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十里路,很快就到达了。
巍峨的月华峰,就在眼前,一座六角形瓦覆盖的亭子,就矗立在山麓间,它是白骨门接待宾客的“迎宾亭”!
你别小觑月华峰山麓,这座小小的六角亭子!
自从白灵君选定以析城月华峰作为白骨门的场地之后,近八十年来,没有一个武林中人曾踏上这里一步。
亭虽号称“迎宾”;但试问有谁吃了熊心豹胆,敢闯上月华峰来?
因此闻天声、徐少华这一行九骑,来至“迎宾亭”前,连树上的小鸟都觉得有些奇怪!
迎宾亭里,早已坐着一个白衣文士,只有一个人,他似是早就知道徐少华一行人会来,坐在亭里恭候大驾!
闻天声、徐少华等人来至山前,距“迎宾亭”还有数丈来远,他已经站起身迎了出来!
他,正是前去云龙山庄送信,和九里山前以丁药师易剑的青衫中年人,只是今天改穿了一身白衣而已!
白骨门的人,一向都是穿白衣的,现在就得改称他为白衫中年人了。
白衫中年人没待一行人驰近,早就拱着手,含笑道:
“风闻徐少庄主远来荒山,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贾老二一提马缰,赶在胡老四、余老六两骑前面,在马上拱手答礼道:
“朋友换了一身行头,小老儿差点认不得了,你老哥真是白骨门的人?”
在说话之时,马匹已经停住,他又急匆匆的从马鞍上爬了下来。
这时闻天声、徐少华等人也相继停住,纷纷翻身下马。
白衫中年人看了后面几人一眼,又抱抱拳道:
“兄弟白元亮,吞为敝门总管。”
人家到了白骨门,他不得不亮出万儿来。
贾老二听他是白骨门的总管,不觉喜形于色,咧开大嘴,嘻的笑出声来,伸过手去,重重的在白元亮肩头拍了一下。
笑道:
“这就难怪,小老儿第一次和你老弟见面,就觉得挺投缘,嘻嘻,咱们原来还是同行,这就是老弟兄了!”
接着又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白元亮身为白骨门总管,一身武功自极了得,眼看贾老二伸手拍来,他不明贾老二意图,自然要待闪避。
但却明明看到了,就是闪避不开,而且还接二连三的被人家在肩头拍了三下,稍作运气,才知贾老二并无恶意!
“同行?自己和他是什么同行?”白元亮一沉思,才会过意来,原来他是云龙山庄的总管,自己曾说是白骨门的总管!
“同行”者?同是干总管的意思,难怪他要热络的拍自己肩膀了。
白元亮笑了笑道:
“贾总管真是性情中人。”
“哪里,哪里?”贾老二急忙拉着白元亮转过身,朝闻天声、徐少华介绍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这位白元亮老弟,乃是白骨门的总管,嘻嘻,咱们还是同行呢!”
白元亮连忙拱手道:
“马陵先生大名,在下久仰得很。”
闻天声和徐少华一齐朝白元亮拱手为礼。
贾老二指着史琬说道:
“这位史公子是少庄主的结义兄弟,这位丁药师,小老儿不用再介绍了,这位是丁药师的令孙女凤仙姑娘。”
接着又指指胡老四等四人说道:
“他们是小老儿手下四个管事,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王老十。”
王天荣已经知道贾老二的真正身份,(贾老二曾揭下面具给他们看过)因此叫他王老人,他也丝毫不敢再生气了。
白元亮被他拖着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只得敷衍了一阵,才朝徐少华含笑道:
“徐少庄主惠临荒山,倒是大出在下意料之外的事,徐少庄主不来,在下也要远上云龙山庄去找徐少庄主呢!”
“这么说真是朽极了!”贾老二又抢着说道:
“莫非白老弟要去送还秋水寒不成?”
“一点不错!”白元亮脸上似笑非笑的道:
“徐少庄主那柄秋水寒咱们留着无用……”
“好极!”贾老二没等他说完,又抢着道:
“你们白骨门果然识得大体,人家学着你们白骨门,也给咱们来个以剑易人。
这回失踪的可是咱们闻三老爷的义女和少庄主的一个结义兄弟,咱们此行,就是要向贵门讨个人情,把秋水寒惠予赐还,咱们才能以剑易人。
否则秋水寒只有一柄,要咱们拿什么去换人?这样就好,白老弟,把剑拿出来,咱们就不用再求见贵掌门人白灵君了。”
白灵君,是四十年前的称号,如今,白骨门的人都尊称“神君”,贾老二这句“白灵君”,就犯了白骨门的忌讳!
白元亮不觉脸色为之一变,冷笑一声道:
“贾总管,你到了月华峰,说话最好小心一点!”
贾老二霎着一双鼠目,望着白元亮,噫了一声道:
“白老弟,小老儿说话几时不小心了?”
白元亮这回没心理他,朝徐少华冷冷的道:
“徐少庄主,当日答应以剑易人,白某相信徐少庄主为人,率先释放丁药师,怎知徐少庄主竟然以一支赝品搪塞在下,在下一时不察……”
“白老弟,你简直胡说八道!”贾老二没待他说完,又抢着说道:
“那晚少庄主交给你的,明明是如假包换的真正的秋水寒,哪会是什么赝品?
哦,原来你们白骨门存心不良,看咱们少庄主上门来索剑,就故意说咱们给你的是一支赝品。
你们大概假造了一支秋水寒,还故意倒打一钉钯,存心把真的干没,那可办不到,咱们还有两个失踪的人,要拿剑去换回来呢!”
他一气之下,说话就像流水一般,大肆咆哮。
徐少华因有贾老二开口了,也就由他去说。
白元亮沉着脸,哼道:
“贾老二,在下和徐少庄主说话,你最好少开口。”
贾老二听得鼠目一瞪,也重重的哼了一声道:
“白元亮,你给小老儿听清楚了,你不过是白骨门的一个总管,论身份,你和小老儿云龙山庄总管是相等的。
所以你只配和小老儿说话,所以你说的话,也都是由小老儿来回答你,你要小老儿少开口,你配和咱们少庄主说话吗?”
要知贾老二一向把云龙山庄总管,看得很重,有人瞧不起他这个“总管”,是他最火的事了。
白元亮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笑,说道:
“你们到了月华峰下,还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哈!”贾老二随着也拍手大笑道:
“白元亮,你可知道咱们少庄主的来意吗?”
白元亮不觉一怔,问道:
“什么来意?”
“嘻嘻!”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事情是这样,你们白骨门掳人勒索,要咱们以剑易人,咱们照办了。
不过少庄主仔细思量,觉得云龙山庄毁后重建,创业惟艰,白骨门可以掳人勒索,以剑易人,此例一启,日后难保不会有人效尤,因此准备亲自来向贵门索还秋水寒……”
他咽了一口口水,不待自元亮插口,接着又道:
“哪知果不其然,咱们庄上的柳姑娘、蓝公子又相继失踪,对方开出条件,指明要咱们以剑易人。
少庄主因此事由贵门开端,是始作诵者,云龙山庄要在江湖立足,岂能任人勒索?所以亲自赶来析城。
不仅要贵门交出勒索去的秋水寒,还要贵掌门人白灵君严惩觊觎秋水寒做出败坏贵门声誉的逆徒,向云龙山庄,向江湖上作一个严正的交代,你老弟方才说咱们放肆,到底是谁放肆呢?”
白元亮气得脸色铁青,点头道:
“好,好,你们果然是来找事的了?”
“不,不!”贾老二连忙摇手道:
“不是找事,咱们是来找公道的。”
白元亮沉声道:
“很好,在下守候在此,就是等候诸位前来的,那就不用多说,请到上面奉茶吧?诸位马匹可以留在这里,敝门自会有人照料。”
说完,右手朝众人抬了抬。
贾老二轻哼一声,自言自语的道:
“白骨门的人,看来都不讲礼数的,咱们云龙山庄来了闻三老爷、少庄主、和史公子,他们却只派出一个总管来迎接,难怪江湖上人会批评白骨门的人自狂自大了。”
敢在白骨门门前,如此冷嘲热讽的,当真从未有过。
白元亮听得几次都要发作,但还是硬忍了下去,只作不闻,举步走在前面领路。
经过迎宾亭,是一条相当宽阔的登山石级,两旁古木参天,浓荫蔽日,不时可以听到清脆的鸟鸣!
贾老二抢到前面,跟在白元亮身后而行,接着是闻天声、徐少华、史琬、丁药师祖孙,以及胡老四等四人。
大家的马匹就留在迎宾亭前面,此时就鱼贯拾级而登。
山道颇多转折,你走了一段路,就看不到前面,也看不到后面,所能看到的只是你现在所走的一段山路。
贾老二跟在白元亮后面,忍不住尖着声音问道:
“喂,白老弟,你们登山道路是不是只此一条,后山还有没有路上山的?”
白元亮不耐烦的说道:
“你问这干吗?”
“没什么,小老儿只是随便问问罢了!”贾老二嘻的笑道:
“如果山路只有一条,贵门那就真个是一夫当关,万夫莫上,若是后山也有路可上,那么……嘻嘻,前山固然险要,后山也许更险,但……”
白元亮回头怒声道:
“但什么?”
贾老二忙道:
“没但什么,小老儿只是想着就说,一点也没什么。”
闻天声却听得心中不由一动,忖道:
“听贾老二的口气,莫非后山会出事不成?”
这话在白元亮听来,只当贾老二喜欢多嘴,没话找话,嫌他噜唆,但闻天声是知道贾老二底细的人,他说的话,自然要仔细啄磨了。
一回工夫,他们已经走到半山腰上,来至一处断崖,两山之间,有一道悬空的石梁,少说也有八九丈长。
下临绝涧,水势奔腾,石梁宽不盈尺,遍生苔藓,似是很少有人通行。
这段路当然很险,但自然难不到这一行人。通过石梁,又有一条平整的石路,绕着山腰行去。
行约半里,等转过山腰,眼前忽然开朗,那是山拗间的一片平地,足有数十亩光景,铺着平整的石板。
四周设以石栏,迎面一座白石牌坊,中间刻着三个孽窠大字“白骨门”,髹以黑漆,老远就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白石牌坊里面,中间是一条石板路,本来只是一片广场,因两旁放置了一列盆栽花木,就变成了宽阔的大路,使广场划分为左右两区。
大路尽头,已是一片山坡,又有数十级石阶,阶上才是依山而起的巍峨宫阙,就是江湖上所称的“白骨神宫”了。
一行人由白元亮领着刚跨进白石牌坊,就看到右侧广场上站着两个白衣人。
一个年约五旬左右,黑髯飘胸,虽是中等身材,但气势不凡,大有顾盼自豪之概!
一个是神情冷做的少年,正是白少游。
这两人身后,大约有二三十名同样穿着一色白衣的剑士,个个神色落寞,做岸之中,带着一份肃杀之气!
白元亮一眼看到黑须白衣人,立即趋上几步,抱拳道:
“启禀三庄主,和云龙山庄少庄主徐少华同来的还有马陵先生闻天声、丁药师祖孙和一位姓史的公子。”
他口中的“三庄主”,自然是白灵君的三子白元浩了。
白元浩一手摸着飘胸黑须只“唔”了一声,连看也没朝大家看上一眼,只是沉声问道:
“你问过徐少华,他把秋水寒带来了没有?”
贾老二沙着喉咙叫道:
“喂,白老弟,这位是谁,你该先替咱们闻三老爷、少庄主引见引见才是!”
白元亮因自己是白骨门的总管,按江湖礼数,不好对来客失礼,这就说道:
“这是敝门三庄主。”
贾老二忙道:
“这是敝庄闻三老爷。”
白元洽似嫌贾老二多嘴,转脸问道:
“此人是谁?”
贾老二不待白元亮开口,就凑上两步,耸着肩谄笑道:
“小老儿是云龙山庄总管贾老二,嘻嘻,西贝贾,排行老二……”
站在白元亮身边的白少游冷声道:
“徐少华,你敢用赝剑欺骗白骨门,胆子不小,我三叔问你,可曾把秋水寒带来?”
“哦,嘻嘻,”贾老二接口道:
“你是白骨门的白少庄主!不是小老儿多嘴,咱们少庄主是来跟你们情商,希望贵门能把秋水寒赐还,咱们才能拿剑去换回闻三老爷的义女和少庄主一个结义兄弟,怎么还会有秋水寒呢?”
白少游勃然变色,喝道:
“贾老二,本公子没有问你,你给我站开去。”
“白少庄主这话就不对了!”贾老二忽然脸色一正,一本正经的道:
“当日贵门总管白老弟持信前来云龙山庄,就是和小老儿接头的,小老儿可以说是原经手人。
你们白骨门掳人勒索,要咱们以剑易人,少庄主一口答应,亲自把秋水寒当面交给白总管,白总管验看之后,才放人的,咱们如果随便交出一柄假剑,白老弟岂肯放人?”
白少游喝道:
“你给我住口!”
“小老儿总得把话说完……”贾老二耸着双肩,继续说道:
“不料有人觊觎秋水寒,学着你们把闻三老爷义女柳姑娘和少庄主结义兄弟蓝公子两人,神不知鬼不党的掳去,依样葫芦,也要咱们以剑易人,咱们已经把秋水寒送给贵门,哪有第二柄秋水寒?所以少庄主只好亲自上贵门来,希望贵门念在同道之谊,赐还秋水寒,你们竟然抢先说什么秋水寒是假的,这不是存心坑人……”
白少游嗔目喝道:
“贾老二,你再敢胡说八道,逞口舌之利,本公子就一剑劈了你!”
“啊!哇!”贾老二缩缩头道:
“白少庄主这是要杀人灭口!”
他回身指指徐少华等人,又道:
“白少庄主就是杀了小老儿,咱们还有许多证人,你们也休想把秋水寒吞没了。”
白少游冷笑一声道:
“你以为进了白骨门牌坊的人,还想活着出去?”
史琬听得大怒,冷哼道:
“白骨门有什么了不起?我真没见过天底下有这样狂妄无知的人!”
白少游目光逼视,喝道:
“你说什么?”史琬冷声道:
“你耳朵没聋,本公子说什么你没听见?”
闻天声眼看两人起了争执,要待开口!
贾老二俏声道:
“闻三老爷,你别出声,白少庄主年轻好胜,让史公子教训教训他也好。”
他说话尖声尖气,虽然不算很响,但白少游哪会听不见,不觉勃然大怒,一手按剑,喝道:
“你找死!”
史琬不屑的道:
“找死的不知是谁呢?”
“锵!”白少游长剑出鞘,朝前一指,喝道:
“你亮剑!”
史琬嘴唇一披,哼道:
“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来,本公子不妨让你先出手,也可以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光在家门口狂吠乱咬,那只是看门狗而已!”
白少游目空一切,狂做自大,哪还忍耐得住,厉声喝道:
“小子,看剑!”
右腕一振,长剑如白蛇吐信,倏然出手,朝史琬刺去。
史琬岂是省油的灯,没待对方长剑刺到,手腕一抬,就已掣出长剑,再一翻腕,“啪”
的一声压住了白少游刺来的剑尖,冷笑道:
“就凭你这出手一剑,原来也稀松得很!”
再一抬腕,剑尖就朝白少游咽喉点去。
她只一翻腕,一抬腕之间,白少游虽然出手在先,却被她抢去了先机!
这一招,直看得负手站在后面的白元浩不禁脸色微变!
他自然知道白少游出手并不慢,却没想到史琬出手竟然比白少游还要快,甚至连他也看不出史琬是如何抢得先机的?
白少游第一招上被人家抢去先机,尤其史琬出言尖刻,一时之间不由气得满脸通红。
但人家剑尖已朝咽喉飞快的点来,自己长剑方才被压了下去,再待挥剑封架,已是万万不及,只好上身一仰,往后退下半步。
史琬可得理不让人,跟着跨上半步,右手转动,唰唰两剑紧随着刺出,一面冷声道:
“怎么,你小子不会使剑?”
白少游被他激怒得几乎发狂,口中大喝一声,奋身扑上,全力发剑,一口气刺出了九剑。
不,九剑之后,剑势不懈,紧接着又是九剑,第二个九剑之后,紧接着又是九剑!
他使出来的乃是“九九追魂白骨剑法”,接连不断可以使出八十一记剑招,一剑紧过一剑,快得如同电闪风飘,故有追魂之名,是白骨门中最厉害的一套剑法。
白少游也是最近才练会的。
九剑连环,连绵不绝,但见剑光连闪,有若灵蛇,精芒流动,左右飞飘,四面八方,俱是他的剑影,剑势之利,凌厉无比!
闻天声看得暗暗攒眉,惟恐史琬有失,忍不住叫道:
“少华,史姑娘只怕……”
贾老二没待他说完,就抢着笑道:
“闻三老爷只管放心,古人说得好,一物必有一制,白少庄主剑法纵然厉害,史公子足可制得住他,你老不用替史公子耽心。”
就在他说话之时,突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叮”“叮”剑鸣,传了过来!
剑剑相击,应该响起锵锵金铁交鸣之声,但传来的却是“叮”“叮”轻震,这声音听到大家耳中。
因为在场的人,不论敌我,都是练剑多年的人,谁都听得出只有两支剑尖相撞,才会发出这种“叮”“叮”之声。
难道动手的两人,都只用剑尖相撞!
要知此时白少游剑势正使到急处,每一剑都快若闪电,史琬对他使出来的剑招,都要用剑尖去接,针锋相对,岂不是不可思议之事!
这一阵“叮”“叮”之声乍起,双方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都凝足目力朝两人剑尖上投过去!
大家想到的一点不错!
白少游使出“九九追魂白骨剑法”,剑势一剑比一剑快,几如无数尖锥,密集朝史琬身上刺去。
史琬似是毫不在意,你剑势加快,她长剑也同样快了起来,你剑尖密集刺到,她长剑也随着翻起,幻出一篷剑芒,向身外绵密洒开!也许她只全力运剑,照着剑谱施展,但每一点剑芒,正好接住白少游刺去的每一支剑尖。
就是目力最好的人,也无法对得如此精确,就像针锋相对,才响起一连串的“叮”
“叮”之声!
因为双方长剑都使得极其快速,先前白少游还没觉得什么,但时间稍久,就感觉不对了!
(所谓时间稍久,其实也只是第一个九剑使完,第二个九剑接着使出,第三个九剑堪堪继上,前后也不过转瞬工夫而已)
因为自己使出来的,是以九剑为一组,一组接一组的刺出。
对方是化解自己剑势,应该是接住自己第一组九剑之后,自己发第二组,他再接自己第二组九剑,自己再发第三组九剑,他再接住自己第三组九剑,才对!
如今不同的是,自己第一组九剑,他接住了,但他在接住自己第一组九剑之时,好像多了一点剑芒,自己要用第二组九剑的前面一剑去接住他多出的一剑,这一来,自己第二组九剑,就只剩下八剑。
等他接下自己第二组八剑之时,竟似多出了两点剑芒,自己就要用第三组九剑的前面两剑去接住他多出的两剑。
于是自己的第三组只剩下七剑,而对方的第三组依然有十支剑尖,比自己就多出了三剑之多。
也就是说自己这套“九九追魂白骨剑法”,每组只有九剑,而对方的每组都有十剑,自己每使出一组,对方就比自己多出了一剑。
这一来,等自己使完八十一剑之际,对方岂不就比自己多出九剑,那时自己就将无可化解了!
他使到第四组九剑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到了,但此时双方以快打快,一剑甫出,第二剑相继出手,绵密无间,你纵然想停,也欲罢不能,无法停得下来,只好咬紧牙关,加紧发剑。
心中却一直思索着自己使完八十一剑之后,如何应付对方比自己多出来的九剑?
这一段话,除了白少游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他三叔白元浩也无法从两人剑招上看得出来,因为双方互相攻拒,不到最后是不会发现的。
两支长剑,看去快速相等,剑芒密集,剑剑相接,“叮”“叮”之声一路下来,不绝于耳!
这是江湖上从未有过的一场奇特打斗,哪有两个人一直用剑尖接触的?
因此敌我双方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两人剑尖之上,跟着“叮”“叮”之声,一路听了下来!
双方剑招愈出愈快,“叮”“叮”之声也随着愈来愈急,就在大家一路倾听之际,“叮”“叮”之声突然停止。
一片剑芒也随着消失,只听一声大叫,紧接着响起!
原来白少游一直在思索着自己八十一招剑法使完之时,该如何挡开对方九剑?直到他把一套“九九追魂白骨剑法”使完,还是想不出如何化解对方攻势?
一时不觉横上了心,使到最后一招,左手抬处打出三支白骨针。
哪知史琬剑芒密集如雨,三支白骨针堪堪出手,就被剑芒磕飞,一簇九剑比闪电还快,袭上白少游身前九处大穴。
白少游大叫一声,往后便倒,身上九处剑伤,鲜血涔涔,人已昏了过去。
还是贾老二以“传音入密”告诉史琬:“史公子,你最后一招,千万不可出手太重,咱们才有戏唱!”
史琬平日对贾老二虽然时常吹须子、瞪眼睛,但在紧要关头,还是能听贾老二的话,因此剑势出手,一点就收,只不过点了白少游九处穴道,刺破一点皮肉而已!
白少游大叫出声,往后倒去,白元浩、白元亮不由得大吃一惊,两人不约而同飞身而上!
白元亮急忙扶住白少游,白元浩面现郁怒,沉喝一声道:
“小子,你还不给我站住?”
史琬已经退了下去,闻言转过身来,一手按剑,冷冷的道:
“我只是嫌他狂妄,才点了他九处穴道,剑伤极轻,若是真要杀他,你此时赶出来不是大迟了吗?你不会过去瞧瞧,白少游死了没有?”
随着话声“锵”的一声返剑入鞘,没再理会白元浩,自顾自的退了下去。
白元浩担心的是侄儿的伤势,听史琬口气,白少游好像伤得不重,忍不住回头问道:
“白元亮,少游怎么了?”
白元亮对史琬说的话,自然也听到了,低头查看,发现白少游果然只是九处皮肉之伤,就举手推开了他身上受制的穴道。
一面取出刀创药敷在白少游创口,一面抬头道:
“剑伤还不算重。”
白元浩道:
“把他送进去。”
突然转过身来,目注史琬,沉声道:
“小子,你给我出来。”
史琬是个急性子的人,闻言气道:
“你就是白灵君的第三个小子?哼,原来你也是一只看门狗,只会在自家大门口吼吼的,出来就出来,谁还怕了你不成?”
正待迎着上去。
“史公子且慢!”贾老二忽然伸手一拦,说道:
“小老儿有句话要问他。”
史琬方一住足,贾老二已迎了上去,拱拱手道:
“白三庄主,小老儿想问你一句话,只有一句……”
他用左手食指竖了竖,还没说出话来。
白元浩沉声道:
“有话快说。”
“是,是。”贾老二连连点头,接着道。
“小老儿是想问你白三庄主,作得了主?作不了主?”
白元浩道:
“白某作得了主怎么样?作不了主又怎么样?”
“哦”贾老二缩了一下头,接着笑道:
“咱们远上贵门,是来向贵门情商,赐还秋水寒的,咱们事情还没谈好,就要动手,岂不伤了两家和气?再说,真要动手,只怕对贵门不利……”
他后面这两句话,真是画蛇添足,不说也罢,说了这两句话,可听得白元浩仰首向天,发出一阵怒笑,问道:
“你们能对白骨门如何不利?”
“不,不,你老误会了!”贾老二摇着手,一面又连连顿脚,陪笑道:
“小老儿的意思是说咱们远来是客,如果在你们大门前动起手来,江湖上人就会说贵门慢客,而且还仗势欺人,对贵门声誉,不是大大的不利吗?”
说到这里,又“哦”了一声,耸着肩问道:
“哦,对了,白三庄主,你对秋水寒,作得了主吗?”
“哈哈!”白元浩仰首打了个哈哈,目光一注,射出两道森寒如电的目光,沉声道:
“你们用假剑欺骗本门,本门正要找你们交出真剑来,这柄假剑只管拿去,今天不交出真剑,你们一个也休想下得山去。”
话声一落,大袖展处,飞出一柄八寸长的短剑,朝贾老二身前飞来。
“你们果然造了一柄假的,把真的吞没了。”贾老二口中说着,慌忙伸手接住,低头看了一眼,果然就是自己仿制的那一柄,就急忙点头道:
“就是这一柄,怎么会是假的?少庄主得来的就是它,一点也不假,它……假在哪里?”
这话是说徐少华得到的本来就是一柄假剑了!
白元浩看他脸上神情不像有假,一面哼道:
“你试试就知道了。”
“好吧!”贾老二答应得很快,把手中八才长的假秋水寒一抬,说道:
“白三庄主要赐教的话,小老儿就用这柄短剑向白三庄主讨教好了。”
白元浩方才只是说要他试试这柄剑是真是假?没想到贾老二会错了意,说成自己要和他动手了。
但贾老二既然说出口来,等于向自己挑战了,自己身为白骨门三庄主,又岂能退缩?闻言大笑一声道:
“好,好,贾总管果然豪气凌云,白某佩服得很,你可以先发招了。”
贾老二依然笑嘻嘻的道:
“白三庄主只管请,小老儿只是想证实一下这柄秋水寒的真假而已,你老只管发招!”
“好!”白元浩沉喝一声,道:
“那你要小心了!”
右手抬处,一招“白骨迎风”,长剑朝前平推出去。
“白三庄主小心了!”
贾老二学着他的口气,左手握鞘,右手朝前划出,只听“唰”的一声,八寸长的秋水寒随着出鞘!
在这一瞬间,突然幻起一道几乎有丈许长的淡青色剑光,朝前挥起!
森森剑风,逼人生寒,紧接着又是“咻”的一声,把白元浩递出的长剑一下削为两截,堕落地上。
剑光一现即隐,贾老二早已还剑入鞘,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抱拳,连连拱手,脸含歉意,说道:“白三庄主恕罪,小老儿功力不足,划出剑去,控制不住,把你老的长剑削断了,真是对不住,但也可证明这柄秋水寒,应该不是假的了。”
白元浩手持断剑,怔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柄秋水寒明明是假的;方才贾老二一剑划出,剑气暴长,一下就削断了自己手中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有如切爪一般,那就不假了!
“如果说此剑是真的,那绝不可能!如果说剑是假的,那就更不可能!”
耀目青芒,暴长的剑气,绝假不了,否则如何削得断自己手中的百炼精钢长剑?
但要以一柄普通短剑,能发出寻丈光芒,森寒剑气,除非这使剑的人已经练成上乘剑柔功夫!
凭他贾老二像吗?
他只是云龙山庄的一个总管,哪会有这大的能耐?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嘹亮的长笑,传了过来!
白元浩陷入沉思的人忽然惊觉过来,暗道:
“是老大出来了!”
大家凝目看去,只见从山坡石阶上走下来的一共有五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须发斑白的高大老人,此人少说也有七十光景,腰背挺直,步履轻快,只是脸色微见青白。
这是练“白骨神功”的特徽。
他身后一个年约六旬四五,瘦高身材,神情极为严肃。
第三个则是刚才护送白少游进去的白骨门总管白元亮,后面还有两个则是年在四十左右,一身劲装的剑士。
贾老二低声道:
“好了,好了,白骨门的大庄主、二庄主都出来了。啊,白骨门神宫的三位主脑人物全出来了,难道不怕白骨神宫空虚吗?”
他口中的“大庄主”“二庄主”,自然是白元规和白元辉了。
江湖上人,也许早就听到白骨三英的名号,但却很少有人亲眼见到白骨三英。
今天,凭区区淮扬派一个云龙山庄,就惊动白骨三英,一齐出来,真还是异数!
就凭这一点,只要传出江湖,云龙山庄就会一口之间,身价百倍!
白骨三英平日连各大门派都没有放在眼里。
何以此刻不过来了区区一个淮扬派的云龙山庄少庄主,就会惊动白骨门大庄主、二庄主连袂出宫来呢?
那是因为大庄主白元规看到独生儿子身上的九处剑伤,使他大为惊懔!
要知“九九追魂白骨剑法”,乃是白骨门最上乘的镇门剑法了,三百门下弟子,不到某一程度,是不准练习的。
除了三位庄主以外,门人中练会这套剑法的,不过十一二人而已!
由此可见白骨门是如何重视这套剑法了。
如今竟然从白少游的身上,发现了一个极大秘密,那就是白骨门视作无上神通的镇门剑法――“九九追魂白骨剑法”,竟然被人破解无遗!
怎不教他看得惊骇不已,急忙偕同二弟元辉一起出来,要瞧瞧这破解本门剑法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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