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大早,黄河岸边霜封岸,刮起的风也觉得冷飒飒的有些刺骨,就在这时候,从黄河南岸的黄土路上奔来三骑,三个人可不是别人,乃东厂的齐掌事与两大高手冒着寒风过来了。
河岸边靠着大渡船,渡船上只有一个汉子在升火。
升火当然是在做早饭,三匹快马过来了,这人在船上站起来瞧,然后他又蹲下去只装不知道。
但齐掌事三人却拉马上了渡船。齐掌事大吼一声:“开船。”
那人站起来,道:“我一个人?”
齐掌事“碱”地拔出刀来,叱道:“再哕嗦砍了你。”
于是,仍在船下面睡的四个人爬上来了,他们知道这三人的来头大,东厂的番子们爱杀人,有谁不怕挨刀的?
渡船解缆了,五个人哪个不用力呀,因为他们发觉三个人的脸远比之昨日的还难看,一个个脸上不见七情六欲,直瞪白眼珠子。
想杀人就是那种眼神。
五个船家心中也明白,不但要快快送走这三个大瘟神,而且也不敢伸手要小钱。
果然,当渡船刚靠岸,三匹马已骑上人,立刻往北飞驰而去。
马声急骤,引起茅屋中跳出一个人来。这个人乃苏东二是也。
苏东二见三个东厂的人飞马急驰,他也急了,直着嗓门大叫:“伙计,备我的马,快!”
伙计还在睡觉呢。就在这时候,黄河岸有叫声了。
叫的声音不太高,因为刮的西北风,风向不对,叫声便小多了。
渡船上的人未听见,但石堤上的苏东二听见了。
苏东二立刻奔到船边,他指着对岸,道:“快撑过去,有人要渡河。”
船老大问苏东二,道:“你不过河?”
苏东二道:“我不过河。”
船老大道:“要我的船白撑一趟呀。”
苏东二立刻摸出一两银子,道:“够不够?”
船上五人齐点头,船老大接过银子就撑船,还真快,霎时就撑到河对岸,于是,五个船家笑了。就听船老大笑道:“原来是咱们的财神爷呀,早知道是爷回来,刚才就拖延一阵子再放船。”
是的,司马如龙追来了,可惜只差半个时辰未追上头一班渡船过河。
司马如龙道:“你们渡过什么人?”
船老大帮着司马如龙把马牵上船,叹口气,道:“还是昨日那三个东厂番子,咱们遇上鬼了。”
司马如龙就知是那三个黑衣夜行人,心想不知他们在路上设了什么恶毒埋伏。
渡船靠上岸,司马如龙在摸口袋,船老大开口了:“客爷,渡河的钱已付了。”
“谁付过了?”
“我呀。”石堤后面苏东二拉马过来了。
苏东二笑笑,又道:“司马兄,一夜辛苦了。”
司马如龙骑马过了石堤,对苏东二道:“我去得及时,差一点文昌洞挨刀。”
苏东二道:“司马兄,现在东厂的人已往北走了,你有何计划?”
司马如龙与苏东二并马而行,他似乎早已想好了计谋,闻得苏东二的话,指着前方,道:“我有两个方案,其一,咱两人改装打扮成军士模样混在文大人侍卫中就近保护大人安全;其二是你我一前一后,一个打前站,一个跟后的。你喜欢哪个方案?”
苏东二笑笑,道:“我喜欢独来独往。”
司马如龙道:“那么,你喜欢第二个方案了?”
苏东二道:“司马兄,我走前面去,你……哈……”
他笑得十分自得,又道:“你不爱听我吹笛子,是不是呀。”
司马如龙道:“这事你知道,也是我告诉你的。”
苏东二道:“那么,还得清阁下尊耳多多忍受则个。”
“怎么说?”
苏东二道:“我在前面如发现情况,自会吹奏笛子示警呀。”
“你吹什么笛子?”
“我吹起《战刀曲》,使你血脉贲张,准备出刀。”
司马如龙道:“我接受,我怎么能拒绝?唉,不听也得听呀。”
苏东二哈哈笑了。他笑着,向司马如龙挥了挥手,立刻拍马疾驰往北,司马如龙拨马在附近一处茶棚,他过去喝茶歇腿了。
太行山区这两大杀手肩负的这场任务,霍先生以为十分重要,因为放眼当今,满朝之中有谁敢于上殿去参那魏老奸一本?
也只有开封太守文昌洞一人了。
太守文昌洞自从那夜发生东厂番子们刺杀未成之事以后,更激起他回京面圣的决心。他的心中燃起一股除奸的雄心更见强烈,因为他已发觉吾道不孤,暗中有人相助了。十月初二这天正午,太守府大门外快马十二匹早已备妥,文昌洞除从他的部将中调选十人之外,他的小甥女柳青青也与之同行。
别以为柳青青是个女子,论功夫随行的十个人中,就没有一人比她高明。
太守府门外没燃起火炮“辟啪”响,文昌洞在府门外先是望空一拜,再向街上众人深施一礼,便当先策马而去。
看起来他并未率大队人马一同前行,因为这并非去打仗,他是上朝去告状的。
当天夜里,文昌洞这—行十二人便到了新乡,文昌洞北上的消息无人知,新乡地方官当然也不知道,这一夜他们住在街头一家饭馆里。
吃过晚饭,文昌洞坐在房间中又把写好的本章再仔细地看了一遍,他列举魏奸一共二十一大罪状,足以要魏奸的命。
这时候柳青青走进房中来了,并道:“舅,我把附近看了一遍,没有可疑的人。”
文昌洞笑笑,道:“很好,你也早点歇着吧。”
“舅,门外咱们有两人一班守夜,应该不会出事。”
文昌洞道:“明天以后就不一样了。”
柳青青道:“舅,我知道,明天过午就接近太行山了,番子们必有埋伏。”
文昌洞道:“所以今夜大家放心地睡好觉,养好了精神应付”
柳青青退出房门了。
她刚走到小院,迎面有个卫士道:“柳姑娘。”
柳青青知道这人是率队的军官,她点点头,道:“你有事吗?”
那军官道:“柳姑娘,咱们一路北上,你可曾发现了吗?有人暗中跟踪呀。”
柳青青一怔,道:“我怎么没发现?”
那军官道:“相距两三里,只见这人骑着马,不疾不徐地在后面。”
柳青青道:“会不会是他?”
“他?谁?”
柳青青一笑,道:“好,我知道了,明天咱们再看,以后便会明白。”
于是,柳青青回到房中睡不着了。她心中想的是个瘦瘦的,高高的,手持一根手杖的青年人,这人的身手太高了,什么叫动如脱兔?他就是那种身法,什么叫静如处子?他站在那儿便大风刮他也不动,他的口吻……唔,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柳青青辗转反侧到四更天才朦胧地睡着。
却不料当她醒来的时候,那个军官立刻找来了。
“姑娘,事情有变。”
柳青青急问:“什么事?”
军官手中拿着一张字条,他对柳青青道:“一大早店家交来的字条,太可恶了,还未拿给大人过目。”
柳青青只一看,冷冷一笑,道:“是很可恶。”
她念着字条子:“回头是岸。”再看字条下款,竟是一把刀。
柳青青对那军官道:“白写,我舅舅是不会被他们吓回去”
于是,他对那军官道:“吃过早饭咱们立刻上路,这事别对我舅舅报告,免得使他生气。”
那军官立刻往店前去了。
柳青青与文昌洞走出店外,只听文昌洞道:“你们都吃好了吗?”
十个军官齐点头,文昌洞又道:“往北接近太行山,大家多多小心了。”
柳青青对文昌洞道:“舅,都安排好了,放心啦。”
文昌洞当先拍马往郊外驰去,新乡地方官到现在还不知文太守在这儿住了一晚。
已经走出十多里了,柳青青忽然拨马而驰,她的动作令文昌洞一惊。
文昌洞只回过头看了一眼便笑了,因为他发觉后面奔来一骑,并非别人。
文昌洞以为这人必是那夜的侠士跟来了。
他还真的猜中了,不错,后面跟来的正是大杀手司马如龙。
柳青青拍马拦住司马如龙,她微微笑了,道:“是你呀。”
司马如龙道:“巧的是我也上北京呀。”
再是一笑,柳青青道:“那晚谢你了。”
司马如龙道:“不敢当,比之你一个姑娘来,我还差一截,你的表现,令多少男人汗颜。”
柳青青道:“你不但刀利,口齿也利,哈……”
“哈……”司马如龙也笑了。
柳青青道:“你贵姓大名呀?”
司马如龙道:“名字重要吗?”
柳青青道:“你不会拒绝一个姑娘的请教吧?”
司马如龙发觉这位姑娘不但武功不错,也很会说话,而且十分吸引人。
他不由多看柳青青几眼,忍不住地道:“司马如龙,我叫司马如龙。”
柳青青道:“司马如龙,名字倒是好听的。”
她又指着她自己对司马如龙道:“我叫柳青青。”
“柳姑娘。”
“太守是我舅舅,我舅舅的武功也不错的。”
“那么,令尊大人又是……”
柳青青道:“我十来岁的时候爹就死了,我几乎想去找害我爹的人。”
司马如龙道:“令尊是……”
柳青青道:“我爹叫柳文堂。”
“中原怪侠柳文堂?”
柳青青道:“你也听过我爹的名字呀。”
司马如龙道:“是听说过,当年十大高手会泰山,只逃走了一个人。”
柳青青道:“你知道的真不少嘛。”
司马如龙道:“听说那次双方尚未过招十大高手中已倒下多人,显然中了毒。”
柳青青道:“我娘遍找下毒之人,找了多年未找到,我娘好可怜,她闭门不出五年了。”她顿了—下,又道:“十大高手会泰山,为的是要结合民间高手对付东海倭贼在我海岸的掠夺,真不幸却中了恶人的阴谋。”
司马如龙道:“而朝中却出了奸臣贼子,人民便苦了。”
他忽地一瞪眼,道:“你听。”
柳青青道:“听?听什么?”
司马如龙知柳青青的功力还不到“密音蚁浯”的地步,便轻轻地道:“笛声……”
柳青青在马上听了一阵,才点头道:“是笛声,听起来很远。”
司马如龙道:“柳姑娘,你快去保护文大人了,前面必有情况。”
柳青青立刻拍马追上去了。
司马如龙不追,他仍然不徐不疾地往前走着,当然他也看到了什么。
是的,那是一大片老树林子,由高高的山坡上一直延伸到一条河岸边,往北的大路便是由河的—边消失在林中。有人曾经这么说过,野猪林就在这片林子的最西边,有个故事就是说的鲁智深野猪林救林冲。
当然,这儿不是野猪林,但看上去却更见荒凉,也更令人觉得阴森。
渐渐地,笛声听得更清楚了,笛声起自林子的另一端,那至少在三里远处。
是的,苏东二的笛声充满了内力,他吹笛子也凝聚气功,这件事只有司马如龙心中明白。他心中却在叨念:“别吹了,苏东二,我已知道了,你收起笛子吧。”
然而,苏东二的笛声更加响亮高亢了,他立马在林深处,他的四周尽是老山林子,但他的笛声震波似乎令树叶发出飒飒响,好强的内功使附近的鸟兽也奔逃了。
一里外的村道上,没有人听得出它的笛声来自何处,因为苏东二的笛声太广了,又好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十八名东厂番子并不在意笛声,他们在二当头尹水天指挥下纷纷掩藏在树后。
尹水天并不知道这笛声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心中有些烦躁与冒火。
尹水天忍不住地骂了一句:“这是哪个该死的王八,吹得人心不宁。”
附近躲藏的一个番子道:“二当头,好像几个人在吹笛子。”
尹水天道:“几个人?”
那番子道:“至少有四个人。”
“你看到了?”
“听也知道,四方面都有呀!”
尹水天叱道:“去你的,不知道就少开口,四个人在四面吹,他吹他娘的那么整齐呀,猪。”尹水天听出来了,但尹水天不说出来是一个,因为万一他说错便失面子了。
很静,但也充满了紧张,因为尹水天至少也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前往开封的齐掌事与王子丹、王子壮兄弟二人在开封阻止文昌洞北上失败,而且齐掌事和王子丹受伤不轻,赶往石门去疗伤,那齐掌事直说有江湖人插手,叫他特别小心从事。
尹水天这人十分凶残,一头泛红的头发披在脑后面,他的鸭屁股帽子只掩盖了大半个脑袋,露出光秃秃的前顶门发着红光。
尹水天的厚砍刀是特号的,一个环抱的大树,有人看他十刀之内就劈断。
当昨天齐掌事把开封之事对他提及,姓尹的还拍着胸脯叫三人在石门等着他凯旋。此刻,尹水天再看看这一带他的十八个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马,只见每人提刀摆出准备围杀的架势,便也忍不住地点头笑了。于是远处传来马蹄声,尹水天的左手在挥动了。
路中央倒着一棵大树,那是尹水天砍倒的,如果想硬闯,那得绕过林子才可以。两边林子各有九个人埋伏着,若想安全通过,那就得露出几手瞧瞧。
这是一步狠招,想到的人实在不多,大概也只有阴狠的尹水天才会想得出来。
马蹄声越发地接近了,就见尹水天大马金刀地走到路中央,他站到树后面,双目宛如庙里火星帝君那一双火目似的,直瞪前面的那一条林道上。
尹水天的厚背砍刀反手搁在肩头上,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架式,等着动手了。于是,远处的人影闪进林中过来了,为首的正是开封府太守文昌洞。
文昌洞的后面有十个军官,文昌洞的身边便是他的外甥女柳青青。
这种队势表明了武官不怕死的架式。
那年头都知道文官在队后,武官在前头,也就是先人说的——文官不爱(贪)钱,武官不怕死,国乃强盛。只不过如今朝中魏老奸在弄权,全不是那一回事了。
文昌洞高举左手大声吼:“停!”
当然要停下来,路中央横了那么大的一棵树,他们骑马谁也过不去。
十二匹快马停下来,这才发觉另一边路中央站了个大毛汉。
这大汉正是尹水天,他咧开大嘴在咬牙,嘿嘿冷笑得人们全身起鸡皮疙瘩。
于是,文昌洞手一挥,有个军官可就吼叱了。
那军官勒马大树边,叱道:“这是你砍倒的树吗?”
尹水天道:“尹大爷不否认。”
那军官叱道:“你想拦路打劫?”
尹水天嘿嘿一笑,道:“错!”
那军官道:“怎么说?”
尹水天道:“请你们文大人乖乖地回转开封府,尹大爷我还会为你们大人在上面说项,不定来个高升呢。”
那军官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东厂番子,看你们横行到几时!”
尹水天反而呵呵一笑,道:“文大人,咱家在此忠告,请回转吧。”
文昌洞愤怒地大吼:“真是无法无天了,天理何在,皇上的礼仪何存?”
尹水天道:“文大人,尹某老实说一句,你走不到北京的,何不识趣回马。”
文昌洞叱道:“本官下定决心,绝不回头,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太过可恶,若不剪除,吾皇社稷何存?”
尹水天道:“休说得那么严重,魏公公仍然忠于朝廷,咱们也为朝廷卖命,何来危机,倒是你这老儿,如此顽固坚持,到后来你会后悔的。”
文昌洞叱道:“像你们这种狂妄的劣行,已至天怒人怨,你还不下马受缚。”
“哈……”尹水天大笑,道:“文老头,你是个不受尊重的顽固派,不值得尹大爷在此为你说项:如果你要绑尹大爷,何不过来下手。”
文昌洞沉喝一声,道:“过去,把他拿下。”
就见那军官用手一挥,大叫道:“跟我过去拿人。”
他当先跳下马,另外又有四个人也落在马下,各人拔出钢刀扑过去了。
尹水天选择的地方乃林密草长之处,尹水天的计谋就是先收拾了文昌洞身边的侍卫,完了他要好生地把文昌洞羞辱一番,惹他火了,也许他就会杀了文昌洞。
杀文昌洞身边的侍卫用不到尹水天出手的,自有他带来的十八名东厂番子出手。
果然,当那军官头儿带着四名侍卫扑到林中还未出手时,就听得“啊”声传来。
“啊”声不只一声,林中已传来冷笑,就听路中站的尹水天叫:“都解决了?”
“二当头,不够瞧,都安份了。”
尹水天仰天一笑,他把左手伸高,道:“文大人,你的人马不够瞧,我劝你回头吧,回头是岸啊。”
文昌洞大怒,叱道:“回头是岸是本大人要对你说的,你们这些奸恶之徒!”
他“呛”地一声拔出宝剑来了。
柳青青忙道:“舅,你稳着,我去。”
柳青青的刀已指向林中了,尹水天大声喝起采来,道:“好标致的妞儿,我要活的。”
他这才刚把话说完,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清叱,道:“柳姑娘,等等。”
柳青青回头,心中一喜,原来她以为司马如龙走远了,想不到此刻他才出现。
柳青青有些激动得想落泪,但她又不好意思,终究司马如龙她才认识不久。
柳青青持刀守在文昌洞附近,如今只有五个侍卫了,看上去文昌洞似乎陷于进退两难之境。司马如龙就来了,笛声也听不到了。
路上的大树那一面,尹水天抬头看过来,他忍不住地咒骂了。
“一个王八蛋,莫非就是开封城插手搅和的那小子?”
他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被骑马而来的司马如龙听到了。
司马如龙拍马大声吼:“闪开了!”
就见他抖动丝缰一声吼:“起!”
只见他飞马三四丈高下,“轰”地一声连人带马过了那棵倒在路中央的大树,使尹水天也忙不迭地闪到路边草丛里。
尹水天当然火大了,他是个十分嚣张的人物,当然不容别人在他面前嚣张。
尹水天大吼一声,道:“站住!”
司马如龙已拨马过来了,他沉声道:“你叫我站住?”
尹水天吼道:“不是叫你是叫鬼。”
司马如龙道:“我不但站住,而且还回过头来了。”他边说边下马,那马自动地走到草地边,它自在啃吃青草,不理会人们的血腥场面了。
手持木杖,司马如龙道:“你大概就是人们说的东厂番子的二当头‘追魂使者’尹水天吧?”
尹水天很少人知道他的外号,关洛道上他干过杀手,那已是十年前的往事了。
尹水天一瞪眼,道:“你小子知道的不少嘛。”
司马如龙道:“当然,我要杀的对象,我总是先把他们的底细摸清楚才下手。”
尹水天嘿嘿地冷笑了。
他几乎抖着一脸横肉,道:“就凭你?娘的皮,你经得了尹大爷的三刀劈?”
司马如龙笑笑,道:“用不了三刀,我只需一刀。”
尹水天双眉一紧,他想到齐掌事与王氏兄弟三个人都栽在这小子手中,忍不住地叱道:。“娘的,必是你在开封坏了咱们的大事了。”
司马如龙淡淡地道:“只不过施以薄惩,也叫你们知难而退。”
尹水天的凶性大发,咒骂道:“操,什么东西,尹大爷今天侍候你上路了。”
司马如龙一笑,道:“原本废话说得太多了,姓尹的,你出刀。”
尹水天双手举刀指向天,就不知他的一刀如何砍下来,他的马步发声响,半天才移半尺远。
司马如龙的双手端看他的手杖不稍动,他的嘴角在动,那表示他在冷笑。
柳青青很注意司马如龙,夜里只觉得他瘦了些,但此刻她认为司马如龙就瘦得很适中,这种瘦是很吸引女性的。柳青青的心中已怦怦跳了。
五个军官分守在文昌洞坐骑两边,因为此刻他们已知道树林里埋伏不少的人,到底有多少,只想着刚才五个人进去没多久便全倒地,说明必然不会少。
文昌洞原是看向林中的,但此刻他却十分注意树的那一边,因为司马如龙就要与姓尹的干上了。
移动是慢的,移动也有目的,尹水天的移动只在找下手的最佳时机。
司马如龙就卓立如鼎,他似乎表现出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样子,他甚至还在微微笑,那当然是冷笑。冷笑也是一种挑衅,冷笑总是令人不悦的。
果然,尹水天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杀!”
他的厚背砍刀在砍劈中途一共扭转三个方向,只一看便知道他连压箱底的“九龙刀法”也施出来了。
尹水天为什么能当上东厂的二当头,全凭的是这套刀法,当年他追魂使者就这一手绝活,在关洛道上吃香喝辣十多年,也砍了不少人。
此刻,他当然不敢稍存大意,出手便是绝招。
刀声带起窒人的“嗖”声,再加上尹水天的暴吼,那真的吓人一跳。
只可惜他遇上了司马如龙。大杀手司马如龙一连三声“厉害”,人似游鱼般穿梭在一片刀海里,他仍未拔刀。他以杖拨弄刀刃七次,忽地一声冷笑,自尹水天的左边闪脱过去,就已听得尹水天一声长嗥“啊……”
那是人们几乎想不到也看不清的一道冷芒,冷芒出自司马如龙的手杖,当尹水天刀拄在地,左摇右晃的时候,司马如龙面对着树林深处仍然在冷笑。,司马如龙不看尹水天,他相信尹水天不死也重伤,因为腰上一刀在冒血,至少也岔了血脉,想动也是难了。是的,尹水天无法动手,但尹水天还能叫。
他吼叫的声音带着嘶哑:“给我围紧了,杀……”
“杀!”
这声音紧随冒血的尹水天吼叫而自树林深处传出来。
那柳青青已尖声道:“小心啊,东厂番子……”
没等这些番子们围上来,司马如龙一声长笑,立刻往奔来的三个番子杀过去。
司马如龙是不会等着叫这些番子们把他包围的。
只见他一路往林中走去,只一照上面,立刻就是鲜血飞洒,司马如龙挥刀已打倒六个番子,他还往林中迎去,忽听歪身地上的尹水天戟指马上的文昌洞,吼道:“快,杀了这狗官!”
另一面七个番子一拥而出,正绕过大树杀向柳青青几个人了。
就在这时候,忽见头顶树梢直飞下一个人来。这个人来得突然,而且身子之利落令人大吃一惊,真是时候,他一落下地便拦住了七个番子。
还真吓了这些番子一跳,全都一怔间,立刻挥刀而上,只不过这人的动作太快了,他的身法也十分好看,宛似在起舞似的闪入七个番子中,谁也末看清他的刀是怎么出的,更未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当他闪到七个番子最后一人之后,他发出一声哈哈狂笑,双袖猛一抖间,行云流水般地跃人林中去了。
尹水天也不见了。尹水天是怎么不见的?原来大伙把眼光放在这位突如其来的青年人身上时候,尹水天便痛苦地由两个奔来的番子架上马背冲入林中了。
这真是一场痛快淋漓的搏杀,当一切重归沉寂的时候,柳青青尖声呼叫了。
“司马大侠,你在哪儿?”她叫了两声未有回音,却不知哪个方向传来笛声。
笛声带着几许的感伤,也充满了血腥,是的,苏东二又吹起他那《血魂曲》了。
他在什么地方吹呀,那也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便是司马如龙。
老林中的搏杀就这么地完了,文昌洞还真开了眼界,因为他也是头一回见人如此动刀的。他对柳青青道:“一个会用刀的人并不一定称为侠士英雄,唯有挥刀以维护正义者才是真英雄也。”
柳青青道:“舅,有两位英雄,他们……”
文昌洞道:“是的,两位侠士出刀了,咱们并不孤独,是不是?”
柳青青道:“咱们只有五名侍卫了,舅。”
文昌洞道:“够了,我相信这两位侠士就在我们左右,咱们走,绝不回头。”
五名军官也齐声道:“大人,咱们绝不怕死,咱们也不回头。”
文昌洞重重地点头,当先绕过倒在路中央的树到了大路上,他勒住马停下了。
他对五名侍卫吩咐:“挖个土坑,把咱们五名兄弟包裹好了暂时掩埋,他日隆重起回去。”
五名军土一听,一齐下马,他们奔入林中,把死的五个弟兄找出来,附近有石堆,就那么用石堆埋了五个弟兄,那笛声更见凄凉了。
柳青青又发现一个厉害的高手,这人出手之快几乎超过闪电,那也是她从未见过的高手,柳青青已发现她的这点武功想要保护舅舅进京,实在不够瞧。
柳青青虽然如此想着,却也宽心不少。
文昌洞也一样地心中安慰,江湖上果然卧虎藏龙。
柳青青随在文昌洞马后,她轻声地道:“舅,后来的那个侠士刀法更见犀利,这笛声是……”
文昌洞道:“能人异士各有爱好,这笛声很能令人心中踏实振奋。”
柳青青道:“但这笛声却有些凄凉。”
文昌洞道:“我却以为这笛声有悲天悯人之忿、恨当今豺狼当道的意味。”
于是,柳青青不再言语了。
他们已走出这片老林五七里外了,前面有个小镇,柳青青道:“舅,咱们应该住店了。”
文昌洞在马上发现路边一块界牌石碑,上面刻的是“清河镇”。
文昌洞道:“住店吧,咱们找一家普通客栈就行了。”
柳青青对五个军官道:“你们中间快去个人到前面看看,那一家客栈可以住下,只要清静就可以。”立刻,有个军官拍马往清河镇疾驰而去。
笛声似乎听不到了。
苏东二刚刚拨马往山道奔驰,路边的林子里传来声音,那是平和的声音。
“苏东二,你还未走?”
苏东二淡淡地道:“司马兄,我还真为你担心。”
司马如龙走出林子了,他平淡地一笑,道:“就为了你出刀杀了七个番子?”
苏东二道:“他们已扑近文大人与那位姑娘了。”
司马如龙道:“我知道,我也清楚,苏兄弟,我告诉你,文太守的武功不错,真要动手,柳姑娘的少林刀法也足可以抵挡一时,我便可以杀过去了。”‘“哈……”
“你,笑什么?”。
苏东二道:“你已认识那位姑娘,你已知道她姓柳了,哈……不错,那位姑娘实在不错,司马兄,这一路进京你要有所表现了!”
司马如龙道:“兄弟,你想歪了,我会……”
苏东二道:“你否认,这是正常的事呀。”
司马如龙道:“正常?难道我真的打算携家带眷远走高飞地离开霍先生?”
苏东二道:“你们双双也可以仗义江湖呀。”
“哈……”司马如龙道:“你好像说成真的一样,苏东二,你还是为你自己,去思想你的珍珠姑娘吧,哈……”
苏东二不笑了。他木然地想着远方,他徐徐地策马而去,那《相思曲》又吹起来了。
那是令人听了就酸鼻的曲调。苏东二的脑海里尽是珍珠的影子。
也不知消息是怎么走失的,清河镇出现了十七个壮汉守在这家“李家客栈”外,他们五更天便来了。
当“李家客栈”的伙计把大门拉开来,他还吓一跳,但这伙计都认识这些人。
伙计冲着一个黑汉抱拳道:“杨师父,你们大伙听了开封文大人这路上的遭遇,兄弟们谁不拍胸晡跟来保驾呀。”
有几个黑汉立刻粗声道:“大人起来没有,咱们要保护大人进北京。”
再细看这批武馆的人,一个个手中握着家伙,除了兵刃,每个人还带着干粮,想是半夜就准备了。
那伙计道:“够义气,我都想跟去。”
他对姓杨的点点头,又道:“我进去瞧瞧,大人是不是已经起来了。”
伙计这才刚回身,柳青青、文昌洞已走出来了,姓杨的武师只一瞧,立刻单胯就跪下了。
他这么一跪,大伙全跪,文昌洞感动得忙挥手道:“各位,快起来,这儿不是太守府,快请起来说话。”
十七个大汉黑的白的红的全有了,那杨师父冲着文昌洞施一礼,道:“大人,你为民为朝廷玩上命,你是咱们心中的好官,咱们自愿跟你上北京,大人放心,咱们不支饷也不要钱,只要大人安全到京城,你可不能赶我们走。”
文昌洞道:“各位,不可逞血气之勇,东厂番子们杀人不眨眼,你们不当兵,没理由要你们去拚命,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姓杨的抱拳道:“文大人,咱们这些人没家小,都是武馆练功夫的人。练功夫的目的何为?强身之外保家乡呀,如今朝中出妖挛,这一回只有大人去卖命,咱们虽然是小民,也不想看着大人一人去冒险,咱们跟定大人了。”
文昌洞还未开口,另外十六人又大声道:“咱们跟定大人了。”
文昌洞看每个人如此坚定,深深叹口气道:“人民善良,为官者情何以堪!”
他对身后五个军官吩咐道:“一路上多多照顾他们,吃喝由我出钱。”
客栈中早饭送上了,但姓杨的拍拍袋子道:“咱们带有干粮了。”
十七个壮汉便在门外坐地,各人啃各人的干粮,倒令文昌洞甚是过意不去。
倏然间又加入了十七个会武的汉子,柳青青甚为高兴,只不过当她想到东厂番子们个个心狠手辣出刀就要命,她也为这些人担忧了。
穿过一道山沟,谷口那面过来两个大个子,这两人一个肩上插着叉,另一个手上牵着牛,两个大汉走得快,刹那间迎面遇上文昌洞这批人。
这两人还认识清河镇的杨师父,杨师父已高声打起招呼来了。
“喂,艾家兄弟吗?”
姓艾的兄弟俩立刻闪过,扛叉的是艾老大,他高声问:“杨师父,这是干什么?”
杨师父指着马上的文昌洞,道:“开封府的文老爷,你兄弟还不快见礼。”
姓艾的兄弟一怔,忙上前打拱。
文昌洞点点头,就听艾老大道:“杨师父,这全是你武馆兄弟呀,干什么去?”
杨师父道:“咱们知道文大人是好官,文大人一路遭东厂番子们狙杀,兄弟们这是保文大人安全上京呢。”
那艾老大一听双目一瞪,道:“娘的,我也去。”
他对牵牛的兄弟道:“兄弟呀,你回去对娘说,我上北京了,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照顾老娘你尽力了。”
那兄弟点点头道:“去吧,大哥,娘的事你放心。”
杨师父大笑,他对文昌洞道:“大人,这位艾兄弟,他兄弟两人武艺精,他们的老爹乃前辈高人艾虎艾大侠,可惜当年泰山大会被恶人坑了。”
原来当年十大高手会泰山之事十分重要,如果十大高手联合,也不会有今日东厂番子们的嚣张了。
文昌洞对艾老大点点头:“艾壮士的大名是……”
艾老大道:“草民叫艾文,我兄弟叫艾和。”
他干干一笑,又道:“可惜我却不识字。”
文昌洞道:“世上多少不识字的人还知道保家爱国,可叹那些读了一肚皮书的人,他们却干些欺师灭祖之事,实在可恨。”
艾文扛着钢叉道:“大人,我们还遇上四十多个番子在七里湾呢,他们会否……”
“七里湾?”杨师父一瞪眼,他还回头看大伙。
有个大汉道:“我家就住七里湾,杨师父,我走前面带路。”
“十里湾有四十多个东厂番子你以为他们会埋伏在什么地方?”
杨师父想了一下又道:“喂,有别的路咱们绕过去,不同他们碰面。”
那人指着正北,道:“一边山一边水,七里湾就有十里那么长,没有别的路,只有一条三个大弯的大路。”
姓杨的忽然对身后的汉子们吼道:“兄弟们,听到了没有,四十多个东厂番子等在七里湾哪,做师父的不勉强你们,谁怕,此刻回头来得及。”
就有人大声道:“怕个鸟毛,人死鸟朝上,不死当和尚,一两毛十斤血,五十斤人肉串骨头,奶奶的,爷们豁上了。”真是一口当地土话,可也令每个人精神大振。
文昌洞大为感动,忍不住只想落泪。’
“好,好,一群有血有肉有骨气的好子民啊。”
柳青青道:“舅,咱们不再孤单了。”
文昌洞道:“一路走着,但见地方官那副怕死的样子,他们只当不知本官经过,闪躲得远远的,就怕惹祸上身,比起你们这些热血的人来,他们不配做你们的父母官啊!”
就在一行人又走了五里多,忽地,空中又响起了笛声。是的,苏东二的《战刀曲》又吹奏了。
《战刀曲》吹得令人心神振奋,姓杨的师父忍不住道:“听,多雄壮的曲子。”
柳青青在马上一笑,道:“各位,我可以告诉大家,这位吹笛子的人乃是一位大侠客,还有另一个大侠客,他们在暗中保护咱们。”
柳青青回过头看了一下,又道:“若非他两人的援手,我们到不了清河镇。”
杨师父愉快地道:“太好了,咱们还怕什么。”
笛声越来越清晰,也越发雄壮了。
已经走过一道大弯了,就听那个家在七道湾的汉子指着一片竹林,叫道:“有人。”
众人一看,见有四十多个东厂番子发一声喊,举刀便往这边杀过来了。
这其中还有个猴儿模样的老者,只一弹腿就是三丈远,这老者的后面,一个桃花面女人紧跟着往这面杀来。双方照上面,那猴儿面的老者嘿嘿尖声笑,道:“文昌洞,你就在阴阳道上快活吧!”
那桃花面女子尖声道:“老猴仙,少同他哕嗦,杀了走人啦!”
听得女子的叫声,便知道这猴儿相的矮瘦老者是何人了。
那女的也是有名的厉害人物,称“秦关狐精”成青玉的便是她。
当年吕太白也同“花蝴蝶”东方水儿有一手,但姓吕的还是姘紧了成青玉。
想也想不到,这两人也出山来了,想是东厂发觉这些日子遇上了麻烦人物,才又把他们邀出来了。
吕太白指着马上的文昌洞对女的道:“咱们只管杀这狗官,别的就别管了。”
果然,那成青玉尖刀指向文昌洞,尖声道:“文太守,对不起你了。”
她忽然拔身而起,飞身中尖刀已往文昌洞刺去。
文昌洞抖劐斜劈,口中厉吼:“大胆!”
柳青青已出招拦住吕太白了。
这时候清河镇的杨师父大声吼叱:“兄弟们,杀呀。”
再看艾老大,一把钢叉左挑右刺,三个番子难近他的身,双方立刻混战在一起了。谁也没说话,好像双方有约定似的只有搏杀,五个侍卫早巳加入战圈了。
文昌洞被女盗成青玉三几招逼下了马,便知道这个女人的厉害,他如能撑个十招就不错了。这是七里湾的最中间,这时候忽见身后面又闪出十多名番子握刀奔来了。
原来这是采取包围杀,文昌洞这批人的退路也被堵住了,想逃或退走也困难。
这包抄的十多名番子还未扑到,打横闪出个瘦汉来了,只见他一声冷哼,道:“司马大爷就等你们出现了。”
他这是突然现身的,十几个番子还未反应过来,司马如龙已挤进他们中间了。
真的是残忍。就见司马如龙身如龙刀如龙,龙行在人群中,出刀如同一道道的极电一般,当他走到这些人的最后面,地上已死了一大片。
司马如龙大声吼:“柳姑娘,我来了。”
就在同一时间,苏东二也到了。他道:“还有我。”
司马如龙平飞掠过去的时候,柳青青手中的刀已被“猴仙”
吕太白夺过去。
柳青青刀子脱手往侧闪,吕太白用柳青青的刀送上去了,时间上真是太巧了,正被司马如龙的手中杖挡个正着,他把柳青青救下了。
司马如龙与吕太白照上面,先是以杖拨打七次,但吕太白却嘿嘿冷笑,道:“娘的,多年来未痛快地搏斗了,你小子好像还有两下子。”
司马如龙道:“你这老小子肯露面,吕太白,你千万别保留,会后悔的。”
吕太白边杀边冷冷道:“小子,你是谁?你怎知道老夫之名?”
司马如龙道:“当你躺下去的时候,我会站在你淌血的地方告诉你的。”
吕太白尖声道:“少吹牛,你接招吧。”
这两个人由路中央杀到了路边上,好像个平手。
但另一边就不一样了。
苏东二拦下成青玉。那成青玉原快得手了,却突然出现苏东二,成青玉这女人只一看苏东二的风采不错,她还吃豆腐地笑道:“哟,年轻轻的来找死呀,不如跟我回家去,夏天给老娘打扇子,冬天为老娘暖被窝,包你有好处享不尽……哎唷。”她话未完,苏东二的尖刀突现,狠狠地戳在她的手背上。
为什么会戳在她的手背上?她想伸手去摸一把苏东二的面颊,才被扎了一记。
“你没良心的,你玩真的呀。”
苏东二冷冷道:“你找野男人找错地方了。”
“杀!”这女人也泼辣,挽了个刀花便撞向苏东二了。
苏东二是什么人物,这女人上当了。他的身子只是一吸一送的错半步,好快的一刀切过去,切得成青玉一声尖嗥:“哎……
唷……”,
那一刀真够快,苏东二自左至右平刀切,成青玉也被切得立刻喷出鲜血来。
她似乎想再杀,但她忽地拔身半空中,大声喊道:“太白呀,点子太硬了,我快完了也。”她边叫边逃,直往竹林中遁去。
苏东二就未再追杀,他担心再有厉害人物出现,便紧紧地守在文昌洞身边。
就在这时候,就听吕太白抖着左手大声叫:“手,手,手指头啊。”
他又使他的“神仙一把抓”去夺司马如龙的手杖,他抓住了,但司马如龙却抽出一把细长的刀生生把他两个指头削掉。
司马如龙笑道:“手不重要头重要。”
好凌厉的一刀切,吕太白急忙暴跳三丈高,却在腿上挨一刀。
吕太白也是流着鲜血往林中逃,正是成青玉才逃不久的时候。
柳青青抓回自己的刀便扑向番子们杀去,她要司马如龙看看她是不是个不中瞧的女人。而司马如龙还真的看过去,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文昌洞忽地大吼:“你们这些东厂番子们,中途拦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还不住手!”他不说还好,只一吼间,附近五名番子冒着鲜血奔杀过来。
司马如龙对苏东二道:“我不争功,看你的了。”
苏东二话也未说,打横直扑上去。他的刀法辛辣,当光焰甫出,那已是切过人肉之时,敌人几乎认不出刀出何处,五个番子已倒下去了。
竹林中渐渐地不再有杀戮,当姓杨的武师全身鲜血地走出竹林的时候,正与姓艾的碰在一起,姓艾的钢叉还端在手上,他的钢叉上有血肉挂在上面。
真惨,五个侍卫都死了,清河镇来的十七个人中十二人挂了彩,并死了五个人。
竹林中的尸体横陈,四十多个番子只逃掉七个,余下的全死在地上,这光景看得文昌洞一声叹息。
姓杨的武师走过来面对文昌洞道:“文大人,小民们至死也要送大人进京。”
文昌洞感动得拍着姓杨的武师的肩头,道:“够了,你们已为朝廷尽了力,回去吧,你们身上在流血。”
姓艾的顿着钢叉道:“难道大人不再上京了?”
苦笑一声,文昌洞道:“去,便是只剩我一人也要往京城奔去。”
姓艾的道:“那么,咱们—路跟去。”
文昌洞拉住外甥女道:“现在本官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能再叫你们拚命,听我的,回去吧。”
柳青青只看了司马如龙一眼,再对十三个受伤的大汉们道:“我舅说得对,你们已受了伤,不宜再动刀,尽早回去治伤要紧。”
有个汉子道:“大人,咱们原打算看着大人进北京城的,就此回去,草民们实不放心啊。”
文昌洞道:“你们已感动本官了,又何必倒卧荒郊令本官内疚?”
司马如龙开口了,他淡淡地道:“各位,此去北京,大人的安危就在我二人手上,各位尽管放心地回去吧。”
苏东二吹起笛子,他当然又吹起《血魂曲》了。
文昌洞对着这些血性汉子们深深一揖,道:“各位的表现可上对苍天,本官特此致谢,请回吧!”
就见姓杨的武师单膝跪下,后面十二个人也跪下了,大伙这么一跪,使司马如龙也感动了。姓杨的武师道:“咱们这就回头,但有一句心里话要对两位侠士一表。”
他这话出口,苏东二收起笛子了。
姓杨的高声道:“咱们重托二位侠士了,但愿二位侠士护送文大人平安进京,咱们在清河镇摆酒致意了。”也不等司马如龙与苏东二表示什么,这些人立刻抬着死者,扶着伤的转回清河镇了。
文昌洞看看身边,除了柳青青之外,便是两个他心目中的侠义之土。
文昌洞对苏东二与司马如龙两人道:“此去北京尚有一半路程,能否安全赶去京里,全靠两位大力协助了。”
司马如龙道:“大人,草民老实说一句话,草民原是负有保护大人安全之责,想不到东厂番子们会如此大张旗鼓沿路关卡连连,还好有我这位兄弟相助。”
他拍拍苏东二肩头:“大人放心,他们想动一动大人,那得踩过咱们身子。”
苏东二又吹起笛子了,他那脸上露出坚毅之色,于是四个人上马往北驰去。
苏东二在最后面,他走得很慢,《血魂曲》令他双目盯着竹林中的尸体而木然。在那《血魂曲》中有一段无奈的词句:人呢,生长的过程何其艰难;人啊,死亡又何其容易。那高贵的鲜血呀,就那么卑贱地任人践踩哟。
苏东二的笛声是感动山岳的,他也令柳青青心中生起一股难以高攀之念。
柳青青与司马如龙并驰着马,她不时地看看司马如龙,心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文昌洞不时地一声叹息,他在悲叹着与他同来的十名侍卫,如今竟然一名也没有了。于是,他们四人来到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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