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噗”地一声笑了,哪有这么快的。她笑着拿起手机,趁空档给曲筱绡发一条求救短信。“起床请回我个电话,有个人问题需要求助,你应该有独特思路。”她拿给包奕凡看看,才发送出去。“我也不愿离开你。小曲一贯剑走偏锋,我希望她能帮助我。”
“那小坏蛋即使想得出主意,我们两个做得出来吗?何况这种事最好去问结过婚的,家里有个难伺候婆婆的人。”
“你妈,连我这么不传统的人都吃不消,除了找小曲帮忙,我还真想不出别的办法。理智上说,对你一个月的尝试不抱信心。”
两人话音未落,便传来啪啪啪的拍门声,那声音显然是用两只手大力拍出来。“这么快?”安迪惊讶地去开门,却见曲筱绡披头散发,睡衣外面罩大衣,一脸激动地扑进来。
“哇,我说谁大清早的发短信把我吵醒,一看是你求助,天啊,机会太难得了,你居然求助。兴奋,兴奋死了。什么事?啊,包大哥…你转过身去,当没看见我。”曲筱绡一边尖叫,一边跺脚,但低头就发现自己穿得严严实实,便改口道:“没关系,让你看,幸好我不保守。安迪,说,说,是不是问我该怎么勾引包大哥?”
曲筱绡一进来就叽叽喳喳兴奋地霸占了所有的话语权,等她终于情绪稳定,也不再发送扰人尖叫,包奕凡才敢接近,送上一杯咖啡,安迪则将她按到沙发上。
“他妈,很强势,喜欢插手我们的事。而我一点儿都不想让她管我。包奕凡阻止不了他妈…”
曲筱绡一听,就开始笑了,好精彩啊,值得牺牲睡眠。听到这儿,就笑得狐狸精一样地问包奕凡:“怎么会阻止不了?举例说明。我来对症下药。对付婆婆我没经验,对付爸妈,哼,你们问对人了。”
包奕凡一脸为难地看着安迪,勉为其难地将最近一次妈妈失眠让他心软说了出来,只是回避了具体对话。安迪这才明白原因,换她,即使对方并无血缘,也心有不忍。而曲筱绡听到一半就恨不得阻止包奕凡说下去,完全是看在还有生意需要包奕凡帮忙的份上,才没奉送一个哈欠。
“明白了。包总你是让你爸妈欺负大的。爸妈都最不讲理了,他们什么道理都不讲,就要我们服从他们,凭什么?我跟你讲,包总,你要比你妈更不讲理,她对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干脆跳过前两步直接奔上吊。你本来明天后天回家,是吧?我劝你现在就打包回家,回去就闹失恋自杀。一般人只要让你闹一次,就顺服了。强悍一点的,闹两次三次,以后你指东她不敢向西。我爸妈就是这样被我收拾的。”
“这种方法…并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是强力压制其行为。若是靠闹一次让他妈不敢再提,可他妈依然怀揣心病,又失眠生病地身体萎靡下去,包奕凡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曲筱绡冷笑一声,“你们小看爸妈们。他们混那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心理都皮实着呢。以前血本被人骗得精光都死不了,现在更死不了。他们只是贪心,企图控制你们。只要他们自己不想闹,谁闹得死他们。你们下决心掐了他们的贪心,大家反而相安无事。我跟我爸妈的规矩已经做下了,安迪你看,我们家正常吧?”
包奕凡本来对曲筱绡的主意颇不以为然,他心中也有安迪一样的疑问,强压下去只能解决表面问题。可一听曲筱绡说父母们经历大风大浪心理皮实,他心头豁然开朗。可不是,他妈连离婚都经历过,他这儿没影儿的小事怎么闹得死妈妈。完全是妈妈自己想折腾自己,要折腾给他看,让他顺服。“狭路相逢勇者胜。”
“就这句话,谁狠,谁老大。包大哥开窍快,但明白道理并不表明你做得到,像我们樊大姐一直想不开。人啊,要不使点儿杀心,黏黏糊糊什么事都干不成。”曲筱绡说完,就利索地将原本盘在大衣下面的光脚伸出来,落到地上的小丸子拖鞋里,“安迪,昨晚我想个坏主意害应勤在2202过夜呢,你说,孤男寡女,一晚上还不天雷勾地火?我给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没别的要求,你陪我一起捉奸去,我怕应勤又跟我抡菜刀。既成事实,我捆也要把两人捆作一堆,哼。”
果然剑走偏锋。包奕凡只会笑。他跟着同样也是嬉笑的安迪出去“捉奸”。曲筱绡却不满地看着他,“包大哥,我其实跟安迪有体己话要说呢,你跟来我还怎么说。”
“我给你们两位女士做保镖。”
曲筱绡一个鬼脸,“安迪,包大哥擅长嬉皮笑脸,我也常拿嬉皮笑脸打混,你可别上当哦。”她一边说,一边敲响2202的门。她知道包奕凡不会拿这种话当回事。
不料,应声而开的门里面走出来的是衣着严实,拿着一本书的应勤。曲筱绡看着应勤晕了,脱口而出:“看一晚上的书?没奸情?”
应勤眨巴眨巴疲倦的眼睛,“君子不欺暗室。从今早三点半开始脸色恢复。你去看看。我走了,这儿移交给你们。”应勤说完,还真是将书搁到料理台上,走出门来。
大伙儿都自觉让开一条道,让应勤通过。等应勤走进电梯,安迪与曲筱绡才面面相觑,无比惊讶。应勤如此洁身自好,他们还真难苛责他的高标准严要求。见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好玩,曲筱绡呼啸跑回自己家去了,寒冬腊月的走廊快把她冻死。邱莹莹当然是扔给安迪照料。
安迪进去看看,邱莹莹脸色正常得很。她便拿了2202的钥匙回家。
包奕凡进门就道:“我查查明天的机票,今天说什么都不走。”
“吃了早餐就走。我送你去机场,陪你等机票。”
包奕凡无奈,被安迪逼着上路。
但等安迪送走包奕凡回家,曲筱绡探头探脑地又摸进来。
“安迪,我够朋友吧?我把赵医生扔家里,刚才有些话当着包总的面不方便说。让包总这种人跟他妈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有两个条件。你想过没有?”
安迪微笑,“想过。一个条件,你已经暗示过我不要被他的嬉皮笑脸迷惑,是我必须强硬坚持,绝不妥协。另一个条件是,我值不值得他回家对他亲妈施展强硬手段。前者我做得到,后者我没把握,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多少粘滞力,才能胜过他妈妈这么多年的爱。”
“咦,全中。但我最不担心的是后者。凭包总上哪儿找比你条件更好的?他是成年人,经历不比我少,他心中早有计较。而且他心里最清楚,他爸妈那儿,他无论怎么折腾,他永远是他爸妈的独生儿子。所以我相信他回家会怎么做。只要你心狠手辣,他什么任务都会完成。你一点儿都不要心软,那边父母不是你亲爸亲妈,你不欠他们。”
安迪闻言有点儿惊愕,但她从来就不是个做梦型的人,被曲筱绡的思路一拐,就明白了原因。所有的事,讲究的就是个平衡。
于是等曲筱绡告辞离开,她就电话打给包奕凡。她从机场回来这一路,正好够包奕凡从海市飞回家。不是面对面,她说话可以理智许多。她并未打算与包奕凡结婚,因她并不适合带着出身的秘密与包奕凡结婚,那对包奕凡不公平。既然不结婚,她就不便让包奕凡牺牲太多,以致与他生母作对,那对包奕凡依然是不公平。对包奕凡如此不公,安迪于心不忍。
但包奕凡为女友与母亲的关系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睡得不好,上飞机倒头便睡,还是空姐把他叫醒,才起身顺手打开手机,拎行李离开。还在睡眼惺忪呢,安迪的电话就赶着进来,包奕凡一看显示就心头一紧,条件反射地想到安迪是否又要加码。挤迫在他两头的女强人,个个都是意志超强的,而且个个都是手段锐利的,令他有些儿头大。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接起电话,赶紧一声“宝贝儿”。
这一声“宝贝儿”听在安迪耳朵里又是另一番光景,才刚睡醒的包奕凡哑哑地低低地吐出这三个字,似有一股回肠荡气之闪电沿无数电波发射塔飞奔而来,一举将安迪打个正着,安迪当即心颤了。“你到了?我也到家了。”想说的许多要紧话都塞在嘴边说不出来,反而说了最无聊的。
包奕凡忙赔笑自觉地道:“到了,全身每一块肌肉都进入备战状态,准备开始实施计划。”
“别…我想你还是别假装自杀了…”安迪吃惊地听到自己说出完全口是心非的话,不仅她自己吃惊,她也听到包奕凡那一头传来“呃”地一声,显然包奕凡也吃惊。她在一秒钟之内迅速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发现她说出此话后内心轻松不少,便顺杆子爬了下去,“考虑到你妈妈是精明人,你假装自杀要骗到她,吓到她,你得做得非常逼真才行。我非常担心万一,万一你在过程中伤到自己,即使只是擦破一点儿皮…算了,这个计划结束。我另想办法,我这边想办法。”
包奕凡更是目瞪口呆,安迪这么轻易放过了他,只为非常担心他可能在实施过程中擦破点儿皮?他这一辈子有无数的理所当然,他多金,长相好,偏偏功课也好,能力更是出众,他也非常卖命工作让自己与常人眼中的富二代脱钩,他一向是社交圈里理所当然的重心,唯有遇到安迪,安迪是第一个对他不买账的女人。即使追求到手,他心中依然不踏实,安迪说翻脸就翻脸让他走的态度是他的心病。总算,今天可不可以作为两人关心的拐点?安迪愿意为了他,主动放弃原本非常坚持的主张,是不是说明他现在可以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心中踏实了?于是他非常心甘情愿地道:“宝贝儿,你放心,我来,我会约束我妈。”
“别假装自杀,真的不行。”安迪心中千言万语,可能说出来的唯有干巴巴的几个字,许多话无法说出口,哪里还讲求什么平衡。
“你放心,我这种人即使真自杀——只要没断气——都无法取信于人,不是这个气质。我考虑其他途径,小曲给了我思路。我会时刻记着,这件事,是你的大事,我必须做到。相信我。”
包奕凡既这么说,安迪听了忍不住叹息,还能说什么呢。“很难让有些人明白,隐私背后是隐痛,打听隐私是血淋淋地揭人伤疤。唉,拜托你了。唯有这件事,我承受不起。拜托你。”
包奕凡好一阵子的无语,他不清楚安迪的隐私背后是多大隐痛,也不敢乱问,但安迪向来不是虚张声势危言耸听的人,她既然已经说到这等地步,说明事态非常严重,严重到仿佛将一条命交到他手上,任由他凭良心处理,只为了一念之差选择与他在一起。而不是走一条更简单的路,离开他,与他一刀两断,更省心省事地维护隐私避免受伤。那一念,便是对他包奕凡的爱。包奕凡才知,原来安迪不仅仅是有点儿爱他,而是很爱。包奕凡心头酸楚,又兼狂喜。“安迪,你不会所托非人。”
除了老谭,安迪这辈子还不曾信任过谁,尤其是在有关出身的大事上。但此时她也只能耸耸肩,起码口头表示相信,而且放下电话后还得做点儿事,让自己不去揣测包奕凡下一步的动作。此刻,她一向保持克制的心充满烦躁,因她理智地看到到自己愚蠢地选择了一条畏途,却无力自拔,唯有冷静地看着自己走向沦陷。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骂自己是蠢货,愚不可及,可她的心却固执地继续做蠢货,不肯再打一个电话向包奕凡施压。她发现继续纠结下去她得精神分裂,只能找点儿事情做做,装作鸵鸟埋头于沙堆。
安迪去敲曲筱绡的门,约曲筱绡一起到2202探视邱莹莹。不料,出来开门的是赵医生。赵医生当即被安迪捉了差,现成的医生,正好可以看看邱莹莹究竟犯了什么病。曲筱绡也非常同意赵医生出马,她耳边还心酸地回荡着邱莹莹昨晚说看不起医生去不起医院的话。
曲筱绡一马当先,开门进2202。未到邱莹莹卧室,就听里面邱莹莹虚弱地问:“应勤吗?”
“应勤早走了,我看着他走的。安迪,大概是几点?我那时刚睡醒,没看时间。”鉴于邱莹莹很虚弱,曲筱绡没打算取笑邱莹莹,只是大大咧咧地说着实话进去卧室。但她一接触到邱莹莹的眼睛,就发现大事不妙,邱莹莹披衣而坐,对她怒目而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吃人啊?”
邱莹莹一开口说话,眼泪就刷刷地下来了,“你为什么见不得我好,非要大清早地再次把应勤气走?你上次气走他还不够吗,他好不容易才又搭理我,我们的关系很脆弱,你干嘛又来插一杠子?”
安迪紧接着探入一颗脑袋,闻言道:“小曲今天没气应勤,我可以作证。”
“应勤是正经人,小曲说他有奸情,他怎么受得起,还不得赶紧逃走自证清白?”邱莹莹压抑了两个小时的忐忑换来的是失望,她愤怒得差点儿尖叫。“他跟你不是一样的人,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啊,你当时醒着听见我们说话?”曲筱绡并不当回事,也懒得解释辩白,“我男朋友赵医生也来了。嘿,你进来吧,小邱现在没露点。”
对于曲筱绡的不正经,安迪只能耸耸肩与赵医生对视一笑,退到外边,让道给赵医生。可邱莹莹无法容忍曲筱绡一再以不正经的态度对待她,仿佛她很不正经,而这正是她的心病。她怒吼道:“不要你看病,我已经好了。”
赵医生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他无视两个女孩子的吵架,拿出平常看病的架势,微微俯身道:“你脸色还不行,不能大意。我是外科,不过你可以跟我说说昨晚发病时候的情况。”
邱莹莹更被激怒,为什么大伙儿都无视她的愤怒,都不拿她的话当回事,仿佛她是个被人看不起的不正经人,因此她无足轻重。她见赵医生俯身下来,似乎有坐到床沿之势,忙道:“你别坐,这是我的床,别坐脏了。”
赵医生一愣,曲筱绡却笑嘻嘻地跳过去,一把压住赵医生的肩膀,将赵医生强行压到床沿坐下。“坐,偏坐,他早换过居家服了,我新添置的,好看吧?别废话了,有病看病,早看早好,看完我送早餐给你。”
赵医生的坐下令单人床一震,震得邱莹莹差点儿惊跳起来,一个男人,曲筱绡竟然压一个男人坐上她的床,拿她当什么了,真是彻底当她不正经了,尤其是,如果应勤折回来看见又该怎么想呢。一急之下,她脱口而出:“你添置的才更脏,你男女关系混乱,谁敢碰你的东西,别染一身病给我。”
一室皆惊,赵医生赶紧跳起来,离床三尺远,正好与曲筱绡撞一起。连邱莹莹自己也惊了,忍不住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
“喵的,你去医院调查赵医生,还说要向他揭发我的破事,我都没跟你计较,你还真来劲了啊。好,算我今天瞎眼,我们走。”曲筱绡拉着赵医生就走。赵医生只够跟安迪说句有事尽管找他,跟着曲筱绡离开。
安迪吃惊,想不到曲邱之间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她默默看着曲筱绡离开,才勉强自己回到邱莹莹的卧室。邱莹莹抢着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可是我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小曲凭什么?她凭什么?”
安迪早已认定邱莹莹的思维逻辑充满怪异,她也早已放弃尝试与邱莹莹沟通,在狂骂自己是蠢货的今天,安迪看邱莹莹并不顺眼,只不过她在邱莹莹面前够有定力,能够克制。“我不知道,等小樊回来,让小樊说说。我那儿有鸡汤,你想不想吃鸡汤菜心面条?或者饺子,三明治?别摇头,你总得吃点儿什么才有力气跟我去医院看看。有病不能拖,去医院排除一下才放心。”
邱莹莹继续摇头,“我不是病了,我是…”她被安迪牵走了思路,将昨晚买票排队肚子痛的情形说了出来。
“春运?”
“是的。本来说好跟应勤一起回家,他开车,我跟车。”说到这儿,邱莹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可现在我们黄了,我肯定不能再厚着脸皮跟他走。可现在才开始买火车票,只能碰运气,等加班列车票放出来。我原指望周末两天两夜排队总能希望大点儿,或者能轮到我一张票,可我真不争气…呜呜…”
安迪当即想到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等古训,但没说出口,多事的曲筱绡才刚被揭发呢,邱莹莹一向很有主见。安迪自打第一次苦口婆心劝邱莹莹别看成功学被怒拒后,就不再尝试向邱莹莹灌输自己的见解。“不管怎么说,先吃饱再想办法。你刷牙洗脸,我去给你煮鸡汤面,你赶紧过来吃。”
“你跟小曲那么好,你不怪我刚才揭发小曲?”邱莹莹没动弹,犹豫地看着安迪。
“你一说我倒想起来,我得去看看小曲有没有跟赵医生吵架。你们之间似乎有矛盾,谁对谁错我不知道,我不作判断,你也不用关心我的态度。”
邱莹莹迷惑地看着安迪走出去,这话算是什么意思?
安迪没有贸然去敲2203的门,她回到自己家里,一边做面条,一边给曲筱绡打电话,幸好,曲筱绡立刻接起手机,让安迪松一口气,起码说明两个人没处于水深火热的吵架状态。“你跟赵医生没事吧?要不要我替你伪造个说明?”
“讨厌啦,真讨厌死了,我不是个善茬,他又不是不知道,可他现在竟然不要脸地跟我吃醋,哪有这种出尔反尔的男人,哎哟,我屋里现在住不来人,满屋子醋味,敢情医生是拿醋消毒,不是拿酒精消毒。安迪你替我证明,我跟你认识以来,我到底领几个男人回家。我开免提,我光明正大。”
“赵启平,刘歆华,就这两个。”
“再想,再想,才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他,叫我怎么拿得出手。别他凑足十三香小龙虾,我连五香茶叶蛋都凑不齐。”
安迪听得眼冒金星,这算什么状况?“你…你们在干什么?小邱的气话别太当真。”
“当真的是傻瓜,是弱智,是脑残。”曲筱绡有点儿气急败坏,全然不是平日里笑嘻嘻地眼珠子乱转的游戏态度。但赵医生很快接了腔:“小曲正在当真。我才问她一句到底有几个男朋友,她就开始倒打一耙逼我招供跟几个女人有过皮肤接触。这么彪悍的女人,她只会理亏,不会吃亏,你不用替她担心。”
安迪喷笑,赵医生果然浑身酸气,不过不是吃醋惹出来的,而是臭文人的酸,正好可以克敌制胜,惹得肚子里墨水不多的曲筱绡暴跳如雷,无力招架。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曲筱绡的嗷嗷大叫,安迪只会笑,放心地搁下电话,专心煮面。心情立刻好了许多。心里略略有点儿明白那冤家似的一对怎么会走到一起,而且走得这么热乎。
一会儿邱莹莹苍白着脸摇摇晃晃地进来,安迪正好煮出一碗面条放到邱莹莹面前。“你不用担心,小曲他们没吵架,我刚打电话过去问,他们好像正就你的揭发在打情骂俏。”
邱莹莹大惊,瞪着安迪问:“为什么?赵医生怎么可能不在乎?男人即使嘴里不说,心里可在乎着呢。当面不说,转身就翻脸不认人。”
“照你的理论,你刚才当着赵医生的面揭发小曲,你就不怕他们两人因此分手?”安迪实在忍不住侧面打击了一下。
邱莹莹噎住,低下头去,“我后来不是道歉了吗。”
“道歉了就好。你给我一下应勤的电话和邮箱地址,我也打算向他道歉。”
邱莹莹一愣,一口面塞在嘴里忘了咀嚼,“你干嘛向他道歉?”
“我揍错了,既然错了就得道歉。”
邱莹莹莫名其妙,顺手拿笔将应勤的手机号码和邮箱写在手背上,交给安迪看。安迪当即趁邱莹莹吃面,飞快拟出一份电邮,发给应勤。邱莹莹继续莫名其妙,捧着碗将内容看下来,不仅继续莫名其妙,更是看得头昏脑胀,有这么道歉的吗。
邮件这么写:
“1,有一种人,他们注重贞操,但他们只苛求别人,自己却无所不为。古往今来这种心口不一的伪君子不少,必须鄙视。
“2,另有一种人,他们注重贞操,他们严以律己,也以此条件寻找配偶,他们知行合一。我认为这可以看做是一种信仰。对于信仰,我无意臧否,尊重选择。
“3,我原以为你是1,今早的现象表明你可能是2,如果我猜测得不错,说明我原先对待你的态度有错,我向你道歉。你可以索要合理赔偿。
“4,我的错误在于想当然,因为在当今世上,遇见1的概率极大,而遇见2的概率接近于零。当然,我这么说并非为自己找理由。提出4,并非否定3。
“5,因为4,可以推测你在接触小邱之时也犯了想当然的错误,你凭地域接近凭相处态度断定小邱是严格的2,因此未于接触之初声明你的信仰。导致小邱付出感情,感情受伤严重。既然是你的错误导致小邱感情受伤,你得向小邱道歉。
“6,因为遇见2的概率接近于零,因此小邱与你接触之初,不必声明她的所有背景。你必须认识到,生活中的口头契约不等同于法律文书,无法细究到接近于零的概率。在你未声明你是2之前,小邱只可能以普遍态度对待你。相信你也在这一段感情交往中受伤,但小邱不必为她不是2而向你道歉。你指责小邱不是2,甚至隐瞒不是2的事实,此行为有逻辑错误。你得继续向小邱道歉。
“7,如果你是严格的2,你对人对己应有相同的处世态度。请参考3,严肃思考5、6。如果你否定5、6,便等于否定你是2,你属于1。那么以上3、4、5、6作废。
“8,欢迎你来电声张3。我不监督与要求你就5、6对我表态。
“9,欢迎辩驳与补充。
“以上。”
安迪发出邮件,就写短信提醒应勤接收。邱莹莹才有机会捞回理智,提醒安迪,应勤的手机总是第一时间提醒他有电邮,不用另发短信提示了。安迪赶紧收手,她最头痛在小小的手机上打字。
邱莹莹喝下一口面汤,喃喃地道:“明明是我的错,怎么反而被你一写,都是他的错了?”
“这就叫强词夺理啊。”安迪懒得解释她并未整体判断邱应两人感情的对错,她只是解剖过程,指出程序瑕疵,并在此基础上明确彼此需要就瑕疵承担的责任。这种一码归一码的判断,岂是小邱逻辑混乱的脑袋理解得了,但她相信做程序的应勤应该看得懂。而她费力写那么一份邮件,当然事出有因。她此时心情不好,看邱莹莹不顺眼,极其不顺眼,可邱莹莹虚弱得如风摆杨柳,她只能迁怒于思想僵硬的应勤,给应勤设了个带点儿智商的圈套,不怕有点儿智商优越感的应勤不钻进去。
“可是这样不好,应勤是本份人,不应该这么对待他。”
“我没要求他一定要向你道歉,我在第八条里写明了,我只是指出一种事实,而不是责备,至于他怎么做随便他。”安迪将鼠标拉到第8条,让邱莹莹自己阅读。邱莹莹看着5、6,心说你明明责备了,怎么说不是。但她被安迪的一二三四威慑住了,发现自己无法拿出同样一二三四的理由来反驳,于是底气不足,退缩。但心里选择否定安迪的电邮,樊姐说得那么在理,都能在应勤面前吃瘪,安迪的强词夺理又怎么可能见效。
可偏偏邱莹莹吃完去洗碗,她的手机在口袋里叫响了。她连忙将湿手在衣服上一擦,掏出手机看显示。安迪却瞅着邱莹莹羽绒服上明显的水痕溜了一圈眼珠子。邱莹莹看清显示就大叫:“是应勤,难道他真的道歉?安迪,你帮我接,帮帮我,就说我还在昏迷不醒。求求你。”见安迪接了手机,邱莹莹赶紧道:“我不需要他道歉,他只要回到我身边就行。”
安迪心说,道歉是一码事,重修旧好又是另一码事,如果应勤承认贞操是他的信仰,他怎么可能轻易改变信仰,因为一个需要道歉的行为回到邱莹莹身边。她打开免提。“我是安迪,小邱还在昏迷不醒,我替她接一下电话。抱歉。你可以选择等会儿再打来。”
“你…你也一样,你可以帮我转达。我看了你的电邮…”应勤干咳了一声,异常尴尬,有点儿说不下去。但安迪既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指出应勤应该先有礼貌地问问邱莹莹好不好再说其他,也不会心急地搭腔,只是“嗯”了一声,耐心等应勤说下去。
“请…请替我向小邱道歉,就是那第五第六条,而且参照第三条,我请小邱提出赔偿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