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笑非常好心地提供建议:“我帮你处理孔祥龙。让他活着,但不可能伤害你。”
小骆微笑:“不用,谢谢。否则老梁会与我翻脸。”小骆心中想的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这种话他估计与李小笑说不通。
李小笑无语盯了小骆半分钟,这才道:“行,你不担心孔祥龙,我更不担心。生死由命。”说完,开门召外面的随从进来,在他的指挥下,众人安排车子,打电话询问航班,再有女人进来收拾荷沅的行李,一行热热闹闹赶去电梯,准备赶傍晚一班去上海的班机。
又是抬行李,又是抬人,再说今天整个饭店上下本都是没事干等着晚上婚宴的宾客,等他们一行下到一楼,转出后门的时候,饭店窗户已经趴满了人头,有来头的直接打开窗户看,没来头还指着李小笑的偷偷摸摸地躲玻璃后头看,不过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小笑怎会不知道众目睽睽,一心想速战速决,快快将这瘟神送走,否则应该算是热闹的婚宴都得被孔祥龙糟蹋了。小骆取出车钥匙让人把车子开过来,他让人把荷沅横放在椅子上,孔祥龙,只有委屈他一下钻后面了。对此,李小笑毫无疑义,只沉着脸背着手站一边儿看人先将荷沅搬上车。总算今天婚礼前解决了孔祥龙,否则破坏婚礼事小,在那么多朋友面前丢脸,那以后可就没法见人了。心说这个姓梁的女子还真是够上路的,说到做到,而且说的还都是些实实在在的话,一点没有表功请赏的意思,这等办事责任心,他最欣赏。
孔祥龙被后一部电梯送下来,他显然没荷沅的待遇,是被放在行李车上磕磕碰碰下来。这些,小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等孔祥龙下来时候,后门已经出现不少人驻足观望。
李小笑不愿去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围观,难道这个时候他还要很风光地与人招呼吗?不如就当作没看见,不知道。以后若有人不识相地提起时候,他可以一口否定。他看着荷沅被安置好,才对小骆道:“去上海的飞机很快会起飞,我记得她是上海人,去了上海你们自己解决还是我让那里的朋友到出口处接你们?这次没让你玩得高兴,明年暑假你再来,我亲自带着你草原沙漠都走一遍。”
小骆当然知道李小笑这是冲着他爸老骆的面子,不过还是微笑道:“老梁中的乙醚不多,按说明书上说的,应该很快会醒。到了上海,她会安排。谢谢你,李总,在阴山上我玩得很高兴。”
李小笑还是阴沉着脸,但说话语气不很高亢,有点泄气的样子。“这儿上飞机的事我都会安排好,会有人看着孔祥龙。问题是你们下飞机时候他还睡着的话,你们怎么出去?上海不比这里。”李小笑说话时候,众人正七手八脚抬着孔祥龙去车后面上去。这时,后门口有阵骚动,但大家都没怎么在意。
小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果出上海的时候被上海机场查出孔祥龙中的是乙醚的毒,还不把他们一行都给扣了?他还真没考虑到,他只想到那时老梁应该已经苏醒。“不行的话,那就连夜走吧,请李总派个司机给我。”
小骆说话时候听到身后似乎有异动,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见一只白忽忽物事在众人的惊叫声中扑面而来,小骆当下便条件反射似地身子一偏,但很快意识到那东西并不是冲着他而来,他还没站直,已经看见才刚回头的李小笑中招,额头正中隐隐看到一丝血迹,慢慢血迹成滴,缓缓沿着鼻翼淌下,醒目地将李小笑的脸一分为二,分外狰狞。小骆看到,地上躺着一只鞋跟纤细的白色高跟鞋,李小笑的伤,估计是鞋跟敲出。再看鞋子飞来的地方,许寂寂手中举着另一只高跟鞋,站在后门出口台阶之上,居高临下与李小笑对视,眼中没有一丝怯意。小骆只听见自己心中“轰”地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崩溃,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会毁在许寂寂的手中。再看李小笑,脸色铁青,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白也是血红,仿佛一头被激怒了的狮子。
小骆失望地看着许寂寂穿着洁白婚纱仪态万方走下台阶,看着许寂寂左支右挡摔开阻拦的中年男女走下台阶,看着许寂寂咬牙切齿目光凶狠地走下台阶,小骆心中明白,此事恐怕难以善了。只不知李小笑会如何反映。小骆看到李小笑一言不发,闷声不响盯着许寂寂一步一步甩开阻挡走向他面前。
许寂寂在走到距离李小笑一米左右地方的时候,被左右拦住。小骆看着觉得滑稽,这对即将走上红地毯的夫妇,见面居然如寇仇,还需有他人中间隔离保证安全。许寂寂没再往前,她拳脚再好,也好不过李小笑的保镖,这点,她有自知之明。她站在那里,对着李小笑低吼:“放了孔祥龙。”
李小笑不语,眯缝着两只眼睛凶狠地看着许寂寂,脸上的血迹随它流淌凝固,不动手自己擦也不让左右帮忙。他整个人身上透着浓浓的危机。小骆让开一些,让他们夫妻自己处理。
许寂寂看看李小笑身后已经躺在车里的荷沅,再看看被塞往后车厢的孔祥龙,又不见李小笑回答,脸上早就升起焦躁。她终于按捺不住,提高了声音,指着孔祥龙厉声问:“你们把孔祥龙怎么了?你们这是在犯法!我最后说一句,放了孔祥龙。”
小骆终于问了一句:“梁荷沅过来救孔祥龙,你为什么不关心一下她怎么了?哪怕是顺便捎上一句?”小骆此时已经认同荷沅当初不救人直接回家的打算,一边替荷沅不值,人家并不在意她这个朋友,只想取她的好处。不知道如果老梁清醒着听见这样的话,心中会是怎样的感慨。这上下,他也懒得说他们本来就是准备放孔祥龙走的。都已经激化到流血,依李小笑的土匪脾气,能放得了孔祥龙?
许寂寂一愣,随即撇开脸去不理小骆,但对李小笑的话已经不同,“放了他们两个。” 李小笑闷哼了一声:“不。”
许寂寂闻言脸色未变,想来她早知道李小笑不会遂她的心。她镇定自若地举起另一只高跟鞋,拿金灿灿的金属鞋跟对着自己的肚子,冷笑道:“一命换一命,你想要你的儿子,那就放了孔祥龙。”小骆注意到许寂寂又只提到孔祥龙一个人,这次显然不再是遗漏。既然是一命换一命,如果老梁与孔祥龙是同谋的话,那么老梁现在是在被换的替补席上。恐怕即使许寂寂肚子里的是双胞胎,她也不会考虑到老梁。
而周围众人听见许寂寂这话,都惊住了,不约而同看向李小笑。李小笑左右亲信还能理解这是怎么回事,早就知道这对夫妻结婚的原因。而那些跟出来看热闹的则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们听到的是新娘子拿肚里孩子换另一个男人。
李小笑此时脸色已经由红转黑,依然背着手,死死盯着许寂寂。整个后门死一般寂静,连许寂寂的父母都不敢在此时出声劝止,怕万一更惹火了李小笑。李小笑的左右更是紧紧看牢老板的脸色,蓄势待发,只等老板一声令下。
李小笑盯了许寂寂很久,这才转身,拍拍小骆的肩膀,道:“你上车,我亲自给你开车。”说着合上后座车门,将荷沅关在车内,自己排开车边众人,坐上驾驶座。车身微微摇晃一下,李小笑才降下车门,冷冷地道:“取消婚礼。你们两个,押送许寂寂立刻去医院流产,不流产不许离开。婊子。”说着,便缓缓启动车子,也不管前面有人,而后面车厢盖还没关。他手下忙冲上将门合上,立刻有其他人冲上另一辆车紧紧跟上。
许寂寂傻了,没想到拿流产都威胁不了中年得子的李小笑,眼看孔祥龙要被车子带走,她急得扑过去想阻拦,即便是躺在车轮前面也行,但此刻李小笑的手下都对她变了脸色,早有人抢上前大力绞住许寂寂的两条手臂,将她如押解犯人一样按住,一行目送李小笑的车子挤开人群,从后院转出大门去。更有人拍腿嚎啕,那是许寂寂的母亲。而许寂寂的父亲钻进人群,劈脸给了许寂寂一个耳光,而后苦苦央求李小笑手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无非是他女儿肚子里是李总唯一骨血,李总眼下气头上说流产,真平静下来肯定会后悔,万请各位高抬贵手,给李总留后。
这流产的事儿,李小笑的手下还真不敢听老板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老板对这个未来儿子的企盼。但有人早看不惯许寂寂平日里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的横行无忌,对他们这些李总的老臣呼来喝去,心里多少有点称愿。几下里一商议,决定还是将号啕大哭的许寂寂关进五楼一间标间,派两个大汉紧紧盯着。再没原来皇后般的良好待遇。
祖海因为老骆援手,终于摆脱困境,胜利在望。从银行喜气洋洋地回来,当即给葛行长一个电话友好地通报一下他的贷款进展。他当然想在葛行长面前耀武扬威一下的,但是何必呢,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山水相逢。与葛行长未来不一定能成为朋友,起码现在也不能成为死对头。何必为了一句意气之争的话为自己树立一个敌人,和气生财嘛。
整个下午安排下工作,自然会有公司员工戮力完成。祖海则是一个电话打给青峦,约下一起晚饭。青峦已经来上海工作了不少时间,祖海最先是陷身囹圄,而后为公司生死奔波,都没时间好好与青峦见一下面。此刻终于曙光初现,而且荷沅又不在上海,省得青峦的眼睛总往荷沅那边招呼。正是见青峦的大好时机。他最清楚荷沅与青峦以前的关系,所以青峦未结婚前,他不能有丝毫懈怠。
吃饭地点当然是祖海安排,安排在大军的饭店。当祖海看着戴半框金丝边眼镜的青峦进来的时候,心说青峦硬是风度要比他好,人多读一点书,看上去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不过祖海认为,关键原因还是因为青峦长得比较高挑,他与青峦在一起的话,人家起码先看到青峦,目标大嘛。他总不能全身挂满金子招人眼目。以前他看有朋友手上挂足金粗链的样子很气派,他也想来一条,结果被荷沅劝阻了。所以只有由得青峦招摇了。他留意到,服务小姐都对青峦偏重一点。
青峦还没坐稳还没开口说话,大军已经现身包厢门口。大军很豪爽地笑道:“丛总,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太太呢?”一边与青峦很客气地握手。他看得出青峦不是他们一类的人。
祖海起身迎道:“太太去北京玩去了。你呢?不陪宋妍?”
大军笑道:“宋妍又没有卖给我。她还得办离婚手续,总得给她时间回家去办。丛总,今天面带喜色,又肯出来玩,是不是危机解除?”
祖海笑道:“那当然。你坐下一起喝几杯?这位童先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以后他单独到你饭店来,你得给他跟我一样的折扣。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大军说着便掏出一张金光闪闪的VIP卡交给青峦,附带一张名片。“丛总,我等下再过来,先去别处转转。”
祖海等大军出去关上门,才对青峦道:“宋妍你还记得吗?现在没名没份跟着大军,还与她丈夫离婚。”
青峦吃惊,他怎么会不记得宋妍。“宋妍贪这个大军的钱?她现在的丈夫也不会穷到哪里去。”
祖海道:“宋妍这人惟利是图,说不准的。她本事好,想沾谁都沾谁。”说着便转了风向,不愿多谈宋妍,“你看,做饭店老总日子不好过,天天有空就得过来给朋友敬酒,求朋友捧场。还是我当初选择得对,把宾馆承包出去,让别人去烦,我大不了出让部分利润。当初这个大军跟我差不多规模,现在他精力全放在他的宾馆酒店里,资产已经大大不如我。”危机过去,祖海应该可以得意了,也值得得意。
青峦心中不由回想了一下宋妍过去的表现,觉得宋妍学校时候已经比较势利,但没想到出了社会,会变成作风有问题的人。“荷沅还搂着宋妍不放吗?以前宋妍挺占荷沅的便宜。这种人,还是避开一点的好,荷沅现在的利用价值更大,不是以前一件衣服一餐好菜那么简单了。”
祖海不欲就此细说,只笑道:“放心,荷沅现在精着呢,早防着宋妍了。你住得习惯不习惯?等下吃完饭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看看需要添些什么。你平时吃饭什么的怎么解决?”
青峦一一作答。其实他也没什么讲究的,美国读书时候住租房,现在公司提供的公寓要比以前的租房条件好得多。两人以前说话没什么话题,都是祖海没话找话的时候比较多,现在一起说到上海的吃穿住行,竟是很多一致。各自拿一瓶啤酒自酌自饮,自在说话,有如当年的安仁里家宴。唯一遗憾是少了个荷沅。
正说着话,青峦接到林西韵电话。“童先生,不好了,荷沅可能出问题了。现在都已经是八点,她还没给我电话,我心急如焚。”
青峦都忘记身边是荷沅的丈夫祖海,整个人被荷沅可能出问题的消息惊住了,大声问:“怎么回事?荷沅不是在北京玩吗?”这一说,祖海立刻竖起耳朵,问了一句:“谁来电话?”青峦忙告诉祖海:“是林西韵,说荷沅现在没给她电话,她急死了。”
祖海松了口气,道:“没什么,这事我知道。他们大学时候柔道队的许寂寂今晚结婚,荷沅在那边参加婚礼,当然不会来电话。”
青峦听着放心,将话传达过去。林西韵却愣住了,没想到这会儿祖海会与童青峦在一起。她本来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想找一个与荷沅亲近但又不是最近的朋友说说,才抓到青峦。她清楚祖海是怎么待荷沅的,哪里敢说给祖海听,不找死吗?只怕祖海知道真实后连夜飞车去内蒙,走前顺手拧下她的头。她当即条件反射似地连声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又客气几句才放下电话。
青峦觉得林西韵今天说话有点怪,这个披着羊皮的狼难得失常,另一次失常是在那次听闻孔祥龙失踪的时候。想到这儿,青峦忽然心头一阵轻颤,不由自主地将荷沅参加许寂寂婚礼与孔祥龙失踪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荷沅与其说是去参加婚礼,会不会是去那里帮孔祥龙的忙?林西韵究竟知道多少内情?青峦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祖海。
祖海一听便拍案而起,“有鬼,只有荷沅这个老实头才会被林西韵送去充炮灰。”他立刻动手拨荷沅电话,关机。这才回想起来,荷沅中午通电话时候说话反常的详细,当时他因为贷到款激动都没留意。祖海第二个电话便是给林西韵,电话一打就通。“林教头,你实说吧。荷沅想在许寂寂婚礼上干什么?”
林西韵早就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祖海找上门,祖海与青峦在一起,两人迟早得把事情想到正确方向去。她不敢隐瞒,将中午通话原原本本与祖海说了一遍。祖海听完,大吼一声:“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你知道这是送命的生意吗?”说完便挂了电话,跳起来便拉上青峦要走。但走到门口又折返,坐回原来位置,一只脚踩在旁边椅子上,象座山雕似地歪着脖子沉思。
青峦被祖海的手劲拉得手腕酸痛,知道祖海现在心急,能坐下来考虑实属难得。他也一样的急,不知道荷沅会在那边做出什么。祖海又没将电话复述给他,他只听见荷沅做的是送命的事。他等了会儿,给祖海时间考虑问题,好一会儿见祖海没有动静,才捅捅祖海:“想出什么联系办法没有?你内蒙有没有熟人?”
祖海拧眉敲了下桌子,道:“只有麻烦他了。”看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查看该章节最新评论(0)正在加载……
六十二
李小笑的电话一路不断。有比较有面子的朋友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的,也有手下报告如何处理到场宾客事宜的。小骆要求换司机开车,请李小笑回去处理大事,李小笑不肯,此时怎可回去,回去脸皮往哪儿搁。
不过李小笑终究是情绪激荡,车子开出城,开进荒野后,天色明显黯淡下来,他忽然一个转弯将车停到路边,闷坐在车里沉默不语,只是“嘶嘶”地抽烟。
小骆被呛得难受,又不敢开窗透气,草原夏日的晚上蚊子小咬极多。可也不想打断李小笑的沉思,不许他吸烟,想来这个时候李小笑视香烟为救命稻草。正犹豫着要不要跳下车抛下车上的老梁下去透气,可又实在不放心这个会得对许寂寂霸王硬上弓的无耻男人,老梁此时也神智不清着呢,谁知道这个李小笑会不会让历史重演。忽听身后传来一串喷嚏。小骆欣喜,打开顶灯一看,老梁睁开眼睛,却迷迷糊糊的似是无法聚焦。小骆试着问一声:“梁荷沅,好吗?饿了没有?”等好久,却不闻荷沅回音。
李小笑却应了一句:“啊,对了,还没吃晚饭。”说着连忙发动车子开向前去,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小骆只得作罢,不过怀疑老梁距离清醒应该不远了。
车子在黑暗中行驶,关外的公路异常平坦,因为车子不密集,即使双车道也显得宽敞。在黑暗中开着开着,终于到达一个灯光有点灿烂的所在。眼见灯光越来越亮的时候,一直侧着身坐着的小骆听见身后又传来声音,这次是清清楚楚的说话声:“小骆,我们离开了吗?孔教头呢?”
小骆连忙道:“你醒了?我们已经在回北京的路上,现在找地方吃晚饭。孔教头在后车厢,没事儿。不过他多吸了点乙醚,可能会多睡一会儿。”
荷沅“嗯”了一声,总算放心。全身还是软软的,不想起来,但侧脸朝前看去,却第一眼就看到驾驶座一具庞大身躯,难道是李小笑亲自开车?他不结婚了吗?荷沅发觉脑子不够使,又闭目躺了会儿,才到:“小骆,我不饿,你自己吃饭,不用管我。”
车子正好到一家饭店门前,李小笑踩下刹车,坐了会儿,等手下进去饭店看了出来招呼,他才道:“都下去吃饭,吃了饭赶夜路。”
果然是李小笑,荷沅心说她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什么了?怎么新郎官逃婚?但她实在懒得起来与李小笑之流坐一起吃饭,干脆装病到底:“小骆,等下帮我拿点水和吃的,我喉咙特别难受,全身还是没力气。”
李小笑没说什么,只嘀咕一声“受劳”,便出去了。小骆看了关上的车门一眼,又拉了拉,确信关紧了,才道:“李总答应我放人,我们把你和孔教头抬上车时候,许寂寂以为我们抓了孔教头不知去哪里发落。跑出来打骂,拿肚里孩子威胁李总放人,又当众打伤李总,李总可能觉得很没面子吧,便宣布取消婚礼,还让人盯着许寂寂务必到医院流产。然后我们就出城了。就是这么回事,还不知道他们将怎么处置孔教头,幸好,孔教头还没做出什么来。你还是下去吃点什么吧,喝点粥也好。”小骆终究是没说许寂寂不关心荷沅死活的事,这事以后一定要与荷沅说,但不是今天,今天的老梁太虚弱,似乎经不起这等打击。
荷沅想了一下,便跟着小骆下车,一点不敢托大,伸手扶住小骆。两人几乎是才刚进门,小骆的手机便响起。他看看显示,笑道:“我爸难得主动给我电话。”
没想到接起电话,那边传来的是梁秘书焦急的声音,“小骆?你没事吧?你爸在开会,我确认一下。梁荷沅的先生急得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了。”
小骆忙说没事,又把电话转给荷沅让她说一句,梁秘书这才放心,叮嘱荷沅给家中打电话。荷沅饶是再不清醒,也想出来一定是祖海从林西韵那里得到消息了。连忙打开包里的手机,焦急地等着信号爬上五格,便急不可耐打给祖海。
祖海在电话那端果然是气急败坏,奇怪的是还有另一道声音在电话中一起清晰地响起,“荷沅,你你你没事吧?这种事我再忙你也得跟我打声招呼与我商量啊。你怎么反而只与林西韵说呢?人家虽然是朋友,到底是外人,能偏心你吗?她要是偏心着孔祥龙,那不是把你往死里送吗?怪不得你不让我去内蒙。你说你现在哪里,我立刻过去。”而另一把显然是青峦的声音一起跟着说,“荷沅,你有没有受伤受欺负?你才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你逞什么能?不说你了,你说实话,你究竟受伤没有。我知道你要么不说,说了不会撒谎。”祖海与青峦几乎是脸贴脸一起说话,说完才发觉两人情急之下粘在一起,祖海倒也罢了,青峦立刻跳开,暗自指控自己,怎么与人家丈夫抢话。
荷沅听着电话里两股交错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能看到电话那端祖海与青峦的焦急。还真是如祖海所言,家人外人,那是不一样的。“祖海青峦,我没事,真的没事。这边出了不少事,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还得问小骆,我累得睡觉了。现在李总自己开车我们一起去北京,我们在一个路边小镇上吃饭,婚礼给取消了。真的没事,我什么伤害都没有受,要不要我拍张照片回来给你们看看做证明?再说有小骆跟我在一起呢,谁能拿他怎么样。你们在一起吃饭?也不等我。”她说的是家乡话,料想周围一圈人必定听不懂。
祖海显然是不相信,“别的不说,我明天一早飞北京,我得看见你才放心。小骆也没事吧?你带着小骆冒险,你不怕老骆怪你?家里人谁舍得自己人冒险?路上小心,不行的话还是别开夜路,随便住一晚再走。”
被祖海一说,荷沅才意识到叫小骆一起行事是大大的不妙,虽然是小骆自己要求留下一起动作,不先回北京的,但他是孩子,她是成年人,应该强行保护好小骆,她都没把小骆当孩子看了。被老骆知道了,老骆会怎么想?看看现在祖海对林西韵咬牙切齿的态度,不用说,老骆若是知道详情,还不心中骂她梁荷沅恩将仇报?荷沅抬起脸,口吻坚毅地道:“祖海,你不用去北京等我,别说我这边确实没事,你来,只有更加添乱。你放心我,我会自己处理好一切。也让青峦放心,我不是小孩子。”
祖海岂能放心,但听荷沅说话口吻严肃,他一向熟知荷沅的个性,知道她既然不愿他插手,他出现在北京的话,荷沅也不会给他电话告诉他见面地址,而他又不能一而再地麻烦老骆,只得答应不去北京。青峦听了祖海的解释大不以为然,青峦说荷沅性格里有冒失成分,有时还真得有人出手纠正她。祖海心说,荷沅是那么肯被管的吗?但青峦也是好心,他就不说出来了。可祖海心中挺郁闷的,他宁愿看到一个虽然坚强,但依然小孩子脾气十足,做事冲动,离不开他帮衬的荷沅。刚刚电话里的荷沅坚强之外又加了独立,这让他非常难以接受,仿佛这样的荷沅离他有点遥远。
祖海本来心中很有揪林西韵出来好好责问的意图,但荷沅既然平安,他也不想多提。人在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呢。再说林西韵总体上说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但祖海不会为她此次任由荷沅涉险的心态找理由。但是回到空落落的家里,祖海还是生气地打了半小时沙袋。
接到祖海与青峦充满关切的电话,荷沅犹如喝下一晚香甜的热粥,整个人温暖起来,脑袋更是变得清明。小骆看着荷沅晃晃悠悠地回桌,微笑道:“很不公平,你听得懂我们说悄悄话,我们听不懂你们的方言。”
荷沅一笑,可不是,她现在将坐在小骆身边打电话的李小笑的话听得一丝不差。她听到,李小笑发着火坚持要把许寂寂肚子里的孩子打了。等李小笑拍了电话,桌上有人开始陆续冒死进谏。大家几乎统一口吻,取消婚礼是英明决策,但孩子不能不要,不管孩子是男是女,都是李总骨血,说什么都得挺过十月怀胎,让那女人将孩子生下来再说。
李小笑不语,荷沅看得出李小笑心中一定是正方反方斗个不休,一方是面子,一方是子嗣。桌上所有李小笑手下人的看法都是要李小笑忍一时面子得失,换子嗣出生。但没人替许寂寂想一想,这么做,将一个独立的女人当成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发表自己的意见,但不直接与李小笑对话,孔祥龙的事情可以合作,许寂寂的事情她不想再与李小笑瓜葛。她选择对小骆说,而且不用英语,存心让李小笑听见这世上还有不同的声音。
“小骆,换你,你怎么处置许寂寂肚子里的孩子?”
小骆经历过刚才李小笑说出打下许寂寂肚里孩子的那一幕,路上想来想去觉得李小笑这样一个人做出这种决定理所当然,而且他现在如果反悔,肯定会被很多手下朋友看不起。所以他很圆滑地回答:“李总的处理……当时只能那样了。但我们局外人为李总可惜,可惜李总的孩子。”
荷沅闻言不由一笑,果然是官宦子弟,说话滴水不漏。“作为女人,我更倾向于孩子还在娘胎的时候,做母亲的更有发言权。”
一个李小笑戴眼镜的手下听了忍不住插嘴:“那也得看做母亲的脑子正常不正常。放权给那女人作主?天晓得那女人会将李总折腾成什么样子。今天那女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给李总面子,还不够吗?你让李总现在跟那女人好言好语商量什么?”
荷沅回答:“我的理解与你不一样。从许寂寂的角度来说,她看到我和孔教头被昏迷着抬上车,她心里以为是李总将活埋或者让狼叼了她两个朋友,所以在朋友性命与李总面子之间她选择了朋友性命,因为人死不可以复活,而面子却可以弥补。但我不认同许寂寂的做法,现场我虽然没看到,可也能猜测到,她缺乏起码的理性沟通打算。这事,只要稍微问一问,答案便自不同。”小骆听了心说,许寂寂想救的人不包括梁荷沅。但也不得不承认,许寂寂当初正是这个心理。
戴眼镜的紧盯不舍:“对了,问题的关键被你说出来了,那女人为什么不肯沟通?李总给她的还不够?换作是你,你会不会问一下丈夫之前,先将鞋子当着众人面甩过来?谁没有苦衷?谁不会一厢情愿地做选择?但前提是别害着别人。今天这事,李总有哪点做得不对?”
荷沅心说遇到马屁精了,那人都咄咄逼人地将对话上升到李小笑对还是错的地步,在这种环境下,在蛮横的李小笑面前,谁敢拎着脑袋说一个“不”字?起码她没这份胆量。“这位先生既然提出让我指出李总哪里不对,我只能用我有限的资历来说一句话,据我所知,世上大多数事情,是无法绝对给出对还是错的评价的。大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在哪个权威领导下大家达成一致,统一口径朝某个方向走。辩论?在大多数情况下,我看不到能辩出什么结果,反而容易导致走向极端。我们今天坐在这里说话,一个目的,给李总提供方方面面的信息,正的反的都提供,帮助李总有效思考。就这样,多的我不说了,点到为止。”帮许寂寂也只能点到为止了,难道还能扭着李小笑遵从她的意见?李小笑显然不是个能说得通道理的人。或者搬出老骆劝阻李小笑?老骆又不是她爹。
小骆在旁边微笑地岔开话题:“老梁,你这不是跟伟人唱对台戏吗?我们书本里可是说真理越辩越明的。”
荷沅啐道:“你才是第一个不信的。对了,你给孔教头加了多少料?估计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说话时候看看李小笑,不知道他会不会提出不肯放过孔祥龙的处理方式。她本来就有点旁敲侧击的意思。
小骆道:“不知道,估计今晚应该会醒来。但……”小骆也看向李小笑。这个时候的李小笑面对陆续上来的饭菜,一动不动,只阴着脸沉思。甚至都不知道他倾听了老梁与他手下的对话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