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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书峡》一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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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贼闻声,果然生疑,立时赶来。因第二株枝多叶少,方才曾经细看,响声又来自未了一株,不由忽略过去。黑摩勒先想多看一会,因见燕贼口发狂言,双手均有兵刃暗器,方才那一杖功力甚深,不是易与,心想:此贼师门叛徒,把我师徒当作深仇,用心阴毒,又是一个强盗而兼恶霸的凶人,和他有什客气?想起途中所闻,气他不过,意欲打伤再说。念头一转,更不寻思,忙将手中小钢镖打将出去。燕贼虽是久经大敌,骤出不意,竟为所伤,等九支钢镖先后打完,人也随同飞落。

  燕贼纵横江湖数十年,除葛鹰外未遇敌手,想不到老来为一未成年的幼童所伤,又是受人暗算,新仇旧恨同时激发,不由咬牙切齿,怒火烧心,连向来遇敌沉着冷静,专讲以静制动、乘隙进攻,照例出手敌人不死必伤,决不过四五个照面的神态心意俱都改变。一见人随镖到,手中杖一挥,先将未两支钢镖打退。恨到极处,竟连话也未说,先就一按绷簧,一杖打去。刚一出手,瞥见敌人手中剑精芒耀目,宛如一流秋水,映日生辉,因剑上芒尾已被壶公封闭,急怒百忙中将它忘却,及至双方兵器已快接触,因仇恨大深,意欲一下便制敌人死命,出手便将铁杖前段化为半截带有环节的钢鞭,将机簧抖直,看去通体仍似一支丈多长的铁杖,敌人只用兵器一架,立可转弯,反激伤人。上面月牙更是凶毒,以前连遇几次宝刀宝剑,均未伤折分毫,自信无敌,以致疏忽了些。等到瞥见剑光耀目,猛想起前听人说小狗得有一口灵辰剑,剑上芒尾随同舞动伸缩不定。此剑锋芒射眼,比以前所见宝刀宝剑更强,莫要被它毁了这根宝杖。心才一动,忙即收势,已自无及。

  说时迟,那时快!黑摩勒本觉敌人兵器奇怪,威力甚大,剑芒已被壶公封闭,敌人兵器太长,又可分合长短,屈伸如意,手法更极灵巧,自来姜是老的辣,莫要吃他的亏。想将铁杖斩断,上来便用全力,并还防到敌人兵器会转穹,全神注定杖头月牙之上,来势虽猛,实则中藏变化,以虚为实,身法轻灵,可进可退。燕贼只听传说,初次对面,虽然上来挫了锐气,有点慌乱,心中仍有轻视之念,加以恨毒敌人,恨不能一杖打成肉饼,心气一浮,用力更猛,只管武功惊人,动作巧妙,仍是慢了一步,铮的一声,竟被黑摩勒一剑撩个正着,将杖头月牙斩为两半,只剩一个尖角。这还是心有成见,看出兵器设有机簧,好些变化,有了戒心,没想到会临时撤退。为防杖头转弯反击,不问一剑能否斩断,一个不巧难免受伤。又觉月牙斩断,敌人兵器便难复原,所以专朝月牙下手,否则,连那前半环节也被挥为两段,真成了一根秃头铁棒了。

  可是这一杖也真厉害,燕贼手疾眼快,就这时机一瞬之际,瞥见剑已斫到月牙上面,百忙中知非斫上不可,立时变计,就势用力一抖,月牙虽被斩断,那亮晶晶三四寸长,看去不大,分量极沉,势急如电的半段尖角立朝黑摩勒身上打去。黑摩勒如非灵巧机警,早就防到,纵避得快,也差一点没有受了重伤。就这样仍被半段月牙的尖角从肩头上擦过,将身着皮衣划破了一条裂口,肩头皮肉也在作痛。这一惊真非小可,才知老贼名不虚传,果是厉害,将方才轻敌之念去掉好些。刚一落地,老贼已连人赶纵过来,身还未到,三杖毒蒺藜已作品字形,一前两后同时打到,来势急而且准,真比寻常连珠暗器还要厉害得多,连敌人的闪避方向全都算好。

  黑摩勒虽然身轻如燕,目力更强,差一点仍又被他打中,见势不佳,敌人身法轻快已极,这还是杖头月牙被人斩断,受了点惊,呆得一呆,否则还要更快,照此情势,再往后面纵退,定必如影随形,被他打个手忙脚乱。敌人身轻手快,再用宝剑去斩未必成功,稍一疏忽便要受伤,平日专用这类身法取胜。不料遇见劲敌,棋低一着,便吃大亏。何况对方暗器厉害,还不知道有毒与否,如何可以大意?这原是转眼问事,念头似电一般闪过,敌人已由相隔两三丈处飞来,猛想起新近学会飞鹰爪的身法,何不试它一下?为要避那三枝铁蒺藜,人先倒纵出去,两腿一分,用剑一挡,便将当中暗器避过。当时形势也真险极,敌人暗器打法特别,第一杖由下而上,成一直线斜打过来,另两枚左右并飞,无论左右均难闪避,当中一枚更难招架,并且一击就散,化为乱针,四下飞射,凶毒已极。黑摩勒脚刚站地,看准燕贼二次来势,冷不防一个“黄鸽冲霄”,改后为前,手舞宝剑,目光看定下面敌人,一纵三四丈高下,竟由燕贼头上飞越过去。

  燕贼本因上来受挫,并将师传多少年、珍贵如命、仗以成名的寒铁宝杖上的月牙斩断了一半,又惊又急又是痛惜之下,看出敌人虽得高明传授,身手轻灵,并具神力,到底年幼,全仗天赋,功候尚欠精纯,心中一狠,竟将多年未用的师门绝技旋风二十八杖施展出来。这类兵器已极厉害,轻功又臻绝顶,加上独门师传,手中铁杖一经施为,人和飞鸟一般凌空纵起,上下追逐,如影随形,一杖紧过一杖,越打越急,当地立在杖风人影笼罩之下。休说迎敌,便想纵逃也办不到。人和蜻蜓一般,刚一扑空,点地便起,势子越来越急,多高本领也禁不住几个飞扑,并且敌人越往后纵越糟,休想有那回手招架之功。

  燕贼原因荒淫多年,这类武功最耗真力,本领又高,向无敌手,用不着再费这样气力,平日轻不施展,已有多年未用,为了恨毒仇人,不加残杀难出胸中恶气,又看出黑摩勒本门真传所得无多,以为全是天赋和聪明,见他连展轻功纵避,正合心意,立下毒手。正待紧逼过去,做梦也未想到,敌人小小年纪,跟随葛鹰日浅,本门真传所得虽是无多,所有师长却均是剑侠异人,竟将七禽、乾坤、飞鹰三种最厉害的掌法全数学会,突出奇兵,改退为进,冒着奇险,乘他将落未落、其势已衰的瞬息之间,迎面凌空飞来,再用铁杖改变招数往上打去,一则无及,又恐敌人宝剑厉害,身尚临空下降,双方势子都急,微一疏忽,手中兵器难免不被斩断,只得挥动铁杖护住头顶,往地下纵去。双方一上一下,恰巧对面错过,并未偏出多少。这一来,相隔都远出了两丈。

  黑摩勒落地转身,立将势子缓过,一面把气沉住,剑指前面,笑骂:“老狗强盗休不服气,以为我有一口灵辰剑,欺你老弱无能。你既会轻功,再好没有。索性大家放下兵器,各凭拳脚,看是我活还是你死。实不相瞒,我因葛师说我狡猾太灵,不肯多传本门心法,知道你是本门叛徒,想看看你的本领。我这口宝剑有好几丈长的芒尾,比你那根哭丧棒要长得多,如非另一位师父娄公明不许轻用,早将你和那根哭丧棒一齐斩断了。”

  燕贼不知黑摩勒因见敌人兵器大长,宝剑虽可将它斩断,敌人武功高强,不易成功;又知方才一镖业已见血,对方无形中吃了大亏,不能再用内家真力伤人,另外还有一种用意,所说是诈。因听许多人说起灵辰剑的妙用,剑尖芒尾舞动起来能伸长好几丈,方才微一疏忽,便将心爱兵器的月牙斩断,闻言信以为真,误认敌人年轻狂妄,学了一点轻功,便想逞能,葛鹰不肯传授,想在对敌时偷学本领。这样胆大的孩子实在少有。暗付:旋风二十八杖虽极厉害,敌人宝剑威力更大。此剑神妙曾有多人目睹,决非虚语。已被毁伤,再要斩断,人再为他所伤,更是冤枉。方才怒火头上,竟会忘却,差一点吃了大亏。难得对方自寻死路,想要偷学轻功身法,再好没有。心中一惊,又想起对敌不该如此气浮,忙把怒火按住,纵到面前,冷笑答道:“无知小狗,为了葛鹰老贼恨你狡猾,不肯传授,想从我偷点巧妙么?休看我恨你入骨,如肯拜我为师,万事皆休,什么本领都肯传授。”

  话未说完,黑摩勒接口骂道:“放你娘的屁!小爷向不以强凌弱,怜你此时孤苦伶仃,年老无靠,想取你的狗命要凭真实本领,不愿仗着好剑杀你,污了我的剑不算,你做了鬼还喊死得冤枉,不是本领太差,吃了兵器的亏,就便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变的。小太爷的师长,不是剑侠便是异人,全部正人君子,凭你这样不要脸的老淫贼,做我徒孙也不配,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要动手,快将哭丧棒放下,否则你那兵器太长,又和跳蚤一样满地乱蹦,我嫌多费手脚,反正落个欺老,我将剑上芒尾放出,扬手就取你的狗命了。早晚总是臭块地,我省点事也好。”

  说罢手挽剑诀,假装准备。

  燕贼心有成见,又见说得如此把稳,越料是真,心生毒念,闻言也不发怒,冷笑答道:“不知死活好歹的小狗!老太爷平生曾遇不少会剑术的高人奇士,如怕此剑,也不会非取你的狗命不可了。如不依你,当我用长兵器欺你黄口小儿。你拜葛鹰老贼一场,本门真传毫未得到。且教你学点本领,再去做鬼也好。”

  黑摩勒笑嘻嘻道:“骂人无用,不管我做人你做鬼,终是胜者为强,你说话算数么?”

  燕贼怒喝:“当然说完便算!你那宝剑怎不收起?”

  黑摩勒笑道:“我是防你闹鬼。大家退后两丈,收好再打。可是要用真实本领,什么破铜烂铁都不能用了。”

  说罢当先纵退,将剑收好,故意摆了一个身法。

  燕贼见他蹲身缩体,双手环抱,斜立地上,双目气足神完,注定自己,用的是个“神雕展翅,振羽欲起”之势。看出是七禽掌中第一招起势之一,才知名不虚传,果有拿手,如非多年功力,休想占得上风,那口宝剑尤为可怕,方说:“小畜生的话也要算数。我连兵器都不用,各凭一双空手分个死活。”

  边说边将铁杖叠好还原,想要收起,插向身后。不料此杖制作精巧,通体均有机簧,月牙乃是关键,已然斫折,不能复原,再插身后,必要散落,拖着老长一段,如何与人动手?一则话已出口,又想对方宝剑厉害。正在为难,黑摩勒早已看出,笑骂:“老狗强盗,你那哭丧棒还不放下?带在身上有多麻烦。这样破铜烂铁,无人会用,又没第二人会要你的。你如得胜,真有本事,连这一口宝剑也为你所有。这样小气作什?莫非你做惯了贼,还怕别人偷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