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剑恨满天》第十八章
江湖浪子童超和司马青青紧随公孙鹳身后,过不多时,已到一巨石旁。虽公孙鹳一副详和之色,但江湖浪子和青方才依然是功布周身,全神戒备。
公孙鹳收足转身静静看着江湖浪子,微微一笑道:“果不愧是一元大师高足。”
江湖浪子道:“一元大师?”
公孙鹳也自奇道:“童少侠果是不知令师法号吗?”
纵是在说话之时,他仍是全身戒备。
公孙鹳又是一笑,道:“童少侠、司马女侠,咱们可否坐下细谈。”
江湖浪子撤去全身功力,哈哈笑道:“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公孙鹳叹道:“江湖险恶,倒也不便徒分‘君子’、‘小人’。”
言罢先自倚石而坐,江湖浪子看了青青一眼,也自坐下距公孙鹳不到三尺,青青则在童超身旁坐,静静看着公孙鹳。
江湖浪子童超道:“阁下似乎是我中原人?”
公孙鹳叹道:“在下虽自小在西域长大,但的的确确是中原人。”
江湖浪子和青青对视一眼,并没再说什么。
公孙鹳又道:“先祖公孙讳鹤之事,在下方才已与二位说了。”
稍顿接着道:“纵是在下不说,想必二位也是有所耳闻的。”
江湖浪子童超淡然道:“令先祖与家师他老人家乃是同辈,在下连家师他老人家的法号上下也是不知,‘略知一二’之言,倒……”
公孙鹳道:“然则家父……”
一语未了,司马青青早大不是耐,截口道:“阁下有何话,何不爽爽快快便说了出来,如此打哑迷,却不是咱江湖中人本色。”
江湖浪子连忙道:“青青!”
公孙鹳道:“司马女侠所言甚是,今日一元大师高足和苦苦大师传人在世,我若还这般……唉。”
轻叹一声之后,公孙鹳续道:“百年之前,先祖年方十二岁之时,乃是少林寺一名杂役。”
青青奇道:“你祖父是个和尚?”
江湖浪子连忙道:“青青休得无理。”
公孙鹳淡笑道:“先祖虽身在少林,却未剃度,倒不算是出家之人。”
稍顿又道:“其时一元大师已是少林方丈了然大师高足,家祖虽资质愚鲁,不得传授少林武功,但他老人家……”
童超心下大奇,失声道:“公孙老前辈自创一派武功,的可算是一代武学宗师,资质愚鲁之说却不知是――?”
公孙鹳道:“家师他老人家不得学少林武功,心头自大是不快,但他老人家记性奇佳,虽身为一杂役,于武功心法一窍不通,但数年下来少林七十二种武功,格式倒被他记了个十之八九。”
江湖浪子童超道:“原来如此。”
公孙鹳看了童超一眼,续道:“后了然大师登极圆寂,其首徒一空大师又不知其所往,少林寺全派上下查寻其三年,终不见其踪影,便推一元大师接任少林方丈,可他坚辞不就,反推一空大师之首徒去难大师接任方丈,便是当今少林方丈悟明大师之师伯了。”
青青道:“虽小女子其时尚未出生,但了然大师猝然圆寂之事,倒也从家师口中略知一二,却不知阁下此时旧事重提是何意?”
公孙鹳道:“去难大师接任方丈三月之后,其三名‘一’字辈师叔也突然踪影全无。”
江湖浪子失声道:“家师他老人家便是这三名‘一’字辈高僧之一么?”
公孙鹳道:“令师法号‘一元’,自是其中之了。”
随即又道:“事后不到一年,另二位‘一’字辈高僧一空、一无却也出现在少林寺方丈练功密室门口。”
司马青青道:“他们是去为难去难方丈的吗?”
公孙鹳道:“不,是他们的尸体。”
公孙鹳淡然道:“一空、一无两位虽修行多年,‘高僧’两字却恐怕担当不起。”
江湖浪子童超道:“莫非他们……?”
公孙鹳道:“他们身上除了每人胸前多了个掌印之外,了空衣袋里尚有一封书柬。”
“书柬?”
“所以此事少林派上下均闭口不谈,江湖中知此事者也寥寥无几。”
“为什么?”
“因为此书柬落款便是童少侠令师一元大师。”
江湖浪子童超和司马青青均讶然无声。
却听公孙鹳又道:“了然大师猝然圆寂之事,想必童少侠和司马女侠此时已知究理了?”
童超微微点头,却没说什么。
公孙鹳又道:“又过三年,去难大师忽然召集本派弟子,传言若有谁能寻到先前寺中一位名公孙鹤的小杂役,无论是人还是尸首,只要带回少林,便以方丈之位相传,直到在时,少林寺全派上下才发觉那毫不起眼的小杂役果然了无踪影了。”
江湖浪子道:“其时令先祖已隐身西域了?”
公孙鹳点头道:“敝先祖隐居西域之后,心头自是大愤,少林寺向称中原武林第一大名门正派,仅因他偶知少林难以见人之事,便再容他不得。”
青青道:“阁下所言难以见人之事,便是指了然大师猝然圆寂吗?”
她故意将“圆寂”二字说得很重,江湖浪子和公孙鹤岂有不知之理,便听公孙鹳道:“不巧的是一空、一无两人的尸体出现在少林方丈练功密室门口时,敝先祖正好去为去难大师送素斋。”
江湖浪子和青青默然无语。
公孙鹳又是微微一笑,续道:“敝先派逃离少林寺时,身无丝毫武功,少林在如此煞然猝心,倒不仅仅只因他知一空、一无使了然大师‘猝然圆寂’之事,而是他从寺中带出了一件东西。”
稍顿又道:“偏那东西又是少林寺的镇派之宝。”
江湖浪子失声道:“《易筋经》?!”
公孙鹳点头道:“便是此物了。传说此经为少林寺创派祖师菩提老祖亲手所书,内藏一套极为高深的内功心法。”
江湖浪子童超道:“令先祖既能自创一套独步武林的天冥掌法,看来此传言并无虚妄了?”
公孙鹳点点头,道:“然菩提老祖学究天人,《易筋经》所载内功心法,又岂是常人可以悟透达的,敝先祖已身少林还干,历记武功格式驳杂无序,故其所创天冥掌法,虽也可算了得,却终非正道,以至最终为其所害。”
江湖浪子奇道:“莫非令先祖……?”
公孙鹳淡然道:“敝先祖丧生于令师一元大师、苦苦大师和酒仙翁前辈之手那是不假。”轻叹一声之后,续道:“虽说做晚辈的不该妄言先祖不是不假,但敝先祖确有取死之道,那也怪他人不得。”
他既如此说话,倒使江湖浪子和青青一时不好出声。
却听公孙鹳又谈然道:“敝先祖练成天冥掌后,已是西域武林第一人,十数年之后,他老人家仅及而立之年,便已被聘为国师。然他对昔年在少林寺的诸般际遇仍是耿耿于怀,奏明圣上之后,一人潜回中原,本欲独上少林,以一己之力雪早年之辱,但入中原未久,便已发现自己身体内隐隐有些不对,却又不知不对之处何在,以至脾性大变,狂暴异常,大开杀戒,成为江湖中百年来人人闻名色变的一介魔头。
当是之时,苦苦大师和酒仙翁两位前辈,各自隐身修练毒功、药功,无暇出手阻止敝先祖胡乱杀人,而且先祖其时已近似癫疯,竟连自己杀人也不知。
数年之后,先祖懵然涉身南夷荒蛮之地,偶遇一名叫梅姑的苗家女子,看似美貌娇名,却不知她竟是使蛊高手,先祖毫无防备,竟身中其蛊,心神为共所控。”
司马青青插言道:“听家师说过,苗家女子确有以放蛊控人心神之法,却仅是不湖传言而已,听阁下所言,莫非真有此事么?”
公孙鹳道:“这却丝毫不便,以为那名叫梅姑女子,便是后来在下的祖母了。”
江湖浪子童超道:“既是如此,令先祖从《易筋经》中悟出的天冥掌,掌风中竟含剧毒,也就不奇怪了。”
不料公孙鹳却道:“童少侠是以为先祖从出祖母那儿才练得掌风含毒吗?”微微摇了摇头、接着道:“错了。”
“错了。”
“敝先祖胡乱杀人而自不知,正因其掌风中本已含剧毒之故。”
“阁下是说……?”
“先祖虽悟性甚高,却又怎能与菩提老祖相提并论,自练神功,难免走火入魔。”
“哦。”
“其时敝祖母生方二八,正是情窦安开之年,明知敝先祖已走火入魔,还是……唉!‘情’之一字,当真是误人不浅。”
稍停又道:“敝祖母虽从未涉足中原,但身为武林中人,也自知酒仙翁前辈的‘医圣’之名,眼看敝先祖将性命不保,便将其带至中原,欲求医圣相救。无奈遍寻酒仙翁前辈不到,反在毫无防备之时被人打入深涧。”
江湖浪子和青青同时“啊”了一声。
公孙鹳却依旧是一副淡然之色,接着道:“古人说一切自有天数,当真不假。敝先祖和祖母命不当绝,竟是大难不死。更不知因何原故,敝先祖身上之故疾,反倒因此而痊愈了。二人恩恩爱爱,将那深涧取名梅谷。
一年之后,他二人在梅谷中生得一子,取名公孙鹰,那便是家父了。彼时敝先祖武功已然尽失,早无问少林寺雪恨之心,倒是敝祖母知得先祖早年际遇后,口上不说,心里却早盘算好终有一日代夫君上少室山寻少林派晦气,故而缠着先祖将天冥掌修练之法尽数道出,暗中修练,过不经年,竟然有了六七成火候,先祖魔性尽除,察觉此事之后,自是大怒,当即以性命相胁,不许她步出梅谷。
敝祖母自是无奈,依从先祖,发下重誓终生不出梅谷,但却将天冥掌法练功密诀牢记于心。
不料数年之后,有一武功奇高的蒙面人闯入梅谷,威逼先祖交出早年从少林寺带出的《易筋经》。先祖带出《易筋经》之事,天下林寺中二名‘去’字辈高僧知晓而已,此人武功奇高,又知如此隐密之事,先祖自疑他是早年不愿接任方丈之职的一元大师,本欲将《易筋经》还了给他,但那蒙面人藏头露尾,终不愿以真面目相示,虽事隔多年,先祖倒还隐约记得一元大师的声音,故待那蒙面人只一开口,便立知此人并非一元大师,当下佯称《易筋经》尚在西域,并未携藏于身。那蒙面人一笑而去,不意三日之后,敝先祖赫然发觉他一直藏之于怀的《易筋经》竟然不翼而飞了。”
江湖浪子奇道:“被那蒙面人盗去了?”
公孙鹳缓缓道:“此事虽至少未能查征,但十之八九定然如此。是故一待发觉《易筋经》失落,先祖便逼着敝祖母送他出谷。”
青青奇道:“却是为何?”
公孙鹳道:“敝先祖一向心高气傲,虽武功尽失,却也要寻回少林寺镇派之宝,亲手交还少林方丈去难大师。”
青青道:“那却凶险得紧。”
公孙鹳道:“敝祖母也是一般想法,如敝先祖一出梅谷,便是凶多吉少,然任凭她千般阻拦先祖总是不听,直至又以性命相胁,敝祖母方送其出谷,本欲助他一臂之力,无奈她曾早发下重誓,终身不离梅谷一步,更兼家父其时年幼,她也放心不下。只得与先祖挥泪而别。”
江湖浪子突然道:“贵先祖一出那深谷,便……?”
公孙鹳淡然道:“是第三天。”
青青道:“既然贵先祖武功尽失,又何需当世三大高手方能……?”
公孙鹳截口道:“苦苦大师和酒仙翁前辈定然是不知先祖早已武功尽失,而敝祖心高气傲,自不愿言明自己武功早失以示弱于人。”
江湖浪子童超道:“若在下所料不差,将贵先祖出谷之事告之于家师和酒仙翁前,以及苦苦大师的,定然也是盗走《易筋经》那蒙面人。”
公孙鹳道:“此事也未能查证,对能……不说也罢。”
稍顿续道:“先祖甫出梅谷,被苦苦大师和酒仙翁前辈以药物困于一方圆丈余之圈内,二人不知敝先祖武功已失,更以慈悲为怀,苦劝敝先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敝先祖只冷笑不语。一日之后,令师一元大师也匆匆赶至。敝先祖睨见一元大师,面色立变,少顷却又哈哈狂笑。
一元大师淡然道:‘公孙施主……’
未等他将话说完,敝先祖早截口道:‘一元大师是来取我公孙鹤性命的么?’
一元大师道:‘我佛以怎悲为怀,只须施主交还……’
敝先祖早截口道:‘并非我公孙鹤怕了你们,但那……那东西此时确实不在在下身上了,且贵派之事,虽历经年,在下倒从未对何人讲过且也不再打算对人讲了。’
听他如此说话,三人俱是大惑不解。
过得良久,一元大师又道:‘公孙施主这般执迷不悟,老衲说不得只好领教施主高招了。’
敝先祖又是冲天狂笑,只连道了个‘好’字。
一元大师面色微变,尚未出声,忽见敝先祖一掌擎天,一掌竖立胸前,正是天冥掌的起手式‘天罗地网’。
苦苦大师和酒仙翁前辈二人方道得一声‘不可!’
大惊之下的一元大师早运足八成功力,轻飘飘一掌拍出……”
江湖浪子黄超和青青齐声惊道:“啊?!”
却听公孙鹳依旧淡然道:“江湖中无人不知敝先祖天冥掌的掌风中含有剧毒,倒也怪一元大师不得。”
江湖浪子默然无声。
公孙鹤又道:“掌风甫与敝先祖身体相接,一元大师便觉不对,当下立撤掌力,但百忙之中,又怎能将八成功力撤尽,虽只不到一成功力加身,敝先祖还是被击得凌空飞出两丈开外。大惊之下,一元大师,苦苦大师和酒仙翁前辈三人同时飞身而起,未等敝先祖身体落地,早将地接住轻放地上。”
青青惊道:“先前困住他的那毒圈……?”
公孙鹳点点头,道:“酒仙翁前辈当即便取出解药,运内力喂入敝先祖口中,但一元大师的功力端的非同小可,虽不到一成,已震得敝先祖五腑俱裂,饶是‘医圣’就在当场,也难救其性命了。”
过得良久,公孙鹳又道:“直过了半盏茶时分,当世三大高手源源不断输入的内力才使敝先祖‘哇’的一声,从口中喷出大半升污血来。过得少顷,敝先祖缓缓睁开眼,气若游丝地道:‘谢谢你们救了我,使我能……能’仅说出这十一个字,敝先祖便气绝身亡了。”
江湖浪子童超缓缓立起身来,肃然道:“俗话说和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元大师对我江湖浪子童超恩同再造,虽他老人家未正式收我为徒,但在童超心中,却早将他视与受业恩师无异了。俗言道:父债子还。阁下若是来讨债的,我江湖浪子童超虽然不济,却也……”
公孙鹳淡然一笑,打断童超话头,道:“在下当然不是来讨债的。”
江湖浪子和青青俱是惑然不解,一齐愣愣地看着公孙鹳。
却听公孙鹳又道:“其时一元大师、苦苦大师和酒仙翁前辈皆是黯然无语,良久,忽闻一元大师自言自语道:‘公孙鹤,你……?唉!也算贫衲无能,早该看出你武功已失了的。’话音落时,但见他手掌一挥,竟自废了一条左腿……”
童超和青青又惊“啊”了一声。
公林鹳看了他们一眼,接着道:“待一元大师一瘸一拐地离去之后,酒仙翁前辈和苦苦大师便将先祖遗体就地火化,收藏于一个木盒中。”
青青奇道:“此事你……你怎会知道?”
公孙鹳道:“因为后来有人将先祖的骨灰送给了家父。”
“谁?”
“智桐。”
“千面狐?”
“当日苦苦大师和酒仙翁前辈大约……大约心情有些……有些不好,故而先祖的骨灰盒竟从他们手中失落了。”
“这不可能!”
“也许有可能,但智桐却说他受一蒙面人威逼,迫他将先祖的骨灰送到西域的,且他也不知那武功高强的蒙面人是谁。”
“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那蒙面人告诉他,苦苦大师和酒仙翁前辈因不慎失落敝家祖骨灰,已各自发誓从此不再在江湖现身。”
“这倒有可能。”
童超忽然插话道:“若在下所料不差,那蒙面人……咦?不可能是他。”
青青道:“你是说太阳叟东方圣?”
童超点点头,道:“但他不可能在百年前出现。”
公孙鹳道:“智桐送敝先祖骨灰找到西域,并非百年前的事,距离仅十年而已。”
“那就是说,早年盗走《易筋经》的蒙面人和威逼智桐到西域的蒙面人并非是同一个人?”
公孙鹳淡然道:“事过境迁,也没必要再找那人是谁了。”
童超道:“然则阁下此番到中原来,是为了――”
公孙鹳道:“祖命难违,唉!”言语间竟大有黯然之色。
童超和青青俱是心下大奇,不解地看着公孙鹳。
公孙鹳又黯然道:“先祖虽武功全失,却料事……却有料事之能,那蒙面人武功奇高,要取他性命端的易若反掌,但他却盗走《易筋经》。个中原委虽难尽知,然敝先祖已料定自己出谷之后,取他性命的必是一元大师、苦苦大师和洒仙翁前辈那当世三大高手……”
什么“有些料事之能”。端的是料事如神了,但闻立青青失声道:“他……令先祖怎会知道?”
公孙鹳摇摇头,道:“那就没人而知了。”
稍顿又道:“故先祖尚在出梅谷之前,便已留遗书,命后辈子孙中若有将天冥掌练至掌风无毒者,便必须到中原找一元大师、苦苦大师和酒仙翁前辈的亲传弟子彼此印正武学。”
童超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言罢坐下身来。
公孙鹳也点点头,续道:“其实先祖也知练天冥掌的凶险,还知敝祖母定会将掌法秘诀传给儿子的,故而在遗书中,他只严令若后辈子孙中无人将天冥掌练至掌风无毒而到中原来,敝祖母便不得步出梅谷一步,却又令她无论如何必须设法使在下家父回归西域承袭他的衣钵,这看似前后矛盾的遗命,敝祖母焉能不知个中之意。待在下家父年方三岁之时,便将天冥掌法传给了他。”
青青奇道:“既是如此,为何在江湖中从未听到过令尊之名?”
公孙鹳道:“家父二十岁时,已将天冥掌练至了七层,碍于先祖遣命,他不得不回了西域。”
江湖浪子童超道:“令祖遣命令尊不得为他报仇?”
公孙鹳道:“是的,否则凭家父岂时身手,大可与江湖绝顶高手一较短长。”
童超和青青心知他所言非虚,皆是默然无语。
公孙鹳又道:“梅谷与世隔绝,自是寂寞难耐,家父也曾出谷游历,只不敢显露自己身怀武功而已。然就在将回西域的前一年,他遇上了两位江湖少女,一位姓夏,单名一个‘婵’字。便是在下的家母,另一位姓卢,名讳上‘若’下‘娴’……”
江湖浪子童超和青青同时失声道:“木叶令主!”
公孙鹳奇道:“什么木叶令主?”
青青道:“阁下所说的卢前辈,便是咱们说的木叶令主了。”
公孙鹳喜道:“你们认识她老人家?那太好了,在下到中原来时,家母还特地交待到了中原无论如何要在下代问卢前辈好。”
木叶令主卢若娴已成废人之事,江湖浪子童超青青自然知晓,当下俱是默然无语。
公孙鹳奇道:“莫非她老人家不愿见人么?”
童超看了青青一眼,才道:“是的。”
没料公孙鹳面上也是一派黯然之色,缓缓道:“既是如此,她老人家自然更不愿见我了,唉!”
青青奇道:“却是为何?”
公孙鹳道:“当年卢前辈和家母同时爱上了家父,据家母说,其时卢前辈无论人品还是武功,样样都胜过了她,卢前辈不但貌美温柔,爱家父更是一片至诚之心,家母则古怪刁钻,喜欢捉弄家父,偏偏家父就是喜欢家母而对卢前辈的满怀痴情视若未见,回西域时,也……唉!弹指挥间,数十年已匆匆而过,他们都已是垂迈之人了,更何况家父已形同废人,卢前辈又何必如此……”
未等他话说完,青青早又失声道:“你……你说令尊他……他?”
公孙鹳黯然道:“家父为练天冥掌,恰若当年先祖一般,差点儿性命不保,虽得在下拼着全力将他老人家体内的剧毒除去,但因他走火入魔已深,保住了性命,一身武功尽失不说,连神经也不大正常了。”
青青方道得一个“你”字,便被童超的话声打断,只听他道:“闻阁下告诉在下这些,那是何用意?”
公孙鹳道:“还请至少侠放心,在下并无恶意。”
童超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他。
公孙鹳又道:“在下有四位家仆,也是在下长辈,方才二位也是见过了的,他们将天冥掌的诸般变化助于一阵式之中,此阵便叫‘天冥阵’,名字虽俗了些,但还算有些威力。为使先祖遗愿得了,敢请童少侠、胡大侠和候女侠一并指点。”
江湖浪子心头一凛,青青大奇道:“一并指点?你是说要胡大侠和超……和江湖浪子还有家师他们三人联手对会‘四达’么?”她年余来叫童超“超哥”叫顺了口,临时改称他江湖浪子,竟把自己弄了个粉面娇红。
公孙鹳又怎知她心头所思,只道:“正是。”
青青竟咯咯笑了,边笑边道:“这……这怎么可能,阁下不是开玩笑吧?”
公孙鹳很认真地道:“不是。”
青青一呆,却听江湖浪子童超肃然道:“阁下美意,在下替胡大哥和侯前辈领了,一待找到他们,咱们便约定日期在此恭候大驾如何?”
公孙鹳大喜道:“多谢童少侠!”
青青大是不解,失声道:“超哥,你……?”
江湖浪子看了青青一眼,轻叹道:“俗话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此言当真不假,咱们能否破那‘天冥阵’,倒也难说得紧。”
青青道:“真……真的么?”
未等童超言声,公孙鹳已接口道:“是童少侠客气了,别说特达他们的‘天冥阵’,纵是在下自己出手,能否胜得过你们几人那也难说呢。”
此言一出,竟连江湖浪子童超也是心头微惊。
青青则大是不信地道:“莫非你比他们四人还厉害么?”
公孙鹳点头道:“他们的武功有一大半是在下教的,所以我比他们是要强一些。”
青青兀自不信,道:“这不可能。”
公孙鹳道:“可能的,因为他们都有家小。”
青青奇道:“这与有无家小有何关联?”
公孙鹳道:“司马女侠有所不知,天冥掌本是先祖从少林派武功中悟出来的,饶是他聪明绝顶,又怎能与菩提老祖一代神人相提并论,故由此掌法只要练至九成火候,便会走火入魔,掌风中的剧毒窜入自身四经八脉,端的是苦不堪言,开始时神志不清,便会胡乱杀人而不自知。时日一久,还定将自行焚身而亡。
先祖直至仙逝,也未能究其奥妙,家父到后来也发觉不对,却又难以罢手了,并非在下有何过人之能,纯因巧合方得以将天冥掌练至掌风无毒。”
童超赫然道:“阁下所说巧合,莫非是……”
究竟莫非什么,他一时倒也说不出来。
但听公孙鹳续道:“少林寺镇派之宝《易筋经》所载武学。本是天下至阳至刚的内功心法,先祖依它习练,不知怎的却创下了至为阴柔的天冥掌法,以至最终身受其害,个中原委,实难一言道清,只是在下从小有个怪癣:孤芳自傲,绝不愿与女流之辈往来。”
青青听得大皱眉头。
江湖浪子童超则轻叹了一声,才道:“我明白了。”
公孙鹤始终一派祥和的面容候忽间闪过一丝黯然之色,随即淡然道:“大师传人,果然非常人可与攀比。”
青青听得似懂非懂,正欲问个明白,却听童超道:“既是如此,在下和司马姑娘就此别过,”公孙鹳忙道:“童少侠双请留步。”
童超道:“阁下尚有何话要说?”
公孙鹳道:“童少侠和司马女侠要去找胡大侠和候女侠么?”
童超点点头,青青则笑道:“家师可不是什么‘女侠’,她有个名号叫做‘毒手观音’,阁下可曾听说过么?”
公孙鹳道:“令师是昔日‘毒圣’苦苦大师高足,有这般一个名号并不奇怪。”
将头转向童超,又道:“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阁下但讲不妨。”
“在下五人虽不甚知晓中原武林之事,但令拜弟独孤樵之名,倒是多次听江湖中人谈起过的,今日独孤少侠因我等而失陷愁煞裴文韶之手,当真是……”面色一肃,接着道:“彼此印证武学,并非急迫之事,故尔在下想请至少侠转告胡大侠和候女侠,一日未找到独孤少侠,咱们印证武中之事便缓后一日如何?”
江湖浪子立起身来,拱手作揖道:“阁下美意,童超先行谢过了!”
公孙鹳也起身还礼道:“童少侠太客气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言罢一揖,飘身离去。
良久,青青才道:“他果真……!”
江湖浪子童超黯然道:“也许比咱们能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