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蚂蚁》七六
等到回转原处水塘旁边,忽然发现以前吃酒的平石上面放着一张刚斫下的树皮,上面画着两句蛮文,意似来人速退,否则必死。同时又见树枝上挂着一块尺许长的木片,上面画着一个魔鬼,还有三把尖刀钉在树上,都是方才所无,才知不妙。正往回赶,忽听路旁有人低语道:“我非敌人,不要多疑,你们快回,去向主人报信,再来人少不行,千万不可分散。香水崖所产灵珠香草能够避毒,最好多带一些,塞点在鼻孔里,要少好些凶险。我也不敢在此停留,有许多话都无法说,你们走得越快越好。”
忙用灯筒一照,乃是一个头带面具的白衣人立在侧面大树之后,听声音像是一个少女。匆匆说完,便往暗影中纵去,动作如飞,一闪不见,听出不是恶意。
内中一人胆子最大,想要探询失踪同伴的下落,忙追过去,刚问得两声,未听回音,人也不曾看见,猛觉身上一紧,好似上了一道铁箍,被人由身后连两条膀臂一齐箍紧,手中灯筒已被抢去。黑暗之中只觉敌人身上穿有极硬的兽皮,力大无穷,也未看清形貌,刚惊呼怒吼得一声,猛又觉身子一松。凌空被人往来路抛去,微闻方才白衣人低喝:“我已说明不是你们仇敌,还要乱喝乱追,想作死么?你们不能暗中看人,追我不上,问也不会回答,还不快走!”
跟着人便落地,仗着身手矫健,落处草多,又是空地,没有跌倒受伤。等同伴闻声追过,前面已无声息,才知厉害,不敢再强,匆匆赶回。
再兴闻报,还当是怪人和所带猩猩,仔细一问,那人说是先发话警告的实是女子,身材比怪人也低得多。擒他的虽因林中黑暗,灯筒已失,又是由后掩来,不曾看出,也似一人,不像猩猩,力气大得出奇,被他擒住,和抛球一般抛出两三丈,休想挣扎分毫。猩猩还没人高,就是力大,也无如此灵巧轻快。林外数人也说白衣人是女子,言语和壮汉相似,与传闻的鬼头蛮那样尖声尖气、宛如鸟语的口音迥不相同。再兴心中惊疑,来和二女商计。
凤珠一听,便料仇敌业已发动,也许不等下月月圆便要来犯,事出预计,想起兰花还未起床,王翼又因事去往来路危崖,要到明早才回。虽然再兴为防兰花卧病不起,他夫妻走后指挥人少,曾和王翼商计,选拔出几个智勇双全的头目,王翼不在,到底可虑,索性候到半夜起身。自己走后不久,王翼也正赶回,恰巧接上,免得万一发生变故,无人主持。一面由再兴代兰花夫妇发令,把那几个头目喊来,传知全山,小心戒备,日夜巡守,如临大敌;一面又向兰花指点机宜,照着近来观察的地势分头埋伏,以及攻守之策。
兰花见三人如此尽心,所说应敌方法更是周密谨细,实比自己高明得多,又是感激,又是佩服。知道林中已有警兆,凤珠等更是非走不可,心中依恋,无什可施,拉住二女的手,凄然说道:“我真不舍得叔婆、棠妹和时二弟,无奈我病未好,人又不能离开,以后不知能否再见呢。”
二女听她近日所说都是不祥之言,想起王翼采药回来,兰花病势忽转沉重可疑情形,再见兰花悲苦之状,更觉不是好兆,只得同声婉劝,说:“我二人不久即归,哪有不能再见之理。”
到了夜里,兰花说得好好,见众蛮女忙着准备起身,忽然一阵伤心,竟又痛哭起来。
凤珠见状,想起前事,觉着兰花的病可疑,王翼那样忘恩负义的人,为了兰花情热,好些妨碍,就许蓄有阴谋,也自难料,先想不说,后见行期越近,兰花那样悲泣依恋,越看心越不忍,暗付,此女实是至性至情的好女子,心更善良忠厚,万一受那恶人暗算,岂不冤枉?似此无故悲伤,决非好兆。她夫妻情重,有许多话偏又不便明说,更要防她心直天真,告知王翼、或是生出嫌隙,反而不美。为难了一阵,越想越觉可虑。姬棠外表温婉,人最刚直义气,已忍不住先用言语点醒,意似兰花病后必须保重,须等复原之后方可和平日一样,暂时最好仍和大哥分开。凤珠心想:兰花可爱可怜,彼此情厚,不能为了一时顾忌隐忍不言。万一王翼真丧天良,必是由我而起,非但兰花死得冤枉,对于自己也必不肯死心,多出好些烦恼,还是索性叫破的好;但因这类话昨夜业朝兰花点醒,也明白了几分。
正想如何措词,忽又有人来报,日里再兴派了数十人分成两起去往森林搜索那六个失踪人的下落,一面又命两个头目和百多个勇士在后接应,稍有动静,便同掩往林中除害。原意前途发生警兆,借着搜索失踪的人,查探仇敌动静,以便凤珠好作准备。方才接报,这两队勇士按照平日所练行军搜敌之法深入林中,本来无论跑出多远,去的人由前锋起,直达后面接应的大队,以及沿途守望均有呼应,稍有警兆,转眼相继得信,传达过来,动作极快。
哪知前队三十多人业已赶到杀人崖、快活树,第二队一直尾随在后,三五人一起用各种信号连结,互相照应,分途搜索,后面接应的一队再跟踪入林,并还连用许多诱敌之计,想将仇敌引出,搜寻了半日夜,始终未遇一人,也无可疑形迹,连那水塘旁边平石上的树皮和敌人所挂木片俱都不见,只剩失踪人遗留的两件长衣仍放原处未动,仿佛并无其事。再兴见此形势,更料敌人深险诡秘、形踪莫测,心中忧疑,又和二女商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