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车从基地向北开去,到了一块写着“乔丹机场”的牌子的地方向左拐去。
我对辛西娅说:“根据考尔对那些往子和绳子的分析,就不需要把你绑在桩子上了。”
她回答说:“卡尔是个典型的纸上谈兵的侦探。”
“太对了。”
但不管怎么说,卡尔还算是个不错的指挥官。他做事雷厉风行,不阿谀奉承,而且为下属的利益着想。因为这起案子特殊,他肯定会被叫到五角大楼去汇报。他可能要站在五角大楼的参谋长办公室里,面对陆军部长、联邦调查局的头头、军法署署长和其他一些高级官员、一些眼里冒着凶光的总统帮凶,高声宣布:“我最得力的部下,保罗-布伦纳中士负责侦破此案,他告诉我不需要任何外援,并向我保证一定在几天之内了结此案。捉拿罪犯归案的时刻已指日可待。”说得没错,卡尔。也许该说,亲爱的卡尔。
辛西娅瞥了我一眼,说:“你的脸色不太好。”
“实在太累了。”
我们到了乔丹机场。这是一处军事设施,是哈德雷堡的一部分。哈德雷堡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开放的,人们可以自由地进出,只有乔丹机场是个保密区,所以我们在门口被一个宪兵拦住了。他看了一下辛西娅的身份证,问她:“您是调查那起谋杀案的吗,长官?”
“是的。”她回答说,“这位是我的保护人。”
那位宪兵笑了笑,说:“请到3号仓库,长官。”
辛西娅把车发动起来,开向3号仓库。乔丹机场本来是空军在20世纪30年代建成的(这支部队现在已经不存在了),看上去很像是为拍二战时期的一部电影准备的一个场景。
停机坪上有两架直升飞机和三架军用弹着观察机①。我们来到3号仓库,看到门前停着肯特的车,还有一辆蓝白两色相间的福特汽车,上面有警车标志。警车的车门上有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米德兰警察局长”。
①观察射弹、弹着点和爆炸点的飞机。
辛西娅说:“那就是亚德利局长的车了。我曾经跟他合作过一次。你呢?”
“没有。而且现在也不想与他合作。”
我们走进了那间千疮百孔的仓库,第一眼就看到了一辆白色的325型敞篷汽车。我猜可能是坎贝尔上尉的。仓库的尽头摆着安-坎贝尔的家具,是按照一个房间挨一个房间的顺序摆放的,已经裂了缝的地毯也是根据原来的样子铺上的。我们走近一些,又看到了她办公室里的家具,再走近一些便看到在一张很长的桌子上摆满了照片,都是在她家和办公室拍的。这些家具周围站着几个宪兵。肯特上校也在场。另外还有一个戴牛仔帽的男人,看起来像是警察局长亚德利。他挺胖,身上的肉好像随时都能把穿的那件笔挺的毛葛西装撑破。他的脸红红的。我想可能是晒的,也可能他有高血压,还可能是他刚刚发过火。
我和辛西娅走过去的时候,亚德利正在和肯特说话。他俩朝我们看了一眼。我向亚德利走去,他也转身向我走来。他这样招呼我:“你要做很多解释,小子。”
我想不必了吧,于是我回敬他说:“如果你碰过其中的什么东西或者与其中的任何东西有瓜葛的话,那就请你把指纹和你衣服的纤维贡献出来。”
亚德利倒退了几步,瞪了我好长时间,然后大笑起来:“你这个狗杂种。”说完,他转向肯特,问他:“你听见了吗?”
肯特勉强装出一丝微笑,但看得出他并不高兴。
我接着说:“请记住你的职责是进行军事保护。我才是本案的全权负责人。”
肯特一字一顿地说:“亚德利局长,我可以向你介绍一下布伦纳先生和森希尔小姐吗?”
“可以。”亚德利回答说,“但这并不能使我快乐。”
我问亚德利:“能告诉我你在这儿有何贵干吗?”
他又笑起来,看来他觉得我的话挺逗。他回答说:“哦,我在这儿的贵干就是问问你,这些东西是怎么到了这儿的。”
为了尽快把他打发走,我想起了卡尔近乎聪明的建议,对他说:“是按被害人家属的要求,由我负责运到这儿来的。”
他把我的话仔细品味了一番,说:“主意不错,小子。算我输了。”
“谢谢。”其实我挺喜欢这家伙,因为我对傻瓜向来是偏爱的。
亚德利又说:“这样吧——如果你肯把这些东西也提供给我和我的实验室,那我们就算扯平了。”
“等犯罪调查处的实验室检验完了再说吧。”
“别想占我的便宜,小子。”
“我连做梦都不敢。”
“很好。嗨,你看这样办行不行——如果你让我们参与对这些东西的检验,我就给你们出入被害人住宅的权力。我们已经给那所住宅都上了锁,并且看管了起来。”
“我对那所住宅已经不感兴趣了。”除了地下室。这家伙根本不知道我手中还攥着一张王牌。
“好吧。不过我手头还有一些被害人的官方档案材料。”
看来这笔交易有门了。但我仍不动声色地说:“到我非要你那些档案不可的时候,我会给你发传票的。”
亚德利转向肯特,对他说:“这家伙真像个马贩子。”说完,他又转向我,说:“真东西在这儿呢。”——他弹了弹自己的脑袋,听起来里面像是空空的——“这儿的东西你用传票是传不走的。”
“你以前就认识被害人吗?”
“哦,是的,小子。你呢?”
“我可没有那份荣幸。”这也许是我对他的第二次进攻了吧。
“她的老爷子我也认识。嘿,你听着,”亚德利局长说着,又露出了那副让人厌恶的面孔,“你到我办公室来,我们好好讨论一下这笔交易。”
我想起了把可怜的埃尔金斯中士骗进拘留室的方法,于是对他说:“如果你真想谈这笔交易,那我们就去宪兵司令部大楼的办公室去谈。”
这一招果然奏效,他说:“在对待档案、线索和法医报告的问题上,我们应该采取合作的态度。”
辛西娅第一次开了口:“局长,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清,我们的行动可能不太得体,但希望您不要把它看成是针对您个人的,也不要以为这是对您的一种职业上的侮辱。如果被害人是其他人的话,我们肯定会请您和我们一起去查看住宅,共商最佳方案的。”
亚德利噘起嘴,像是在思考她刚才说的话,又像是在准备说:“胡说八道。”
辛西娅接着说:“其实,有些事情我们也很恼火,比如说吧,同样的一点小冲突,战士就要被逮捕,而地方老百姓却可以什么事都没有。”
“所以,”辛西娅继续说出了她动听的理由,“明天我们约定一个双方都方便的时间,商量一下我们怎样愉快地合作。”等等等等。
亚德利点了点头,其实他根本没用心去听。最后他回答说:“听上去有点道理。”他又对肯特说:“谢谢你,上校,今晚给我家来个电话。”说完,他转向我,在我肩头拍了一巴掌,说:“你打败了我,小子。我欠你一次。”说完便大踏步地穿过仓库走了,那架式好像随时都会回来似的。
他刚出仓库大门,肯特就说:“我对你说过他会乱骂的。”
我回答说:“谁在乎他呢?”
肯特说:“我不想和这家伙闹僵。因为他会对此案很有帮助。你知道,基地有一半人都住在他的地盘上,在基地工作的老百姓90%也住在米德兰。所以,在我们寻找嫌疑犯的时候,肯定会用到他。”
“也许吧,但我认为所有嫌疑犯都会落在政府管辖的地盘上。如果不是这样,我们绑架他们。”
肯特摇了摇头,好像是使头脑清醒些。他问:“哎,你见过将军了吗?”
“没有。我应该去吗?”
“他想尽快见到你,就在他家。”
“好吧。”丧失了亲人的人都会有很多想法,但一般想不到要和负责案子的调查官谈话。但是,将军就不同于一般人了。坎贝尔将军也许有必要发号施令,以显示他现在仍有权力。我对肯特说:“我已经有了一份初步的嫌疑犯名单。”
肯特看起来有些惊讶,他问:“已经有了?都有谁?”
“我的嫌疑犯名单包括所有的与现场或者被害人住宅有瓜葛的人,法医将会取下所有的痕迹,也就是所有这些人的脚印和指纹。所以这名单里就包括了你、圣-约翰中士、一等兵凯西,还有所有在现场的宪兵。另外还有我和辛西娅。这些人不可能是嫌疑犯,但我必须认真研究法医提供的证据。”
肯特说:“那你最好现在就开始调查不在现场的证据。”
“好吧,那么你的证据是什么?”
“好……我接到值勤中士来的电话时,正在家睡觉。”
“你住在基地,对吧?”
“对。”
“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大约在半夜。我在基地中心吃了晚饭,然后去了办公室,工作到很晚才回家。”
“你妻子能作证吗?”
“这个……不能。她当时正住在俄亥俄她父母家里。”
“啊。”
“哦,胡闹,保罗。简直是胡闹。”
“哎,别紧张,上校。”
“你以为你很幽默,其实你根本不幽默。对于谋杀案和谋杀案的嫌疑犯这类问题是不能开玩笑的。”
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真的动怒了。
“好吧,”我说,“我向你道歉,我本来想我们3个执法官之间能彼此直言不讳。我们在这儿说的话,不管是推测,还是有些出格的盘问都不能出了这间仓库,只是我们3人知道,这样行吗?”
他还没有平静下来,冲着我吼道:“你昨晚去哪里啦?”
我说:“我一个人在我的活动房子里呆到大约4点30分,到基地军械库时大约5点。没有证人。”
“故事编得不错嘛。”肯特轻蔑地说。他听到我说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好像格外高兴。他又转身问辛西娅:“你呢?”
“我大约晚上7点到了军官招待所写尼利一案的报告材料,一直写到半夜,后来就睡觉了,大约早上5点半被一个宪兵叫醒了。”
我评论说:“好了,我今生还没听说过比这3个不在现场的证据更不堪一击的证据。不过,现在就让这些证据成立吧。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基地就像一个小城镇,被害人的朋友、家庭和熟人圈子里自然包括了这儿的高级官员。”我对肯特说:“你希望负责本案的人是个圈外人,对不对?”
“是这样。而且你们都是基地外来的天才。”
我突然意识到他所谓外面来的天才不过是说,“我们需要的是两个对人所共知的情况都一无所知的调查官”。
我问肯特:“你和安-坎贝尔的关系怎样?”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算是不错吧。”
“能详细说一下吗?”
显然,职位高于我的肯特对我的问话很不满。但他毕竟是个职业警官,非常明白他该怎么做。因此他勉强装出一丝微笑,说:“难道我们要互相宣布一下我们的权利吗?”
我也回报了他一个微笑。这样做是尴尬的,但很必要。
他清了清嗓子,说:“坎贝尔上尉大约两年前来到了这儿,我、坎贝尔将军和夫人当时都已住在这里了。坎贝尔夫妇曾邀请我和另外几位军官去他家见他们的女儿。我们的工作不同,看起来我们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她是个心理学家,所以对犯罪行为很感兴趣,而我对犯罪心理也有兴趣,所以一个执法官和一个心理学家有共同的爱好算不上不正常吧。”
“所以你们成了朋友?”
“算是吧。”
“经常一起吃午饭吗?”
“有时候。”
“晚饭呢?一起喝酒吗?”
“偶尔。”
“就你们两人?”
“一两次。”
“但你好像不知道她住哪儿。”
“我知道她住在基地外,但从未去过她的住所。”
“她到过你的住处吗?”
“是的,去过多次,都是社交聚会。”
“你妻子喜欢她吗?”
“不喜欢。”
“为什么?”
“你自己去想吧,布伦纳。”
“好吧,我已经想出来了。”在审问一个高级官员时辛西娅总会巧妙地替我解围,所以我问她:“你有什么问题要问肯特上校吗?”
辛西娅回答说:“只有一个最显而易见的问题。”接着她把目光转向肯特。
肯特会意地说:“我从未和她亲近过。如果我那么做了,我一开始就会告诉你们的。”
“但愿如此。”我说。我问他:“她有固定的男朋友吗?”
“据我所知,没有。”
“那她有什么公开的敌人吗?”
他想了想,说:“有些女人不喜欢她,因为她们感到了威胁。有些男人也不喜欢她,因为他们觉得……”
“配不上她?”辛西娅提示他说。
“差不多吧。可能她对一些热烈追求她的年轻单身军官有些冷淡。至于是否有敌人,我还没听说过。”他犹豫了一下又说:“从她被杀的方式来看,我认为这起谋杀始自情欲。我的意思是说,有些女人会使人产生一种健康的或浪漫的性幻想;而安不一样,她能在某些男人心中激起一股强xx的强烈欲望。我认为本案就是一个有这种欲望的人干的。强xx后这个家伙意识到自己已陷入了严重的困境。说不定她辱骂了他,我认为她很可能这么干了。那家伙想到了被送到莱文沃思的生活,所以就勒死了她。”
“就你所知,她和何人约会,在性方面活跃吗?”
“我不知道她在性方面是不是活跃。我只知道一个经常和她约会的军官——埃尔比中尉,是将军的副官之一。但她从来不和我谈论她的私生活,而且她的行为又不会进入我的职责范围。另外,你也必须考虑一下她为了快乐会做出些什么。”
“那么你认为她为了快乐会做出些什么呢?”
“就是那些如果我是她也应该做的事情。把自己的职业生活跟非军人的社会生活分开。”
“亚德利有她哪些方面的材料?”
“啊……我猜他可能是指大约一年前她在米德兰被抓的那一次吧。她的名字还没有上登记簿的时候,亚德利就给我打了电话,我就去把她接了回来。”
“她为什么被捕的?”
“亚德利说因为她搅乱了那儿的秩序。”
“是怎么搅乱的?”
“她在街上与一个男人争吵。”
“有争吵的详细记载吗?”
“没有,亚德利不肯说,只告诉我把她带回家。”
“所以你就把她带回家了。”
“没有。我告诉过你我不知道她住哪儿,布伦纳。别跟我来这套把戏。我把她带回基地,大约是晚上11点吧。她当时情绪很低沉,所以我带她到军官俱乐部喝了一杯饮料。她并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没问。我给她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大约半夜时分她就离开了。”
“你知不知道和她吵架的男人,以及那个逮捕她的警官的情况?”
“不知道。亚德利肯定知道,你去问他嘛。”肯特笑了笑,说,“现在你需要他的全力合作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辛西娅问他:“当你听到她被杀的消息时感觉怎样?”
“很震惊。”
“悲哀吗?”
“当然。也为将军夫妇感到悲哀。当我知道案子发生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时,我非常气愤,也很懊丧。我的懊丧主要还是职业性的。”
我插了一句:“我很欣赏你的坦率。”
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堆在那儿的家具和日用品,问我:“这样摆放可以吗?”
“可以,干得不错。不过那些可以搬动的隔板应该竖起来,把图画挂起来。把衣服挂在相当于原来衣橱的那些杆子上。”我又问他,“他们把地下室的东西也搬出来了吗?”说完瞥了辛西娅一眼。
肯特回答说:“是的,都在那边,还在箱子里呢。我们可以找一些桌子和架子来充当地下室。”他想了想,又说:“我觉得……这儿似乎还应该有些什么。你们注意到没有,这儿没有,比如说……没有私人用品。我不知道单身女人有没有性辅助工具,也没仔细找情书和别的东西……我想我指的是避孕药和避孕工具。”
“你动过什么东西吗,比尔?”
“没有。”他从兜里掏出一副手套,说,“不过在监督和装卸的时候我可能用手动过什么东西。亚德利可能也动过,当然,他不是故意的。”
“也可能是故意的。”
肯特点了点头说:“也可能是故意的。想在嫌疑犯名单上再加一位?”
“我已经把他加上了。”我走到了存放安-坎贝尔办公室用具的地方。办公用品都很简朴。部队就是这样,在办公用品上很节约,但却要国会批准购买300万美元的坦克。
办公用具包括一张铁制桌子、一把转椅、两把折叠椅、一个书架、两个立式档案柜,还有一台计算机。书架上的书是一些心理学的通用教科书、军事出版社出版的心理学著作,还有心理战术、战俘研究及与此相关的一些书籍。
我打开了一个抽屉,看到了一些演讲用的笔记,旁边的一个抽屉上写着“绝密”。我把它打开了,发现里面的文件夹没有命名,只是编了号码。我抽出了其中的一个,看了看里面的纸条,好像是与一个叫“R.J。”的人的谈话记录,提问人用“Q”表示。从第一面的内容看,这是一次标准的心理方面的谈话,但被提问的是一个强xx犯。问的问题有“你是怎样找到被害人的?”和“你让她和你进行xx交的时候她怎么说?”等等。这类记录如果是在一个警官,或者一个犯罪心理学家的办公室里发现是很正常的事,但我不明白这和战争心理学有什么联系。很显然,这是安-坎贝尔的一个秘密。
我把抽屉关上,走到那台电脑前。我不会操作,就对肯特说:“福尔斯彻奇有个专门研究私人电脑的女人,叫格雷斯-迪克森。我会把她叫来。别的任何人都不能动这台电脑。”
辛西娅到搬过来的“书房”里看了看电话机,说:“有人来过电话。”
肯特点了点头,说:“大约是中午时打来的。电话公司刚把电话移到这儿,几分钟后就打来了。”
辛西娅打开电话机,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安,我是查尔斯。我刚才给你打过电话,可你的电话坏了。我知道你今天早晨不上班,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今天早晨突然有帮宪兵闯进你的办公室,搬走了所有的东西。我问他们,他们什么也不说。请给我打电话,或者一起到军官俱乐部吃午饭。这实在太奇怪了。我想给警察打电话,可他们就是警察。”说到这儿,那人笑了,笑得很勉强。他接下去又说:“但愿事情并不严重。给我来电话。”
我问肯特:“这人是谁?”
“是查尔斯-穆尔上校,是安在学校的顶头上司。”
“关于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当然也是个神经科医生,是个博士,脾气很古怪,有点儿心理变态。那学校整个都变态了。有时我想他们应该在学校周围架起篱笆,再设上岗楼。”
辛西娅问肯特:“他们曾是朋友吗?”
肯特点了点头,说:“看来他们很亲密。他像是她的良师益友。对不起,这样说对安不太公平。”
我对他说:“在杀人案的调查中我们不必只谈死者好的一面。”
“是的,不过那不是我们调查范围内的事。”肯特揉了揉眼睛,说,“我只是……只是有点累了。”
辛西娅说:“今天对你来说一定很沉重。我想,向将军和夫人通报其女儿的死讯一定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当然不是。我先给他们家打了电话,坎贝尔夫人接的,我让她请将军在家里接见我。”他接着说,“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我去时带了随军总牧师埃姆斯少校,还有一个医官,斯威克上尉。当他们看到我们的时候……我是说,我们看过或有过多次此类的事情了。如果是战死,就有适当的话可说,可对于谋杀案……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辛西娅问他:“他们的态度怎么样?”
“很平静。这是一个职业军人和其妻子被期望应有的态度。我们只在那儿呆了几分钟就离开了,只有牧师留下来陪他们。”
我问他:“你把一切都告诉他们了?”
“没有,我只是告诉他们在射击场发现了安,她已经死了,显然是谋杀。”
“你没把她死的情形告诉他吗?没告诉他安可能是被奸杀?”
“没有……将军确实问过她是怎么死的,我只告诉他安是被勒死的。”
“他说什么?”
“他说……‘她是在值勤时死的。’”
“你把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给了他?”
“是的。因为他问犯罪调查处是不是在尽一切努力。我告诉他我已经请你和森希尔小姐来办此案,因为你们俩恰好在这儿。”
“他的意思呢?”
“他说要这儿的犯罪调查处处长鲍尔斯少校来办此案,让我把你们俩辞掉。”
“你说什么?”
“我不想和他争执。他也明白在这个基地里只有这件事他无权控制。”
“他是无权控制。”
辛西娅问:“坎贝尔夫人态度如何?”
肯特回答说:“她差点晕倒,但还是竭力做得很坦然。因为对于旧式学校毕业的军官和夫人来说,形象是很重要的。”
“好吧,比尔。法医天黑就会赶到这儿,他们会在这儿工作一个通宵。请告诉你的人,除了我们几个人,不许任何人进来。”
“好。”他又说,“请别忘了,将军要你们去他家,越快越好。”
“为什么?”
“很可能要问你关于他女儿死亡的细节,并让你向鲍尔斯做个简要汇报,然后退出此案。”
“嗯,不错。这个问题我可以在电话上讲清楚。”
“实际上我已经收到了来自五角大楼的电话。军法署署长和你的老板都认为你和森希尔小姐是处理此案的最佳人选。因为你们与本地毫无瓜葛,又比当地犯罪调查处的人有经验。这就是最后决定。见到将军的时候把这个决定转达给他。我建议你现在就去。”
“可我现在更想跟查尔斯-穆尔谈谈。”
“就破个例吧,保罗。还是先对付政界吧。”
我看了看辛西娅,见她向我点了点头。我只好耸耸肩,说:“好吧,去见坎贝尔将军和夫人。”
肯特和我们一起走出仓库,他说:“嗨,这真是太具有讽刺意味了……安有一句最喜欢的格言……可能是从某个哲学家那儿学来的吧……可能是尼采。那句格言是‘凡是不能毁灭我们的都会使我们更坚强’。”他又加了一句,“可现在她却被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