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灵芝一觉醒来--实际上她是腿伤痛醒的,已不见于思明的踪影,正自急躁的刚到门边,已听得远处蹄声,于思明已到了屋外。
崔灵芝急问:“你去哪儿了?”
于思明指着一屋子堆满的当参,笑道:“正为着这些东西伤脑筋,便我想之再三,还是先把大小姐的伤医好。”
崔灵芝道:“你不先睡一觉?”
于思明道:“我不重要,还是大小姐的伤,得找个名医诊治。”
崔灵芝道:“凤凰口黑龙会总堂口有三位名医,我们立刻回去。”
摇摇头,于思明道:“你伤的如此重,不能快马奔驰,等到凤凰口,那得三天时间,假如我送大小姐就近找一位名医,今晚就可以赶到。”
崔灵芝道:“你认识那位大夫?”
于思明点点头,道:“初来中原时候认识的,他叫展奇才。”
眨着大眼睛,崔灵芝道:“这名字似乎听说过。”
伸手扶住崔灵芝,于思明道:“走,我先扶你上马。”
崔灵芝道:“这就要走?”
于思明道:“越快越好。”
他心中暗想,如果泰安长枪门的大当家“铁掌震八方”沙宏基头脑灵活,必然会立刻率领门下沿路找来,若不早早离去,一旦被兜上,两个谁也别想脱身。
于思明熄去屋子里火堆,关好门窗,便立刻牵马便走。由于他已把事情安排妥当,心中十分轻松,但马上的崔灵芝已低声,道:“思明,何不上马?”
于思明望望崔灵芝,知道她伤在右腿外侧,遂点点头,笑道:“大小姐,你稍后坐。”边跃身跨上马背,崔灵芝已紧紧抱住他的腰。
有着一种奇妙的感受,于思明心想,前后不过十天,先是大刀会的柳小红,后是黑龙会的崔灵芝,两个人全都受了伤,护送的人正是自己,难道这还不算巧合?
沿着山路往正面,三十里外便是一道大川,有一条碎石山道,自大川右面向东南延伸,不到四十里,便有个小市集,这儿叫“落马集”,展奇才便住在“落马集”上。
秋阳刚刚西偏,于思明已遥指一处山坳,道:“大小姐,我们到了,希望展奇才没出门,我知道他经常往山里去采药。”
崔灵芝道:“如果姓展的不在,我们立刻回凤凰口,还有……”
于思明笑接道:“还有草屋里那批当参,也要尽早运回凤凰口,对吧?”
崔灵芝搂着于思明的双手一用力,笑道:“不错,你也想到了。”
低头望向崔灵芝的伤,于思明道:“便是再要紧,也得先把大小姐的伤治好,否则,我没法向你爹交待。”
声音宛似呓语,崔灵芝把嫩脸贴近于思明耳后,甜甜的吹气如兰,道:“攻龙那小子就欠缺你这种体贴。”
于思明一声哈哈,道:“那是姓攻的没福气,哈……”
于思明人未进入落马集,便看到这儿山青水秀,风清物美沿着落马集北面,有一道清澈见底的沙河,弓字形的绕过那座不算大的小镇,凸起的一道山岗上,如今正聚了许多乡人,锣鼓得咚咚响,敢情那儿正在上野台戏了。
于思明翻身下了马,笑对崔灵芝道:“也许有黑龙会的人物看到了总是不好。”
崔灵芝道:“怕什么,我不在乎!”
于思明道:“非是你不在乎,而是我怕爹的‘五毒掌’厉害。”
崔灵芝双目一亮,道:“你也知道我爹的武功?”
于思明哈哈一笑,道:“大名鼎鼎的黑龙会魁首,他的武功自然是天下皆知,这有什么奇怪的?”
崔灵芝得意的道:“你可知‘五毒掌’的厉害之处?”
于思明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的五毒掌厉害,至于什么地方厉害,我便不清楚了。”
崔灵芝道:“五毒掌的厉害之处,在于发掌击人的时候,含有截经断脉之阴力,隐隐有一股阴寒恶臭之味可闻,一旦被击中,轻则残废,重则当场毙命,我曾见爹用过,他在敌人围攻下,三十招未到,便当场毙了十二名高手。”
于思明心中暗恨,成虎不就是你爹所杀?
此刻--
于思明拉着马进了落马集,顺着仅有的那条小街是了不到半里远,一家高台阶前停下,他把马拴在柱子上。
崔灵芝已惊异的问:“这是一家棺材店嘛。”
指着屋檐下倒扣在地上的棺材,于思明笑道:“展奇才住在这几,里面是家药铺。”
崔灵芝指着棺材,道:“药店门口扣个棺材做什么?”
又是一声笑,于思明道:“我不说大小姐自然不知道,展老自以为医道高明,死人也会被他医活过来,而且也确有过这回事,所以他就把这副棺材倒扣在门边,表示与棺材店誓不两立之意。
这件事,落马集的人谁都知道。”
于思明刚把崔灵芝抱下马,大门里面,只见一个瘦骨嶙刚老者,扶背而出,见是于思明,先就一怔。
于思明已笑对崔灵芝道:“真好运气,展大夫果然在家里。”
不错,老者正是展奇才,他正要往外走,却见于思明抱着个女子走进来,尚未开口,于思明已叫起来:“展老,生意上门,你欲何往?”
展奇才道:“我正要去看戏,于老弟,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于思明笑道:“展老,救人第一,别看戏了。”
就在药铺后面的厢屋里,展奇才仔细看了崔灵芝的伤,便摇摇头,道:“姑娘中的这一下真险,刀刃从脉与筋之间滑过,我不能不为你这位小姐捏把汗。”
于思明道:“听你说的还真吓人…….”
展奇才已卷起前袖,闻言一瞪眼,道:“你想想,断了大筋便是个残废,这么漂亮的小姐,如果残废了,谁还要?
当然,如果把三条经脉切断,她早没命了。”
于思明道:“别管那么多,你快展露你的奇才吧。”
展奇才直忙到天黑,才把崔灵芝的腿伤重又包扎妥善。崔灵芝又大感轻松的道:“你果然医术高明。”
不料展奇才冷哼一声,回身便走。
崔灵芝并不以为意的笑对于思明道:“真是位怪人。”
于思明道:“你歇着,我去当面向他道谢。”
于思明刚走到前面,展奇才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叱道:“好小子,你怎么叫老夫救崔百龄的女儿?”
于思明道:“你已知道她是崔百龄的女儿?”
展奇才沉声道:“常德府有几个不识这位崔大千金的?你说是谁杀了她的,我还真想去谢谢这位动刀子的好汉呢。”
于思明轻拍着展奇才,道:“展老,放放手,好多话都得慢慢说。”
展奇才指着后院,道:“走,我们喝酒去。”
于思明道:“你陪崔大小姐喝去,我还得…….”
展奇才道:“我会着人把吃的送过去,倒要听听你在搞什么名堂。”
于思明哪有功夫陪展奇才喝酒,有些事情,他更不能在这时候说出口。
拉着展奇才的手,二人并肩坐在一张凳子上,于思明便比手画脚的说了一阵…….
展奇才摇头一叹,道:“好吧,我就照你的话去做。不过,老弟呀,你可得处处小心,大意不得呀。”
于思明冷笑,道:“看吧,就天下大乱了!”
于思明来到后厢房,小心又谨慎的看了崔灵芝的伤,轻声问道:“大小姐,只怕你得在这儿住上三五天了。”
崔灵芝摸着右腿伤处,道:“有你在便住上十天半月也无妨!”
于思明摇摇头,道:“大小姐,你敢情是忘了,松林草屋里放了上万两银子的当参,万一被人掠走,怎么办?”
崔灵芝道:“你要丢下我自己走人?”
于思明道:“放心,我会很快来接你的,安心养伤,千万可别想的太多。”
崔灵芝大眼一瞪,娇嗔的道:“除了想你,还会想谁?”
崔灵芝这是真心话,自从昨夜以后,于思明虽未占有她,但在她的心中已把于思明当成了心上人,那种初见面时对于思明产生的厌恶感,早化为乌有。
女人之善变,于思明认真的体会到了。
于思明不自主的伸手抚摸着崔灵芝那一头乌丝,低头细声的道:“我骑你的马,明日便赶回凤凰口。
如果不出意外,我把消息送去以后,便来接你。”
崔灵芝眨着大眼,点头道:“思明,我等你来。”
边伸手勾住于思明的脖子,樱唇往上一送,竟闭起眼睛……
于思明真怕被崔灵芝吮破面皮,他迅速的凑着对方送上的香唇,浅尝即止的碰了一下,便直起身来,道:“我走了。”
于思明刚走出厢房,展奇才已沉声低道:“小子,你可真混蛋…….”
于思明一怔,忙把展奇才拖向前面,低声细语问道:“你老怎骂起我了?”
展奇才援着灰髯,冷哼道:“不但骂你,我还要揍你。”
他忿怒的又接道:“你小子要杀她父亲为成虎报仇,为什么又同他女儿亲热?
别忘了,最难消受美人恩。美色当前,我怀疑你是否还会为你那好兄弟成虎报那一掌毙命之仇!”
于思明嘿嘿一声笑,道:“展老,我老实对你说,同她要好的是于思明,找她父报仇的却是攻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展奇才道:“老夫不懂你的意思!”
于思明神秘一笑,道:“你最好别懂,因为那会叫你大吃一惊的,哈…….”
于是--
拍拍展奇才的肩头,于思明十分轻松的走出这家药铺,屋檐下,他还用足踢了几下倒扣的棺材,回头一笑……
任何一个人,当他策划着某一桩大事情的时候,自然的就倒会各种因素与可能发生的意外,加以钻研分析,一旦展开进行便会顺序推进,除非产生意外,否则这项计划便不难成功!
现在,于思明的心中正自琢磨,这几天一连发生两桩意外,其一,崔灵芝竟然会再度来到松林草屋,把自己的原先汁划打消!
原来于思明的计划是回转草屋,把成虎的尸体扮成攻龙模样,然后回转青松坡向冷公度报告,只要冷公度以为真是攻龙本人,这第二步行动便会成功的。
只要攻龙被认为已死,消息传入崔百龄那里,黑龙会便会对江家庄采取行动了。
当然,这是自己乐观其实现的第三步计策!
不料中途崔灵芝一到,攻龙的死讯,便由她口中传出,那将比冷公度去说更为有力,因为崔百龄早就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认识那个“江湖浪子”攻龙。
其二,长枪门的人竟然鬼使神差的摸上松林草屋,一场拼杀,又给自己制造一次绝佳机会,如不及时挑起长枪站与黑龙会一场拼杀,自己岂非狗屎?
两件事情虽属意外,但却是有益无害。
此刻--
于思明骑着崔灵芝的枣红马缓缓的穿过凤凰口那条长街,又越过一条干沟上的大石桥,就在他缓缓的刚要自那座大石拱门下驰过,迎面,飞马冲过来三个大汉,就在一阵滚雷似的蹄声中,已拦住于思明的去路!
只见为首是个虬髯黑汉,两只大虎牙把个厚嘴唇憋起一个包,尚且露出一段在两边嘴角。
另一个粉面壮汉,眉清目秀,双肩宽厚,两边太阳穴凸出,显然武功不弱。
另一个人手拎长把弯刀,浓眉大眼,身材矮壮。
三个人上下仔细看了于思明一眼,虬髯大汉沉声道:“朋友,这匹马是从哪儿弄来的?”
于思明心想:原来自己骑着崔灵芝的马,这匹马他们自然一看便知。
黑龙会的眼线真厉害,自己尚未到他们的总堂口,人家便迎出来了。
一声哈哈,于思明道:“这匹马是崔大小姐的坐骑……”
他见三人头上黑巾有金边,知道三人地位不低。
另一矮个子立即又问:“大小姐呢?”
于思明道:“大小姐受伤了,而且伤的很重。”
于是--
虬髯大汉虎吼一声,道:“他妈的,是哪个吃了熊心豹胆的家伙,敢伤我们黑龙会的千金大小姐?”
于思明道:“事情说来话长,在下得立刻进庄去向当家的禀明。”
半天未开口的粉面大汉戟指于思明道:“阁下是谁?”
一笑,于思明道:“这也难怪各位不知,在下才来过一次,那是跟随冷护法晋见崔当家的……”
他话未说完,虬髯大汉已吼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是远从川南来的那个姓于的,当家的同我们提过。”
哈哈一声干笑,于思明道:“往后还望各位兄台多多提携。”
矮汉子突然道:“闻说你同冷护法去了青松镇,怎的会遇上大小姐?”
于思明望望远处的庄子,抱拳笑道:“三位,事情紧急,我们一起见了当家的再说,如何?”
三人彼此互望,虬髯大汉立刻拨转马头,道:“走,进庄去。”
于是--
于思明发觉自己竟是被三个人围在正中央,那虬髯大汉在前面,两边是矮汉与粉面大汉,几个人不时对他咧嘴一笑,于思明只得回报一个微笑。
进入高大石墙,迎面一间石砌石屋,这屋子相当高大,不过那一连三座楼低,于思明已知道这石屋正是黑龙会执法囚人的地方,铁门有栅,窗上的护栏儿臂粗,不用进去便觉得阴森森的。
四人在一片广场上下马,正面那座华丽大厅廊上,已站翻十二名手执钢刀的大汉,一个个威风凛凛,一色黑装,头上黑巾皆镶银边。
于思明刚踏入正厅上,崔百龄已迫不及待的问:“灵芝呢?你怎会骑回她的坐骑?”
于思明深施一礼,缓缓道:“首先得向当家的禀告,攻龙那个小子早已死了。”
崔百龄那张面如重枣的脸上一紧,道:“被谁杀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思明道:“那日我与冷护法赶往青松镇,中途上,冷护法以为攻龙必不认识我,便命我再去攻龙常住的松林坡前走一趟,可巧大小姐也赶去松林坡。
我不认识攻龙,但大小姐认识,攻龙就死在那草屋里,尸体已臭,现已埋在松树林子里了。”
空气突然一窒,崔百龄缓步走了两步,猛回头,仰天哈哈一阵狂笑…………
他笑声充满内力,震得大厅嗡嗡响声不绝于耳,站在于思明身后面的虬髯大汉与另两人,也跟着捧腹狂笑起来……
于思明低声小心的又道:“当家的,小姐身受重伤了。”
狂笑之声嘎然而止,崔百龄逼近于思明,道:“快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思明再一次诚惶诚恐的道:“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我与小姐埋了攻龙尸体以后,因为天色已黑,小姐遂决定暂住小草屋住一宿。
不料二更天来了七个长枪门的人物,他们以为人多,想欺侮大小姐,大小姐一气之下便同他们杀起来,届下拼死力战,总算把他们七人摆平,但大小姐却被人在腿上放丁血。”
崔百龄急问:“要紧吗?”
于思明忙笑道:“所幸小姐福大命大,未伤到筋骨,我又把大小姐就近送到一家药铺,不日也就可以回来了。”
于思明嘴巴说着,双眼审视,心中却暗想:自己的这套说词该不会有什么漏洞吧?
虬髯大汉突然问道:“于朋友,你怎知那些人是长枪门的?”
于思明道:“兄弟不问,我还差一点忘了,他们是由一个姓包的率领,七匹健马上驮的尽是当参,一共十四大箱,总值个上万两银子吧!”
崔百龄心中在想,这姓于的倒是个福将,上门两次,就是两批东西,不由上前拍拍于思明,笑道:“好,很好,黑龙会欢迎你加入,只等冷护法回来,我为你举行个人会仪武,你便是我黑龙会的人了。”
于是--
于思明忙施礼,道:“多谢当家的栽培。”
崔百龄道:“长枪门的东西还在那草屋子里?”
点点头,于思明道:“地处偏僻,应该还在。”
崔百龄指着虬髯大汉对于思明道:“他叫高飞,是我黑龙会十三豹人中一员虎将。”
边指向另两人,又道:“这位叫童中,他叫水上漂,也全是我十三豹中人的猛将!”
于思明立刻向三人抱拳,道:“在下于思明,三位兄弟指教。”
崔百龄道:“高飞,你三人立刻率领十名兄弟,快马赶往青松坡,把那堆东西运回来。”
高飞施礼道:“属下遵命!”
于思明道:“本想替三位兄弟带路,只因小弟尚有一事未了,也只能把去的道路说给三位听了。”
崔百龄道:“你还有什么事?”
于思明道:“闻得江家庄这一阵子正在招兵买马,充实力量,属下以为,在去青松镇前,先前去暗中一探江家庄虚实,也好帮未来我们攻掠江家庄做出准备。”
崔百龄点头道:“对、对,你想的很正确,等你探得江家庄后,便立刻同冷护法一齐回来,我们再共商掠袭江家庄行动。”
于思明遂又对高飞道:“兄弟虽不能与三位兄弟一齐去老松坡,至少也要把各位引到那条去老松坡的小道上再折往江家庄。”
高飞粗声笑道:“好,你稍歇息,我去派人马,起程时候便来叫你。”
崔百龄又问于思明:“灵芝在哪儿养伤?我马上派人接她回来。”
于思明道:“她人在落马集,听大夫说,她暂时不宜走动,过些日子由属下去接她回来,当家的以为如何?”
崔百龄沉思有顷,遂点着头,道:“如是安全,便暂时叫她住在落马集吧。”
就在于思明吃饱喝足,也睡了一个多时辰,天刚黑他便被高飞叫起来。
走至庄门外,连马匹也早已备好了,于思明只见十个黑衣壮汉,正端坐在马上,在庄门口八盏大灯照射下,十个大汉头上的头巾隐隐闪耀着银芒。
那面如粉妆的童中,见高飞陪着于思明走来,伸手一让,道:“于兄弟,我们上路了。”
点头一笑,于思明道:“不好意思,累各位久等。”
那高飞与童中二人皆身背砍刀,水上漂把他那长把弯刀竖挂在马鞍一边。
高飞大喝-声:“走。”
此刻--
只见这批人马,十分有秩序的,一字成行,直往正西方疾驰,黑暗中望去,便宛如一条穿入乌云中的苍龙。
现在--
于思明一马当先驰上了草鞋岭的半峰腰,后面,高飞、童中、水上漂与十名黑龙会银线弟兄也驰上这段山道。
于思明遥指远方大片山林,对高飞道:“高兄,你可看到河那面大片山林?”
童中已点头,道:“大部分全是老松林。”
于思明道:“不错,那便是松林坡,各位往下绕过这条河,再往西北行,可以找到一条山道,是往泰安镇的快捷方式,不过要找攻龙的那间屋子,却要在中途折向东面,就会在坡前看到一间大草屋,那便是了。”
此处草鞋岭,正是那天于思明与崔灵芝二人在断崖直面发觉到长枪门的地方,不料那夜天刚黑不久,长枪门的七人竟会摸到于思明那草屋附近,也在无意间撞破了于思明与崔灵芝二人的“好事”,惹得七人血溅老松坡。
此刻--
高飞点头道:“看样子于兄弟不同我们下去了?”
于思明点头道:“兄弟尽快赶往江家庄附近刺探,一有消息便马上折往青松镇找冷护法,我们总堂口见。”
说着,抱拳施礼,立刻拨马往另一山道驰去。
这时水上漂那三角浓眉一扬,望着远去的于思明,道:“这小子有些阴阳怪气,老子不喜欢。”
粉面一紧,童中也附合道:“面目可憎,行事诡秘,这小子的来路…….”
一笑,高飞道:“人家是冷护法介绍的人,头一次同当家的见面,便双手捧上近十万两的红货,单就这份诚意就够了,何况……”
他望望渐渐消失背影的于思明,又道:“白鹰他们三人已进去西北塞上的清风镇,只要他们回来,姓于的底细还怕不清楚吗?”
一行便在高飞的率领下,立刻直行岭下驰去…….
于思明一连绕过三座山,见四下无人,便很快的一拨马首冲入一片荒林中。
他心中琢磨,许多事情如果以常理判断,便不一定真的会顺理成章,所谓意外之外,时有发生。泰安镇长枪门中,如果有那么位足智多谋的人,也许便真的如自己所预料的,那将是一桩多么令人愉悦的事。
于思明藏起坐骑,立刻攀崖穿林,直扑向一座大山,他心中十分清楚,那座山顶虽然距离他的草屋也有五七里,但他平日里只要出门往右看,总是先看到这座大山头,因为东出的太阳会把此山照得十分清楚,便有人在山上走动,也会一眼看出来。
就在于思明刚刚侧靠着一棵老松树,心情既紧张又轻松的往对面的方向望去,正瞧见十三匹健马,驮着高飞等十三人出了老松林,于是,于思明有些失望了。
高飞此时已笑指着草屋,道:“你们看,果然有间草屋,这地方景致不错,也很幽静,攻龙那小子真会捡地方住。”
水上漂已翻身下马,双手托着长马弯刀,道:“就是不知道那批东西还在不在?”
童中已挥手对十名弟兄吩咐:“跟我进去,准备装东西。”
此时,水上漂已走至草屋门口,突然,他暴踢右腿,“?”的便把木门踹开,一股草药味道,便白屋里扑出来。
他伸头引颈的看了一阵,不由回头笑起来,道:“不错,不错,屋子里堆了几百斤当参。
好家伙,少说也值个上万两银子。”
高飞大步走进屋子里,他左手搔着面上大胡子,右手抓着堆在地上的当参,哈哈笑道:“奶奶的,你们看姓于的不顺眼,我看他是位财神爷,这两次的表现,我兄弟们说也可以分个百二八十两花红。
娘的,往后谁再说姓于的不是,高老爷第一个饶不了他…….”
边挥手对门口十个兄弟喝叫:“还不进来收拾!”
十个黑龙会弟兄,立刻一窝蜂似的挤进门来,一个个满面笑容,直打哈哈,人手一只大麻袋,各自忙着往袋子里装起来……
童中看看屋内,笑道:“娘的,这儿还有些兔子肉,要不要生把火?”
高飞摇头,道:“千万别生火,万一引来敌人,岂非节外生枝?”
水上漂同意高飞的说法,道:“老高说的不错,这儿是非之地,我们捆好东西,马上走人。”
地上堆的当参一共是十四木箱,如今正好装满十麻袋,五人一组,分别把一袋袋当参往马背上捆。
高飞缓步走出草屋,他对身后的水上漂,道:“长枪门丢了这批货,又死了重要人物,怕不会就此罢手。”
嘿嘿一声笑,水上漂道:“不罢手又能怎样?想同我们黑龙会比胳臂腿粗细,那还差得远呢。”
那面,童中也笑道:“沙宏基那儿不是傻子,他会掂掂双方实力,没得倒弄他娘个灰头土脸。”
高飞摇摇头,搔着虬髯,遥望向远处山林,道:“我不同意你二人说法,试问如果这事落在你们身上,又做何打算?
当个缩头乌龟?”
童中当即道:“当然不同,他妈的,不吃馒头蒸(挣)口气,我会豁上干的!”
水上漂也点头,道:“当然,人挣一口气,佛挣一炉香,我水上漂绝不会让人骑在脖子上撒尿。”
高飞面无表情的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长枪门也是个窝狠角色,别的不提,两条水路上他们的作风就叫人头痛!”
他冷冷一笑又道:“你二人知道不知道,运河里的鱼虾为什么特别肥又大?”
童中一笑,道:“老高,你敢情又在吹什么牛了?”
高飞黑脸一板,粗声道:“谁说我吹牛?运河两岸的人都知道,鱼虾是吃多了人肉,才长的特别肥。”
他嘿嘿笑笑,又道:“长枪门的人总是把敌人拉上船,等到半夜三更天,弄个上百斤的大石头塞人个麻袋里,然后捆在这人背上抛入水中,三五天便只剩一副人骨头,比之咱们公明堂的刑罚,一点也不稍逊。”
三人边说,高飞直叫快些……
就在十个大汉一阵忙乎后,高飞对童中道:“我们先走,你弄把火把这草屋烧了,就算有一日长枪门找来,他们又能找些什么?”
童中点点头,道:“你们走吧,等你们走远,我再点火。”
高飞刚刚解开马?绳,不由得一愣,只见沿着草屋后面,直到松林边,延伸向另一面,总不下三十多名身穿灰布衣衫壮汉一个个手持红樱长枪,幽灵似的往这面包围过来……
那为首的三个大汉,共中一人手无寸铁,却大步走在中央从气度上看,高飞全身一震:“沙宏基!”
他声音不大,但身后面水上漂与童中已听得很清楚。
童中沉声道:“在哪儿?”
话声中,他已惊异的又道:“王八蛋们竟也摸来了。”
不错,来的正是长枪门门主“铁掌震八方”沙宏基。
原来那日于思明把七匹驮着包松、韩昌等七具尸体的马,带到直往泰安镇的官道上以后,七匹马似对这条直通泰安镇的道路十分熟悉,没人牵着照往前走,加以每匹马皆被拴在一起,天未黑便走到了泰安城外。
七匹没人指挥的马,刚到城外,便立刻引起人们注意,马身上有记号,一看便知是长枪门的马。
这时候正有三个长枪门的人从城内走出来,准备在运河码头上船,一见这些马匹,不见有人,立刻知道出事,三人便拉着七匹马直到西城附近的长枪门总舵。
沙宏基正在长枪门总舵对一众兄弟交代事情,见七匹马自街上转向这面,以为是包松七人回来,便立刻迎过来。
牵马的三名弟兄已高声大叫:“不好了,包把头七人不知去向了。”
沙宏基是个橘面大汉,双目赤红,鬓角长发泛红,双手既粗又大。
他猛的迎上前,抓住那人,怒道:“你说什么?”
那人忙禀道:“我三个刚出城,就遇上这七匹马,只是不见包把头他们七人的影子。”
望着马背上的大木箱子,沙宏基沉声道:“卸货,马匹牵回马厩。”
立刻就见五十多人,大伙挤着把马背上的木箱子往地上放,突然有人叫道:“不好了,箱子是空的……”
沙宏基正自一愣间,又人有惊叫道:“不好了,箱子上面有血……”
沙宏基刚要扑过去,有人已掀开一个大木箱,只见那人高声大叫:“门主,快来看!”
沙宏基已是怒火三千丈,回身走到那人身边,道:“你发现什么了?”
只见那人指着木箱里面,道:“门主,这上面有字。”
沙宏基低头看,边念道:“小小的教训。”
就在他刚念完,忿怒的一掌拍去,“叭”的一声,木屑纷飞,一只大木箱已被他震得粉碎!
便在这时候,已有人相继惊呼起来:“好狠毒,尸身全塞入木箱内。”
不旋踵间,七具尸体全被抬出木箱外面,光景可不正是长枪门第三船队的大把头包松等七人。
沙宏基猛的一跺脚,高声道:“快找连大忠启开刑厅,把帮马涛叫来。”
他吼声刚落,一个冬瓜型粗汉已到了沙宏基面前,道:“门主,你有吩咐?”
沙宏基指着地上七具尸体,双目喷火的吼道:“马上仔细看!他们是如何死的?”说完便大步直往正门走去。
沙宏基命人启开刑厅:这在长枪门是大事,他们只有在遇上难决之事,便要召集重要把头,大家共研共决,而召开议事的增点,便没在长枪门后院的那间极端神秘的刑堂内。
沙宏基返回屋内,马上穿上一件大灰色长衫,只见长衫袖口上方各绣着一枝银枪,供案上取下一只丈长银枪,使立刻往后院走去!
他刚走到后院,已见数十名弟兄列队分站两边,掌刑执事另连忠早双手下垂,恭敬的立在刑屋门口。
怒容满面的沙宏基,几乎全身哆嗦,咬牙欲碎,他走地有声的直入刑屋中,已见正中一张巨型长案两边坐了九个人,沙宏基大步往中央走,九个人已站起来齐声道:“恭迎门主。”
沙宏基在正中一端站定,他一掌拍在长案上,吼道:“先别坐下来,为死去的好兄弟们闭上眼,默念一会。”
十个人皆低下了头,沙宏基的双日已见泪水下垂,滴出的泪水无声似有声,泪水在每个人的心叫,激荡不已。
门外,长枪门总管司马涛已走进来,见了这般光景,未敢迎前禀报,也默默的站在一旁,直到沙宏基猛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他才小心的走上前去,道:“禀门主,七个人为利刃所杀,手法狠毒,下手皆在致命地方。”
沙宏基未坐-下,他指着面前的人,道:“先说,你们可曾在外面惹过什么是非,得罪了什么利害人物?”
所有的人皆是一阵摇头……
这时第一船队大把头“快枪”方一炮沉声道:“门主,我们长枪门兄弟的血岂有白流?
一定要找出凶手为死去的包松他们报仇。”
第二船队大把头“扛里蹦”褚彪性情最足暴躁,他那双手虚空劈抓,十根指头“格格”响的叫道:“操他娘亲,哪个王八蛋敢同老子们作对?
如叫老子揪住,看不挖心掏脑吃他的肉,我褚彪便是龟孙子。”
沙宏基沉喝,道:“别尽着喊叫”,我要你们拿注意出来……”
一边,刑堂执事连大忠缓缓道:“提起敢与我长枪门做对的,放眼江湖大概也只有常德府凤凰口的黑龙会,但我们与黑龙会向来河水井水两不犯,他们没理由整我们冤枉吧……”
那连大忠属于主掌刑堂执事,他身边有三个杀手,也是厉害人物,平常被人尊称刑堂副座,这时其中一人面向沙宏基,道:“门主,从死的兄弟尸体看,大概死去不超过一天,我们再从马匹的速度看,屠杀的现场不会超过百里……”
这人说的头头是道,所有的人全把目光集中在他脸上。
接着,他又沉声道:“属下饲有一头黑犬,这狗十分灵性,我立刻牵狗先找出现场,自然便能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沙宏基点头,道:“那就由你们同连执事去进行,一有消息,马上禀报。”
连大忠闻言,便立刻率领二十名刑堂兄弟,伙同三位副手走出这间石砌大屋。
就在大门下面,连大忠对那副手,道:“左妙山,你那条黑狗管用吗?”
只见左妙山撮唇一声尖锐口哨,斜刺里窜出十条黑狗。这条黑狗扑到左妙山身边,摇头摆尾咕咕叫,早被左妙山一把拉住狗脖子皮带,一行人到了停尸地方,左大山便把黑狗往尸体旁一同磨蹭,这才急急拉着黑狗走出大门外。
后面,连大忠问道:“左妙山,行吗?”
左妙山已拉着黑狗顺着大街往城外跑,边回头道:“没问题,连执事,我们跟着它走,准错不了。”
那黑狗出得泰安城,果真顺着大道往前跑,天色灰暗,左妙山不敢松手任那黑狗跑,小心的牵着绳子在后面追,从天黑跑要四更天,只见黑狗在路边尽打转,左妙山还以为找到现场,不料附近有一条小山径,黑狗便立刻往那山径上跑去。
于是--
后面,刑堂另一位副座公冶羊已喘息的道:“老左,别跑了难不成我们大伙陪你出来蹓狗呀。”
公冶羊后面,瘦高个子的大汉叫盛仁,平日里似个冷面判官,从不多开口,但这时也不由沉声道:“左妙山,你他奶奶的可要给我听清楚,如果这黑狗乱跑一气,回去我就吃狗肉。”
此刻--
左妙山心中也开始在嘀咕,自己真的不该给自己找麻烦,拉着黑狗整夜跑,如果真的找不到凶案现场,那可是件丢人现眼的丑事。
抖着绳子,左妙山也骂起来:“畜牲,你要是不把凶案现场找出来,我不剥下你的狗皮才怪。”