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临海的一个小城,但总算在城门口雇到了一辆马车。由阮清香、荆一凤、司空玉兰、杜鹃四人押着女装的飞龙公子和楚人杰登车。
程明山、刘得禄、商老二三人则买了三匹骡子当坐骑,就一路西行。
好在沿途都有丐帮弟子留下的记号,他们只是跟踪着前面几拨人而行,按站食宿,一路上倒也无事。
这天赶到莱芜,程明山就发现城墙下的一个白粉记号,好像要自己一行人到此为止,在客店落脚。
本来他们是准备赶到泰安去的,既然暗记要自己一行人落店,这就在街上找了一条招商客店落脚,也付了车资,叫他们自去。
这时差不多只是未牌时光,客店里最清静的时候,商老二吩咐店家,包下了后进一排房屋,大家刚安顿下来,两名店伙忙着给贵客打脸水,沏茶水,十分巴结。
程明山刚盥洗完毕,有一名店伙就匆匆走入,陪笑道:“请问贵客,可是程大官人么?有一位老管家要见你老。”
“老管家?”程明山方自一怔。
只听店伙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程大官人,你果然来了莱芜,小姐们也都来了……”
程明山抬目看去,从店伙身后抢出来的正是丐帮长老擒龙丐齐大椿,他扮作老苍头模样,自然是为了避人耳目,心中一喜,急忙叫道:“是齐老爹,快请里面坐。”
店伙看他们认识,也就退了出去。
程明山关上房门,和齐大椿一同落坐,就低声问道:“齐长老赶来,必有事故了?”
齐大椿道:“咱们破了乳山口分堂,日月堂自然早已得到消息,咱们如果赶去泰安,就会落在他们眼中,因此帮主到了泰安城门口,看到敝帮弟子留的记号,临时改走山口,也通知了其他二拨人改道,目前少林的人已经到了东北堡,武当的人到了崔庄,第四拨人到了雁岭关,帮主预定明日一早上山,正式拜山,除了少林、武当两路,是明仗上山,第四拨和程公子一行,务必掩蔽行藏,不可让对方发觉,因此程公子一行,今晚就得动身,到达徂徕山北崖一片松林中藏身,飞龙公子和楚人杰交由兄弟带去。”
程明山道:“那好,齐长老立时要走么?”
齐大椿点点头道:“兄弟赶了一辆车来,立时要回去覆命。”
程明山哦了一声道:“徂徕北崖,不知如何走法?离贼党巢穴,还有多远?”
齐大椿啊道:“兄弟差点误了大事。”
急忙从怀中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条,说道:“都写在上面了,程公子只要按图行事就好。”
程明山接过,就贴身收好,一方叮嘱杜鹃押着飞龙公子和楚人杰走出店门,由齐大椿驾着车走了。
程明山等杜鹃回来,就取出那张纸条,给她看了,问道:“你知道徂徕山的北崖么?”
杜鹃点点头,用手比划着那里是树林,那里是日月堂的所在。
程明山把阮清香、荆一凤、司空玉兰、和刘得禄、商老二一起叫到房中,低声说道:“咱们今晚三更就得动身,在天色未亮之前,必须赶到北崖,待回吃过晚饭,早些休息。”
司空玉兰道:“三更就要起来,这还睡得熟?”
程明山道:“今晚必须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对敌,对方声势浩大,只怕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激战呢!”
一面回头朝商老二道:“商兄,你告诉柜上,咱们明天一早就要赶路,先把房钱算了。”
商老二领命往柜上而去。
不多一回,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店伙在房门口陪着笑伺候道:“公子爷晚餐要上街去用,还是关照小店厨房给你老准备?”
程明山道:“大家赶路赶累了,不想出去,你去关照厨下,把拿手的菜烧几样来就是了。”
店伙连身应“是”,退了下去。
后进一排五间,全由程明山包了,这时中间一间小客厅中,已经点起了两盏风灯,一张八仙桌上,酒菜杂陈。
程明山和四位姑娘,加上刘得禄、商老二,正好坐了一桌,刘得禄和商老二是酒鬼,看到酒就没了命;但今晚在程明山面前,虽然不敢闹酒,还是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
程明山和四位姑娘只是低斟浅酌,慢慢的喝。
就在此时,突听天井中“砰”然一声,从屋檐上跌下一个人来!
程明山早已手掌一按桌面,飞身而出,落到那人身边,凝目看去,此人中等身材,生相猥琐,身上穿着一件灰布短袄,看去甚是陌生,不知究是何人,但一望而知是被人点住了穴道,从屋上摔下来的。
这时阮清香、荆一凤等人也都赶了出来。司空玉兰问道:“程大哥,这人是谁呢?”
程明山摇摇头道:“他是被人点了穴道,不妨解开穴道问问他看。”
说话之时,举手一挥,解开了那人受制的穴道。
那人穴道一解,骨碌翻身站起,看到程明山等人,似是十分害怕,缩着头回身就走。
这下大家都看到了,那人背后,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奉上刘子贤一名。”
程明山突然想到窦金梁说过,假扮薛神医的人叫刘子贤,外号臭皮匠,精于易容之术,大概就是此人了。心念这一动,就沉声喝道:“回来。”
刘子贤不敢施展轻功,那是怕泄漏了行藏,这时已经奔到天井中间,回头道:“公子爷,小的是店里的伙计,方才跌了一跤……”
商老二喝道:“咱们公子叫你回来,你就回来。”
刘子贤没理,快奔近门口,正待纵身跃起!
程明山冷笑一声,右手朝他背心招了招手,喝道:“你回来。”
说也奇怪,刘子贤奔近门口之际,一个人突然又倒飞了回来。
程明山这一手使的是“纵鹤擒龙功”中的“擒龙手”,把刘子贤从七、八丈外凭空抓了过来,这下直看得司空玉兰、刘得禄、商老二三人目瞪口呆,不知他使的是什么法术。
阮清香凤目含笑道:“明弟,你功力又精进了呢!”
刘子贤被一股大力吸了过来,心头惊骇已极,结结巴巴的道:“公子……爷……你老……”
程明山含笑道:“你随我进来,我不会难为你的。”
说罢,转身往厅中走去。
刘子贤不敢违拗,只得跟着走入,一面说道:“小的……只是进来看看,问公子爷要不要茶水……”
司空玉兰咭的笑道:“那你怎么会从屋檐上跌下来的?”
“不,不!”刘子贤道:“小的确是在阶上绊了一跤,如果从屋檐跌下来,那不摔死才怪?”
程明山回到椅上坐下,含笑道:“刘子贤,真人面前不用说假,你是来踩盘的,对么?”
刘子贤脸色煞白,连连否认道:“我……我不是刘子贤。”
程明山伸手从他背后撕下纸条,笑道:“你是人家送来的,这还会有错么?”
刘子贤还待否认。
程明山脸色沉了下来,说道:“刘子贤,你放明白点,对你,我们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你假冒薛神医,使用迷香劫走几位掌门人,当真罪大恶极,还敢来我面前踩盘,好,你既然不承认,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我让你奔出去五丈远,你能逃得出去,就算你命长,逃不出去,那就认命吧!好,你可以走了。”
这话就是暗示他要下杀手了。
刘子贤也是老江湖了,岂会听不出程明山的口气来,方才自己已经到了七、八丈外,还是被他抓了回来,现在只给自己五丈,如何逃得出去?心头一凛,不觉连连抱拳道:“程公子,在下愿意说了。”
程明山道:“你承认是刘子贤了?”
刘子贤苦笑道:“公子已经知道,在下还抵赖什么?”
程明山道:“好,你先说来意。”
刘子贤道:“宇文堂主已经得知乳山口分堂被破,也知道是丐帮纠合了几个门派所为,只是详细情形,至今尚未接到正确报告……”
程明山心中暗道:“这是把所有乳山分堂的人废去武功,厚资遣散,自然没有一个人回去报告了。”
刘子贤续道:“宇文堂主计算丐帮等人,破了乳山分堂,必然会来袭日月总坛,因此派出几拨人,分头在泰安,莱芜各要道踩盘,在下就是被派在这里的,方才在城门口认出程公子和两位姑娘,到此落店,才来探探虚实,不想公子在屋上早已隐伏了人,在下被他点中穴道,跌了下来,在下说的句句是实。”
程明山道:“你没看到点穴道的人么?”
刘子贤道:“没有,此人出手奇快,在下只觉腰间一麻,就被制住了穴道,连人影都没看到。”
“这就怪了!”
程明山自言自语的道:“这会是什么人呢?”
阮清香手中拿着两张白纸,轻笑道:“他再仔细看看,也许会想得出来呢!”
她把字条又朝程明山递了过来。
程明山接到手中,方才只是看了一眼,并未细看,此时经阮清香一说,再仔细看去,但觉得这几个字写得极为稚嫩,字并不好,但很娟秀,分明出自女子手笔,心中不禁一动,暗道:“莫非会是她……”
她,自然是指林秀宜了。
指点自己去灵山求取解药,也是她,那么这在暗中制住刘子贤的,极可能是她了。
荆一凤问道:“程大哥,你想得起来么?”
程明山道:“这个如何想得到,也许是丐帮的人,在暗中点了他的穴道,也说不定。”
一面朝刘子贤道:“刘子贤,你既为我们所擒,自然不能放你回去,因为你说得还算坦白,目前有两条路可以让你选择,一是废去武功,可以给你五百两银子,去自谋生计。一是脱离贼党,和咱们合作,你自己考虑考虑,再作答覆。”
刘子贤毫不考虑的道:“在下愿意追随公子,稍赎前愆,不知公子肯收留我么?”
他目中流露希冀之色,抬头望着程明山。
程明山点头道:“好,刘兄不是追随在下,而是和在下合作,目前我正用得着你。”
刘子贤欣然道:“程公子有什么差遣,在下一定遵办。”
程明山抬手之间,在他身上轻轻一拂,然后说道:“在下听说刘兄精擅易容之术,可有其事?”
“是,是!”刘子贤连声应道:“在下不能说精,还可以过得去。”
“那好。”程明山又道:“你总记得飞龙公子和楚人杰的容貌吧?”
刘子贤道:“在下记得。”
程明山指指自己,又指指刘得禄,说:“你立时动手,替在下和这位刘兄易容,刘兄身材和楚人杰差不多,你可以做得到么?”
司空玉兰拍手道:“程大哥,你这一计策真好,扮成飞龙公子和楚人杰,咱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日月堂去了。”
刘子贤连连应是,说道:“这个容易。”
就从身边取出一只小小布囊,里面是一只小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有许多小瓶。
他先仔细打量了程明山的脸孔,就开始动手给他易容,不过一顿饭工夫,就把程明山变成了活脱脱的飞龙公子。
司空玉兰咭的笑道:“真像极了,你以后教给我可好?”
刘子贤巴结的道:“这是雕虫小技,姑娘要学,在下自然非教不可。”
接着又动手给刘得禄易容,这样又过了顿饭工夫,才算完成,收起木盒。
程明山道:“好了,刘兄现在可以回日月堂去了,回报老贼,就说你听到的消息,飞龙公子和楚人杰乳山分堂被擒,丐帮在押解途中,被飞龙公子逃脱,如今正在分头追缉之中,目前尚无下落。”
刘子贤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问道:“公子一行,什么时候去呢?”
程明山道:“在下等人也立即动身,只是有一点,刘兄不可忽略了。”
刘子贤道:“请公子吩咐。”
程明山微微一笑道:“方才在下举手一拂,已截闭了刘兄两处经穴,刘兄不妨吸一口气试试,左胸是否有两处隐隐生痛,这是在下使的截脉手法,除了在下,无人能解,解错了手法,就会立时逆血攻心而死,而且这种手法,子不过午,到明天中午仍然不解,也会逆血攻心……”
刘子贤听得脸如死灰,说道:“公子,在下已经答应和你合作了,这……”
程明山含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刘兄是日月堂的人,此刻又要回日月堂去,在下如何信得过你?只要刘兄依照在下的话去做,明日午前,在下自会给你解开的了。”
刘子贤无可奈何的道:“在下一定遵照公子吩咐行事。”
程明山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刘子贤没再多说,举步走出厅门,双足一点,纵身上屋而去。
司空玉兰道:“程大哥,我们也马上动身么?”
程明山道:“慢点,你们三位,只好委屈些改扮成飞龙公子的侍女了,目前尚少三套梅红衣裙,让商老二上街去沽衣铺去看看,有就最好,没有也没关系。”
商老二答应一声,就转身往外行去。
不多一回,商老二捧着一个包袱,兴匆匆走入,笑道:“咱们运气还好,总算买到了,只不知合不合身?”
荆一凤从他手中接过,叫道:“阮姐姐,司空妹子,我们去试试看。”
三位姑娘像一阵香风般往房中奔去。
一回工夫,三人已经换好衣衫,走了出来。
阮清香拉着杜鹃,朝程明山说道:“明弟,你比比看,颜色还差不多吧?”
荆一凤道:“表哥,你看我们还像吧?”
程明山朝她们看了一眼,说道:“颜色差不多,只是质料差了些。”
司空玉兰抢着道:“程大哥,飞龙公子有四个侍女,我们也正好四个,只是我们叫什么名字呢?”
程明山啊了一声道:“这倒是很重要,杜鹃,飞龙公子手下的三个侍女,叫什么名字?”
杜鹃用手醮着茶水,在桌面上写着:“莺儿、燕儿、翠儿、他平常都叫小婢鹃儿的。”
司空玉兰道:“程大哥,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程明山笑了笑道:“咱们这一路是奇兵,应该出奇制胜才好,方才我想到了一件事,我们虽然假扮了飞龙公子和楚人杰,但日月堂中有些什么人,我们一个也不认识,去得早了,岂不立时露出破绽来了?因此咱们最好扣准了时间,等丐帮和少林、武当三路人马会合,向日月堂正式拜山,咱们随后赶到,就可省去许多麻烦。”
阮清香道:“明弟说得不错,最好等他们已经动上了手,咱们随后加入,可使贼人混淆不清,敌我难分,是为上策。”
程明山道:“阮姐姐说得是,我们不妨等过了二更再动身不迟。”
口口口口口口
徂徕山不算很有名,但却很古。
徂徕山在泰山山脉之中,群峰起伏如屏,山势幽邃,山西多古松,日月堂就在一片古松之间。
没有到过日月堂的人,一定认为日月堂占了很大一片山崖,或者有许多屋宇,因为日月堂一直是领导江湖义士反清复明的根本重地,控制着全国陆上和海上的一切反清运动。
像这样一个庞大而秘密的组织,自然会有一个庙宇或者寺院作掩护,院落重重,覆盖甚广,纵使有官兵前来围剿,也足可与之抗衡;但你如果到过日月堂,那就会大失所望!
因为日月堂者?只是山之西崖,许多盘根古松之间,石崖下一个不到两丈见方的粗糙石窟,中间供奉的是雕刻在石壁上的两座模糊神像,太阳神和太阴神,如此而已!
现在晨曦初上,群山还隐在朦胧得像轻纱一般的晨雾之中,生似还没睡醒。
但在通往日月堂的一条夹道都是数百年以上古松的松间小径上,却有一行人踏着晨雾而来。
这一行人正是前来正式拜山的第一拨――中军――丐帮帮主简叔平,擒龙丐齐大椿率领二十名丐帮弟子,由恶洞宾萧道成为向导。
一路由齐大椿、萧道成,亲自带了八名弟子,作为前锋,搜索行进,但一直行到松林尽头,始终不见有人喝阻,好像进入了无人之境。
前面已是一片数十丈高的石崖,须由左右两道逼仄的石级上去,日月堂就在崖壁间五六丈高处。
齐大椿身为丐帮长老,久走江湖,看出情形有异,就在崖前停住。过不一回,帮主简叔平也到了崖下。
齐大椿迎着道:“帮主,属下看情形似乎有些不对,这里既是日月堂总坛所在,咱们一路行来,怎会一个人也不见?”
简叔平心中暗道:“此刻徂徕山四面均在咱们包围之中,谅他们也没有什么诡计可施的了。”
但这话因已经到了贼人巢穴前面,就不便多说,只是微微一笑道:“也许宇文堂主已经得到了消息,故示大方,你派人上去投帖。”
齐大椿道:“帮主请在此稍候,属下和萧道兄先行上去。”
简叔平颔首道:“也好,但须得小心。”
齐大椿笑道:“属下跑了一辈子江湖,还会在阴沟里翻船?”
一面回身道:“萧道兄,咱们先上去投帖。”
萧道成点点头,齐大椿走在前面,接着是萧道成和八名丐帮弟子,鱼贯朝左首石径上盘曲而上。
登上四十几级石级,就有一个小小的平台,迎面就是崖壁间的石窟日月堂了。
齐大椿当先一脚跨了进去,萧道成和八个丐帮弟子也相继走入。
石窟洞口不大,不过丈许来高,里面地方也不大,只有二尺纵深,是以还不算太暗。
这石窟中除了正面壁上雕刻了两个丈许高的神像,一个手中捧日,一个手中捧月,看去也模糊不清之外,别无一物,更不见有人!
不,人倒有一个,那是一个穿着一件灰布道袍的老道士,缩在左首壁角间打盹。
齐大椿看得不禁一怔,这会是日月堂总坛?他脚下一停,忍不住回头问道:“萧道兄,咱们没找错地方吧?”
萧道成道:“错不了,兄弟几个月前,曾随飞龙公子来过一次,好像左首壁间,有一道大门,里面才是真正的日月堂。”
齐大椿看了左首石壁一眼,说道:“左首有大门?那一定是暗门了,不知萧老哥可知开启之法?”
萧道成道:“兄弟来的时候,大门是敞开着,里面是一座十分宽敞的大石室。”
说到这里,人已当先走了过去,口中故意咳嗽一声,叫道:“喂,老道!”
那老道缩着头,抱着双膝正在打盹的人,听到叫声,不觉惊醒过来,双目一睁,口中“啊”了一声,慌忙站起,连连拱手道:“老爷是在叫贫道了?”
他这一站起,不但生得枯瘦,而且面有菜色,十足是个穷道士。
萧道成道:“不错,你是管理日月堂的人了?”
“是,是。”那穷老道堆起一脸枯皱的笑容,说道:“贫道也不能说管理,只是这里没人住,贫道就住在这里罢了。”
萧道成微嘿道:“真人面前,不用说假,丐帮简帮主前来拜山,咱们是投帖来的,你快去通报宇文堂主一声。”穷老道霎着两颗毫无神光的白果眼,满脸惊奇之色,望望萧道成和齐大椿两人,说道:“你说什么拜山,要贫道去通报宇什么堂主,你说的究是什么?”
齐大椿道:“是咱们丐帮简帮主前来拜山,请道兄向宇文堂主通报一声。”
“宇文堂主?”
穷老道搔搔头皮,说道:“这里那来的宇文堂主?”
他话声还没说完,左首石壁间悄无声息从中间裂开雨道宽广的门户,明亮的灯光,射了出来!
萧道成说的没错,左壁里面果然有一间相当纵深的石室,望进去很深,很大!
如果日月堂是正殿,那么里面的这闾石室,就很像一座偏殿。
这时正有一名身穿朱衣的汉子从里面走出,大声道:“堂主请丐帮投帖来的齐大椿入内相见。”
齐大椿从身边取出一张大红名帖,昂首走入。齐大椿进去了,萧道成不得不跟着他身后走入。
那穷老道在石壁开启之时,便已退后了几步,突然双手齐发,出指如风,朝跟来的八名丐帮弟子身上点去。
这追随齐大椿前来的二十名丐帮弟子,自然都是从丐帮弟子中挑选出来,武功身手,自然全非弱手。
但这穷老道双手十指连弹,指风如啸,这跟上来的八名弟子竟然连闪避都不及,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不过转眼之间,全被人制住了穴道。
穷老道深沉一笑,接着双手连挥,把八名丐帮弟子像稻草人一般,空中飞人,一个个掷了进去。
石壁两扇宽大的石门,又缓缓闭上了。穷老道拍拍手,又在壁角问靠壁坐下,缩头抱膝,打下盹来。
口口口口口口
丐帮帮主简叔平和十二名丐帮弟子,在崖下等了一回,依然不见齐大椿、萧道成两人下来,心中不觉动疑,抬头望去,所能看到的也只是日月堂石窟前面的平台,(突出的石崖)连石窟都看不到,但也没听到上面有什么动静。
心中虽觉疑虑,但寻思擒龙丐齐大椿一身武功,在丐帮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又有恶洞宾萧道成和八名弟子跟了上去,石崖上下不过五六丈高,纵然临时发生变故,只须有人出声,下面也可以听得到,想到这里,不觉又放宽了心。
那知又过了顿饭时光,上去的人,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下简叔平已经感到事有蹊跷,朝身后一名弟子招了招手,暗中嘱咐了几句。
那弟子躬身领命,悄悄退后。
简叔平回身吩咐道:“你们留下四个人,守在这里,其余八人,随我上去。”身后八名弟子躬身领命。
简叔平话声一落,手持镔铁打狗棒,当先朝石级拾级而上。
八名弟子也各自手持铁棍紧随帮主身后而行。
登上平台,简叔平目光如炬,打量了石窟一眼,就朝身后一名弟子道:“进去看看,齐长老等人可在里面?”
那弟子领命,举步走入石窟,朝四周一阵打量,石窟不过二丈方圆,那有齐长老等人的踪影?只见壁间有一个老道在打盹,只得回身退出,垂手道:“启禀帮主,里面地方不大,并没有齐长老等人,只有一个老道,在壁角打盹。”
“有这等事?”
简叔平心头不觉一沉,说道:“你们分四个人,守在这里,四个随本座进去。”
举步跨入,果见石窟甚是逼仄,那有齐大椿等人的影子,目光就朝那打盹的老道投去,抬手道:“你们过去问问他。”
身边一名弟子依言走了过去,口中喂了一声,叫道:“老道长,敝帮简帮主有话问你。”
老道士连头也没抬,说道:“什么帮主?我老道在这里打盹,难道也碍了你们不成?”
简叔平看他模样,分明是故意装作,这就走了过去,拱拱手道:“道长请了,在下丐帮简叔平,有事请教……”
老道士直到此时,才缓缓拾起头来,忽然笑道:“你真是丐帮的简帮主?”
简叔平道:“在下正是简叔平。”
老道士站起身,打着稽首道:“小道正在这里恭候大驾。”
简叔平心中一动,问道:“道长在此等候,必有见教。”
“见教不敢当。”
老道士谄笑道:“是方才有一位丐帮的齐长老,要小道在这里等候简帮主的。”
简叔平问道:“齐长老怎么说?”
老道士道:“方才小道在这里打盹,进来了许多人,其中有一位自称是丐帮的齐长老,他要小道在外面等候,说简帮主快要来了。”
简叔平啊道:“他们人呢?”
老道士一指左首石壁,说道:“他们都进去了。”
说到这里,忽然啊道:“大门已经关起来了。”
简叔平望了石壁一眼,问道:“道长可知大门如何开启的么?”
老道士缩着头谄笑道:“小道不知道如何开启的法儿,但要他们开启大门,只须叩上三下石壁,口里念几句咒,石壁就自己会开。”
简叔平道:“道长可知道这咒语么?”
老道士笑道:“方才齐长老要进去,也是小道给他们叩的门。”
简叔平道:“好,那就麻烦道长,也给在下叩门吧,”
老道士道:“好,小道再给你试试。”
说完,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踅着脚走近石壁,伸手用石子敲着石壁,口中念道:“笃,笃,笃,石门开,石家带信来……”
他堪堪敲毕,大石壁中间,果然缓缓裂开一条石缝,石缝正在缓缓的向两边移开,不多一回,已经裂开成一道门户。
简叔平举目望去,里面黑沉沉的十分黝暗,看不清景物。
老道士陪笑道:“好了,简帮主请吧!”
简叔平疾快的左手一探,一把扣住了老道士的脉门,沉声道:“有屈道长,陪简某进去走一趟。”
他五指一紧,才发现老道士并不会武功。
老道士吃惊的道:“简帮主,你这是做什么?”
简叔平道:“在下要你带路。”老道士道:“那你放手呀,小道自己会走。”
简叔平没有理他,只是朝身后四名丐帮弟子吩咐道:“你们留两人在这里守着,两个随本座进去。”
四名丐帮弟子答应一声,留下了两个站在石窟大门口,两个跟着帮主进去。
简叔平一手扣着老道脉门,说道:“咱们走。”
身后一名弟子不待吩咐从身边取出一只千里火筒,晃亮了走在前面。
简叔平跨进石门,目光只是不住的左右打量,这石门之内,好像是一座天井,两边有着长廊,走完天井;迎面是三级石阶,阶上好像是一座厅堂,六扇镂花石门,紧紧闭着,不闻一点人声,也没有齐大椿等人的踪影。
简叔平问道:“齐长老等人呢?”
“这个小道也不知道。”
老道士道:“简帮主,你老现在可以放手了?”
简叔平:“咱们进去看过了,在下自会放你。”
当先举步跨上石阶,右手镔铁打狗棒朝中间两扇镂花石门点去。
石门应手而启,里面还是一片漆黑,一名弟子手举火筒,抢先进入厅门。
简叔平迅快随着他身后走入,目光一注,只见这座石窟俨然是一座大厅,而且相当宽大,厅上摆设着八把椅几,也全是整块大石雕刻而成,只是依然不见一人!
老道士忽然伸手一指,说道:“简帮主,齐长老他们不是在那里么?”
他伸手指的是大厅左首黑暗之处。
那是因为丐帮弟子手中火筒,只能照到二一丈远近,这座大厅方广在七八丈左右,是以四面仍然是黑沉沉的,看不清楚。
简叔平经他一指,凝目看去,果然大厅左首靠壁处,一排坐着十数个人影,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心头不觉一动,哼道:“道长眼力不错啊!”
老道士笑道:“小道还看到齐长老上首,还空着一席,那应该是留给简帮主的了。”
他口气渐渐不对了!
简叔平五指突然一紧,沉笑道:“道长……”
他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突觉老道士被扣的右手,忽然翻起,也扣住了自己的脉门,心下暗暗一怔,右手镔铁打狗棒“砰”的一声,硬生生插入青石地上,右手挥手一掌,朝老道士劈了过去,口中喝道:“你们把齐长老怎么了?”
他含怒出手,这一掌的威势自然极强。
老道士右手被扣,身子轻轻一闪,便自避过了掌势,说道:“小道好心带你进来,你老怎好动手?再说,齐长老他们是自己进来的,小道没陪他们进来,他们怎么了,小道如何知道?”
简叔平双目神光暴射,哼道:“你身手果然不弱!”
右手伸缩之间,接连攻出了五招。
要知简叔平二十岁就出任丐帮帮主,至今已有四十年了。
担任丐帮帮主,必须练成丐帮代代相传的两种绝技,一是七十二招“打狗棒法”,一是三十六手“擒龙手”。
“打狗棒法”是兵刃,“擒龙手”则是徒手近身相搏的大擒拿手法。
这两种绝技,是丐帮不传之秘,出手迅捷,变化莫测,丐帮八袋弟子,只会十六招“打狗棒法”,三招“擒龙手”,升到长老只会五十四招打狗棒法,二十四手“擒龙手”,只有帮主才有资格练成全套的,由此可见丐帮如何重视这两套武功了。
此时简叔平使的正是“擒龙手”。
这丐帮的“擒龙手”和昆仑派的“纵鹤擒龙”功,完全不同,(程明山练的“纵鹤擒龙”虽然也称“纵鹤功”和“擒龙手”,只是名称相同而已!”
老道士右手被扣,照说无法闪避得开;但他身子闪动之际,左手不住的划着圆圈。
简叔平五指如爪如钩,接连攻出五招,明明可以抓到他肩头,或是手臂关节,身上要害,但就是给他左一圈右一圈的划着,就给他消解开去。
不,简叔平可以感觉出来,他每划出一个圆圈,就有一般无形潜力,应掌而生,自己五指抓落之际,往往被那般潜力推开,无法抓实。
但此刻乃是性命相搏,简叔平岂容他有挣扎的机会,三十六手“擒龙手”,源源出手,越打越快!
两人各自扣住了对方一只手,另一只手一个拚命急攻,一个忙不迭的化解,瞬息之间,已打了二十几招。
简叔平依然无法占得半点上风,心头不由大急,突然间想起一个人来,沉声道:“你是玄狐一凡道兄!”
一凡道人出身武当派,算起来还是当今武当教一宁子的师弟,一清子的师兄,早在三十年前,因犯了武当门规,被逐出门墙,江湖上因他生性狡猾,又是玄门弟子,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玄狐。
简叔平是从他使出来的掌法,极似武当“太极两仪掌”,才想起此人来的。
老道士呵呵一笑道:“简帮主居然想得起贫道来,贫道荣宠之至。”
他果然是一凡道人。
简叔平道:“道兄也是名门正派中人,怎地助纣为虐,和出卖日月堂的宇文望沆瀣一气?”
一凡道人忽然诡笑道:“贫道不在名门正派之中,但不久贫道就要重返武当山去了,所以贫道希望把简帮主留下来,只要简帮主肯和日月堂合作,丐帮帮主依然是你简帮主的。”
简叔平沉笑道:“宇文望出卖日月堂,也要简某出卖丐帮么?”
一凡道人道:“顺天者生,逆天者亡,简帮主怎地如此执迷不悟?”
简叔平大笑道:“简某联合各大门派,拜山而来,就是要向宇文望讨个公道,执迷不悟的应该是道兄了。”
两人口中说着,但两只手依然各出奇招,丝毫未停。
简叔平话声甫落,突听身后有人冷冷的道:“简帮主既然执迷不悟,那他就把拿下好了。”
简叔平没想到有人已经欺近身后,心头方自一惊,只觉后腰一麻,已经被人点了穴道。
口口口口口口
现在太阳已经爬上了远处山顶!
从徂徕山左右两边抄过来的两拨人马,依照第一拨人马经过之处,由丐帮留下的记号,已在日月堂崖下一片松林中会师。
这两拨人马,从左首山林一路搜索行来的是由少林方丈慧通大师为首,率同罗汉堂住持寿通大师,天龙八部护法弟子,(护卫方丈的弟子)和罗汉堂十八名弟子,由崆峒岛主窦金梁为向导。
从右首山林一路搜索行来的,是由武当派掌教一宁子为首,师弟一清子率领的二十五名蓝袍弟子,由夏涛声为向导。
两拨人马抵达山西一片松林之中,就见一名丐帮弟子从林中闪出,拜了下去道:“丐帮门下黄子伟拜见两位掌门人。”武当掌教一宁子稽首还礼,说道:“黄施主请起,简帮主已经来了么?”
少林方丈慧通大师合十问道:“简帮主可有什么事吗?”
黄子伟道:“是的,敝帮抵达日月堂崖下,帮主就要齐长老上去投帖,齐长老和萧道长上去之后,一直没有下来,帮主率领八名弟子上去一看虚实,也至今不见消息,帮主临行之前,要在下一人离开,隐伏草丛,等二位掌门人到了,再出来报信。”
慧通大师、一宁子听得不由大为惊诧!慧通大师道:“怎会有这等事,丐帮正式拜山,日月堂怎可暗施诡计?”
一宁子道:“咱们快去看看。”
于是由黄子伟领路,迅快赶到崖下,果然连简叔平留下的四名弟子也失去了踪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慧通大师、一宁子还没开口,寿通大师合十道:“掌门人,小弟上去看看。”
一清子也道:“贫道和大师同去。”
慧通大师一指罗汉堂十八弟子说道:“师弟带他们一同上去。”
寿通大师欠身道:“小弟只是上去看看虚实,他们不用全数跟去,既是掌门人吩咐,小弟带八个人上去就是了。”
当下挑了八名弟子,和一清子一同朝崖上行去。
过没多久,寿通大师和一清子迅快的回了下来。
寿通大师朝两掌门合十道:“启禀二位掌门人,崖上日月堂地方逼仄,并无丐帮简帮主等人的踪影,也丝毫不见打斗痕迹。”
慧通大师道:“这就奇了,丐帮简帮主一行人,怎会平空失踪的呢?”
一宁子道:“大师,贫道认为此事关系非浅,咱们得立时通知其他两拨人,迅速赶来此地集合,共商大计,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慧通大师道:“掌门人说得极是,咱们正该立即通知两拨人才好。”
一宁子回身朝窦金梁打了个稽首道:“这事只有窦岛主辛苦一次了。”
窦金梁拱手道:“在下自当效劳。”
一宁子又朝黄子伟道:“窦岛主不知贵帮通讯暗号,贫道之意,想请黄施主和窦岛主一同去一趟。”
黄子伟连忙欠身道:“在下遵命。”
当下窦金梁和丐帮黄子伟匆匆退出林去。
一宁子又朝一清子吩咐道:“师弟,咱们到了崖下,这片林中,应该派弟子去布置岗位,免得贼人窥伺。”
慧通大师点头道:“道兄这顾虑极是,师弟,你要罗汉堂弟子配合武当弟子,一起去布置岗位好了。”
寿通大师躬身领命,和一清子一同率领门下弟子,巡视松林,布置岗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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