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文士顿了一顿道:“你师祖直到晚年,才收了两个门人,大师兄就是你父亲方天仁,三师弟就是你不肖师叔了……”
韦宗方道:“你老人家原来是侄儿的师叔,咦,你不是说师祖只收了两个门人。”
蓝衣文士道:“不错,是你师祖有个女儿,比大师兄小二岁,比叔叔大了一岁,也就是你的生身之母。”
韦宗方道:“是我娘,哦,叔叔,我娘呢?”
蓝衣文士平静的接道:“你先听叔叔说下去,大师兄生性敦厚,为人正直,他是叔叔一生最敬佩的人……”他提到大师兄,不觉神色一黯,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师兄出道江湖,大家因他平时喜穿白衣,就送了他一个美号,叫做白衣剑客,就在大师兄和二师姐结婚那年,我这不肖师叔,却因无心之故,被你师祖逐出了门墙。”
韦宗方不知叔叔为什么会被师祖逐出门墙,自然不好多问。
蓝衣文士见他没有作声,就接着说道:“那时叔叔只有十八岁,因见大师兄白衣剑客得了名,叔叔就决定要做一个蓝衣剑客……”
韦宗方心想:“难怪方才自己问他如何称呼,叔叔回答白衣剑客的朋友,自然是蓝衣剑客。”
只听蓝衣文士续道:“毛病也出在一心想做蓝衣剑客这上头,有一次,叔叔经过云台山附近,遇上一个卸任官吏,被一群强盗拦劫,一家五口全遭杀戮,叔叔激于义愤,追上去把十多个强盗,全都杀了,而且还在一株大树上,削去树皮,写上了诛杀凶徒者蓝衣剑客等字样。”
韦宗方道:“这也没错。”
蓝衣文士道:“错了,那不是强盗,是天地会的弟兄,卸任官吏是个旗人将军,在任上捕杀了天地会的一个首领,他们是替首领报仇,天地会是一个反清复明的帮会,在江湖上深得各方同情和支持的组织,这个纰漏,你说大不大。”
韦宗方道:“但叔叔当时不是不知他们来历,只当是强盗,这也是无心之失。”
蓝衣文士笑道:“这是你在替叔叔说话,杀了十几个人,还是无心之失?你师祖一怒之下,就把叔叔逐出门墙,要知当时天地会势力极大,师傅这一宣布把我逐出门墙,江湖上那里还有叔叔立足余地?差幸遇上武当天元子道兄,他同情叔叔遭遇,指引我投到修罗门下,从此没和大师兄见过面。”
韦宗方道:“后来呢?”
蓝衣文士接道:“直到十五年前,叔叔无意中听到谷胤为了凯觎引剑珠,和大师兄约在仙华山顶见面……”
韦宗方道:“谷胤就是毒沙峡主?”
蓝衣文士道:“毒剑谷胤,也是当年万剑会的八大护法之一,当年南海一役,万剑会罗致的各派高手,逃回中原,就各自星散,谁也不知谁的生死,没想到他却当了毒沙峡主,其实当时江湖上虽有毒沙峡之名,大家根本不知道毒沙峡究在那里,据叔叔后来多方调查,毒沙峡主并不是谷胤,而是谷老贼的女儿……”
韦宗方想起那晚被自己擒住的女郎,原来竟是仇人之女!
蓝衣文土续道:“那谷胤老贼,不知如何会知道引剑珠落在你师祖手里,也许师祖在日,他纵有觊觎之心,也不敢贸然出面,因此等你师祖死后的第三年,找上了大师兄,订了中秋之约。这消息给叔叔无意听来,不禁大吃一惊,大师兄的武功,叔叔是再清楚不过,这多年纵然精进,只怕也不是谷老贼的对手,叔叔左思右想,想出一个计策?”
韦宗方问道:“不知叔叔想了什么计策?”
蓝衣文士道:“修罗门易容之术,在武林上可说无出其右,当时叔叔想到只有釜底抽薪,乔扮大师兄,先赶到仙华山顶去,能把谷老贼打败,那是最好不过,否则也和他拼个两败俱伤……”
韦宗方含泪道:“叔叔,你真好。”
蓝衣文士强忍心中悲痛,继续说道:“那知大师兄是个守信的人,他竟然比叔叔到的还早……”
韦宗方惊啊一声,急急问道:“后来呢?”
蓝衣文士道:“叔叔和大师兄见了面,叔叔劝大师兄离去,大师兄也劝叔叔及早离开……”
韦宗方间道:“爹知不知道你是叔叔?”
蓝衣文士道:“大师兄先前也不知道叔叔是谁,后来他突然欺了过来,叔叔比大师兄要低上半个肩头,他已经发现是叔叔乔装的,但谷老贼这时也赶到了。”
韦宗方忍不往“啊”了一声。
蓝衣文士继道:“当时叔叔既然乔装了大师兄,自是要抢先和老贼动手,而且叔叔自问,如果由叔叔先动手,也许可以胜了谷老贼……”
韦宗方道:“结果是爹先和谷老贼动手么?”
蓝衣文士黯然道:“这是叔叔至今追悔莫及的事,当叔叔抢在大师兄前面,正待和谷老贼动手的时候,结果被大师已喝退下来,唉,这就是叔叔从小对大师兄心存敬畏的缘故,大师兄喝了句‘你退下去’之后,叔叔竟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韦宗方道:“爹就和谷老贼动上了手?”
蓝衣文士道:“大师兄如论武功,虽和谷老贼要差上一筹,但大师兄的‘乾三震’,三剑回环,威势也非同小可,你师祖仗以成名的这招‘乾三震’,震力极强,原是夺震敌人手上兵刃的剑法,但谷老贼手中是一条活的铁线竹节蛇,蛇被震脱手,却一口咬住了大师兄右腕……”
韦宗方惊的跳了起来,含泪道:“叔叔后来呢?”
蓝衣文士道:“叔叔睹状大惊,向谷老贼索取解药,谷老贼不知我们两人谁真谁假,自然也不肯放过叔叔,他招手收回蛇鞭,就和叔叔打了起来,结果他被叔叔一剑削断……”
韦宗方喜道:“叔叔使的就是七修剑?”
蓝衣文士点点头,又道:“同时谷老贼也被叔叔的‘修罗刀’击中,那知谷老贼功力深厚,竟然被他负创逃走……”
韦宗方心头狂跳,问道:“我爹呢?”
蓝衣文土叹了口气道:“大师兄中毒甚深,此时已经支侍不住,昏倒地上,叔叔喂了大师兄几粒解毒药丸,就抱起大师兄飞奔下山,还没赶到这里,大师兄就毒发身死……”
韦宗方哇的一声,扑入叔叔怀里,失声大哭。
蓝衣文士也悲痛落泪,轻轻拍着韦宗方肩头,道:“孩子,听叔叔说下去,”
韦宗方从他怀中抬起泪眼,问道:“叔叔,我爹真的没有救了?”
蓝衣文士拭拭泪水,道:“叔叔突然想到大师兄和二师姐伉俪情深,如果此时把大师兄突然送回家中,岂不让二师姐悲痛欲绝?”
韦宗方道:“那怎么办?”
蓝衣文士道:“因此叔叔没向这里来,就抱着大师兄向井研岭上跑去,叔叔仔细检查了一遍,大师兄确实蛇毒攻心,不但四肢已冷,心脏也已停止,就是大罗天仙,也救不活了……”
“爹……”韦宗方没等他说完,又失声痛哭起来。
蓝衣文士续道:“叔叔眼看大师兄气绝多时,只好把他尸体埋在岭上,然后略为整整衣衫,赶到此地。”
韦宗方含泪问道:“我娘还不知道?”
蓝衣文士道:“叔叔和大师兄自小同门,大师兄的一举一动,自然可以模仿得维妙维肖,二师姐看到叔叔,也不疑有他,那时叔叔早已想好了一番话,诡称今晚赴约,因见谷老贼还约了几个厉害高手,我自知不敌,才悄悄退去,对方如果发现我没去赴约,必然会赶来此地。二师姐听了我的话,果然信以为真,问我如何办好?我就说眼下时机已迫,赶快收拾细软,离开此地,同时为了避免贼人追踪,我们应该分头上路。二师姐问我逃到那里去,我说仙霞岭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地头较熟,我们不如先去仙霞岭暂避,于是议定由二师姐带了细软,单独上路,叔叔带你同行。”
韦宗方道:“我娘还住在仙霞岭么?”
蓝衣文士没有回答,续道:“但叔叔并没有把你送到仙霞岭去,因为叔叔知道谷老贼一日没死,他决不放过你母子两人,你要报父仇,只有留在叔叔身边,你原名叫做方玮,叔叔给你取了韦宗方,就是暗示你是方家的后代……”
韦宗方道:“叔叔,你说了半天,你老人家究竟是谁?”
蓝衣文士笑了笑道:“叔叔信上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不知名就是毕知明。”
韦宗方道:“叔叔信上说过,日后母子重逢,也就是我身世大白,洗刷血仇之时,现在方儿身世已白,我娘究竟在那里?”
毕知明皱皱眉头:“你总记得去年中秋节前,叔叔不是下山去了么?我就是赶到仙霞岭,找二师姐去的,那知二师姐并不在仙霞岭……”
韦宗方心头一急,问道:“我娘去了那里呢?哦,叔叔,我娘一直不知道爹遏害的事么?”
毕知明道:“知道,我带你离开井研岭之后,就把你暂时寄在铁笔帮,那时铁笔帮老帮主陶前辈还没过世,叔叔一个人赶到仙霞岭去,把大师兄遇害之事,但直告诉了二师姐。”
韦宗方眼睛湿润,仰脸道:“我娘一定痛不欲生。”
毕知明道:“二师姐当时沉痛的说:玮儿那就完全拜托师弟了,等他到了二十岁,你再带他上仙霞岭来,父仇不共戴天,我要亲眼看珠儿手刃仇人。”说到这里,日气一顿,又道:“叔叔当时原想让你在江湖上历练上二年,然后再带你上仙霞岭去……”
韦宗方道:“你老人家不是说我娘不在仙霞岭了么?”
毕知明沉吟道:“我想二师姐也许有事离开,你今年才十九岁,等到二十岁,二师姐一定会在仙霞岭等你。”
韦宗方失望道:“那还要一年!啊,叔叔,你说谷老贼已经死了?”
毕知明道:“毒沙峡是个诡秘的地方,毒沙峡主也是极端诡秘的人,他们行事不但外人无法知道,就是毒沙峡的人,也未必清楚。叔叔探听来的消息,也只是零零星星的一些,经叔叔研判的结果,谷老贼该是死了多年了。”
韦宗方道:“叔叔,你说的清楚点好么?”
毕知明道:“叔叔其实也不大清楚,直到目前连毒沙峡究在那里,都还不知道,据叔叔推想……最先的毒沙峡主,应该就是毒剑谷胤,他从南海逃回来,发现了毒沙峡,就在毒沙峡居住下来,自号毒沙峡主,但他何以不以真面目示人,要把毒沙峡主扮成身穿宽大黑袍,白须垂胸,手持竹仗的老人,这就使人费解。”
韦宗方道:“也许是他故作神秘。”
毕知明摇摇头道:“不,其中必有缘故,而且后来据叔叔探听到的一项秘密,原来谷老贼当年并不是毒沙峡主,真正的毒沙峡主是他女儿谷天香,他自己却只当了毒沙峡的最高护法,这是十年前的事,如今他们总护法,换了四大天王中的毒手天玉龙在天,谷老贼已有多年不曾露面,自然已经死了。”
韦宗方道:“龙在天一再跟侄儿说,我爹没死,还说爹就在毒沙峡中。”
毕知明却没有立即开口,停了一会,才缓缓抬头,说道:“龙在天此举,叔叔也想不出他究竟阴谋何在?”突然起身说:“孩子,走!”
韦宗方跟着站起,问道:“叔叔,我们到那里去?”
毕知明道:“叔叔领你到大师兄埋骨的地方去,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叔叔要说的话,也都告诉你了……”
说到这里,忽然住口,转身朝门外走去。
韦宗方虽然听出叔叔似乎言有未尽,但眼看叔叔走了出去,也就紧跟在他身后,无暇多间,两人匆匆步出竹篱,就向岭上行去。
毕知明走在前面,袍角飞飘,步履从容自然,但速度却是快疾无比。
韦宗方从小由叔叔扶养长大,很少看到叔叔在自己面前展露轻身功夫,不觉脚下垫劲,运步如飞,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跑到叔叔前面去?可是任你如何提吸真气,始终差了一大截,总是追赶不上。
毕知明一直悠然而行,连头也没口,片刻工夫;便已登上岭顶。
韦宗方忽听叔叔轻喝一声:“孩子,快来!”
人随声起,蓝影一闪,业已扑向三丈之外。
韦宗方不禁一楞,急忙抬头瞧去,只见叔叔远远的俯下身去,从地上拾起一张白纸。
韦宗方急忙赶了过去,只见叔叔手上拿着一张白纸,一脸怒容,一袭蓝衫,拂拂自动,不由问道:“叔叔手上拿的是什么?”
毕知明随手把白纸递过来。
韦宗方低头一瞧,只见上面用木炭写着:“汝父尚在人间。”
韦宗方心头“咚”的一跳,抬头道:“叔叔,你怎会知道这里留着这字条?”
毕知明朝地上一指,道:“这里就是大师兄埋骨之处,他们故意把字条留在坟前,那是算准咱们会来的了。”说到这里,接着道:“孩子,把剑给我。”
韦宗方从身边抽出长剑,双手递给叔叔。
毕知明接过长剑,往地上一插,突然拜了下去,含泪道:“大师兄,小弟率同玮儿,谒墓而来,但为了证明你生死之谜,小弟只好发家一看究竟,伏望大师兄在天之灵,幸加谅察。”
韦宗方早已哭拜在地。
毕知明祝毕,回头道:“孩子,快起来,咱们情非得已,只好发家验看了。”
韦宗方含泪道:“但凭叔叔作主,”
毕知明没再说话,举起长剑,审慎的朝地上挖掘下去,韦宗方帮着叔叔,用手扒开石块泥沙。一会工夫,已挖了三尺来深,毕知明更加小心,弃去长剑,和韦宗方两人,只是用手扒着。快到四尺光景,砂土中,赫然发现了一柄铁锈斑剥的长剑。
毕知明取到手上,看了一看,强忍悲痛,黯然道:“孩子,这柄锈蚀长剑,正是大师兄昔年随身之物……”
韦宗方早已泪流满脸,恭敬的接过长剑。两人继续向下挖去,照说长剑既已发现,尸体也该就在附近,但一直挖到五尺来深,依然不见尸骨。
毕知明站起身来,道:“孩子,不用挖了。”
韦宗方拭拭眼泪,心中不觉生出一线希望,仰脸道:“叔叔,这么看来,爹真的没有死了。”
毕知明双目尽赤,暗暗切齿,忖道:“大师兄当日蛇毒攻心,自己替他埋葬之时,明明已气绝多时,人死不能复生,这明明有人盗走大师兄尸体,故布疑阵!”但这话,此刻却又不便和韦宗方明说,沉吟有顷,才道:“孩子,此事目前真假难分,叔叔一时也说不出来,咱们先把土掩了再说。”
说完,依然把那柄长剑,端端正正的放回坑中,两人很快把土盖上。
毕知明神色庄重,一脸悲愤之色,对着土丘,作了个长揖,口中还在喃喃默祷。
韦宗方看得出叔叔没明言,心中却认定自己父亲早已死了,不觉也暗自垂泪。
毕知明默祷了一阵,回身道:“孩子,我们回去吧!”
两人重又回到岭下故宅,差不多已是未牌时候,毕知明取出乾粮,分着吃了,然后把韦宗方叫到书房,问道:“孩子,你对大师兄的生死。看法如何?”
韦宗方道:“侄儿觉得爹当时身中蛇毒,在叔叔看来,认为蛇毒攻心,已无药可救,但龙在天精干用毒,他等叔叔离开之后,把爹救活了,也不无可能。”
毕知明长长叹息一声,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身为人子,自然心存万一之想,但孩子,这也就是你的弱点,江猢上牛鬼蛇神,人心险诈,叔叔有一句话,你必须牢记在心,就是行走江湖,遇上任何事情,都要沉着冷静,千万不可冲动。”
韦宗方点点头。
毕知明又道:“不论你父是生是死,在这一年之内,叔叔要你咬紧牙关,当作不知自己身世一般,不准多问,也不准你轻信人言,轻易涉险。”
他接连说出两个“不准”,和两句“轻易”,脸情严肃,口气像斩钉截铁一般,大有不容韦宗方违拗之意。
韦宗方从未见过叔叔这般疾言厉色,方自一愣。
毕知明叹了口气道:“孩子,叔叔知道你虽然不敢多说,但心中一定想问,这是为了什么?叔叔可以告诉你的,只有一点,你从明天起,依然回到怀玉山茅屋中去,一年之内,好好用功,不准再在江湖上走动,明年今日,叔叔自会回来,带你同去仙霞岭,要是叔叔没赶回去,你可自己前去仙霞岭,你母子重逢之日,大师兄生死之迷,大概也可以揭开了。”
韦宗方听叔叔口气坚决,而且言外十分苍凉,心中不觉一动!
毕知明没等他开口,接着又道:“孩子,你过来,叔叔此刻就要传你一套剑法,你回到怀玉山,这一年之中,务必潜心练剑。这套剑法叫做,‘修罗十三式’,练到最上乘境界,可以在一招之中,十三剑同发,在目前武林中,还无人能解,算是最厉害的剑法了,只是易学难精……”
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韦宗方早已走到叔叔身边,垂身而立。
毕知明望了他一眼,续道:“修罗门的武学,照例不传外人,你虽非修罗弟子,但叔叔一生,没有妻儿,你是叔叔一手扶养长大的,自然也算是叔叔的唯一亲人,我传你剑法,那也算不得有违师门规法了!”
韦宗方眼看叔叔担“修罗十三式”说的这般郑重,忽然想起万剑会主送自己的那册“万剑归宗”,也是万剑会不传之密,当下说道:“叔叔,万剑会主在临行之时,也送了方儿一册剑谱。”
说着,就从怀中取了出来,双手递过。
毕知明只看了一眼,不禁动容的道:“万剑归宗!这是万剑会只有他们会主才能练习的秘学,他如何会送与你的?”
韦宗方脸上一红,道:“万剑会主知道方儿身负血仇,身世未明,来日大难,临行之时,才把这册剑谱借给方儿练习,三个月之后,再行还他。”
毕知明点点头道:“万剑会主居然把他门中傲视武林的不传之秘相赠,实是异数,交友如此,委实难得!”
他不知道万剑会主是女儿之身,自然更不知道万剑会主情有所钟,接着说道:“叔叔从前曾听你师祖说过,者万剑会主精干剑术,一生之中,搜罗天下各门派的剑法,晚年融会贯通,创了一套绝世之学,名为‘万剑归宗’,可见他口气之大,但他唯一遗憾,就是普天之下,还有两套剑法他未曾寓目,一套是南海门的‘风雷剑法’,另一套就是修罗门的‘修罗十三式’,当年万剑会主尽起高手,前往南海,虽是起因于南海门有一颗引剑珠,是使剑的人最大克星,但是南海门剑起风雷的一套‘风雷剑法’,也未尝不是万剑会主梦寐以求的主因之一。”
韦宗方听叔叔提起南海门,不禁想到了束小惠,心头有着说不出的偶然之感,一面问道:“南海门的‘风雷剑法’,那一定也是十分厉害了?”
毕知明微微一笑道:“据说当年突袭南海,你师祖得到了一页残缺不全的剑法,共有三招,名称叫做‘霹雳三震’,你师租后来把它改称‘乾三震’、当然你师租本身在剑术上原已有了极精深的造诣,但这三招剑法,更是他仗以成名的绝技,试想仅仅三招剑法,就能名震中原,‘风雷剑法’威力如何,已可想见了……”
说到这里,接着又道:“孩子,你师祖的‘乾三震’,你早就学会了,不过当时叔叔为了怕你一旦出手,被人瞧出来历,才把这三招剑法,隐藏在‘两仪剑法,之中,今后你把它联贯起来,威力自可更强。”
韦宗方道:“叔叔不说,方儿也试出来了,上次和万剑会主比剑,就曾三剑联贯着使过。”
毕知明点点笑道:“这样就好,你学会了‘乾三震’,等于已经学得了南海门‘风雷剑法’的一部份,再由叔叔传你‘修罗十三式’,如果你再练会‘万剑归宗’,哈哈,只要你潜心昔练,一年之后,在剑法一道,孩子,你已可说是举世无匹了!”
说到得意之处,不禁仰天大笑,声泪俱下!
韦宗方也被叔叔的喜极而位,对自己期望之殷,感动得忍不住流下泪来。
毕知明以袖试泪,蔼然笑道:“孩子,叔叔这就传你口诀,你用心听了。”
当下就把“修罗十三式”的口诀,详细说了一遍。
韦宗方用心谛听,默默背诵,毕知明直等韦宗方都记住了,才开始传他剑法,十三式剑法,经毕知明不厌其烦的解释,和在旁点拨教导,也足足化了两个时辰,韦宗方才算勉强学会,许多精微之处还是不曾完全领悟。
天色渐渐昏黑下来,毕知明到山下人家去买了些蔬菜柴米回来,两人动手做饭。饭后,毕知明仍旧舍促韦宗方在庭中练剑,自己站在一旁,不时加以指点,纠正他身法手法,这样直练到二更将尽,韦宗方已把十三式差不多都练熟了,才回转书房,各自跌坐运功。
一晚易过,第二天一早。
韦宗方运功醒来,睁眼一瞧,房中已不见叔叔的影子,急忙一跃而起。
瞥见自己身边地上,留着一张纸笺,心中不禁一急,慌忙俯身取起,只见纸上写着叔叔的笔迹:“纬儿,从今天起,你必须立刻回转怀玉山去,埋首练剑,不准再在江湖走动,明年今日,叔叔自会前去带你同赴仙霞岭,万一叔叔赶不回来,你就单独前往五峰尖顶,切切勿忘。”
叔叔又走了,韦宗方拿着纸条,忍不住流下泪来!
“叔叔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匆忙呢?”他仰首向天,心中不期浮起昨天叔叔说的许多话来。
蓦地他有了一个预感,叔叔要自己回转怀玉山去,闭门练剑,当作依然不知身世一般,不准多问,不准轻信人言,不准再在江湖走动,而他――叔叔说不定赶去毒沙峡找龙在天去了!
自己该怎么办呢?身为人子岂能把父亲生死之事,置之不问?但叔叔严词告诫,叮嘱自己必须回转怀玉山去……是了,叔叔一定知道毒沙峡在那里,他老人家昨天不肯和自己明说,就是怕自己前去涉险,凭叔叔的武功,当然不会有什么意外,那么自己应该遵奉他老人家的嘱咐,先回怀玉山去。
好在“修罗十三式”自己已经学会了,只要把它练成,“万剑归宗”共有八十一式,练习起来,需要较长的时间,但自问有三月时光,也可以练熟了,叔叔要自己回去练剑,自己只要把剑练熟了,也算不得违拗他老人家之命。
三月之后,自己和万剑会主有约,至少该把这册秘学去还给人家,自己曾听万剑会主说过,万剑会有一位三绝先生,博学多能,熟谙武林掌故,也许他会知道毒沙峡在什么地方?
龙在天说爹在毒沙峡中,不论真假,自己总该去毒沙峡一探,明年见了母亲,也有个确实消息可禀告她老人家了,想到这里,只觉自己想的十分周到,当下关好门户,从天井纵出围墙,瞥见昨天那个面蒙黑纱的黑衣人,施施从山下迎面走来。
韦宗方等他行近,突然拦住去路,冷冷的道:“朋友又来了么?”
黑衣人道:“在下奉命看守此屋,自然要来。”
韦宗方道:“你知道此屋主人是谁?”
黑衣人道:“难道你不知道?”
韦宗方道:“在下自然知道,否则怎会问你?”
黑衣人道:“你知道就好了。”
韦宗方道:“那么朋友知道在下是谁?”
黑衣人道:“在下自然知道。”
韦宗方敞笑一声,道:“朋友知道就好。”
黑衣冷嘿道:“知道了又怎么样?若非看在你是此屋小主人份上,在下奉命看屋,昨天就不会让你们进去了。”
韦宗方听得一奇,不觉问道:“朋友看守此屋,到底奉谁之命?你主人是谁?”
黑衣人不耐道:“在下只知看屋,旁的一概不知。”
韦宗方突然剑眉一挑,朗笑道:“朋友要不说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