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湖侠隐》八
毒雾毒瘴沾湿之处,寸草不生。两崖削壁,在在细滑如玉。你只见上面苔薛又绿又厚,却不知道下面壁形更往内凹,离开突石二十来丈,便寸草不生,只是一片极滑的峭壁了。我用尽目力,朝那婴儿发声的怪物巢穴一看,原来是个大凹洞。果有一个婴儿,约有两三岁大小,身上并还穿着极华美的衣服,只是咬碎了好几处。那洞出口不大,被石块堵住,先前婴儿不能出来,在内疾叫,碧徐下到洞口,浮空附壁,没看清如何,石便内移,现出洞口。婴儿立即出现,迎着碧涂,当头就是两拳。随又抱头同进,似恨碧徐回去太迟,打了两下,解完恨又喜欢起来。两厢神情,甚是亲热。再看洞口,又被石封堵。那婴儿分明是生人,只不过力大身轻,出人意外。我越想越怪,不知是什来由,又喜那婴儿生得异相机警。便未造次,便赶回来和家母述说经过。
“事有凑巧,大师兄由外面访友回山,归途经过括苍山,无心中竟降服了一个双头怪物,名叫连乔,正是金眼碧狳的克星。也是一种喷云神兽,形象生得比碧徐还要丑怪,毛色也自不同。碧徐通体翠绿,额有七目,喷出云烟毒气,色作纯白。连乔却正与它相反。通体生着灰白色的短毛,其硬如针。身体粗短,作长方形,四条腿直立地上,又瘦又硬。脚生六爪,尖利若钩,不论多厉害的蛇蟒恶兽和多坚韧的东西,吃它利爪抓将上去,一撕便裂,力大无穷。
最奇怪的还是那前段身子,因那一双怪头可伸可缩,平时连颈一起,缩向颈腔以内,仅将两张怪脸露出在外。脸上各有一个狮鼻,一张连腮阔口和两排利齿。耳朵作三角形,每头一只,各在左右分列。三只龙眼暴突在外,又圆又大,两额当中各生一只,另一只眼睛生在双头交界的颈腔上面。不是怒极发威,双颈暴缩时,寻常老是闭着,看它不出。
遇到劲敌,三目齐放青光,能射出老远。对方被它目光注定,如不知机速退,腹中丹气所化的青色烟光云气立即喷射出来,对方不论人兽蛇蟒,吃它喷中,当时昏迷醉倒。再赶将过去,只一两爪,立成粉碎。虽不似碧狳发怒时所喷奇毒,却也厉害非常。尤其是那碧徐的惟一克星。只可惜这是一只小的,年份功候俱都不够,身子虽能大小伸缩,纵跃轻灵,捷逾飞鸟,但要像碧徐那样鼓气飞行,升降由心,还办不到。大师兄带回时,它在点苍山中已受了重伤,业已将死,见人发威,狂喷丹气,颇费了些手脚才把它制服。这东西性烈如火,但对主人最忠,一经归顺,永无背叛。这次大师兄既是以恩相结,到后家母和我又用极珍秘的灵药朝夕为它调治,所以对大师兄和我母女最是亲热忠心。
“彼时一则连乔未愈,虽是碧徐克星,还不能用;再者,家母亲往方竹涧查看了一次,断定一兽一婴,均有来历。青衫老人出游未归,有好些地方,都须先向他老人家讨教,以防造次下手,又生枝节,我母女虽不怕事,但清静已惯,终觉惹厌。又知碧徐上次吞那群鸟,一半朝我示威,一半还是为那婴儿。平日纵然杀生,也是无多,好似已经人豢养过,有了灵性,无故并不多害生灵。那地势险秘已极,外人足迹决不能到,也就听之。
并还拦住世兄弟们,莫去引逗,防它看出我们能够制它,带了婴儿远逃,无从追踪。万一那婴儿是个有来历和瓜葛的,为了碧狳,不知我们底细心意而自投绝路,岂不是糟?因连乔功力似还稍差,因而一面调养训练,一面静候青衫老人回山再说。哪知一晃快有两月,青衫老人始终未派人来送信,不知归否。也许人已回山,有什么碍难之处,不愿伸手,故意不来知照,都说不定。老人既约你们来此,必在山中无疑。早知三位是老人所约的嘉客,我们也不忙这一时了。”
赵霖问道:“老人订约已久,事隔年余,怎知愚兄弟今日会来求见?”
少女笑道:“老人是否知道你们今日来,我只是猜想,且不说它。至于今晚的事,实因碧狳先见了我,还不怎样,后见家母一去,便留了神,时时刻刻,只想带了婴儿逃走。想是善地难觅,暂时虽未移动,却把婴儿闭在洞内,每日深夜远出,到处寻觅地方。我们先不知道,后被世兄弟们发觉,归告家母,料定它早晚必逃,同时又经大世兄远出打听到了婴儿一点来历,既恐碧徐无知,闹出事来,又因它天性野悍,功力又深,除本主外,无人肯服,性又多疑,不将它制服,婴儿决难安居乐土。即使它不出事,婴儿随此怪兽一同长大,也有许多不妥之处,几经集议,本定日内合力降伏此兽。
碧涂想也看出我们对它心意不善,择地逃避之念越急,索性连白日里也远出寻觅地方。世兄弟们日常潜伏崖顶守伺,只今日去时稍晚。你们三位来寻青衫老人,将路径走错,又不合仗恃一身轻功,意欲由危壁之上援行过去。索性附壁而过也好,偏在突石上停留了一下。那地方日前世弟曾带连乔前往警告过它一次,本心顾惜婴儿,加以晓晓,劝它最好将婴儿带上同来我家避祸。就不放心,也千万不可离开原处。但它不但不领情,反因连乔是它克星,顾忌更深。总算对连乔胆怯,我们又未动手,没有发难,心却又恨又怕。三位此举,正犯它恶,误以为来者皆是仇敌。
等我们发现你们往石上歇落,大世兄和家母又不在场,只我和小世弟两人在崖上,难以救援,救人时更要防它喷毒拼命,忙向这里报警。等家母和大世兄带了连乔先后赶到,三位已经危机瞬息,稍一失足,便落绝壑之中,万无生理。这时危机问不容发,总算五行有救,到得恰是时候。连乔又得了家母指教,不与硬对,一面怒吼发威,一面把腹中丹气运足,由三只怪眼中发出,往下射去。同时由大世兄和家母贴壁飞越过去,三位刚巧中毒昏迷,看要下落,大世兄和家母也已赶到,就势一同救起,回到了此地来。
“小世弟原在彼留守,晚间归报,说日间这么一来,碧狳好似行意已决,黄昏时飞上崖来,四下张望了一阵,见没有人,便匆匆赶下,衔了一口竹箱,往东南方急驶而去,来去约有个把时辰便已回转。二次又运了一个革囊上来,看出宝光内蕴,知系它故主之物。家母日前所料不差,恐其狭路逢仇,被人夺去,只得冒险现身喝止。这东西真个机警神速,见人怒吼一声,转头便逃。小世弟差点没被毒气所伤,尚幸早有防备,碧狳顾忌又多,一口毒没喷上,立即收毒逃走。小世弟知它多疑,急切间不会出现,略布疑阵,便回来送信。家母闻报,知事已急,因念故交之义,又防遗宝落向仇敌手内,用以为害,忙率世兄弟赶往。婴儿所居洞穴,内有封洞石块,一时竟攻不开。又恐震伤了婴儿,有的方法不能施展。否则婴儿早已乘隙接到此地,不费这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