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虹零蝶记》第三章
贵介公子“关洛侠少”先也很困惑,这一提,他看出来了,淡淡地道:“兄台打马回头算了,另拣个日子,再来寻芳鄱湖滨吧!”
“玉笛书生”直觉地感到不妙,但仍强作笑颜道:“阁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洛侠少”莞尔道:“兄台的左上胸似乎有点不妥!”
“玉笛书生”心头“咚!”地一震,低头审视,脸色骤然变了,夹脖子通红起来。
只见左上胸衣被剑划开了寸许长一道小口,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羞愤难当之下,定睛望着陈家麟道:“承教了,朋友这等身手,为人当抢手未免不值,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转向跃上马背,抖缰绝尘而去。
陈家麟宅心仁厚,深感不安,为了一念成名,为人作嫁,损了“玉笛书生”的名头,不用说,这梁子是结上了。
“关洛侠少”朗声一笑,拱手道:“这是区区生平所见最奇奥的剑术,佩服!佩服!”
陈家麟虽说一半出于自愿,仍受人利用,心里终是有些不痛快,同时“关洛侠少”为什么肯定自己能胜过“玉笛书生”也是一个谜。
当下冷冰冰的道:“阁下现在可以入‘花月别庄’作‘鄱阳夫人’的座上娇客了,只是有一点请予说明,为什么阁下未经交手,便能判断在下堪与‘玉笛书生’一斗?”
“关洛书生”笑了笑,神秘地道:“这点留待可后再说明如何?”
陈家麟心意一转,道:“阁下不肯说,在下也并非一定要知道,请了!”
“慢着!”
“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区区诚心与仁兄交个朋友……”
“这也等待以后再说吧!”
“仁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说句不自度德量力的话,区区并不随便交友,而由区区主动请求结纳的,仁兄尚是第一人!”
这几句话乍听没什么,但仔细一分析,便觉得傲气十足,自视极高。
陈家麟仁厚憨直,但也有一股天生的傲气,淡淡地道:“这么说,在下是十分荣幸的了,假有机会,再须教益吧!”
说完,不理对方的反应如何,把笠沿拉了拉,遮住上半个脸孔,扬长而去,连道别都没有。
“关洛侠少”怔在当场,作声不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一向自认目光极高,能被他看上眼的,委实不多,而现在却遇上了个比他更高傲的人。
仆从之一,讨好似的道:“公子,小人看这‘渔郎’有些不识抬举,竟然……”
“关洛侠少”一瞪眼,那仆从的下半句话再也说不出来了,硬生生咽了回去,尴尬极了。
“上马!”一声令下,主从七人纷纷上马,朝“花月别庄”驰去。
陈家麟缓慢地一步一步顺道走去,心里在想着刚才的一幕,如要自己不出手,“玉笛书生”与“关洛侠少”胜负谁属?
可笑的是两人争的毫无道理,男女爱悦,必须顺应自然,丝毫也勉强不来,怎能私下片面争夺呢?
照这点看来,那“武林仙姬”定是个顺水逐波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争到手又有什么意思呢?
江湖上的事,的确千奇百怪,令人无法想象。
正行之间,忽见一辆乌篷马车,缓缓奔来。
陈家麟抬头一看,不由大感骇异,两只脚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这辆双套马的乌篷子车,竟然没有御者,车座上空无一个人,两匹马是顺路自己奔来的。
两匹马见有人阻路,自动地停止了。
陈家麟困惑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这两匹马乘御者不注意自己溜了,照一般的说法,马能识途,走脱了必奔旧槽,难道这马车是“花月别庄”的。
心里想着,走近车旁,看那车辙,马车似十分沉重,车篷遮得严密,看不出载的是什么东西。
从两匹马浑身汗湿这一点判断,必已奔驰了不短的路程。
突地,他一眼瞥见车辕上有样亮闪闪的东西,定睛细望,赫然是一柄约莫七寸长的匕首,嵌在辕木里。
这可使没有江湖阅厉的陈家麟更加茫然了,这匕首代表什么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掀起车篷一角,一看,不由头皮发了炸,车厢里赫然是一口白木棺材,原来这马车是运尸的,但怎不见车夫呢?
正在惊疑莫释之际,忽听马路声响,转头望去,只见两骑快马,从“花月别庄”方向奔来。
顾盼间便临切近,两骑马双双勒住,马上是两名花枝招展的少女。
其中一个道:“噫!这马车怎么回事?”
另一个道:“下去问个清楚,说不定是拜庄的贵客!”
那原先开口的少女飘身下马,动作倒满俐落的,姗姗前行了数步,脆生生地道:“嗨!赶车的大哥哪里来的?”
陈家麟轻瞄了对方一眼,道:“不知道!”
那少女“咯咯!”一声娇笑道:“妙啊!你竟然不知道。”
那坐在马背上的突然惊“噫!”了一声,如彩蝶般飘到车旁审视了一番车辕上亮晶晶的匕首,粉腮微微一变,开日道:“赶车的,抚州来的么?”
陈家麟一推笠帽,露出整个脸来,冷冷地道:“在下只是路过,不是赶车的!”
先下马的少女脱口道:“好俊!”
那后下马的少女白了她一眼,用怀疑的目光在陈家麟面上绕了两绕,道:“过路的,怪了,赶车的人呢?”
“不知道!”
“车里有人么?”
“姑娘自己看吧!”
那少女略一踌躇,走过去掀起车帘,忽地尖叫一声,后退数步,杏眼圆睁,盯着陈家麟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家麟不耐烦地道:“告诉你我是过路的,不知道!”
另一个少女走过去张了一眼,也是粉腮大变,栗声道:“棺材,莫非……”
面对陈家麟少女寒着脸道: “开棺检查一下,看棺材里是什么!”
陈家麟暗忖:“这两名少女,无疑地是‘花月别庄’的人物,竟公然要开棺检视,但事不干己,还是少理为妙。”
由于好奇,他也想知道个究竟,所以站着没动。
车内传出撬开棺盖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刺耳的尖叫,车外的少女大声道:“七妹,怎么了?”
“三姐,是……是……翠姑娘,她她……”
“怎样?”
“被害了!”
叫三姐的少女回身一掌劈去了车帘,皱着眉头向棺材里望了
望,转身面对陈家麟,厉声道:“你是奉命送尸体来的?”
陈家麟人高,虽然离车稍远,但仍看得一清二楚,棺材内,是一具艳尸,死者年纪不大,少妇装束,人长得极美,望去仿佛熟睡了似的,没有一般死者那份僵冷的模样,令人怵目惊心的是死者的心窝上插了一柄匕首,只剩匕柄露在外面。
看情况,死者是“花月别庄”的人,因何被杀的呢?
车辕上嵌有匕首,死者胸前插的也是一柄匕首,无疑的匕首是杀人者的记号,刚才对方问是否从抚州来,显然对方知道凶手是谁。
那少女再次喝到:“说话呀!你是不是奉命运尸体来的?”
陈家麟冷冷地道:“在下已说得很明白了,是过路碰上的!”
“鬼话,你说,为什么要把尸体送到别庄来?”
“对不起,在下没工夫扯淡!”说完,举步便步。
少女翠袖一挥,拂向陈家麟,使的竟是上乘武功“兰花拂穴手”。
陈家麟轻描淡写地闪了开去,口里道:“好男不与女斗,这一招让你。”说完,举步又走。
这一招闪让的身法,使那少女大吃一惊,她认定的赶车人哪会有这等身手,车上那少女弹身拦截,一前一后,把陈家麟夹在中间。
陈家麟冷冰冰地道:“两位要迫在下出手么?”
当面的少女道:“迫你又怎样?”
后面的少女道:“认相的最好乖乖随我姊妹去别庄,夫人也许念在你是受人所差而放过你,否则你走不出十里地。”
陈家麟突地心中一动,暗忖:“周老爹曾怀疑陶玉芳可能是‘花月别庄’的人,自己何不乘机会入庄一探?”
想起妻子陶玉芳,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心念之中,道:“好吧,随你们去也无妨!”
“那你驾车走!”
“对不起,在下从来没驾过车,操舟倒是本行。”
“什么,你不会驾车?别拿跷,干脆些吧?”
就在此刻,那被称作三姐的少女,突地欢呼道:“好了,封大娘来了!”
陈家麟心中一动,不知这封大娘又是什么人物,举目望向前道,只见一顶彩轿冉冉而来,速度可相当的快,转眼工夫,便到了现场。
两少女赶紧迎上去,在轿前施礼道:“春花、素梅参见大娘!”
轿子放落当路,轿中人可没现身,轿内传出一个女人声音道:“怎么回事?”
那叫春花的道:“禀大娘,翠姑娘她……”
“我知道了,这人是谁?”
“弟子二人来时,他正在车边,但他不承认是驾车的……”
“本来就不是他!”
“噢,弟子还准备带他回庄发落呢。……”
“可曾问过他的来历?”
“这,倒是没有!”
“哼!湖涂,问问他!”
“是!”
少女回过身来,向陈家麟道:“你听见了,大声的说吧?”
陈家麟心里疾转着念头:“看样子她们不会带自己进庄了,自己据实报出姓名来路,如果陶玉芳真的是她们一路的,必然会有反应。”
心念之中,朗声道: “在下陈家麟,湖里打渔的,就住在对过。”
少女柳眉一翘,道:“打渔的?嗯!看你这身装扮大概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