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候,园外忽然传来三声金铃声,一道昏黄光影,急急由前官移来,止于日月洞门前。
接着,又闻后园值勤剑婢娇叱道:‘什么人擅击金铃?”
一个苍劲的声音答道:“在下纪浪,有要事求见,烦劳通报。”
“候着!”
值勤剑婢刚转身穿过园圃,欧阳倩已接口道:“是纪总管吗?请他进来。”
剑婢应声退去,不片刻,领着浑身劲装剑佩的屠龙手纪浪来到绣楼下。
欧阳玉儿令丫头挑明灯光,陪着紫燕下楼在小厅中接见屠龙手,未及莅礼,纪浪便神色凝重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柬,双手奉上。
紫燕接过来一看,只见柬上写道:“丑正时刻。宫主莅戒坛寺召见,务希准时晋见恭聆讯示。此令。”
紫燕脸色微变,扬目间道:“这是由第三魔宫送来的?”
纪浪点点头,道:“经信鸽送达于寿臣住所,被属下取得。”
紫燕道:“所谓丑正时刻,是指的哪一天?”
纪浪道:“此属急令,就是指的今夜丑刻。”
紫燕一惊,仰面看看天色,道:“这么说,只有一个时辰不到了…”
欧阳玉地道:“魔宫突然急令召见,但于寿臣又不在,这可怎么办呢!”
良道:“如照往例,于寿臣如不能分身,由属下代他一往亦可,不过,从今义中看来,恐怕此事已另有意想不到的变化,属下不敢作主,特来请款姑娘们……”
紫燕诧道:‘有什么意外变化Z你先说说。”
纪浪道:“魔宫惯例,各地分宫都自称‘分宫主’,所谓‘宫主’,通常是指的总宫宫主曹克武,…——”
欧阳玉儿失声道:“难道是曹克武老魔头亲自赶到燕京了?”
纪浪道:“属下也正起疑,论理说,如是火灵官陈童有事约晤,口气不会如此尊大,所以,适才会就此事与飞大鼠李明兄相商,但据他所知,最近又并无曹克武老魔将东来的消息,如今于寿臣离宫,桑庄主追去又没有消息,假如魔宫有所行动,应付起来殊感为难,是以属下才赶来向姑娘们请示。”
欧阳王儿骇然道:“大姊,你看会不会是桑哥哥追敌出了意外,魔党提前发动,故意川计试探咱们的虚实?
紫燕摇摇头道:“桑公子武功机智,决不会治在于寿臣之下,我看不太可能!”
欧阳*几道:“可是,他已经离宫整整四天了,假如追上于寿臣,现在就应该回来了?”
紫燕沉吟了一一下,道:“或订他一时未能追上,耽误一两日并不稀奇,但他既然还没回来,咱们宁可往坏处设想,先应付这份急令要紧,即使桑公子出了意外,咱们仍得与魔崽子一拼。”
说到这里,语音微微一顿,.转对纪浪道:‘时间无多,纪总管即请如约前往戒坛寺,我会别嘱高手随后掩护,见了魔宫来人,无论他是陈童还是曹克武亲到,皆须沉着应对,先安其心,不可被他瞧出破绽。”
纪浪躬身道:“如果他们问起于寿臣,属下应如何答对。”
紫燕道:“尽可照实情回答,就说他奉命去崂山取药,尚未回宫,但须注意不可泄露桑公子抵达本宫的消息,假如魔崽子们真有动手的企图,不妨拿话拖延一下,返来之后,咱们再商议应付之法。”
纪浪应诺,立即告辞而去。
紫燕一面令丫环往后楼呼唤墨黄二燕,一向对欧阳玉儿道:“后山才现异兆,魔宫又有行动,看来咱们不能空等桑公子了,妹妹快去准备一下,咱们到前宫会。”
欧阳王儿心中悬念桑琼,只觉忐忑不已,匆匆应了一声,回身上楼束札去了。
须臾,墨燕和黄燕也双双赶到。
紫燕欧阳情将大略情形复述了一遍,正色吩咐道:“纪总管冒险赴约,可能发生危险,你们两人可暗中尾随前往,只准远远追蹑,切不要暴形迹,只要纪总管能平安回宫,不得擅自出手。”
墨燕问道:“万一纪总管遭到危险呢t!”
紫燕道:“能救便作全力一击,不能救则尽速回宫报告。”
黄燕听了,跃跃欲试,笑道:“但愿真是曹克武老魔亲到,咱们早就想会会他……”
紫燕脸色一沉,道:“你不要轻举妄动,误了大事,这是天寿宫安危所系,到时候休怪做大姐的按宫规从事。”
墨燕知事态严重,忙应道:“大姐放心,我会管着四妹的!”回头向黄燕一扬秀眉,双双拔起身形,如飞而去。
两人刚走,楼上忽然传来欧阳玉儿的惊呼声,叫道:“大姐快来”
紫燕吃了一惊,纤腰一拧,掠上楼梯,但见欧阳王儿满脸惊容,正望着楼四旁那座翡翠屏风发愣。
紫燕低喝道:“五妹,什么事?”
欧阳玉儿用手指着屏风道:“大姐,你看看这是什么!”
紫燕所立之处,恰在屏风外侧,目光迅扫,并未看见有何异样,待跨过梯口,探头向内侧一望,也不禁骇然猛震,险些惊呼失声。
原来那座墨绿色的翡翠屏风上,不知被何人题了七个鲜红的大字,写的是“山而欲来风满楼”。
字体苍劲有力,朱痕淋漓,显系新画未久,绿色屏风衬着鲜红字迹,份外触目。
欧阳王儿道:“我上楼来更衣取剑的时候,屏风上还没有这些字,转眼工夫,竟多了七个字,楼上毫无异响,窗外也不见人踪,这字究竟是谁写上去的呢?”
紫燕没有出声,仅用指尖占了少许红色汁液尝了尝,目光向窗外扫瞥一眼,冷笑道:
“写字的人早走了,例如我没有猜错,后山暗桩就是这人点倒的,而且,他已经藏身近处很久,趁咱们下楼跟纪总管见面的时候,偷取你房中胭脂,留下这七个字。”
欧阳玉儿惊道:“果真如此,咱们跟纪总管的谈话,岂不是全被他偷听去了?”
紫燕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不过,从他留下这七个字看来,似乎只在提醒咱们,并无恶意。”
欧阳玉儿咋舌道:“当今武林中,除了四大世家,还有谁身负这么精湛的功力?”
紫燕轻叹道:“天下奇人异士,岂仅四大世家,咱们从前正因自视太高,才落得今这般光景……”
语声微顿,又扫了字句一眼,哺哺道:“不错,山雨欲来风满楼。凶兆既现,一场艰困的争斗已经不远了。”
一声悠长的长叹,探手紧紧握住欧阳玉儿的玉手,姐妹两并肩走下了绣楼。
口口口
戒坛寺,在永定河西岸,距天寿宫不过十余里。
屠龙手纪浪于子夜时分,闪闪掩掩潜出天寿宫,不足顿饭光景,已赶到戒坛寺外,时间才仅子后二刻。
魔宫约晤属下,所定时辰不许有片刻差误,迟到当然有罪,来早了也一样要受责备,可是,纪浪有意提前赶来,正欲出其不意,先窥探寺中虚实,更重要的,自然是想确定莅临者究是火灵官陈童?或是老魔曹克武。
故尔,甫近寺外,便稳住了身形,故意轻咳一声,游目四顾不见暗桩现身,一折腰,迅速地闪人一片林中。
遥望戒坛寺,声鼓无声,显得十分沉静,紧闭着山门,寺内也仅有微弱的灯光,周围数十丈,空荡荡见不到一丝武林人物出没的踪迹。
纪浪不禁纳闷,心讨道:“别说曹克武老魔亲临,就算来的是火灵宫,附近也应该布置下警戒桩卡,看这情形,莫非怪我来得太早了?”
但细审天色,距丑正也仅差半个时辰,论理不至毫无动静才对。
他想想不解其中缘故,一横心,便壮着胆子向寺侧粉壁墙掠去。
由远距百丈欺近墙根,仍然未遇到丝毫拦阻,纪浪疑心顿起,猛长身,扑向墙头。
脚下一着墙顶,正待运目张望,谁料粉墙内突然卷起一股劲风,足踝匆忙被一件软鞭似的东西缠住,那东西猛一扯动,纪浪登时滚了下去。
末容他转过念头,凌空探来一只巨掌,飞快地一抄,扣住他的肩井穴,接着,向地上一贯,一个粗哑的口音低喝道:“拖下去!”
墙根阴暗处闪出两条黑影,一左一右,合力将他挟了起来。
纪浪穴道受制,眼日尚能活用,扬目一看,但见那出手擒拿自己的人,是一个身躯枯瘦的马脸老者,两名挟持自己的,却分明是五台山第三分宫的带刀武士。
当下急忙沉沉声道:“放手,我是屠龙于纪护法!”
两名武士凝日审视,都轻咦出声,道:“当真是纪护法,你不是”
纪浪叱道:“休要废话,快把我放开,我是奉急令召见来的,你们怎么可以个问清楚就胡乱动手!
两名武土着了慌,正欲代他解开闭穴,那马脸老者忽然一摆手中软鞭,喝道:“且慢!
纪浪见那老者面日颇为陌生,但双目神光闪射,语气十分傲慢,心知必是魔宫新网罗的绝世凶人,却故作不知,抗声道:“阁下是什么人,竟敢暗算纪某?”
那马脸老人冲耳不闻,自顾向两名武士道:“他就是奉令晋见宫主的人么?”
武士躬身答道:“是的,纪护法是由第三分官派往天寿宫的内应,宫主今夜召见的正是他们。”
马胜老人冷哼道:“用这种废物充当内应,难怪不能成功。”
目光移注纪浪,不屑地问道:“你看见了宫主的急令没有?
纪浪忍住气,点头道:“急令现在纪某身上。”
马脸老人冷冷道:“令上注明晋见时刻是丑正,你为何早到?
纪浪道:“这是因为匿身在天寿宫,出人不便,为掩人耳目,得隙便须脱身,无法算准时间。”
马脸老人阴晒道:“就算时辰拿不准,抵达寺外为什么不陈名通报,意敢越墙闯进来’!”
纪浪应道:“在下抵达寺外,遍寻不见警戒桩情,卡中又沉静如常,看不出是否有宫主圣驾进驻,只当发生了意外变化,所以才越墙查看虚实。”
那马脸老人冷冷一笑,道:“你的口舌很伶俐?”
纪浪也不示弱,道:“这本是实情,并非逞词令诡辩。”
马脸老人一探共,从纪浪怀中搜出那份急令,仔细查看了一阵,才解开了他的人道,冷哼道:“算你运气,进去吧厂
纪浪松了一口气,却故作姿态的抗声道:“阁下盘查了许久,自己身份名讳并未吐露,这好像与宫规不太相符吧?”
马脸老人晒道:“你敢情是不服气?”
纪浪道:‘阁下面面陌生,初次相逢,理当出示身份。”
马脸老人傲然道:“你定要打听老夫来历,只记住总宫新聘黑虎堂堂主枯老韩东海,就是老夫名讳。”
纪浪心头一震,个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急忙抱拳道:“原来是韩老前辈,纪良有眼无珠,不知老前辈昆促也入盟本宫,多有疏慢,老前辈丰勿见罪。”
枯老韩东海扫手道:“不须赘礼,宫主等候已久,去吧!”
纪浪冉三告罪,然后在两名武士陪同下,转身向正殿行去。
由粉壁墙到正殿,是一片空场,直径不足二十丈,但纪浪却感觉如隔千里,每一举步,竞是那么沉重。
现在,他已经确定召见自己的并非火灵官陈章,而是曹克武亲临,尤其更意外地得悉那马脸老人,竟是天山二老之一,使他不能不为之心惊胆颤。
“天山二臾”乃是同胞孪生兄弟,身材一胖一瘦,老大韩东沧人称“矮臾”,老二就是“枯臾’韩东海,这两个老凶物身材虽高矮不同,为人阴狠毒辣,却毫无分别。
天山二臾,也就是“天山五魔”的授艺业师,自从五魔出道,武林中早已传闻“二臾”
都先后去世了,谁知两个老凶物非但未死,反被曹克武说动出,担任了魔宫的堂主,此次随老魔东临燕京,势将为天寿宫平添两名劲敌,如今戒坛寺四周不设桩卡暗哨,想必是天山二臾自恃功力故意设的陷阶,假如紫燕派遣的随行高手也跟自己一样冒冒失头闯进来,那可怎么办呢?……
他一面走,一面迅速地思索着这些困难,无奈却无妥善对策,惶急间,已经越过空场,抵达正殿檐厂。殿前滴水檐下分列着十二名带刀锦衣护卫,面目都很陌生,一望而知全是由总宫随曹克武而来的亲信。
两名伴送武士同在阶前停步,躬身说道:“第三分宫护法纪浪,奉令晋见宫主,准时投到。”
其中一个锦衣护卫沉声道:“呈验号牌今文,听候传唤。”
纪浪取出急令和魔宫号牌,双手奉上,那锦衣护卫大模大样接过去,反复验看了遍,忽然沉着脸问道:“宫主召见的是断碑手于寿臣,他为什么不来?”
纪浪答道:“于护法因故离开燕京,尚未返回;急令由纪某收到,所以代他前来应命。”
那锦衣护卫又问:“你在天寿宫是何职务!”
纪浪道:“本是蓝衫队领队,于护法离开燕京以后,就暂代总管之职。”
那人仔细打量了纪浪一阵,微笑道:“这么说,纪兄在天寿宫的地位,远比在第三分宫更高嘛!相衡之下,是不是觉得有些委屈呢?”
纪浪一怔,连忙正色道:“纪某身受宫主厚恩,奉命潜入天寿宫,乃是为了效忠宫主,区区虚名禄位,岂在纪某心上!
那锦衣护卫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纪兄请暂候片刻,兄弟替你转报宫主。”说完,微微一拱手,转身人殿而去。
纪浪表面故作恭敬,心里却在暗骂,自忖身为分宫护法,又是受命担任特殊任务的一员,不想奉令召见,竟须遭受连番盘洁,那枯臾韩东海乃是一堂之主,神态傲慢些尚犹可说,这家伙不过一名随侍护卫,居然也官腔十足,不把人看在眼里,魔宫这份窝囊气,真叫人难忍受!
正想着,忽闻步履之声,那锦衣护卫陪着一人急步而来。
那人年约三十五六岁,神态威猛剽悍,穿一身大红色宽袍,正是北五台山第三分宫主“火灵宫”陈童。
纪浪急忙抱拳俯首道:“属下纪浪参见分宫主。”
火灵官陈童挥手道:“不用多礼,跟本座来吧,宫主已经问过两次了。”
纪浪急诺,举步跨上台阶,尚未走进殿门,忽被那名锦衣护卫伸手拦住。
那人含笑将号牌交还给纪浪,但迅速地在他身上搜拍了一遍,然后点点头,退开一旁。
纪浪大感恚忿,忍不住用眼睛望望陈童。
陈重却摇头低声道:“这是宫主的吩咐,晋见之人一律不许携带兵刃,宫主这一次出山,比从前谨慎得多,都为了各地屡有叛变的缘故……唉!快跟我进去吧!”
一声轻叹,领着纪浪转入大后殿侧的方丈室。
短短一段路程虽有陈童亲自带领,仍难免除搜查,由正殿至方丈室,纪浪竟被搜身达三次之多。
方丈宝四周更是戒备森严,甚至屋顶亦有老魔亲信护卫布岗警戒,纪浪见此情形,心中越发惴惴不安,不知曹克武突然亲临燕京,究竟是为了什么重大事故?
火灵官陈童和纪浪进人方丈室,曹天武正神色凝重地在审视一份天寿宫的地图,两支金拐就贴身靠在椅旁。
座椅后,分立着八名剽悍侍女,一个个叉手而立,神情木然,全是久经训练的猥族女子。
陈重低声禀报道:“师父,潜伏天寿宫的护法纪浪,已经奉令赶到,恭候师父训示。”
曹克武“晤”了一声,连头th没抬,冷冷问道:“于寿臣为什么事被派离开大寿宫?”
纪浪躬身答道:“是由北宫四燕派往崂山觅取解药……”
曹克武冷然截日道:“什么解药?”
纪浪道:“犀骨天狼钉的解药。”
曹克武微微一震,霍地扬起头来,两道精目向火灵官陈童扫了一瞥。
陈童立即低首道:“弟子只是将天狼钉分赐给夏护法几支,并没有给他解药……”
曹克武冷哼道:“夏上珍人宫未久,你荐举他担什三分宫首席护法,已经太过分了,又轻易分赐犀骨天狼钉,这种行为,就该重惩!
陈章童首喏喏道:“弟于一时疏忽,求师父宽谅。”
曹克武冷笑了两声,移目注视纪浪,道:‘北宫中何人被天狼钉所伤?怎知道崂山有解药?你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一遍。”
纪浪应道:“属下在天寿宫担任蓝衫领队,详细情形尚不全知,只知道有一夜,一辆马车深夜抵达天寿宫,车中有两个负伤之人,由北宫四燕亲自送入练功密室,后来于护法便奉命连夜赶往崂山取药,属下则被调往练功室四周担任警戒,并且暂时代理总管的职务……”
曹克武截日道:“本座部的是那两名受伤之人是谁?”
纪浪道:“属下不知道…”
曹克武佛然道:“你身为蓝衫队领队,又受命警戒练功室,会不知道那两人身份?”
纪浪道:“属下的确不知道,因为那两人人宫时,属下并末目睹,后来虽然担任练功密室警戒,也是在园中巡查守望,除了四燕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进人练功室,属卜仅知那两人身份颇高,却无法打听他们的姓名来历。”
曹克武沉吟了一下,道:“丁寿臣身为总管,他总该知道了”
纪浪道:“于护法可能知悉详情,但他当夜匆匆离宫,临去时并末告诉属下。”他从曹克武口气中,业已确定老魔仅系仓促赶来,绝未与于寿臣或崂山人妖联系,所以人胆把一切责任都推在丁寿臣身上,藉以搪塞询问,先求脱身,再与四燕共谋应付之策。
果然,曹克武眉头微皱,脸上顿现不悦之色,又责怪火灵官陈童道:“这样重大的事,于寿臣既未呈报分宫,又不告诉同门,居然兴冲冲去代四燕取药,你用这种人拍当重任,岂有不坏事的!
陈童躬身道:“于某一向做事谨慎,颇为机警十练,弟子猜他如此做法,必有不得已的缘故……”
曹克武脸一沉,叱道:“什么缘故?我看那匹夫只怕已经起了叛心,留恋天寿宫总管的禄位,一意在替四燕办事了!”
陈童呐呐半晌,不敢再作分辩,只得赔笑道:“他若敢生二心,弟子决不放过他,一定将他生擒回来,惨刑示众……”
曹克武冷哼道:“等到他真的叛变,一切都迟了,近来各地分宫人心浮动,谣琢纷纷,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我教养你们师兄妹九人,指望你们能替师父分忧,谁知你们一个个反成了累赘,你大师兄行事不慎暴露了身份,害得师父忍痛退出辛苦经营多年的西堡,你四师弟贪恋女色,逼反了何冲;你四师妹更好,连分官也被人家挑了…”
他一口气数说到这里,似已激起怒火,双目逼视陈童,又道:“……现在你替我算一算,你们师兄妹九个人,两个送了命,五个被困在巢湖,贞丫头留守总宫,你在这儿也弄得乌烟瘴气,咱们一举一动,人家了如指掌,人家在干些什么?咱们却蒙在鼓里,彼暗我明,处处受制于人,还谈什么扫灭四大世家,独霸武林天下!
陈童被骂得满脸通红,喏喏喏连声道:“弟子无能,辜负师父寄望之殷,只求师父息怒赐与赎罪补过的机会。
曹克武怒火略泄,面色稍缓,冷哼两声,凝容说道:“为师此次东来,倾全宫之力,并且网罗绝世高人相助,势在必得,决不容再有失手,趁东庄桑琼正被巢湖方面牵制,这时出其不意下手天寿宫,正是天赐良机,偏偏于寿臣又擅自离开燕京,炸药枢纽所在,只有他最熟,这一来岂非坏了大事!”
陈童忙道:“弟子可以发出紧急信鸽,设法将他半途截回来曹克武摇摇头,道:“信鸽再快,决无法在天明之前将他截回,何况以信鸽携带密令也容易发生意外……”
语声微顿,接着又问道:“你这份地形图,确无错处吗?”
陈童连连点头着:“此图系由于寿臣亲笔绘制,理应没有错处…
曹克武脸色复又一沉,冷冷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是不许用揣度之词来支吾搪塞的!”
陈童一连碰了几个钉子,只得垂于答道:“弟于碍于情势,无法前往天寿宫亲自对照,但纪浪乃是奉命相助于寿臣的人,又任职北宫,师父何不命他将图形核对一遍,若无错处,便可动手。”
曹克武听了,果然将那份地形图掷了下来,道:“仔细核对,我要坐等回答。”
陈童答应着,双手抬起图纸,回头对纪浪道:“纪护法,你在天寿宫甚久,必然熟悉宫中情势,请仔细核对这份图形,看看有错处的地方吗?”
纪浪躬身道:‘属下遵命。”伸手接了过来。
当他一看那图形位置,心里却暗吃一惊,原来图上所示,正是于寿臣在天寿宫中埋置火雷炸药的详图。
纪浪不禁满手冷汗,暗想:“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桑庄主和四燕正愁找不到炸药枢纽所在,有了这份详图,岂不是天助北宫免此劫数?我得设法把这份图形带回去,至少,也要把炸药枢位置牢牢记住,回去以后立即加以破坏想到这里,不期惊喜交集,连忙摒去杂念,全神贯注展目细看。
但闻陈童又道:“图中红线表示的位置,便是咱们埋藏炸药所布引线,这一块方形图记,就是引发炸药的枢纽,你千万细心核对,以免天明发动时弄错了位置,或是寻不到引发枢纽,坏了大事。”
纪浪闻言一惊,忍不住问道:“宫主的意思是说,引发炸药进攻天寿宫,就在今夜发动?”
陈童应道:“不错,所以你得特别仔细才行。”
纪浪心念电转,故作凝神审视,暗中却在苦思拖延之计,久久没有出声。
陈童又问道:“怎么样?图中位置与大寿宫相符不相符?”
纪浪故作迟疑缓缓答道:“依属下核对,位置是大体不差,只是”有意一顿,却没有按说下去。
陈童急道:“只是什么?你说!
纪浪将图双手递还给陈童,俯首道:“这话属下本不当说,但此图既然关系着今夜大局,属卜不敢隐私,只有向宫主坦陈了
陈童尚未开口,曹克武已抢着道:“有话你尽管照实说出来,从有关连,本座一定替你作主。”
纪浪拱手躬身道:“属下受主大恩,除了尽忠宫主,别的都不在意中,据属下看图上可疑之处很多……”
陈童骤然道:“难道于寿臣竟虚情谎报?
曹克武断喝道:“你先别岔口,听他说下去。”
纪浪定了定神,恭敬地道:“属下奉命潜伏天寿宫_一向相助于护法行事,当初埋置炸药时,属下亦曾参与,这份图中关于天寿宫形势,人致并无差错,但据属于记忆所及,埋藏炸药的地方却有些不甚相符…”
曹克武一面命陈童将图展放桌上,一面吩咐道:“何处不符?你且举例说明。”
纪浪道:“譬如后宫四燕居住的绣楼,因大法潜入后园下手,当时并未将炸药埋人楼下,仅在园门口屯少许助燃散粉,这一点,属下记得十分清楚,与图中却注明围绕全楼都埋有炸药,显然与事实不符。”
曹克武勃然变色,目注陈童连声冷笑不止。
陈童满头冷汗,恨恨道:“那匹夫连这么重要的地方都疏忽了,真正该杀!该杀!……”
曹克武冷冷道:“疏忽?哼!他分明已有叛离之心,只是碍于有人监视,才避重就轻敷衍了事,到时候,咱们费尽心机,却只毁了天寿宫几片砖瓦,嘿嘿!这就是你用的好手下。”
陈童怒无可泄,回头厉声喝道:“纪浪,你既知于寿臣所为不实,当时怎不呈报分宫?”
纪浪垂手答道:“埋药之事,由于护法全权处理,属下只受命协助,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呈报分宫的。”
曹克武冷叱道:“你自己用人不当,何能责怪纪护法,今夜幸亏于某不在,否则连为师也被你坑了。”
说着,将图怒掷于地,喝道:“炸药布置,限明夜之前补埋完毕,这张图交给纪护法重新订正,明夜丑正呈到,寅时二刻发动,违令者立斩不赦!”
陈童低声道:“弟子愿亲入北宫督促…”
曹克武道:“不必,你只给我把十寿臣那匹夫活捉回来,不然,就准备替他受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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