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⑤》第二回 披毛戴角魔窟陷贞娃 惩恶除奸妖徒遭孽报(2)
那鹿连颠带跳,不能快跑,一会便被追上。吃二女两箭射中要害。上去一刀杀死。寻来柴枝,就地生火,挑那肥嫩的尽量烤吃,吃得甚是香甜。方说今日才想好法子过涧,便有彩头,定是天不绝人,前行佳兆。瑶仙忽想起当地四外阻隔,猿猱难渡,地方又小,连日到处踏遍,除一窝野兔外,并无别的野兽足迹,鹿既跑来,想必附近还有出路。援藤飞渡终是危险,又加曾受绝粮之苦,恐过崖无处觅食,事已至此,也不在这半日耽搁。此鹿足敷十多天之用,何不将它全数切成长条,用树枝熏烤,腊干为脯,以备后用,一面细心查看鹿的来路,岂不是好?遂商定暂留,由绛雪腊肉为脯,瑶仙寻找鹿迹。为防走单遇变,难于应援,特意在涧边见鹿之处,另寻了一个洞穴栖身。制肉也在洞外容易望见之处,以便彼此可以一呼即至。
涧势曲折,走出半里多路,便发现那鹿果由对崖滚落。涧底本深,独鹿坠之处地势突起甚高,相隔对崖口仅只两丈高下,由下而上,尽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鲜红野草。往这一面来,更是由低而高的斜坡,不过四五尺高下。适破鹿腹时,胃中便有此草,犹未化去。那鹿分明是在对崖低头吃那红色野草,失足跌伤,崖高两丈,无法回去,改向这面跑来。以前因为山中曲折,危石突出,将眼遮住。这一带相隔对崖更远,以为涧底都深,遥望即止,专向近处打算,没有身临查看,独独遗漏。可见仍是粗心之咎,白吃了许多苦头。上下不高,对崖有藤攀援,容易上下。正想试走过去,援上对崖,一探路径。忽然眼跳心动,还以为得路心喜之故。
走到涧旁,想起绛雪必是悬望,还是和她说了,一同去的好,便走了回来。其实那鹿也是被人追落,二女如不发现伤鹿,就此援藤过涧,上到崖顶,凭高下望,便可发现妖徒在彼为恶,必不敢下。只须在上潜伏,候到妖徒起身,再朝与他相反的路径逃走,只二十余里,便是出山路径。再往前不远,还有蛮人墟寨,食宿问路,均可由心。妖徒本是无心至此,不会再来。就瑶仙先往探路,也许迎头先得警告,免却许多苦难。偏又临行却步,回与绛雪一说,越信皇天鉴怜,遣鹿送粮领路。
绛雪手快,瑶仙再下手相助,才到日中,便将肉脯熏好。先烤吃了一饱,收拾上路。毫不费事,便援上对面涧岸。过崖高陡,无计攀援。但鹿既由此下落,定有来路。如真寻不到,再回早间结藤之处,也可翻崖而过,颇自拿稳。及循崖脚一找,果然走不上二十步,便发现一个崖夹缝,宽约三尺,虽然草深,足可通行。忙即走进,行约半里,忽然穿通,当前现出平野。再听呼啸之声,见一只黑熊前爪捧着一只死鹿,正由前面草地上向前飞跑,人立而行,跑起来竟和练过武功的人一样轻灵。二女都是年幼喜事,早间得了彩头,虽知熊颇凶猛,自恃本领,毒弩百发百中,一时见猎心喜,妄想打死黑熊,将鹿劫下,再取些鲜肉,晚来烤吃。也没听出啸声有异之处,童心稚气,还恐那熊腿快,见人惊走,难于追获。互相低道一声:“快追!”
一同冒失走去。野地不大,对面一片树林。二女追出不远,那熊已亡命一般跑进林去。二女接连几纵,便已赶到。身刚闯进林内,眼前倏地一花,只听一声极熟的惨叫,那熊已被人一长鞭打倒在地。立定一看,林内也是一片空地。当中一块青石,石旁生着一堆火,凌空悬着几块兽肉,焦香回溢,两个装束奇特的道童正在持肉大嚼。身侧倒着几只肥鹿,腿、脊上肉已被割去,尚不曾死,各在惨哼挣命。另一道童手持长鞭,正朝黑熊打去,怪声怒喝:“你怎这时才来,又弄回一只死的?”
那熊爪中死鹿已在倒跌时甩落,方在痛极喊得一句:“大仙饶命!”
一眼望见二女闯进,忽然一声惊叫,便已晕死过去。
二女刚刚听出那熊口吐人言,是个熟人,心中一惊。三道童已全望见二女,同时嘻笑,面容狞厉,越显凶丑。二女虽知不妙,但又不舍就逃。方一迟疑,内中一个已发话道:“难得荒山之中,竟有这样美女送上门来受用。师兄,你我各人分亭如何?”
另一个道:“师父知道,如何得了?还是捉回献上的好。”
瑶仙听出口气不对,又见三人相貌诡异,烧肉空悬火上,旁边死鹿狼藉,不下十只。虽还断不定黑熊是否那人幻化,如此惨毒,分明是妖邪一流。见他只说不动,心想先下手为强,暗朝绛雪一递眼色,竟欲骤出不意,先将三妖童用毒箭射死,查看那熊是否是人,再作计较。乘着三人无备之际,手扬处,毒弩连珠射出。三妖童竟似未觉,方料能中。持鞭打熊的一个忽然一声狞笑,手指处,眼看那箭快要射中,忽然平空撞落地上。绛雪箭发稍后,见状大惊,忙喊:“这是妖怪,姊姊还不快跑!”
一句话把瑶仙提醒,随了绛雪,一面拔刀,纵起便逃。刚一回身,猛见来路上那片高崖迎面飞来,似要压到顶上,心中害怕。再往侧看,左有烈火,右有洪波,无法遁走,再一回顾,见三妖童仍然坐立原处未动,齐声怪笑道:“美人,你们决跑不脱,乖乖过来顺从我们,包你们受用快活。”
二女自知难逃,情急无奈,方要横刀自刎,猛瞥见地下黑熊业已回醒,暗朝自己将前爪连摆;一面伸爪从怀中取出一物,晃了两晃。微一揣测停顿之间,刀弩忽然脱手向对面飞去。吃一妖童伸手接住,笑道:“美人,你们想死,我怎舍得?再不乖乖过来,我们自己下手,扫了兴趣,就要吃苦了。”
话刚说完,猛听空中有人暴喝道:“该死的业障!竟敢犯我家规,背师行事么?”
三妖童立即面如土色,跪伏在地。二女方庆有了生机,忽然一阵阴风,一个寒噤打过,身便凌空悬起。顷刻落地,睁眼一看,已经换了一个境界。存身所在是一个亩许方圆的石洞,当中一个石座上坐着一个瘦长青脸、突眼鹰鼻的道人。座旁有两个短石幢,上首两枝粗如人臂的大蜡烛,光焰强烈,照得合洞通明、左右侍立着三个妖徒,年纪虽有长幼,却是一律道童打扮,个个横眉竖目,满脸厉气,凶恶非常。地面满铺锦茵,其余陈设也颇华丽。先见的三妖童已经伏跪地上,不住哀声求告。自己和绛雪,就在道人身侧立定。其徒如此,其师可知。既将自己摄回,料非善地。无奈妖人精通法术,适才只听声音,人还未见,便被摄来,想逃想死恐俱无用。
那黑熊情形更令人悬心。身落人手,只有听天由命,相机应付,反倒胆壮起来。正寻思间,中坐妖道忽朝三妖童狞笑道:“你们才脱皮毛几年,便想背我妄为,岂非找死?如今真赃实犯,还有何说?谁起的意?这两女何处弄来?快说实话,我好分别处治。”
三妖童看出妖道全没丝毫怜惜,吓得浑身抖战,只将头连叩,不敢出声。妖道笑道:“照此看来,你这三个孽畜都是安心背叛了。这倒省事,不用我再问口供了。”
说罢,目闪凶光,青森森一张丑脸倏地往下一沉,怒喝:“申武将我旗、剑和他们原披的皮毛取来,先按我家规从重处治之后,如法施为。”
上首一个妖童立即应诺,往座后石坡上面小门内跑去。
那首先起意想要霸占二女的一个,自知再不抢在前头强辩,决无幸理,首先急喊道:“师父且慢下手,容弟子从实禀告。”
妖道冷笑道:“翟度,众弟子中,你和申武最得我的器重,居然也敢叛我?如有半句虚言,莫怨师父狠毒。”
说时,申武已经背插小幡,左手拿长剑,右手拿蟒鞭走来。那名字叫翟度的妖童赶紧答道:“弟子等三人带了新收兽奴出猎鹿肾,与师父下酒,因见鹿肉肥嫩,便割了些在林中生火烤吃。已经割了五条鹿肾,想再得一条便回,命兽奴独往搜寻。去了好一会,连催两次才回,偏又弄回一只死公鹿。那鹿脊肉要生割吃才味鲜,他擒鹿有师父传的法术,只要见到便能生擒回来。起初弟子等割鹿肉时,他竟把头偏开不看,好似嫌那鹿死得太惨,所以预先将鹿打死,再行抱回。这样假仁假义,异日怎配做师父的徒弟?谈飞看他可恶,刚拿鞭打他,这两美女忽然跑来。谈飞和屠三彪商量,要瞒了师父,寻一山洞藏起,得空便往取乐。弟子再三劝说,师父神目如电,决瞒不过,还是擒回献上,听师父发落的好。正在商量,这两美女竟用弩箭射人,没射中想逃,吃弟子行法阻住。又想回刀自杀,也吃夺过,师父就驾到了。此是实情,如有虚言,甘受加重处罚。”
边说,边拿眼望着旁立的申武,似有求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