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中尉,但是我今天不需要你。”第二天,玛戈特对拉尼说。
“但是我为你开车。”
“我想你误解了命令,”玛戈特说,“你告诉的是:我需要车的时候可以任意使用。但我不需要,你出去后请把门带上。”他十分沮丧地退出了她的办公室。
她打开了一本近期情报中心印制的电话簿,翻到了R页,上面有两个赖希,但没一个是少校。她打电话给情报中心,询问了赖希少校的住址,但她被告知:“没有赖希上校的登记。”她挂上了电话,她要问科鲍关于他上司的更详细的情况,她把这些问题记在了纸上。
接着,她打开了一个硬纸夹,她把能收集到的所有有关乔伊斯林的报道都夹在了里面,并用夹子夹住。她做了另一项记录,让即将到来的助手在星期三做彻底的调查。她移开了夹子,开始了阅读。这些报道中包括记者会见乔伊斯林的未婚妻——克里斯蒂-温的内容。温女士说:乔伊斯林的突然离世令她悲痛万分。他是她所见过的最优秀、最聪明的人。她说他虽不能死而复生,但令她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她得知凶手已经被逮捕。她最后在回答关于乔伊斯林是同性恋者这个谣言的问题时,她说:“简直荒谬透顶,愚蠢至极!”
玛戈特打开城市电话号码本,寻找温的号码。有一个——C-温。她的住址在乔治镇的海滨区一所新建的时髦的华盛顿海港式的综合楼。
玛戈特从今早起床的那一刻起就想会见克里斯蒂-温。她知道:包括温在内的一系列人都应该让调查者去会见,但她迫切感到自己要亲自去,今天就去。如果没有别的,她感觉到做这件事也就正式开始了科鲍的辩护工作。因为她在野餐会上见过克里斯蒂-温,虽然时间非常短,但也令她感到好像她了解这个女人。
克里斯蒂-温在电话响了好长时间才来接。
“温女士,我是弗克少校。我已经被委派为被控杀人犯罗伯特-科鲍的被告律师。”
克里斯蒂-温什么话也没说。
玛戈特继续说:“我俩在野餐会上见过面,你也许记得我。”
“你想干什么?”温问。
“我还不确信我能做什么,当然,我非常同情你的不幸。”
“谢谢。”一句简单的冰冷的话传来。
“温女士,我知道这事挺困难,但我想见你一面。”
“帮助那个杀死我未婚夫的凶手?”
“是的,我想是这个目的。看起来这事很令人不愉快。但科鲍上尉和别的被告一样,有适当的辩护权。我不是自己选择当他的律师的,我是被命令要求这么做的,我只能服从命令。”
温发出了一丝苦笑,“多么合格的一个军人,你想同我会面谈论乔伊斯林的事?”
“是的。”玛戈特本想让一个调查者完成此事,但她决定还是亲自去。
克里斯蒂说:“肯定能来?如果你早晨来,我能用茶招待你。下午任何时候酒吧都是开着的。”
“谢谢你,温女士,我一定去看你。”
第二早晨晚些时候,当玛戈特准备去国家机场接弗洛-科鲍时,她又被叫到了比利斯的办公室。
“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他问。
“还说不准,我打算去机场接科鲍的母亲,然后带她一起去看他。”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是的,先生。为什么不呢?”
比利斯这时的袖口已卷了起来,他把手向空中挥了挥。“你似乎没必要自己忙于会见这些人。我之所以这么快满足了你的要求,并给你派了一个助手和一个调查者,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点我非常感激,比利斯上校,我相信一旦会见的人多了,我自己决不亲自做这种事。但我现在觉得我应该多了解一下科鲍上尉的家庭背景和早年生活。”
“要把握好自己,少校,不要掺进太多的个人感情。我知道作为律师,你的经验不足,这不要紧,但要保持距离。”
“我谨记心中,先生,我非常感谢你对我提此建议。”
他温和地笑了笑,“我不愿承认,少校,但我现在确实逐渐对你有父亲对儿女的感情了。”
“父亲……听你这么说我感到很愉快。”
“我想我变老了。你的军事生涯非常丰富。飞行员、律师,多么让人神往。你的父亲也是个军人?”
“是的,他是。”
“我不想看你走错路,使你过去的成绩前功尽弃。”她要求他说具体些,但他挥了挥手,“让我说完。如果你掌握不好自己,你在五角大楼的任命就会成为你的滑铁卢。五角大楼是个特权部门,它会令你从此青云直上,也会令你沉落泥潭,无法自拔。”
玛戈特仔细地听着,他不是在作充满激情的演说,而是在给她传达着一个信息。如果她进一步深问,很可能会受到指责。
“科鲍上尉应该得到一个好的辩护,”比利斯用一种要结束谈话的语气说,“但他仅仅是这个混乱事件的一部分。乔伊斯林是重要的,可能会引起多方的争议。这点要记住。”
“我一定尽力而为,但我仍不确定你所说的意思……”
“那个据称是乔伊斯林未婚妻的女人情况怎么样?”
玛戈特把眉毛扬了扬,“我只不过在报纸上了解到了她的一些情况。”她说。
“我也读了一些。我想她已列入了你要会见的对象之中。”
“是的。”
“我想派给你的调查者一定会做好这件事的。”
玛戈特想:他是不是不同意自己会见克里斯蒂-温,正像他以前对自己要会见弗洛-科鲍时的态度一样。最好不要对此事刨根问底了。只要她没有被命令不准去同科鲍女士和克里斯蒂-温交谈,她就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
“就这些吗,先生?”她问。
“是的,我想我们每天应该碰两次面,上午上班和晚上下班各一次。这样,有什么问题就可以及时商量,你看这样行吗?”
“当然可以。”
“你会见完科鲍和他母亲后,马上向我汇报一下。”
“我不知道能跟他们呆多久。”
“我整个下午都会在这儿。”
虽然玛戈特从未见过科鲍女士,但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出口,她却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她很像电视喜剧中母亲的那种形象:瘦削的身材,褐色头发薄薄的,长相很普通。她身上穿着一件已经磨薄的套装,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个小包。
弗洛同时也发现了玛戈特,因为玛戈特在电话中告诉她:自己将穿一身黄褐色的空军夏装。玛戈特快步走上前去,“科鲍女士,我是玛戈特-弗克。”
“是的,我认出了你,我看见你穿的服装了。”玛戈特发现她的左眼皮一直在抖动,猜到她一定很紧张。
玛戈特与她边走边谈,两人出了飞机场的出口。她问她飞机上的人多不多?机上是否很颠?
总之,她要避免出现令人尴尬的沉默。当她们上了玛戈特的车时,玛戈特说:“科鲍女士,我知道你一直都非常想见科鲍,但没能办到。让你等到现在,很对不起。”
“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我想……”
“你有权利见他。从现在起,只要是在规定时间,你都可以去。”
“我不知道今天能在这儿呆多长时间。”
“你在旅馆订房间了吗?”
“没有,我想今天晚上就回去。”
“看完罗伯特之后,我们俩在一起好好谈一谈,你看行吗?”
弗洛点点头,玛戈特把车开向了马可那要塞。
这次她们没在满是家具的办公室会见科鲍,而是在只有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的会客室里见的面。房间的墙上有个小窗户,军警可以通过小窗户观察里面的一切,但他肯定听不到。
罗伯特-科鲍注视着他母亲,慢慢地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向了地板。“我让你们单独呆一会儿,”玛戈特说,“半小时?”她告诉警卫她将呆在预审室的办公室里。
40分钟后,她返回了会客室,母子俩正紧紧地搂在一起。“我看我还是再出去一趟吧。”玛戈特愉快地说。
“不,不必了,请坐下吧。”罗伯特说。他站了起来,给玛戈特敬了个军礼,他想用军人的方式来表达对玛戈特的谢意。
“有可以让我知道的事吗?”玛戈特问。罗伯特冲他母亲笑了笑。科鲍女士说:“我相信罗伯特没有杀死那个乔伊斯林博士。”玛戈特没有吱声。科鲍女士问:“你相信他吗?”
看来玛戈特无论如何也要表态了。说心里话,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他。但作为他的律师,她很愿意相信他没有杀人。她看着弗洛那双温柔的、带有疑问的、眨动不止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说:“我不相信科鲍杀死了乔伊斯林,我一定为他作最好的辩护。”
“谢谢你,弗克少校。”
玛戈特这时想对他们提出自己心中酝酿已久的建议了。
“罗伯特,从你的自身利益来考虑,你应该请一个民事律师协助我一起办这个案子。”
母子俩同时向她盯去。
“我认为自己是个好律师,我有足够的法律知识和良好的训练。但要对一起谋杀案进行成功的辩护,显然只具备这两点是远远不够的。它还要求律师本人在这方面要具有丰富的经验和独具慧眼的细节观察判断能力。你现在正处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不是不想为你辩护,只是考虎如果能有一个在这方面具有丰富经验的民事律师与我合作的话,辩护的成功机会就会很大。你同意聘请这样一名民事律师吗?”
在玛戈特上次与科鲍会谈时,他似乎不太关心辩护的好坏,“我非常信任你,弗克少校,我听从你的任何建议。如果你认为需要聘请一名民事律师,那就聘请好了。”
“需要花很多钱吗?”弗洛-科鲍问。
“我不知道要花多少。好的律师的聘请费相当高。但我有一个主意:我的一个教授在华盛顿大学教授法律,他的名字叫马可-史密斯。在他当教授之前,他是华盛顿有名的辩护律师。我不敢奢望能得到他的全面配合,只要能吸取他的智慧和辩护经验就已经很满足了。很显然,他花费的时间和提供的见解都需要付费的。但我知道他不是那种爱财如命的人。在昨天的晚饭上,我同他一起对此事进行了探讨。他现在是否同意帮忙还尚未可知,但我一定会尽力说服他的。”
“我的钱不多,”弗洛-科鲍说,“我的丈夫一辈子都不相信保险,我自己在银行存的款也不多,但我要尽全力帮助科鲍,我可以卖房或抵押任何东西。”
“我想你无需卖房,科鲍女士。至少现在不用。”
当玛戈特确信弗洛-科鲍今晚不会走时,她就在布鲁林军官招待所为她订了房间,还为她第二天早晨再次与儿子的会面进行了安排。
她们在军官俱乐部一起吃了晚餐。令人惊奇的是:弗洛的精神放松了。玛戈特发现她很幽默,她的幽默属于直白、风趣的那种。
吃完饭后,她们一起去了弗洛预订的房间。玛戈特鼓励她讲述一些关于她儿子的事。听完后,玛戈特感慨万千,她觉得科鲍的生命就握在她手上。
在玛戈特和弗洛谈话时,汉斯-凯勒在一家私人俱乐部会见了他的阿拉伯客人。会谈后,他搂着一个女人的肩膀出了俱乐部。已是凌晨4点10分了,凯勒喝了许多酒,摇晃着向道边走去。
凯勒搂着的是个混血女人,她身材纤细,但臀部和胸部却异常丰满。
凯勒跌跌绊绊地上了一辆停在路旁的四开门黑色梅塞德斯牌轿车。他的女伴跟上车后,他告诉司机把车开到他住的旅馆。
凯勒急于想回到旅馆。他这次与客人的谈话很不顺利。他已经很累了,不满意地叨咕着,一心想和这个女人早一点上床。
凯勒在车上使劲地摇着脑袋以免睡觉,那女人用手摸着他的大腿,咯咯地笑着,然后去摸他的脸蛋。他试图亲她,但她把嘴唇挪开了。“现在不行,”她说,“等一会儿。”
他看了看窗外,朦胧地意识到他们已远离了旅馆的方向。他向前靠了过去,拍了拍司机的肩膀。“方向错了,错了,”他嘟哝着,指了指旅馆方向,“在那边,往那边开。”
司机点了点头,转了个弯,然后加速朝一条街开去,来到一个空无一人的水池边,突然停住了车。
“见鬼,你要干什么?”凯勒喊道,“混蛋!”他用德语大声地骂着。
这时车后门被打开了,那个女人快速地溜了出去,一个男人进来了,坐在那女人刚才坐的位置上。
“你想干什么?”凯勒问。
另一个后车门也打开了,一只手伸进来抓住了他的脖领子。
“不要,千万不要。”
在他旁边的那个男人从腰上抽出了一把长长的带弯的匕首,刺向凯勒的右肋,凯勒挣扎着用手按住了伤口,当他再把手拿到眼前时,手上已充满了鲜血,巨痛遍布了全身。他的嘴痛苦得像海滩上一个张着嘴呼吸的鱼,他的身子向下弯去。那个在车门外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金属丝,用它紧紧地住了凯勒的脖子,凯勒的眼睛一下鼓了起来,接着头向前扎去,死了。
“……我想罗伯特的童年很令他父亲满意,”在舒适的贵宾房间内弗洛-科鲍对玛戈特说,“我的丈夫始终很关心罗伯特,因为他总认为罗伯特缺乏其他男孩具有的男子气。罗伯特参军后顺利地通过了各项艰苦的训练。当他被任命为军官时,我的丈夫感到无比的光荣。他高兴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又是拍罗伯特的后背又是拥抱他。”
“然而罗伯特被任命为军官的8个月后,他死了,那时罗伯特告诉我……”
一阵尴尬的沉默。
“他告诉你他是同性恋者?”
弗洛点了点头,“自从上高中后他自己就知道这一点,但他害怕承认。我想:这是由他容易受别人影响的性格弱点造成的。他开始花时间与那些男孩们呆在一起,后来就错误地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个了。我这样说请不要误解,弗克少校。我不认为他们中所有的人都可怜,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我们也应当尊敬这点。但当你的儿子……”
“对这件事,他对他父亲从没讲过。他告诉我说,他感到当上了一名军官很光荣。他的个人生活应该不会影响到他为国家效力。”
“在部队中有严格的制度反对同性恋。”玛戈特说。
“我听到过,我告诉了他。我告诉他:如果他不改变的话,会有很多麻烦找上门来的。但他相信自己的私生活一向很隐蔽,在部队中不会被人知道。我不认为罗伯特在性方面是正常的,但是我爱他,我为他感到骄傲。”
玛戈特问:“他曾提起过赖希上校吗?”
弗洛皱了皱眉毛,“没有。”
“别的人知道他是同性恋吗?”
弗洛想了一会儿,“亲密的朋友也许知道。”
“你能说出他们中的几个人的名字吗?”
“噢,弗克少校,我不想让别人也卷进去。”
“我并不打算让他们卷进去,科鲍女士,我只是想进一步了解科鲍,并想拯救他的生命。我需要向与他生活在一起的人了解情况,或许对他的辩护有些帮助。”
“对不起,”科鲍母亲说,“除了这个,我可以在任何事上同你合作。”
“很好。”玛戈特站了起来,抻直了她的裙子,“祝你睡个好觉,科鲍女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希望你能陪我走过这段路。”
弗洛向她跪了下去,“请不要让他死。”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