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琼忙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郝休转过左肩,苦笑说道:“你看看这条左臂,错非我闪避略早,整条手臂已经废了。”
桑琼见他肩后衣衫已裂,内里裹白布,布上已血水浸透,一片殷红,不禁骇然道:“伤得这般重?快让愚兄替你止血敷药。”
郝休闪身退开,摇手道:“不劳大哥费心,只是一点皮肉之伤,业已敷过药了。”
桑琼诧道:“你伤在肩后,自己敷药包扎,怎会方便?”
郝休尚未回答,卧房中已传出一声轻笑,道:“是我替他裹的伤。”接着,门帘掀处,闪出一条红色身影,竟是郝隐娘。
桑琼惊道:“你……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隐娘淡淡一哂,道;“阿儿汗宫又不是铜墙铁壁,我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难道不行?”
郝休笑道:“大哥,别信她胡吹,告诉你吧!是我出去接她进来的……”
隐娘眼波一横,哼道:“笑话,你不去接我,难道我就不能自己进来?咱们要不要重新试一次?”
桑琼忙道:“好啦!你们兄妹总忘不了顶嘴吵架,现在咱们看似顺利,实则情势十分险恶,今夜赵如虎跟踪追蹑,便是证明,这木屋不易藏身,姑娘,你得多小心些才好。”
隐娘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连这个也要人教?”
桑琼苦笑道:“我是提你个醒儿,哪敢称得上‘教’字。”
隐娘道:“谢啦!我自己会当心的。”一扭身,又回房里去了。
桑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问郝休道:“贤弟,你且把受伤经过,说给愚兄听听?”
郝休吁道:“说起来,都怪我鲁莽了些,不过,那琼楼之上,确也不可轻视……”
微微一顿,才继续述说道:“……咱们分手以后,我绕道潜人后花园,一路都未发现桩卡,园子里更是花木扶疏,宁静异常,琼楼孤立在一片水池中,远望去仍有灯光。
“我掩近池边,审度地形,才知道那小楼四面环水,只有一座石桥可通,此时楼中灯火未熄,若要越过石桥,难保不被楼中人发觉。
“逡巡再三,我决定不经石桥,便绕到小楼后侧,准备用‘摄空浮梗’之法,飞过莲池,潜人后楼见机行事。
“偏偏事有凑巧,我那儿还没有行,东花园忽然鸣锣告警,发现了奸细,锣声传来,小楼上突然灯火尽灭。
“我见机不可失,一提真气,便掠过了莲池,由后面的一道小巧扶梯,偷偷潜进了小楼。
“楼上是一圈回栏,静静的不闻一丝声息,我自问落脚移步都非常小心,谁知才登上回栏,楼中忽然有人喝问道:‘是什么人,这般大胆?’紧接着,一缕寒光,已破窗飞射而至。
“我骇然之下,连忙拔出了长剑。”
“寒光来势极快,看形状,仿佛是一支女人簪发的玉钗,我来不及细看,抡剑就砸,谁知却吃了大亏……”
桑琼听到这里,情不自禁插口问道:“怎么样了?”
郝休摇摇头,道:“说来惭愧,那东西虽是一支小小玉钗,却被人附注了内家真力,一格之下,直震得我整条手臂奇痛彻骨,钗儿没碎,我手中长剑竟被震飞脱手,和玉钗同坠池中。”
桑琼骇异莫名,脱口道:“贤弟,一叶知秋,对方既具此功力,你就该赶快抽身才是啊!”
郝休凄然一笑,缓缓道:“是的,小弟也情知不能再留,惭愧的是,人家未容我要来便来,要去便去,剑钗落水时,我已经掠身欲走,谁知就在这一瞬间,剑芒透窗射到,我闪避不及,人在空中被击伤背部,若非我及时提聚真气,险些坠入池中。”
桑琼惊道:“这么说,你连那伤你的人是谁,也没有看见了?”
郝休苦笑摇头道:“凭良心说,人家根本坐在房中,并没有现身,我受伤之后,飞过水池曾经回头张望了一下,回廊上根本没有人,窗帘也没有打开。”
桑琼大惊,道:“这不成了‘驳剑’神功?”
郝休正色道:“是不是‘驳剑’之术?固然难下断语,至少,那小楼中的人,在运剑的功夫上,已达炉火纯青境界,这是可以断言的。”
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那人在伤了我一剑时,只冷笑说了一句,‘算你运气不错’。以后即寂然恢复了沉静,是的,他说得一点也没夸张,昨夜之战全身而退,的确是靠着运气,如非我身上穿着厚棉袄,那一剑,恐怕会洞穿我的肩胛。”
桑琼负手徘徊,忽然驻足道:“贤弟虽受此挫折,却暂时不可让韩东沧知道,咱们等会去见他,只说琼楼沉静诡异,未敢轻入,否则,天山二叟一旦觉得咱们失去利用价值,必然改弦易辙,事情就不好办了。”
郝休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理会得,但是大哥对于探楼盗书一事,究竟作何对策呢?”
桑琼微笑道:“我对那部‘聚精秘录’,根本毫无兴趣,只是不愿让它落在韩东沧手中而已,假如有机会,最好能让韩东沧自己去碰碰钉子,目前,咱们一面跟他拖延,一面设法管救麦佳凤才是急务。”
笑容忽敛,忽又压低声音说道:不过,咱们这座木屋目标太大,很不安全,令妹住在这里,恐怕……”
话未毕,隐娘一掀门帘,走出卧房,接口道:“放心,我的事自己会想办法,不用你们烦神……”
正说着,后门突然传来“剥剥”叩门声,有人低唤道:“爹!快些开门!”
桑琼急道:“是鹊儿那丫头回来了,你们二位且去卧房内避一避,把房门拴起来。”
郝休兄妹点点头,依言退入卧房,拴了房门。
桑琼略作整理,自去打开后门。
门开处,不觉一怔,原来鹊儿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披凤氅,面垂厚纱的红衣女子。
桑琼刚诧问一声:“这位是”
鹊儿一侧身,推了他一把,轻声道:“是路姑娘来了!爹!快让开。”
桑琼暗吃一惊,连忙闪开,鹊儿领着路贞贞低头而人,直到厅中坐下,待桑琼掩妥后门跟人前厅,路贞贞已经卸去凤氅和面纱,一脸凝重之色,隐隐泛着怒意。
鹊儿欲沏茶,却被路贞贞摆手拦住,冷峻地道:“不必了,我只要问几句话,问完就走。”桑琼见她面色不善,心里已猜到其中的缘故,欲故作不懂,躬身施礼道:“姑娘驾莅寒宅,实令属下蓬荜增辉,但不知……”
路贞贞截口道:“我有一件事,想当面问问郭舵主。”
桑琼拱手道:“姑娘如有垂询,只须一令相召,属下自当入宫晋见,何劳姑娘亲临寒舍?”
路贞贞冷哼一声,道:“那是因为我知道郭舵主太忙,再说,自从两位韩堂主返宫,大小事务,金龙、黑虎二堂莫不径断独行,我这个留宫镇守的弟子,早就不放在你们眼中了。”
桑琼忙道:“姑娘这么说,委实折煞属下,属下父女蒙姑娘提拔照顾,恩赐隆重,才有今天,纵有天胆,也不敢轻慢姑娘。”
路贞贞冷笑道:“你能知道这些,总算末忘根本,那么,我且问你,昨夜东园蓝楼擒获一名女奸细,你怎么不来告诉我声?”
桑琼呼冤道:“擒获奸细时间已不早,属下曾想人宫禀报,孰料又在金龙堂附近,发现另有奸细潜入,经率众追捕未获,直忙到天亮始回在下处,实因分身乏术,岂敢隐瞒姑娘。”
鹊儿也在旁边插嘴道:“我说呢,爹一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否则,他说什么也会赶到西园来一趟。”
路贞贞怒容顿减,道:“我曾经叮嘱过你,一有桑琼或麦佳凤的消息,必须立即驰告,你昨夜在东国蓝楼既有所见,论理就该先把人押到西园里来,怎么径送水牢去了?”
桑琼故作诧讶道:“姑娘的吩咐,属下牢记未忘,但属下并没有得到那桑琼和麦佳凤的消息呀?”
路贞贞道:“你昨夜在东园假山上捕获的女奸细,她……”说到这里,忽觉不妥,连忙改口道:“她可能就是桑、麦二人派遣来的,你难道没问过她?”
桑琼道:“回姑娘,属下擒住那女奸细后,就奉命押赴水牢囚禁,迄今连她姓名也没问。”
路贞贞顿足责道:‘糊涂!你怎么一句话也不问,就把人送去水牢,那种地方,岂是人住的?”
桑琼俯首抱拳道:“属下只是奉命而行,既然姑娘不放心,属下这就去水牢把人提出来问个清楚……”
路贞贞一挥手,将一块银质令牌甩在桌上,接着,拂袖而起,道:“不用你们审讯了,现在你持我令牌,赶快去水牢把人提出来,直接送去西园朱阁,由我亲自审讯,若有毫发损伤,我唯你是问!”
桑琼为难地道:“回姑娘,日间人多眼杂,能否到夜晚……”
路贞贞怫然道:“不行,现在是卯正三刻,限你辰时以前送到,否则按抗令治罪。”
说完,不容桑琼再作分辩,带着鹊儿径自离去。
鹊儿临出门,焦急而亲切地叮嘱道:“爹!快去办事吧!姑娘正在气头上,千万别误了时限。”
桑琼唯唯颔首,送走二女后回房跟郝休兄妹商议,叹道:“好不容易因安顿麦佳凤之便,发现地牢被囚老妇,原拟藉探视机会,暗查老妇来历,没想到路贞贞的消息,竟会如此迅速。”
郝休问道:“大哥不是正愁无法挑起他们内争么?让路贞贞把人提去,岂不正好激怒韩东沧?”
桑琼长吁道:“那是从前的想法,如今那管牢的褚老大已为我掌握,麦佳凤不至再受苦,假如能获得三数天时间,就不难从老妇口中套出端儿了。”
隐娘忽然含笑问道:“桑大哥准备利用麦佳凤去套问老妇的话么?”
桑琼点头道:“正是此意。”
隐娘道:“假如麦佳凤她不肯呢?”桑琼道;“只要我能将身份秘密告诉她,她一定不会拒绝,即或她不愿,我也可以藉探牢的机会,设法向那老妇探问。”
隐娘笑道:“你不是说,那老妇被囚了许多年,连曹克武亲自入牢询问,她都不肯回答一句,你又怎知她会回答你的探问呢?”
桑琼道:“除非她不是沙娜拉或侍婢阿兰,否则,她一定会回答我实话的。”
隐娘问道:“为什么?”
桑琼取出耶律翰所赠“权戒”道:“这枚虎斑指环令,乃是当年阿儿汗宫最高令物,她们见此指环,怎能不据实回答?”
隐娘接过“权戒”,把玩片刻,竟将戒子套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笑道“好啦!东西暂借给我用一用,桑大哥,走吧!我陪你去路贞贞那儿交差去。”
桑琼诧道:“什么?你……你陪我去?”
隐娘双手反剪,笑道:“假如你怕我中途逃了,用绳索困了去也可以。”
桑琼一惊,失声道:“你的意思是要……”
隐娘双眉一挑,轻笑道:“有什么不行呢?反正路贞贞并没有见到麦佳凤,她只是那样猜测罢了,你就说昨夜抓到的奸细是我,她相信固好,不然,顶多仍将我押还水牢,那时候,我就可以替你仔细问问那老妇是谁了,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桑琼惊喜交集,又有几分担忧,沉吟不决道:“此计虽妙,只是太委屈了你,而且,还怕韩东沧突然去牢中提审,露出破绽。”
郝休哈哈大笑道:“大哥奈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小弟有个更妙的方法,既不引起路贞贞怀疑,且叫韩东沧看不出破绽来,包管天衣无缝又各得其所。”
桑琼笑道:“那你就快说出来,咱们参酌!参酌!”
郝休招手道:“天机不可泄漏,附耳过来。”
桑琼和隐娘如言凑耳过去,那郝休眉飞色舞,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隐娘听了,含笑不语,显然是同意了。
桑琼却摇头道:“这办法不行,只怕瞒不过姓褚的。”
郝休一拍胸脯,道:“你只须把麦佳凤领出牢时,给我仔细端详一下,其余的不必担心,都包在小弟身上。”
桑琼迟疑了一会,道:“贤弟,你真有这个把握?此事关系.甚大,可不是闹着玩的呢?”
郝休笑道:“放心,绝误不了事。”
桑琼无奈,只得点头道:“既如此,我就先走一步,咱们在内宫围墙外见面,那儿静僻无人,便于行事。”
商议定妥,桑琼独自先离了木屋,径赴水牢而去。
郝休待他去远,含笑问隐娘道:“你都准备好了吗?”
隐娘笑道:“早已妥当了,不信你看。”
说着,解去外衣,揭下面纱,赫然竟是第二个麦佳凤,无论脸型、身材、衣著,完全与地牢中的一个难分轩轾。
郝休笑道:“你这模样若被他看见,准会吓个半死,他要不疑心昨天抓了个‘西贝货’才怪!”
隐娘道:“他要是认出你的本来面目,更会大吃一惊,以为见着鬼了!”
郝休忽然收敛了笑容,轻叹道:“人也好,鬼也好,时机未到最后关头,我是不会让他看出本来面目的……”语声一顿,又问道:“你见到大师兄,他怎么说?”
隐娘道:“大师兄为了那两头雪狒,暂时不能进来帮忙,他叫咱们凡事谨慎为上,如非必要,最好避免跟兰花娘娘朝面动手,据说那婆娘一身武功,确已达登峰造极境界,咱们不会是她的敌手。”
郝休哼道:“一剑之仇,难道就罢了不成?”
隐娘道:“话不是这样说,武功一道最为实在,一分工夫,一分火候,谁叫咱们根基太浅,这可不是徒凭意气的事。”
郝休不耐地道:“好啦!好啦!不跟你抬杠了,你就跟大师兄一个鼻孔出气,反正我说不过你们。”
隐娘温柔地笑了笑,道:“咱们也是为你好,又不是伙着欺侮你!”
郝休摇手截口道:“我知道,别再唠叨没完了,你在房里等一会,我得去跟他们见面啦!”
话一完,匆匆拉开后门,大步而去。
隐娘螃首微摇,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在前厅中独坐沉思,没多久,前面忽然有人叩门叫道:“郭舵主在家吗?”
隐娘一惊,连快闪身退入卧室。
在她想,房中既无回应,那叫门的知道无人在家,自会走了,谁知那人却毫无离去的打算,拍门之声越来越急,同时大声叫道:“老郭,开开门呀!堂主有请,现在立等前往。”
隐娘本想冒应一声:“知道了!”檀口甫张,又觉得不妥,万一那人催促同行,岂非弄巧反拙。
心念及此,索性闷不吭声,给它个不理不应。
那人拍了许久门,仍不肯罢手,力道略加,“克嚓”一声,竟将门栓震断,推门走了进来。
隐娘在卧房门帘缝中望见,不觉骇然大惊,原来那人独目伟躯,一脸大麻子,像貌十分凶恶,居然一步步进了正厅。
她虽然不认识这麻子就是号称“阎王”的赵如虎,但见他硬闯进来,立生警惕,猛纳一口真气,一缩身,躲进帐架后面,屏息凝神而待。
赵如虎后臀受伤未愈,走路时就像长了“绣球疯”。一拐一拐十分难看,他每一举步,疼在后股,恨在心头,独眼中凶光闪闪,口里却仍旧亲切地叫道:“老郭在家吗?堂主有请啦!”
连叫几声仍无回应,不禁诧道:“咦!奇怪了,门是由内拴上的,人却到哪儿去了呢?”
口里喃喃说着,脚下却缓缓穿过厅堂,向卧房走来。
走近房门,撩帘探头一望,又缩了回去,及至绕到后门,才恍然道:“难怪,原来是从后门走了!”
突然,浓眉一皱,脸上随即浮上一抹狞笑,低声道:“这真是天赐良机,姓郭的,你手下狠毒,伤得老子这么重,老子也要你尝尝赵阎王的手段。”
声落,迅即掩开了后门,掀起垂帘,重又跨进了卧房,独自疾转,探手从怀中掏出一只细颈小磁瓶。
隐娘藏身蚊帐架后,眼看那赵如虎潜人卧房,满脸怨毒之色,从磁瓶中小心翼翼倒出四五粒黄豆般药丸,揭开儿上茶壶盖,统统倾人茶中。
那些药丸,不问可知必是毒药,隐娘不觉暗暗庆幸,心忖道:幸亏被我窥见,不然,糊里湖涂把命送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按说,赵如虎若是在茶水里下毒之后,抽身一走,也就罢了,偏偏赵阎王心狠手辣,担心桑琼返来,未必一定会喝那冷茶,于是,又取了茶碗,另将数粒毒丸,用茶水溶开,洒在桌面和茶几上。
他这毒丸名叫“碧罗三色丹”,看是黄色,溶化后却变成碧绿色,水液干后,又变成浅灰色,其毒性之烈,不在四川唐门的“碧鳞五毒散”之下,非仅入腹无救,即使不曾饮用毒水,那风干后的毒粉,沾肤即入,循血遍走全身,也是无药可救的。
赵如虎暗下毒手,一心要置桑琼于死,茶中下毒,桌上洒毒,仍嫌不足,偶抬头,见卧床上铺的床单,恰好也是浅灰色,心里一喜,竟将瓶中所余毒丸,全部溶在一双茶碗中,双手捧着,直向床前走来。
他的用意,自不外要在卧床之上,遍洒毒水,待桑琼夜晚归寝,叫他一眠永不醒。
却不料毒水未洒,突然发现蚊帐后面站着一个人。
赵如虎大吃一惊,只当是白昼见鬼,吓得抛去毒水,抹头便跑。
隐娘形藏败露,也吃了一惊,玉腕探处,长剑已“呛”然出鞘……
赵如虎刚奔出三四步,脑后寒飚刺肤,剑芒已到,亏他应变得快,慌忙一缩肩头,但闻“嗖”地一声,头顶发髻竟被削断。
赵如虎机伶伶打个寒噤,惊惶回顾,却发现仗剑追出来的并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这一看清,赵如虎反倒胆量略壮,沉声喝问道:“你是谁?躲在这里干什么?”
隐娘冷冷一笑,道:“你又是谁?鬼鬼祟祟弄这些毒水,要想谋害什么人?”
赵如虎见隐娘明眸皓齿,益证绝非鬼魁,不觉更壮了胆,沉声道:“你是宫中哪一处的侍婢丫环?连我金龙堂赵阎王也不认识?真是好大的胆!”
隐娘笑道:“啊!原来你就是赵阎王?
赵如虎道:“正是,你这丫头……”
隐娘突然笑容一敛,重重啐道:“呸!你妈才是丫头,你叫赵阎王,姑奶奶叫你去见阎王!”
声落,振腕一剑,分心刺了过去。
赵如虎怯惧之心已去,无奈手无寸铁,难以招架,一侧身,双掌横推,避开了剑锋,冷哼道:“我明白了,你不是本宫弟子,必然是潜人宫中的奸细,郭柳两个狗男女,勾结外敌,将奸细藏匿房中,如今被我姓赵的识破,且看你们还拿什么掩遮?”
隐娘晒道:“可惜你明白已经太晚了。”
赵如虎哼道:“凭你丫头,还留不下赵某人!”话声甫落,双掌连环劈出,猛向隐娘下盘攻到。
隐娘一点莲足,身形陡然拔起,手中剑平举齐胸,却不出手。
赵如虎攻敌是假,抽身是真,掌势霍地一收,人已仰身向房门外跃去。
隐娘早知他有此一着,蓦地一声冷嘿,双手向外一翻,长剑竟脱手电击而出,遥向赵如虎胸腹射到。
两下里几乎在同一瞬间发动,赵如虎甫近房门,隐娘的长剑也划空射落。
赵如虎全没想到隐娘竟会施展“驳剑”之法,一时间闪避不及,闷哼声中,直被长剑透腹穿过。
他强忍剧痛,双手紧按着露出肚外的剑柄,一个跟头,滚出卧房,竟然又巍颤颤站起来,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嘶声叫道:“有奸…”
最后一个“细”字尚未出口,突然一条人影从后门直冲进来,扬手一指,点在赵如虎背心“命门”穴上。
赵阎王身躯猛地一震,双手立松,废然倒地,两只脚抽搐了几下,果真去见“阎王”
了。那及时赶到,点闭赵如虎穴道的人,正是假扮柳如花的郝休。
隐娘追出卧房,从尸体上取回长剑,随即将经过情形大略说了一遍。
郝休摇头道:“论这姓赵的素行,杀他并不为过,问题是如今咱们身分不能暴露,弄个死尸放在房里,却不好处置。”
隐娘耸耸肩道:“我若不杀他灭口,你们的身分更会暴露,好在咱们又不把这儿真当自己的家,尸首塞在床下面不就行了?”
郝休道:“也只好如此了,事不宜迟,我还得送你去地牢,咱们快些动手吧!”
两兄妹说做就做,合力将赵如虎的尸体搬进卧房,塞进床下,又小心翼翼将毒水倒去,抹干了血迹。
一切舒齐,已经耽误了半个多时辰,郝休叮咛道:“记住你现在是冒充麦佳凤的身分,我送你去水牢,就说是将你还押,一则瞒过守牢人;二则让你藉此机会,设法探询那瞎眼老妇的身分,非到不得已时,不可轻易露出那枚‘权戒’证物……”
隐娘笑道:“知道了,只管放心吧,绝不会误事的。”
郝休又道:“现在是大白天,为了路上方便,你最好把脸遮住,远远跟在我后面,等到了水牢附近,咱们再一同进去。”
商班定妥,隐娘依言用一幅网巾,遮了脸庞,两人轻轻启开后门,先后走出木屋。
这时,已是辰牌时分,宫中弟子往来,街上显得颇为热闹,郝休在前,隐娘在后,彼此相距丈余,低头向水牢走去。
哪知事会凑巧,刚走到金龙堂附近,忽然迎面奔来一名巡护舵弟子,恰与郝休对面相遇。
那名弟子一见郝休,慌忙止步施礼,道:“柳舵主来得正好,堂主坐候甚久,又叫属下赶来相请,现正立等召见呢。”
郝休一怔,问道:“堂主召我何事?”
那弟子诧异地反问道:“怎么?舵主没有见到赵领班?他没告诉舵主吗?”
郝休摇头道:“从昨天见过他一面,直到现在也没有看见过他。”
那弟子更诧,道:“那么,柳舵主不是从郭舵主那儿来?”
郝休道:“谁说不是,郭舵主刚才奉召去了内宫,谁见到赵阎王啦?”
那弟子困惑地道:“这就奇怪了,半个时辰之前,赵阎王奉堂主口谕,去请二位舵主,难道他没有去?”
郝休冷笑道:“十个麻子九个怪,谁知道他又假公济私干什么缺德事了,咱们别管他,我只问你堂主召见有何大事?”
那名弟子连忙拱手答道:“据属下所知,大约是为了昨天夜晚,郭舵主在内宫擒获一名小奸细,堂主有意要提审一下。”
郝休闻了,不觉一怔,忙道:“好!你先去回报一声,我这就去找郭舵主,同往水牢提人,随后就到堂中应讯。”
那名弟子却道;“堂主已命护卫班钱副领班去水牢提人,舵主只须赴金龙堂协助审讯的事就行了。”
郝休惊道:“钱副领班去了多久?”
那弟子道:“大约已有顿炊光景。”
郝休暗吃一惊,忙挥手道:“既如此,我即刻去寻郭舵主,你先走吧!”
那名弟子拱手转身而去,郝休却焦急万分,当一沉吟,回头向隐娘递递个眼色,疾行几步,闪身进人一条窄巷中,不片刻,隐娘也随后跟了进来。
郝休四顾无人,急忙把事情变故匆匆告诉了一遍。
隐娘骇然道:“这可怎么办?咱们得尽快通知桑大哥才行,否则,事情就要被拆穿了。”
郝休道:“他被路贞贞唤去,一时哪能脱身,为今之计,只好由我押你去金龙堂应讯,瞒一时,再作道理。”隐娘道:“可是,韩东沧如果问我姓氏来历,我该怎样回答才妥当呢?”
郝休沉吟道:“这倒的确是桩难题……”
隐娘道:“那我索性给他一个三缄其口,随他问什么,总不回答!你看可好?”
郝休摇头道:“不行,你若闭口不答,必然激怒韩东沧,万一因此被他识破你的易容化装,那就更不妙了。”
隐娘道:“依你说,应该怎么办?”
郝休敛眉良久,毅然道:“事到如今,你只好直认是麦佳凤,并且坦承此来目的,是为了寻找路贞贞叙旧,让那韩东沧有所顾忌,不敢难为你,我再见机转寰,事情就容易掩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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