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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刀・新修版》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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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中慧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叫道:“别打!”她见袁冠南文绉绉手无缚鸡之力,这一棒打上去,还不将他砸得脑浆迸裂?哪知袁冠南头一低,叫声:“啊哟!”从铁棒下钻过,说道:“姑娘叫你别打,怎不听话?”

  卓天雄回过铁棒,平腰横扫。袁冠南扑地向前一跌,铁棒刚好从头顶掠过。卓天雄喝道:“这一下不错!”左手成掌劈出。袁冠南含胸沉肩,毛笔在墨盒中一蘸,往他手腕上点去。两人数招一过,萧中慧暗暗惊异:“这书生原来有一身武功,这一次我可走了眼啦。”但见他身形飘动,东闪西避,卓天雄的铁棒始终打不到他。她暗自祷祝:“老天爷生眼睛,保佑这书生得胜,让他助我脱困。”

  林玉龙喝彩道:“秀才相公,瞧不出你武功还这样强,快杀了这瞎子,解开我们穴道。”任飞燕道:“你这不是一厢情愿吗?我瞧这小秀才未必便是老瞎子对手。”林玉龙喝道:“臭婆娘,尽说不吉利话,你懂得什么?”任飞燕道:“嘿,我瞧得见他们动手,你瞧见么?”原来她面对卓袁两人,林玉龙却是背向。林玉龙道:“瞧得见便又怎地?我听那瞎子的铁棒乱挥,一味呼呼风响,全不管事。”任飞燕啐了一口,道:“不管事,不管事!哼,他可点得你动弹不得。”林玉龙道:“那你呢?你倒动给我瞧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吵越凶,苦于身子转动不得,否则早又相互拳脚交加。任飞燕气忿不过,一口唾液向丈夫吐了过去。林玉龙无法闪避,眼睁睁地任那唾沫飞过来黏在自己鼻梁正中,当即波的一声,也吐了一口唾沫过去。夫妻俩你一口,我一口,相互吐得满头满脸都是唾沫。

  萧中慧见他夫妻身在危难之中,兀自不停吵闹,又好气,又好笑,斜目再瞧袁卓二人时,不由得芳心暗惊,但见袁冠南不住倒退,似乎已非卓天雄敌手,心道:“但愿他这是装腔作势,故意戏弄老瞎子,其实并非真败!”

  可是事与愿违,卓天雄的武功,其实比袁冠南高出颇多。初时卓天雄见他以毛笔与墨盒作武器,心想他如此有恃无恐,定有惊人艺业,因而小心翼翼,不敢强攻,待得试了几招,见他身法虽快,终究稚嫩,而毛笔的招数之中更无异状,当下铁棒横扫直砸,使出“呼延十八鞭”中的精妙家数。袁冠南没料到竟遇上如此厉害对手,手里又没武器,立时左支右绌,迭遇险着,不由得暗暗叫苦:“我忒也托大,把这假瞎子瞧得小了,哪知他竟是这等硬手?”眼见铁棒斜斜砸来,忙缩肩闪避。卓天雄叫声:“躺下!”铁棒翻起,打中了袁冠南左腿。萧中慧心中怦的一跳,叫道:“啊哟!”

  袁冠南强自支撑,脚步略一踉跄,退出三步,却不跌倒,知道今日之事凶险万状,腿上既已受伤,便欲全身退走,亦已不能,情急智生,叫道:“好啊!小爷有好生之德,不愿用这‘腐骨穿心膏’。你既无礼,说不得,只好叫你尝尝滋味。”说着将毛笔在墨盒中蘸得饱饱的,提笔往卓天雄脸上抹去。卓天雄听得“腐骨穿心膏”五字,吃了一惊,叫道:“且住!五毒圣姑是你何人?”

  五毒圣姑是贵州安香堡出名的女魔头,武林中闻名丧胆,她所使的毒药之中,尤以“腐骨穿心膏”最为驰名,据说只要肌肤略沾半分,十二个时辰烂肉见骨,二十四个时辰毒血攻心,天下无药可救。袁冠南数年前曾听人说过,当时也不在意,这时给卓天雄逼得无法,信口胡吹,见他一听之下,立时脸色大变,心下暗喜,说道:“五毒圣姑是我姑母,你问她怎的?”卓天雄将信将疑,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来难为你,快给我走吧。”袁冠南冷笑道:“你打了我一棒,难道就此了局?”说着走上两步。卓天雄望着他左手所端的墨盒,如见蛇蝎,心想:“毛笔墨盒原本不能用作武器,他如此跟我相斗,其中定有古怪。”见他上前,不自禁地退了两步。他哪知袁冠南倜傥自喜,仗着武功了得,往往空手制胜,手拿笔墨,只不过意示闲暇,今日撞到卓天雄如此扎手的人物,心中其实早已叫苦不迭,不知几十遍地在自骂该死了。

  袁冠南又走上两步,说道:“我姑母武功又不怎样,也不过会配制一些儿毒药,你又何必吓成这样?”见卓天雄迟迟疑疑地又退了一步,突然转身,向左一闪,欺到周威信身畔,提起毛笔,便往他双眼抹去。周威信大骇,举臂来格。袁冠南手肘一撞,墨盒交在右手,左手探出,已将鸳鸯双刀抢过。卓天雄大吃一惊,心想皇上命我来迎接宝刀进京,如给这小子夺去,那是多大罪名?纵然冒犯五毒圣姑,可也说不得了,当下飞身来抢,右掌斜劈袁冠南肩头,左手五指成爪,往鸳鸯双刀抓落。

  袁冠南早防到这一着,自知硬抢硬夺,必败无疑,提起毛笔,对准他左手一抹,跟着便哈哈大笑。卓天雄猛觉手背上一凉,一惊之下,见手背上已给浓浓地抹了一大条墨痕,从前听人所说五毒圣姑如何害人惨死的话,霎时间在脑中闪过,不由得全身大震。他五根手指虽已碰到双刀的刀鞘,竟抓不下去,一呆之下,越想越怕,大叫一声,飞奔出林。周威信见师伯尚且如此,哪里还敢逗留,跟在卓天雄后面冲了出去。

  袁冠南暗叫:“惭愧!”生怕卓天雄察觉真相,重行追来,不敢在林中多耽,拿起鸳鸯双刀,转身便行。林玉龙叫道:“喂,小秀才,你怎不给我们解开穴道?”袁冠南道:“过了六个时辰,穴道自解。”萧中慧大急,叫道:“再等六个时辰,人也死了。”袁冠南笑道:“别心急,死不了!”萧中慧嗔道:“好,坏书生!下次你别撞在我手里。”袁冠南想起卓天雄棒击自己之时,这姑娘曾出言阻止,良心倒好,但她三人显然也是为了鸳鸯刀而来,若给他们解开穴道,只怕又起枝节,微一沉吟,从地下捡起两块小石子,右手挥动,两块石子先后飞出,分击林任夫妇穴道,虽相隔数丈,认穴之准,仍不爽分毫,两人受封的穴道立时便解开了。

  林任夫妇各自积着满腔怒火,穴道一解,提着半截单刀,登时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袁冠南再掷出一枚石子,击中萧中慧腰间的“京门穴”。萧中慧“啊”的一声,从马上倒摔下来,横卧在地,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了。袁冠南吃了一惊,自忖这枚石子并未打错穴道,如何竟会伤了她?忙走近身去,弯腰看时,见她脸色有异,似乎呼吸也没有了。袁冠南这一下更加心惊,问道:“姑娘,你怎么啦?”伸手去探她鼻息。萧中慧突然大叫一声,翻身跃起,从他手中抢过了短刃的鸯刀,偷袭得手,不敢再转长刀的念头,格格一笑,转身便逃。

  林玉龙叫道:“啊,鸳鸯刀!”任飞燕从地下抱起孩子,叫道:“快追!”两人向萧中慧追去。袁冠南骂道:“好丫头,恩将仇报!”提气疾追,但他左腿中了卓天雄一棒,伤势不轻,一跷一拐,轻功只剩下五成,眼看萧林任三人向西北荒山疾驰而去,竟追赶不上,但想鸳鸯刀少了一把,不能成为鸳鸯,腿上虽痛,仍穷追不舍。

  ***

  奔出二十余里,地势越来越荒凉,他奔上一个高冈,四下张望,见西北方四五里外,树木掩映中露出一角黄墙,似是一座小庙,心想这三人别处无可藏身,多半在这庙中,于是折了一根树干当做拐杖,撑持着奔去。

  走近庙来,见匾额上写着“紫竹庵”三字,原来是座尼庵。袁冠南走进庵去,见大殿上站着一个老尼姑,衣履洁净,面目慈祥。袁冠南作了一揖,说道:“师太请了,可有一位蓝衫姑娘,来到宝庵随喜么?”那老尼道:“小庵地处荒僻,并没施主到来。”袁冠南不信,道:“师太不必隐瞒……”话未说完,忽听得门外笃、笃、笃连响,传来铁棒击地之声,正是卓天雄追到了。

  袁冠南大吃一惊,忙道:“师太,请你做做好事。我有仇人找来,千万别说我在此处。”也不等那老尼回答,向后院直蹿进去,见东厢有座小佛堂,推门进去,见供着一座白衣观音的神像。这时不暇思索,纵身上了佛座,揭开帷幕,便躲在神像之后。

  岂知神像之后,早有人在,定睛一看,正是萧中慧。她似笑非笑地向袁冠南瞧了一眼,说道:“好吧,算你有本事,找到这里,这刀拿去吧!”说着将短刀递过。只听他身后一人说道:“别给他,要动手,咱三人打他一个。”原来林任夫妇带着孩子,也躲在神像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