人展开一场搏斗。
她生平之中,从未真正关切过别人,想不到关切竟然给本身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只见那青袍人缓缓举起了右手,缓缓地放在上官琦背脊之上,冷冷地说道:“你可识得我么?”
这时,只要他一吐掌心中含蓄的内力,立时可把上官琦震毙在掌下。
上官琦摇摇头,茫然一笑。
青袍人霍然回过头来,望了连雪娇一眼,问道:“他服用的迷神药物很重么?”
连雪娇急急收敛起脸上焦虑之情,说道:“此人武功极高,驾驭不易。女儿不敢掉以轻心,是以让他服下了极重的药物。”
青袍人微微一咧嘴巴,道:“你让他出手和我试上几招,看看他武功如何?”
连雪娇何等机警,一听那青袍人言,立时了然了他用意,心中暗暗地忖道:“义父自见此人之后,心中即生疑虑。他面上涂有易容药物,一时间却又无法认得出来,他要借动手的机会,从他武功路子中,证明他的猜想。以义父目光的锐利,这人定然和义父见过了。”
她已回忆起在闵府发丧那日吊客中,有一个人猿模样的人物,以及关外神鞭杜天鹗,这一点记忆,启发了她的回忆:有一个英俊的少年,和他们坐在一起。
她只顾回想心中之事,忘记了答复那青袍人的问话。
只听那青袍人冷冷说道:“你可是怕我伤了他么?”
连雪娇打了一个冷颤,道:“女儿怎敢让属下和父王过招?”
青袍人道:“不妨事,我要试试他的武功。也好从武功路数之中,证明一个猜想。”
连雪娇心中暗暗叫苦,她明知义父武功过人,出手毒辣,凡是和他动过手的人,非死即伤,从无全身而退。上官琦的武功,虽极高强,但决难是义父敌手。
心中明知下令要上官琦和那青袍人动手,无疑送羊入虎口,但又不敢违背那青袍人的令谕,故作镇静,微微一笑,道:“此人武功,在女儿属下之中,最是高强,实是个可用之材,尚望父王手下留情。”
青袍人道:“我知道,你让他快出手吧!”
连雪娇双目注定在上官琦的脸上,右手忽然一抬。
上官琦应手而起,一跃下榻,踊身直向那青袍人扑了过去,举手一掌“金豹露爪”,当胸劈去。
这一招甚是平凡,但出手劲道十足,威势极猛。
青袍人双肩微一晃动,人已由复室门口退入大厅。
上官琦一击未中,招数随变,双手护胸,疾追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