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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箫》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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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中年妇人哪里还肯听他的话,直向室外冲去。

  上官琦大叫道:“夫人快请退回──”但见她背影一闪,人已奔出藤室不见。

  耳际再响起了袁孝惊厉刺耳、若嚎若啸的一声大叫,和一声猛兽怒吼后,一切重又恢复了沉寂。

  上官琦受那藤室剧烈的晃动之力的震荡,在地上打了七八个滚,一头撞在藤壁之上,立时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之时,一切又复常态,那中年妇人已安静地躺在床上睡去。袁孝静静地坐在一侧,两只毛手不停地在母亲身上推拿。

  上官琦舒一下臂腿,只觉头脑有些晕晕糊糊。但臂腿伸屈的幅度,却似比过去大了不少,不禁心中一喜,暗道:“难道我这伤势,轻了很多不成?”当下一挺身,想坐起来。

  只觉身子挺起一半,两肋经脉一麻,劲力忽然失去,人又倒了下去。

  这一挺虽然未能坐起,但他却已自觉好了甚多,暗自感谢那吹箫老人,想道:“那老人果是有着不可思议的武功,但凭箫声,就可以疗治伤势,实是千古以来一大奇闻。”

  要知他早已按照老人箫声中指示的要窍,运气行血,伤势已有了甚大转机,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刚才经那藤室晃动的震荡之力,使他不由自主地滚动,行血自行向几处受伤经脉中攻去,是以醒来之后,顿觉伤势轻了不少。

  袁孝探头望母亲,见她已睡熟过去,起身走到上官琦身侧,说道:“好大的一头狮子──和我打了──半──天的架──”他话中犹带猿音,而且说来结结巴巴,十分困难。到了最后一句,更是急得摆头甩手地接不下去。

  上官琦却是为他忽然间能连说几句人言,大感惊奇,怔了一怔,道:“这不是一下子急得来的事情,要慢慢地学说,像你这样进步神速,再过三四个月,就可以全通人言了。”

  袁孝接不下去,气得长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很笨啦!”回身一纵,跃出藤室。

  上官琦一时想不出他用心何在,心中甚觉奇怪。正自忖思之间。见袁孝抱了一只巨大的黄毛狮子,返回藤室。

  那狮子头骨碎裂,满身鲜血,腹下肠肚,也流出一半。

  袁孝把那死去的狮子,放在上官琦旁边,说道:“这狮子被我打死了。”

  上官琦看这巨狮,有如水牛一般大小,心中甚是惊骇,暗道:“这等大的狮子,就是我武功未失之前,遇上它,也没有搏杀它的把握。纵然是能,也必要借重兵刃。此子不懂武功,但凭天赋,竟能搏杀这样一头巨大的狮子,将来带他离此绝壑,在江湖之上闯荡,实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帮手。”

  心念转动,口中却连声说道:“很好,很好,你如不能打死这头巨狮,只怕咱们此刻都已被它吃了。”

  袁孝摇摇头道:“这狮子力气很大,我──快打它不过时,看见妈妈由树上摔了下去,心中一急,就一掌插入它头上──”下面之言,又接不下去,急得抓耳搔腮,团团乱转。

  上官琦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问道:“你妈妈受了伤么?”

  袁孝道:“没有,妈妈摔下藤室,被我接住了。”

  上官琦看了那巨狮一眼,道:“这绝壑疏林之中,可是常常有这些猛兽出没么?”

  袁孝摇摇头,道:“没有,这头巨狮不知从哪里跑来的。”

  上官琦暗感奇怪,忖道:“难道这头狮是那金猿招来,向黑猿寻仇的不成?”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笑着说道:“你把这巨狮的尸体拖下去吧!最好把它放在一处隐秘所在或是把它埋起来。”

  袁孝似是听不懂上官琦言中是何用心,怔了一怔但却没有多问,抱起巨狮纵下藤室而去。

  上官琦仰卧沉思。心中事端纷至沓来,只见这绝壑大泽、世外乐土之中,虽然没有人迹,但却充满了神秘、紧张,那金猿和黑猿都是极罕见的巨猿,看上去似都很通灵,在这等广大的地区中,生果、水草甚多,又少其他动物,争食之事,决不致发生,既无争食之因,同类相残,似无必要──

  他虽觉得其中定有什么缘故,但一时间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十二章 石穴探奇

  袁孝去约一顿饭工夫之久,重又回来,那中年妇人也同时醒来。说起袁孝和那巨狮相搏之事,似是余悸犹存,仍然惊骇得全身发抖。

  夜中箫声重起,上官琦依照那箫声指示自疗伤势。那中年妇人有了一次经验,心情沉着了甚多。

  又过了两天时间,那黑猿才从外面回来,但见它肤毛油光,全身伤势果然已全好。这又引起上官琦好奇之心,暗道:“它的伤势甚重,怎能在数日的工夫中,完全复元,而且连一处疤痕也未留下?”他心中疑虑重重,但却没有追问。

  时光匆匆,转眼间两月过去。上官琦伤势已大见好转,全身经脉已通。

  这夜,月明如昼,那中年妇人怕惊搅他疗伤,二更时分,和袁孝一起离开藤室赏月去了。那黑猿自从上官琦开始疗伤,就很少回来,常常一去数日,不见踪影。间有回来一次,也是略停即去。

  上官琦心中虽然闷了很多疑问,但他疗伤正值紧要关头,无暇用心多想,准备在伤势完全复元、武功恢复之后,再设法追查其中原因。

  袁孝母子走后,他就开始盘膝打坐,等待那箫声指示。哪知等到三更过后,仍然不闻箫声传来,不由心头大急。

  在这段时日之中,那箫声每届三更时分,一定传入这绝壑之中。两个多月来,从未延误过片刻时光。不管外面的风雨多大、雷声多响,但均无法掩盖那一缕袅袅箫音。今夜,万里无云,月光似水,不知何故,那箫声却未按时传到。

  这等大异常情的变化,使上官琦幻想起极大的不安,脑际中转动着千百种不同的念头。他想到那位老人可能因遭不断的箫声,引来了强敌遇害;也可能消耗真气过度,病倒阁楼;也可能他那些猿虎的朋友流散而去,无人给他送去食用之物,饥饿成伤,无力继续吹箫。

  千百种奇怪的念头,一一在他脑际闪过,但却不知哪一个是对。

  他连经两月多箫声疗伤,已知道自己正面临最重要关头。如果那箫声能够依时而来,再过上三五日工夫,打通最后一道要穴、经脉,不但伤势尽复,而且武功亦可恢复;但如这箫声骤然中断,不但武功难复,而且前功尽弃。

  一个人在陷入对生命绝望的境遇中时,固然能把生死看得十分轻淡;但如重获生机之后,求生的欲望也就特别强烈。

  上官琦在大伤将愈之际,那赖以疗治伤势的箫声,突然断绝,不但使他惶惶不安,而且又对那吹箫老人的安危,增多了一份怀念。不到半个更次的时光,上官琦却如过了数年一般,重重忧急,使他失去了镇静,也不管伤势未愈,大喝一声,站了起来,直向藤室门口奔去。

  他全身大部伤势虽愈,但最重要的“玄机”、“命门”两穴未通。这一站起奔走,立时引起伤穴变化,只觉双腿一软,跌在地上。正待爬起,忽感半身经脉开始收缩起来,全身疼苦无比,片刻间,痛得满身大汗。

  他虽然极为忍耐,但这等缩经收筋之苦,非同小可,任是铁打铜浇之人,也难忍受。虽未出声大叫,但已不自主地满室乱滚起来。

  忽然箫声袅袅,及时传来,上官琦正在心神无主、苦痛难熬之际,最是缺乏定力,不自觉随着箫声的节奏滚动起来,箫声渐急,上官琦的翻滚之势,也随着箫声加快,只撞得藤室摇荡晃动,断枝落叶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