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你也是搞刑侦的,咱且不说你的弹夹怎么到了蔡光的弹夹里,蔡光的弹夹怎么到了河里,最起码你要解释清楚你的弹夹有没有?有,你现在拿出来让我们看看;若是没有,怎么没有的,你说不清楚那是过不去的,咱们谁也别想糊弄谁,你说是吧?”叶千山在对陈默的又一轮的谈话里那一份耐心令和他在一起的黄沙、夏小琦都感动了。
陈默闭着眼把脑袋放在椅背上,胡子茂茂密密地长起来。叶千山看着陈默等着陈默回答。只听陈默长叹了一口气说:“唉,我要是全说了吧,显得我这个人人品不好,出卖弟兄。可是不说吧,你们不逼出真实的情况誓不罢休,那我就对不起秦一真了!”听到“秦一真”的名字几个人都警醒地坐端了身子。
陈默极诚恳地看着叶千山说:“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有一天,我们下一届的两个同学来找秦一真,说让秦一真给找个弹夹,秦一真这人挺义气,他不好拒绝人家,又不肯把自己的给出去,就顺手从我桌子上把我刚擦的弹夹给了那同学。我当时虽说对秦一真这一举动有点意见,但,碍于低年级的两个同学在,也就不好发作。再说了,秦一真当时是说借用,临走时还让那两个同学用完了还回来……可是时候一长就把这事淡忘了,我没再跟秦一真要,秦一真也没再提还弹夹的事儿……”
陈默说的这一情况立即引起了叶千山等人的高度重视。陈默说的是真是假必须经过验证和核实才行。此一情况迅速反馈给师永正。师永正说事不宜迟,传秦一真!
秦一真难得回家回得早。
罗兰说:“今天班上没事吧?”
“天天都有事还中,我又不是国务院总理!”秦一真可回来早了一天,说话似乎比回来晚时硬气多了。
罗兰高兴地说:“我们难得在家一起吃晚饭,我给你炒几个好菜,可是,不能白给你炒菜,你怎么谢我?”
秦一真就俯在她耳边咕哝了几句什么。罗兰就举着锅铲作出愠怒的样子欲追打秦一真,秦一真忙说:“夫人,息怒,我这厢有礼赔不是了还不行吗?”
秦一真忙不迭地洗菜、择葱切姜末,罗兰负责炒菜。两人配合默契,不大一会功夫饭菜就上了桌。
吃罢饭,两个人沐浴熏香,刚刚躺进被窝,电话铃就响了。
罗兰说:“肯定是你的,一到正事准有电话搅和!”
“还兴是你的,你们所不也是关键时候来电话捣乱吗?你自己接吧!”秦一真心里凉凉快快地对罗兰说。
罗兰说:“要不是我的,罚你今天晚上跪搓板!”罗兰一边说一边抓起了电话。
电话是打给秦一真的。
夏小琦在电话里的语气挺急,秦一真不敢怠慢地开上车就奔军分区招待所了。
到了军分区招待所,他一路小跑着就上了楼。按夏小琦在电话里的交待,他推门进到205房间。他进屋时仍气喘吁吁地。屋里有师永正、叶千山,没有夏小琦。他觉得屋里的气氛不对就问:“夏小琦打电话让我来这儿找他,他人呢?”
师永正表情极其严肃地说:“秦一真,刚才从外面进来,看见了吗?大院里一车武警在那儿等着呢。你快说,你把弹夹给谁了,咱马上派武警抓人去,咱好破案!”
“破案当然是好事,可什么弹夹是我给谁了,我怎么听不懂你们这话的意思?”秦一真摸着自己的脑袋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秦一真,我可跟你说,你可得拿党籍担保,陈默说你把他的弹夹拿走了给人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有这回事?”
秦一真听叶千山这么一说疯了一般吼道:“快给我拉鸡巴倒!我告诉你们,一个我没放枪打人,二一个我没必要记住这个,我真有这事我能忘了?我没有!”
“真没有?”师永正和叶千山悄悄交换了一下眼色。
“没有,就是没有!”秦一真好像要拉开架式跟人拼一场似的咆哮道。
“真没有你就回去吧!”秦一真没想到他最后听到的是这么绵软的一句话。
雷声这么大,雨点就这么小,一共没有5分钟就放他回家了。他走出205房间到院子里转了一转,听师永正说有一车武警呢。四处都看了,院子里连武警的影子都没有,他恍然明白刚才的话是师永正虚张声势诈他的!
他回到家里,罗兰稀奇地问:“你这是干啥呢?这么快就回来了?”每次秦一真要是被招呼走,走个十天半个月是常事,今儿个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倒令罗兰深感不正常。
秦一真一个后倒,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温情全消。他关了灯睁着眼想着刚才的情景,他觉得陈默诬陷谁也不该诬陷他,跟今天一样严峻的情景他在1992年也曾领教过一次,只不过那是为了保陈默,而这次是被陈默所诬陷。人生实在是一场戏……
那是1992年8月的一个晚上,桥南发了一起杀人案。秦一真那时已被提为二科副科长了,把案子研究定了范围,已经是午夜时分。他们回到刑警队值班室,谁也没有睡意,鲁卫东就说咱玩两把牌吧。玩到凌晨1点多钟,就听到外边传来“救命呵,救命!”的喊声。把头探到窗子外面听了听是哪边发出的呼救声,以为是马路上。几个人就往下跑,陈默跑在最前面。秦一真跟陈默是同学又是多年的同事,他知道陈默立功心切的毛病,干啥事都想叫人说他个好。
陈默在前面跑,秦一真就在后面跟着。陈默跳墙跑到检察院,从检察院跑到法院,跑着跑着,听见喊声是从法院刑庭的那个二层小楼上传过来的。陈默掉头就往法院里跑,秦一真往前跑时,被悬在空中的铁丝给拦了一下,往后趔趄了几下幸好没倒。陈默个子低,不用猫腰就过去了。
楼上有个黑影正骑在窗框上喊救命。秦一真在后边说你因为啥喊救命呀。
那人说楼道里有个人要杀我!
陈默闪身就进了楼道。
秦一真怕陈默一个人进去吃亏就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到了一楼楼梯碰上一个人影往楼下跑。楼梯是那种是那种中间宽楼梯、两边分支出同向平行的窄楼梯,他们从左边上来到二楼梯间,看见人影又掉头往上跑,秦一真就喊站住。结果那小子又撒腿往楼道里跑。秦一真又喊道:“站住,我是警察!”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陈默出手开枪了。
秦一真和陈默就摸黑在楼道里搜索着,就听窗框那儿有汩汩的声音。秦一真说陈默,人在地上呢!陈默就喊了一声坏了,一跳跳过去跑到厕所把灯打开,就着灯光一看,那个人头正中有一个血眼,血眼还往外冒血呢。秦一真说:“操蛋了陈默,放了屁了!”说完他冲着没进楼的鲁卫东喊:“卫东,赶紧地,给处里打电话让出现场!”
陈默一下子就蹲在那儿不动了。
秦一真说:“你蹲那儿干嘛,赶紧想主意呀!”
陈默说:“你说这事咋弄呀!”
秦一真想想说:“这么弄,你就说‘站住,我是警察,他跑。我鸣枪警告。我再喊,站住,我是警察,他还跑。我再鸣枪警告,结果一搜索他已经死了!’”
陈默沮丧着脸说:“就你喊了一句,我没喊……”
秦一真说:“我说陈默呀陈默,你咋这笨呢!”
被打死的人是刑庭的姜庭长,喊救命的人是法医的一个亲戚。偷着在那里留宿。据说法医那日买了一台三万多元的照相机放在了保险柜里,留宿的人说他半夜看见一个人蹲在保险柜边上,他就大喊起来。还据说姜庭长很喜欢鼓捣照相机。可是姜庭长已死留下了费解的谜。法医检验时,他的鞋带系的好好的,衣服穿得很整齐。办公室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平平整整,凌晨1点多钟,他肯定一直没睡觉,再有,如果没事,你慌慌张张地跑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陈默那一枪打得也算是神了。秦一真后来反复回忆,楼道里黑糊糊的,只是从窗子那儿透进一点亮光,陈默就是借着那点亮光向黑影射击的。结果一枪出去,人影就不见了……
陈默最终按秦一真说的回答了检察院的询问。
一个月后,检察院的检察长和法制处长突然把秦一真传到检察院。进门,一屋子人摆的阵势挺唬人。
“坐那儿!”检察长说。
“因为啥坐这儿?”秦一真一脸的不服气。秦一真当时想,又不是我放的枪,你们跟我摆这个架式干啥。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法制处长说:“这是见证人的位子!”秦一真一听这话就更来气了:“证人的位子?我一辈子没干过好事,我没当过证人,我当警察就是混进内部来的,我咋当证人呢?这座我不坐,你们要问就问不问找我们领导去,要不我就回去!”政法委法制办公室主任语气缓和地说:“一真,咱们都这么熟,我和师永正叶千山都挺熟的,公安局、检察院咱们两家前后院,咱们就是想再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形……”
秦一真多少次想过那天晚上的事儿,平心而言,那件事,陈默也没啥大错呀。最起码,那件事跟古城的案子绝无关系。
现在秦一真已经心平气和了许多,师永正和叶千山这样做也没什么错。人家凭什么就相信你没有拿弹夹送人呢?想到这些他就想到了陈默的现在。如果那些案子都是陈默干的,陈默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杀一个老姜就把他吓成了那个样子?秦一真实在想不懂。
罗兰一觉醒来,发觉秦一真还翻过来掉过去的,就问:“因为啥呀,咋总睡不安生?”秦一真就把这事说了。罗兰想了一下说:“嗨,现在看来,陈默一直表现自己,想多立功,增加保护色呗!他不想再摊上事,这要是一查二查的再和前边的案子联系起来,陈默可不就慌了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