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⑤》第二回 披毛戴角魔窟陷贞娃 惩恶除奸妖徒遭孽报(3)
话才住口,谈、屠二妖童听他倭罪于人,尤其谈飞素常畏师如虎,是首先劝阻之人,各自情急,刚喊得一声:“冤枉呀!”
申武和翟度在妖徒中性最凶残,平日同恶相济,交情最深,上来便看出师父意有偏向,所以问供分别首从。翟度一说,妖道面色稍转,更知有了生机,乐得相劝。明知所说不实不尽,居心袒护。见谈、屠二妖童极口喊冤,如何肯容他们分辩,没头没脸,扬手先是几鞭打下,然后厉声喝道:“我侍师父祭炼仙法,刚下法台,不久便得兽奴摇晃法牌,传警告急。师父疼爱徒弟,恩重如山,因你三人没有告急,反是兽奴传警,还当你们遇什仇敌失陷,连忙赶去。谁知竟敢背叛师尊,隐藏美人。师父到时,正听你两个在调戏美女,招手唤她们过去。翟师兄面带愁容,坐在那里,分明因你们两个人法术是他代师父传授,平时情分太深,不忍举发。又恐师父明察如神,日后连累到他,故此为难。师父和我俱曾耳闻目睹,还敢说冤枉么?”
说罢,见妖道没有拦阻,乘机又是刷刷刷十几蟒鞭。二妖童疼得满地乱滚,气喘不出,心胆皆裂,哪里还能开口。其实谈飞并未开言,因是打完黑熊便立向翟、屠二人身侧,本心还想劝阻,不料申武硬把他与屠三彪拉在一起。翟度刁猾凶顽,尽管首先起意,一见谈飞胆怯,便留了一份心,把话收住,准备二女如顺己意便以大师兄身分,分一个与二人共乐,自己却吃独食,硬占一个。二人如若胆小,便割爱献回讨好,日后再打主意向师父明求,一样有望。色迷心窍,正打主意,没有开口,妖道便率申武赶到,一齐摄回。这时一听,竟是黑熊闹鬼,暗中破坏,不禁痛恨。
妖道虽然御下残酷,因翟度是大徒弟,又性情相近,平日最为得用,本就有了两分宽容。吃申、翟二妖徒一说一打,再想起适才眼见之事,本就耳软信谗,立为所愚。凶眉扬处,厉声喝道:“翟度虽未叛师,知情不举,还不如那新收的兽奴萧玉。申武可将他吊起,打他四十蟒鞭。再将屠、谈二孽畜依法施刑之后,重披皮毛,再服三年苦役。如不服罪,即受炼魂之诛,永世不得超生。”
屠、谈二妖徒先前还想忍痛求恕,及听到末两句,再一多口求告,不但不能减罪,反而生魂要被妖道收去,永受苦难。知道妖道凶残,哪里还敢分辨。枉自冤愤填膺,暗中切齿,心魂皆颤,只做声不得。申武领命,装模作样转过身去,先朝翟度厉声喝道:“我代师父行刑,须怨不得我。”
翟度诺诺连声,先向妖道谢了师恩,然后立起退到洞的中央。洞顶原有两根带链铁环,由上悬下。翟度轻轻一纵,便到了上面,双足套入环里,头下脚上,凌空悬着。申武随拔背幡,口诵妖咒,朝上指了两指,翟度全身衣服立即全光。那两铁环也由大而小,紧束腿腕之内。申武暴喝一声,扬起蟒鞭就打。这还是妖道处治门徒最轻微的刑法,旁观已是惊心。鞭系蟒尾制成,甚是厉害,一打下去,立即紫肿拱起。翟度只管惨声高叫,申武依旧扬鞭乱打。一会四十下打过,翟度已经血肉横飞,晕死过去。申武跪禀用刑完毕。妖道吩咐拖向后洞,任其自醒,不许徇情取药医治,以戒下次。
二女方觉稍出恶气,申武又在厉喝:“你两个孽畜,还用人服侍么?”
屠、谈二人知难躲脱,适才凶焰已全消尽,宛如待死之畜,眼含痛泪,照样向上谢师恩,战兢兢走到环下,稍慢得一慢,便各着了两蟒鞭,吓得惨叫连声,连跌带滚,纵到上面,各把双足投向一环以内。申武将幡一指,环缩更紧,二人立似杀猪般惨叫起来。申武怒骂:“脓包孽畜,也配在师父门下。”
边喝边打。每打晕过去,申武将幡一指,便即还醒,醒后又打。约打了百十下,死后还魂好几次。二女见此惨毒,自是暗中称快。谁知打完放下,还有花样。二人放下时,已是皮糟肉烂,周身紫肿,俯伏地下,不住惨哼,哀告:“师父大发鸿恩,就这样变畜生吧。”
妖道坐在上面,喜孜孜斜睨二女,连话也未应。申武已从身畔取出两妖符。另外还有两个矮妖童,早取来一狼一豹两张兽皮,旁立相侍。申武又用剑尖挑起两符,张口喷出一股碧焰。符便化为两幢绿火,各将二人笼罩,随即立起。眼看身上肌肉全数平复如初,和未受伤时一样。二人反倒牙齿作对儿厮颤,格外害怕起来。一会绿火消去。申武念念有词,将幡一指,便有无数火针飞起,朝二人身上撤下,钉满全身。
约有半盏茶时,火针飞回,随着针眼往外直流鲜血,晃眼成了一个血人,从头到脚不见一丝白肉。先还面色惨变,咬牙忍受。血出以后,终于忍受不住,往后便倒。两矮妖童早抢向二人身后,张开兽皮等候,未容倒地,纵身迎上,接住由后朝前一包。跟着朝每人背上一脚踹去,趴跌在地。申武持幡一阵乱划,兽皮逐渐合拢,将二人全身包没,合成整个,化为一狼一豹,死在地上。由二矮妖童抓住尾巴,倒拖出去。
二女因恨妖童刺骨,觉其孽由自作,死不足惜。及等事完,二人化身为兽,忽悟所见黑熊实是人所变,心中方一急痛。妖道忽喊:“唤两少女近前问话。”
二女知道害怕无用,一鼓勇气,不等招呼,便不约而同,双双走上前去,朝妖道拜了一拜,齐问道:“我二人都是俗女凡人,仙人将我们带到此地,有何见教?”
妖道本爱二女美貌,又见是上好资质,也不细问来历,开口便问二女愿入门下不愿。绛雪性较瑶仙还要刚烈,首先抗声答道:“大仙师徒俱是男子,我等俱是女流,彼此都有不便。况且我姊妹原因父母双亡,被仇家逼迫,逃将出来,原意往四川投亲,本无出家之心。大仙要我们这无知凡女有何用处?即令勉强拜师,也难领悟玄机。但求将我二人释放,感恩不尽。”
妖道闻言,只把丑脸一沉,旋又笑问瑶仙:“你呢?”
瑶仙自从逃出,日久饱历险阻之余,渐生悔心;又见妖道师徒都是极恶穷凶一流,一双鬼眼不时斜望自己,洞中并无女子,强掳到此,定有邪念。心想:“萧逸当初,不过不好意思公然说出拒婚的话,萧、黄两家又未过礼行聘,全是母亲蓄志寻仇,才闹出许多事故,终于报应临头,害人害己。只为自己泄忿,也不想想事有多难,临终还要用尽权谋,诱激苦命孤女代行未完之志;更恐阴谋不济,又用种种诡计把萧玉、绛雪一齐饶上。如非仇人量大宽容,日前和绛雪两番行刺,早已身受村规处治,火烧惨死。今日身陷妖窟,还不是亡母临死一念之差,贻毒所致?妖邪何等凶残,卧云村桃源乐土如被知晓,必有奇祸。即使萧逸父子可恶,余人何辜?何况还有上代坟墓在彼。自己所行如对,何致有此结果?如再造孽,遭报必还更惨。难得妖道没有细问来历家乡。”
惟恐绛雪只图报仇,答应拜师,泄了卧云村底细,惹出灭村之祸。一听这等说法,正合心意。见妖道转问自己,立即借话递话道:“小女子姊妹二人,因由昆明故乡往四川投亲,误信人言,错走水路,展转来此,迷路入山,不料被大仙带来。只乞开恩释放,自行觅路回去,实实不愿学道。”
妖道闻言冷笑道:“我天门教下收徒最是不易。每收一个,先要披上皮毛,身为兽奴三年。期满之后,再杀一亲人,以信无他,方可复体还原,收归门下,从此从我学道,修为长生不老。近年先妻天门夫人为峨眉群小所伤,兵解仙去。特地隐居此山,祭炼仙法为她报仇。因感寂寞,久欲收一二女弟子陪侍枕席。一则修炼太紧,无此闲心;二则美质难得。今见你二人资质俱都不恶,方始垂青,带回本山。这等旷世难逢的仙缘,怎倒说出不愿的话来?这里生人一到,永无离去之日。如换常人,一语违犯,早已生被严刑,死受炼刑之苦了。念你们无知,姑从宽恕。我教下法令虽极严厉,但我生平在旧规以外,从不强人所难。现有三条路走:一是拜在我门下,照众人旧例,披毛戴角,身为兽奴,日受门人驱策,苦役三年,期满见无二心,再行立功,复体为人,传我道法;第二是拜门之后,即侍枕席,我便特降殊恩,免去三年兽役之苦;第三,两俱不愿,立即杀死,将生魂收去,炼我仙法,永世沉沦,日受煎熬,其苦胜于百死。至于想死想走,却由不得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